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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我什麼都沒感覺到

邪神之影 無常馬 3427 2025-03-12 19:08

  盡管塞希雅的說法很隨便,塞薩爾還是聽了她的話,使喚守門的狗子出去,把負責這座塔樓的炮兵隊長找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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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炮兵們需要按理論來場實操,炮彈也多到倉庫都堆不下了,堆在了軍營里,落灰落了這麼久,戰前消耗十來枚也不礙事。

  “跟我說說距離。”他看向趕過來的好幾個隊長,雖然只叫了一個隊長,但他們還是每個人都趕了過來。

  幾位炮兵隊長在炮眼旁邊拿著測距儀比劃了一陣,接著商議了一小會兒。“約有一公里遠。”領頭的回答說,“可能會更遠一些。已經到極限射程距離了,准頭會很差。”

  “可以。”塞薩爾點頭說。外城哨塔的城防炮都是輕型火炮,不能指望跟重炮一個規格。“招呼士兵來做准備,”他說,“打歪了也沒關系。先試試今天的風力影響,再按落點結果慢慢調整角度。”

  用輕型城防炮瞄准一公里以外的土石堡壘非常困難,塞薩爾也沒做過類似的實驗。好在今天的名義是試炮,是一場教學測試。他們有一倉庫的炮彈可以使用,目的就是炸塌那座外觀最明顯的土石堡壘工事。

  為了保證准頭,麻布火藥袋經過了再三檢查,裝填過程也做的完美無缺。炮兵隊長們對著指示表得到了仰角和方位角,拿著瞄准具再三確認,調整方位,最終由一個隊長親自插入導火索,將其點燃。

  塞薩爾把望遠鏡給塞希雅,又從炮兵隊長那兒要了個望遠鏡自己端著往遠處看。轟隆一聲巨響,迎著朦朧的晨霧,實心炮彈砸在偏離目標堡壘一大截的雪地上。幾個隊長估計了一會兒風力影響,等炮兵清理了膛內的火藥殘渣和碎屑後,他們繼續填裝。經過兩次角度調整之後,炮彈擦過土石堡壘邊緣,未能造成損傷,但已經夠了。

  確認角度合適後,塞薩爾招呼他們換上榴彈。在諾依恩要塞,填充了火藥的榴彈相比實心鐵彈庫存較少,生產成本也高得多,需要考慮使用時機,但他覺得沒有什麼時機比現在更合適了。

  效果很令人滿意,他們發射了兩枚榴彈,其中一枚在雪地里炸開,還有一枚轟塌了土石堡壘,用望遠鏡可以看到幾個壘石頭的草原人被撕碎了,殘屍混著火藥和破片灑得滿地都是。毫無疑問,這是場警告,假如對方的領袖拿著間諜的情報跟部下宣揚守軍的孱弱,振奮部族士氣,現在就是讓他們重新審視自己的時機。

  他不是在跟人打牌,不能什麼東西都藏著掖著,指望在關鍵時刻一擊致勝。打擊敵人的士氣、動搖他們的既定決策是一方面,振奮城內守軍和居民的士氣也是一方面。等到中午,這事就會添油加醋傳遍諾依恩,作為輿論的武器來對抗動搖民心的間諜和密探,當然,免不了會有很多虛構的部分。

  ......

  穆薩里剛走到工事旁邊,就看到莫努克捂著他血肉模糊的手臂斷面,靠在壕溝最低處喘粗氣,部族的薩滿正跪在旁邊給他治傷。土石堡壘挨了一顆極其精准的炮彈,變得支離破碎,周圍也狼藉散布著殘屍、鐵片、焦煙、血汙和大量碎石塊。

  “你跟我說諾依恩的炮兵都是吃空餉的廢物。”莫努克說,他表情麻木,“如果不是我趴得快,地上這團爛肉就不是我的胳膊,是我的腦袋了。”

  “這確實是准確情報,”穆薩里維持鎮定的語氣,“炮兵還是那些人,靠鑽營上位的炮兵隊長也還是那幾個人。而且我們的堡壘遠在射程極限位置,就算找來更北方的專業軍官也不可能打這麼准。”

  “所以出了什麼岔子?”

  穆薩里回憶起當時的匯報。“有线人說,那位新上任的貴族少爺給炮兵隊長們做了場可笑的臨戰動員,但是......”

  “但是沒人把這場臨戰動員當回事?”莫努克反問道。

  “這你要我怎麼才能當回事?”

  “我知道,但現在,我還是要重新考慮你的意見。”莫努克長出一口氣,“不是法蘭人或者卡薩爾人的間諜有問題,就是他們拿過來的情報有問題。看看這四周,亂得就像是受了野狼驚嚇的牧群。看在上一場遭遇戰大獲全勝的份上,我不會埋怨你,但其他馬上就要過來的部族首領可不一定,——為了給那條受詛咒的孽怪做掩護,為了扮作我們真的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面對炮火,各部族究竟願意付出多少犧牲?”

  是的,這話確實沒問題,含義也很明顯,穆薩里想道。那條雙頭蛇是很可怖,有關它的舊日傳說也深入人心,然而,聽故事是一回事,實際參與進去則是另一回事。

  為了給真正的計劃做偽裝,為了分散城內的兵力,為了掩護它接近諾依恩並一舉摧毀最堅固的那部分城牆,他們究竟要付出多少部族成員的犧牲?

  薩蘇萊人已經有很多年未曾面臨過這等規模的戰爭了。他們滿足游牧和狩獵,滿足於庇護深淵劃分出的疆界,遲早會被東方的法蘭人和卡薩爾人拋在身後。正因如此,不管付出多少犧牲,——不管多少,這次出征的目的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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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達成。

  必須打開一條長期往來的路线。至少穆薩里是這麼認為的。

  “我會負責說服他們,告訴他們各個哨塔的炮手會由城內埋伏的人手解決。”穆薩里說,“還有,壕溝可以挖更深點。堅決一點,好嗎?這是為了我們的族群。”

  ......

  “這次炮擊怎麼樣?我是說,你感覺怎麼樣?”從塔樓走出後,塞希雅對他說,“壓制狗坑暴亂那次,你只提供了意見,命令是阿斯克里德下的。這次我提了意見,你當了下命令的阿斯克里德,事情就又不一樣了。”

  “我很難說。”塞薩爾答道。

  “戰爭這回事,你參與的越多,看到的越多,就越需要什麼東西來給你當理由。”她沿著梯級往上攀登,火紅的長發散在背後,“有些人是為了信仰和教義,有些人是為了族群和同胞,還有些人是為了榮譽和功勛。它們都能讓人變得堅定起來。”

  “你呢?”塞薩爾問她。

  “我們這些人參與戰爭,要麼是為了生存,要麼是為了錢。”

  “聽著很難讓人堅定起來。”

  塞希雅走上城牆頂端,迎著正午灰白的太陽眯起眼睛。

  “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我不好跟你談這事了。”她說,“你們這些當貴族的,總有什麼理由能讓自己堅決起來,放到我們身上卻完全行不通。”

  “比如說加西亞?”

  “這個例子太極端了。”她往後看了一眼。

  塞薩爾跟著她走上城牆頂端。“這我知道,可我覺得,加西亞反而能說明很多東西。”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你是怎麼看待你們這一行的?”

  “我怎麼看待跟你也沒關系吧。”

  “我只是想知道。就當我用學生的身份在求知好嗎?我的好老師。還是說我得叫你好姐姐才行?”

  “好吧,哪個時期?”

  “能告訴我最開始的時候嗎。”

  “最開始的時候,你還不能無動於衷殺害自己的同類,畢竟你和每個人都既不相識、也無恩怨,但你還是得跟他們互相廝殺,拿著劍亂砍亂刺,把自己和馬匹弄得全都是血。聽到炮火聲傳過來,你們就得分散前進,滿心恐怖的看著一些人忽然變得支離破碎,灑得滿地都是,心里希望下一個不是你。等到戰後返回營地的時候,有些人精神受了重創,還有些人能適應......”

  傭兵隊長陷入沉默,斜倚在城牆垛上望向灰白色的蒼穹,散開的紅發在寒風中如旗幟般飄搖著。

  “那我想,我也沒法找到理由讓自己變堅定。”塞薩爾打破沉默說,“加西亞這例子確實很極端,好像人們拿民族、信仰、榮譽和功勛當理由,就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似的。但可能事情就是這樣,一旦找到合適的理由說服自己,流血就變得輕而易舉了。決心越堅定,手里的刀就越尖,刺穿別人的身體也越輕松。”

  “你好像從沒跟人發表慷慨激昂的演說呢,唯一一次配合那位大司祭,看著也有些干巴巴。”塞希雅說。

  “我經常撒謊,但都是.......為了自己。”塞薩爾辯解說。

  看他在這想方設法為自己辯解,塞希雅突然笑了,她的笑靨很明亮,湛藍雙眼下閃著很難琢磨清的光彩。“你太聰明了,塞薩爾,你總有法子質疑別人獻出一生的東西,好像那些慷慨激昂的演說在你這兒也是一場場彌天大謊。但你什麼都要懷疑個不停、質問個不停,你最終又能站在哪兒呢?”她問道。

  “我還以為你想跟我討論這個呢,老師,因為你自己聽著好像也沒站在什麼地方。”

  “只求謀生的話,確實不需要。”她攤開一只手說,“因為我也只是個傭兵隊長,拿錢辦事。拿錢辦事的意思是,有時候你給這一方辦事,有時候你又要給另一方辦事,非要找個什麼理想或者信仰說服自己,站在什麼地方不走,反而是自找不快。”群:六9四”9三6一&999

  “我懂了。”

  “那現在你問問自己,我的好徒弟,就問問你自己,看到那邊受過炮擊的殘骸和滿地碎屍,你感覺到的是什麼?現在,此時此刻。”

  塞薩爾迎向她的目光。“老實說,我什麼都沒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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