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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人不應該像這樣死去

邪神之影 無常馬 3296 2025-03-12 19:08

  “還好,沒什麼不妥。”塞薩爾說著低下臉,直接抿住她手里的酒杯,“我從不會要求別人顧及我的心情。畢竟每個人的世界都是繞著他自己轉的。”他往上瞥了一眼。

  “我是想遞到你手里的......”塞希雅盯著他喝下杯中酒,接著一揚眉毛,“你可真會趁機順著杆子往上爬啊,徒弟。你知道一般遇見這種事我會怎樣嗎?”

  “不知道,不過既然你沒怎樣,那就說明我不需要知道了。”

  “也許吧。但你可以當剛才多打的幾下是提前支付了,我應該及時收手的,但等進了狀態就很難了。”

  “如果你多打了兩下,”塞薩爾琢磨著說,“那你是否還多欠我一次?”

  “就憑你這句話,這一下就抵消了。”塞希雅皮笑肉不笑,“還有,徒弟,我命令你把自己胡子刮干淨點。你剛才扎到我手指了。”說完她給自己倒了一杯。

  “對了,我知道那刺客的來頭。”傭兵隊長又說道,聽得塞薩爾寒毛一豎。想到那個無聲無息也無蹤影的殺人者他就覺得不舒服,若非狗子感官和人類差得極遠,能察覺到異象,他都不可能發現有人在他臉上觀察自己。

  他長出一口氣。“你遇見過?”

  “卡薩爾的密探。”塞希雅邊喝邊說,“聽到雇傭兵的議論之後,我覺得差不多就是他們了。我在帝國打仗的時候,有時候會聽說一些神秘莫測的故事傳說,你既然真遇見了,那傳說可能確實是真的。”

  “卡薩爾帝國的人沒有理由來這地方......地理位置太遠了,毫無意義。不過,卡薩爾帝國分裂出的一部分和多米尼王室勾搭上了,互通有無似乎也不奇怪。”他思索著說。

  塞希雅呵呵笑了兩聲,“我當時就說你不適合那把劍上前线了。填戰壕的士兵很多,但你這樣的人有多少?我當年是除了武藝什麼都不會才只能靠騎士競技撈錢,被揭穿了就去當雇傭兵打仗。像你這樣的人,哪怕不在多米尼呆,去奧利丹也能混出個好名堂。”

  “你真是開玩笑了,老師,”塞薩爾和她碰杯說,“我只是擅長分辨時局,不是擅長投機斂財,當不了那些放貸賺大錢的銀行家。以我的能力,我去他國異鄉混出的名堂真能比你這種雇傭兵軍官高?你每個月拿一百多利弗爾的薪水,換算成奴隸販子當時出的價是二百多倍。你行走出入的時候,也都是直接和市政廳人員或者神殿中高層對話。而且你今年才二十來歲,以後能升多少級都是未知數。”

  她飲下杯中酒。“你把話說得這麼死可真沒意思。”

  “說不定我以後還要抱你的大腿呢,老師,真混不下去了我就投奔你去當雇傭兵了。”見她要開口回絕,塞薩爾又補充了一句,“還帶一個百發百中的火槍手和一個前途遠大的年輕法師。”

  “嘖......”

  塞希雅把眉毛皺了起來。條件太優厚,她哪怕是下意識回絕都難。

  “我只是留條後路。”他毫不費力地說,“既不是求你賣人情也不是裝可憐,所以我得把條件擺出來,你放在天平上稱一下就能想明白。”

  “那兩個人真會跟著你?後一個我不奇怪,但前一個分明是卡薩爾來的流亡貴族。雖然她性格怪異但明顯受過良好教育,也絕對不是沒摸過槍,她甚至能流利說兩三種語言,看著像是隨時都會有人認親帶她走。”

  這話說給菲爾絲才比較合適,畢竟塞薩爾也不知道她父親是什麼人,有什麼來歷,為什麼能讓她學到這麼多非同尋常的法術。那麼,以後會不會有人來跟她認親呢?這麼一想,確實有可能。不過無貌者還是算了。真正的流亡貴族早就成了孕育邪怪的苗床,狗子就是那個破腹而出的異種,非要把她當個人來對待,也只是塞薩爾個人想法作祟。

  狗子和人類的思維結構差得太遠了,實在太遠了。

  “你也會說卡薩爾那邊的話?”他轉而問道。

  “待過幾年,幫其中一部分帝國人打另一部分帝國人,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這麼說你手下不配翻譯官了?”

  “我自己就行。”

  塞薩爾想,塞希雅一邊講狗子會流利說兩三種語言很夸張,談到自己卻若無其事,這已經傳達出很多含義了。身為指揮官和隊伍負責人,她得擔起和本地人談條件的職責,最近和神殿糾纏不停的諾依恩財政官就是典型。這時候的言語交流,肯定不能是結結巴巴詞不達意的交流,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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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己上,足以證明她自己也能流利講述一路上的各地語言。

  既然在她的認知里狗子能做到這點,就是接受過良好教育,以前多半是貴族,同樣的話顯然也能套到她自己頭上。

  “那在帝國疆域的時候,你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嗎?”他問道。

  塞希雅聞言側目過來,塞薩爾只能攤手,表達他就是很在意這個。說起來也許很奇怪,他對握著劍殺人見血並不在意,當時一錘把人腦袋砸得稀爛,洞穿地板,他不僅沒有嘔吐,連點生理不適都欠奉。就這麼個情況,因為一句話導致炮彈轟塌了許多米外的民房,他卻覺得神志恍惚,一路上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你先說說自己怎麼想。”

  “我很難說。”塞薩爾答道,“拿著劍刺入人體的時候,拿著釘頭錘把人腦殼敲碎的,我感覺都挺實際,是在為了自己眾籌群肆五陸一二七玖肆零的命搏斗,在鍾樓上看著炮彈落地卻覺得很虛幻。明明那里離我這麼遠,那些人也都是趁亂劫掠的暴徒。”

  塞希雅攥著杯口,把酒杯在半空中晃了晃。“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她呼出口酒氣,放緩語氣,“你親手殺死的人在這世上消失了,離開了,他最後一次呼吸就停在你手中,他死前的最後一眼也印在你眼里。你擁有的這些記憶,就是那個人對這世界最後的影響。從今往後他都再無法睜開眼,而你也就用這部分記憶承擔了他的死亡、他無法再走的路、無法再做的事情。這是個擔子,你殺了人之後把它們背在身上,你的靈魂就更重了,你的腳步也踩得更實了,你和這個世界的聯系也就越緊密了。”

  “而用一句話......”

  “人們站在很高的地方,用一句話讓下面很多人荒唐地死去,自己卻只看著更上面的方向,這事其實挺虛幻的。我在給加西亞點城里自相殘殺的屍體時就感覺很挺虛幻。雖然以結果論,這次荒唐的劇幕是其他負隅頑抗的城市做了個表率,之後我們幫那邊收回失地再也沒遇見過抵抗,也沒有經歷預計中的戰損,但整件事還是很荒唐。人們死的就像些數字,雖然事實上最後也只剩下了統計人頭的數字。”

  “你覺得人不應該像這樣死去?”

  “也許是吧。”

  “但我們還是得這樣做,這感覺也很奇怪。”

  塞希雅聞言哼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不得不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活得盲目很簡單,活得明白才是麻煩。我最開始認識的很多人也不想搶劫地方村鎮,但錢老是發不下來,除了走一路搶一路也沒其它辦法,那時候的問題不在於搶不搶,而是搶了才能過活。搶的多正常,搶的少,那你就是個聖人。”

  “加西亞呢?”

  “加西亞當然不是聖人,可他發得起錢。有錢了,那就搶的少了,所有人也就都跟著他成了聖人。不管他對外有多殘忍,單發得起錢就這一點,只要他喊一聲,各個雇傭軍就都會聽他的召集跟隨他出征。”

  “我很難想象多米尼王國在這事上投了多少錢。”塞薩爾說,“從最近又欠了薪來看,他們的財政壓力肯定不小。”

  “北方的帝國要是統一了,把那些叛亂的野獸人奴隸軍隊也召回了,那就不只是財政壓力的問題了,這事大家都知道。”她隨口說道。

  “照這麼看,多米尼還會持續給諾依恩施加壓力,讓老頭吐出更多錢來。你認為如何?為了應對這種無法避免的威脅,多米尼就不是個特別好的效忠對......”

  塞希雅聞言頓了片刻,隨即把手壓在他肩上,用力握住。“我不想發現這個可能,既不想跟別人說,也不想聽別人說,最重要的是不要被人知道我在私底下說。待在一個地方,就該提防一個地方的政治風險。”

  她手勁很大,疼得塞薩爾眉毛抽了抽。他們倆差不多高,這事對她沒難度。“你不覺得你在這里教我練劍也很有風險嗎?”他反問道。

  “不是任何風險都要避。而且什麼叫我在這教你練劍?”塞希雅抬高語調,“你說得好像不是加西亞把你推過來的一樣。把發薪和走關系塞人過來綁一起可是真讓人頭疼啊,你說是吧,徒弟?”她陰陽怪氣。

  “看來比起政治風險,還是拿到錢更重要。”

  “一點沒錯。”塞希雅晃了晃手,“等你開始缺錢了,你就知道這事才是生活中首當其衝的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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