叁百、
“顧宵！”聽到這個名字顏子衿渾身一個激靈，“他沒死？”
“錦娘我問你，當初你是親眼看著他和你飲下同樣的水嗎？”
“我確定。”顏子衿毫不遲疑地點頭。
“你放心，若他確實和你飲下同一種水，我保證他一定活不下來。”顏淮拍了拍顏子衿的肩頭以示安慰，但心里卻驀地沉下幾分，若非此人做事粗糙，讓顏子衿有時間反應，說不定真讓他得手了。
“可是、可顧宵分明——”顏子衿還有些驚魂未定，顧宵已經死去這麼久，怎麼還能指使他人下手？
“看起來蘭公子，哦，也就是顧宵，嘖，這個人怎麼這麼喜歡改名字。”阿依勒倚在門口，“看來他和那些人鬧掰了，鬧得還挺嚴重。”
“你怎麼知道？”顏子衿問道。
“姐姐你忘啦，上次我便是著了他的道，這才負傷被你救下。”阿依勒笑著攤了攤手，“那個時候我獨身前來，察覺到他們只想坐山觀虎，並非真心與我合作，便找了機會准備脫身。結果中了顧宵設計，要不是我腳上功夫強他人一點，估計當晚就折在那里了。”
“顧宵應該是在蒼州時候，亦或者更早，在得知剿匪一事的時候便開始謀算了。”顏淮替顏子衿緊了緊披風，“他一直都是衝著你來的，找上此人則是做兩手准備，若他沒能成功，便還有此人能對你動手。”
“可顧宵之死此人不可能不知道。”
“他並沒有告知自己的身份，即使他死了，在此人看來，說不定也是另一個被威脅的‘倒霉蛋’。”
心中微微一顫，顏子衿掩在披風下的手悄悄捏緊，顏淮看出來她的緊張，柔聲安慰道：“顧宵已死，已經沒事了。本來永州那場意外，我心想著他的目標除了你以外應該還有長公主殿下，如今見了此人，倒是確定了他的目標從始至終只有你。”
“顧宵一向謹慎，更喜歡在後面看著別人動手，若是要親自動手那必定是衝著絕殺去的，起碼身邊的人也得是信賴之人。”阿依勒臉色不怎麼好，想來是想起之前顧宵對付他的手段，心生惡寒，“他既然已經淪落到用這種人，想必手里是無人可用，堂堂蘭公子，竟然狼狽到這種程度。”
“給此人的地址是顧宵在京中的宅邸不假，但既然已經與他們鬧翻，顧宵是斷不可能再回去的，而且那個藥里有海蘭花，”顏淮低聲道，“無論此人能否成功逃走，他也斷不可能活得下來。”
“海蘭花？”顏子衿聽著有幾分熟悉，細細想了想道，“我記得是一種生在海中的奇花，入藥後可以做到通經脈輕筋骨的作用。”
“長公主手里暗衛自然不可能只守著那點地方，此人能不惹起他們察覺潛入，想必定是托了這海蘭花的作用。”顏淮說著說著，卻忽然陷入了沉思。
“不過海蘭花極其珍稀，而且有劇毒，說來也是實在沒辦法的替代。”
“替代什麼？”顏子衿問道。
“鮫淚。”顏淮若有所思的開口道，“可是……”
“可是什麼？”
“沒什麼，大概是我想錯了。”
阿依勒見顏淮思緒還又一部分在其他地方，便悄咪咪地湊上前來：“姐姐你看，我為了抓到他還受傷了呢。”
顏子衿看著他手腕上撞到的地方已經有些烏青，輕輕“啊”了一聲伸手抬住阿依勒的手臂，阿依勒見狀嘿嘿一笑，想趁勢握住她的手，結果被顏淮一把抓住手腕，借勢將其隔開。
“干嘛呀，我可是為了救姐姐受傷的。”阿依勒瞪了顏淮一眼，後者低頭看著他：“奔戎，帶陛下去上藥。”
“什麼人呐，怎麼能讓大老爺們伺候我呢。”
“奉玉……”
“你怎麼舍得讓姐姐們為了我一個大男人受累呢。”
眼見著顏淮這肉眼可見的怒氣飛漲，剛才面對殺手時他也沒這樣，顏子衿伸手拉了他的衣袖，隨後衝木檀道：“去拿櫃子里傷藥來。”
木檀取過傷藥遞給顏子衿，阿依勒見狀立馬搬了板凳老老實實坐在她身邊，細細替他上完藥，又用繃帶將活血化瘀的藥粉敷在撞傷的地方，顏子衿這才開口道：“多謝你了。”
“姐姐我聽不懂你們中原話，你要不說樓蘭語吧。”阿依勒認真道。
“那……該這麼說？”
阿依勒頓時眉飛色舞地教了顏子衿一句樓蘭話，雙目炯炯地看著顏子衿：“這句話在樓蘭就是謝謝別人幫忙的意思。”
顏子衿看著阿依勒，右邊眉頭不受控制地一跳，於是抬頭看向顏淮求證，顏淮沒好氣地看了一眼阿依勒：“聽他胡說。”
“嘖。”阿依勒回瞪了一眼顏淮，這才起身道，“我此番偷偷來，而且蘇扎催我催得緊，得快些回樓蘭了。”
“現在就要走了？”顏子衿問道。
“姐姐是舍不得我啦？”
“奔戎，送陛下離開。”
“你急什麼！”阿依勒衝顏淮叉著腰，隨後對顏子衿笑道，“姐姐要是想我，下次我再來找你玩呀，到時候你可得教教我你們中原的字怎麼寫，亦或者……你親自來樓蘭教我也行。”
還不等顏子衿反應，阿依勒已經先一步離開，外面傳來聲響，想是那些下人還在清理地上的痕跡。
“你好像拿他沒有辦法。”顏子衿衝顏淮笑了笑道。
“他如今是樓蘭的王，盡管和北夷王鬧了一通，但身份依舊是北夷王子，於情於理總得給他幾份面子。”
“會不會讓你想起小殊？”
“……小殊比他省心多了。”顏淮嘆了一口氣。
“這件事要告訴殿下嗎？”
“自然需要稟告一番，既然要入京了，總不能再出事了。”
“他們既然有這種藥，那豈不是……”顏子衿不免有些擔憂，顏淮則是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海蘭花生在近海海底隱蔽處，周圍多生暗流，即使再有經驗的采珠女也不敢靠近，更別說它數百年才有幾率生出一朵，他們縱有本事拿到此花，也不至於這般暴殄天物。此物入藥雖然確實能身輕如燕，但長公主身邊這麼多暗衛，就算他能闖進屋里，也沒那麼容易得手，我只是……只是沒想到顧宵會拿來對付你。”
“他是真的恨我。”顏子衿垂下眼睛低聲道。
“分明是他害顏家在先，哪里有什麼資格說恨。”
見顏子衿還是愁眉不展，顏淮便勸她再好好休息一會兒，結果躺在床上半天依舊不敢閉眼，此事確實將她嚇得不輕，顏子衿即使睡著了也一直不肯松開顏淮的手。
顏淮坐在床邊，奔戎他們進來稟告時不忘伸出手指示意低聲，不一會兒周娘子也趕了過來，想來棄毫已經將事情向那邊告知了。
“殿下知曉後托我問您，”周娘子低聲道，“要不要讓五皇子來見您一面。”
“五皇子殿下那邊我自會前往拜見，只是目前諸事繁多，實在無法抽身。”
“殿下今早得了皇後娘娘的書信，將軍您還有叁日時間，殿下說有些事趁現在有空，早些處理最好。”
“勞殿下擔憂，謹玉處理完一定親自前往謝恩。”
送走周娘子，顏淮又默默思考了一番，這才喚了棄毫前來：“你再去以老夫人和大小姐的名義，替我往清平觀和顏家各送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