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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它銘記著你

邪神之影 無常馬 3315 2025-03-12 19:08

  想到古拉爾要塞正在深陷圍攻,塞薩爾就心里焦躁,再想到戴安娜想找他也找不到人,他心里就越發煩躁。

  最近他的夢境完全回來了,荒原卻始終沒有回應。他甚至不知道熔爐之眼究竟要追他多久,要追到他再也無路可去嗎?還是說,它要追著他沿深淵邊緣一直北上,追著他往大草原方向的深淵繞道南下,最終再追回到諾伊恩城去?

  塞薩爾始終覺得,熔爐之眼不該為了他一直存在,也不該跟在他身後一直追逐。人們說神殿要將神祇的光芒投入現實,付出的代價無法想象,即使對菲瑞爾絲大宗師,它們也只是一種威懾。要想維系它的存在,定然需要更加恐怖的代價。

  所以,為什麼它會一直跟著他穿越山嶺,在深淵的邊緣投下尋覓的烈光?他不理解。亦或他的存在已經非比尋常,比帝國北方菲瑞爾絲的威脅更可怕了?他更是無法相信。

  ......

  等塞薩爾再次從夢中驚醒,他不由得凝視了自己懷抱中的女孩很久很久。永恒的追尋和無法觸及的星辰幻影令他久久無法釋懷,幾乎要沉浸在虛幻的想象中,忘掉了自己正被追獵的處境。

  若不是熔爐之眼總在他要沉迷的時刻撕開幻夢,用烈光燒灼深淵,他一定已經墜入到了迷夢最深處。

  塞薩爾拂開索茵額前的棕發,幾乎無法把她視為她本身。他看著她仍然稚嫩的小臉,看著她帶著恍惚的棕色眼眸,卻覺得自己看到了無垠的星空、破碎的歷史和淪亡的國度,以及他在夢中永無止境的追尋。

  這一切都讓他悵惘萬分,把他身後的追獵都變得遙遠而模糊了。

  但是,在深淵邊緣侵襲而來的黑暗提醒他,他不能沉浸在夢中。在現實主義的層面上,他得對它們表示感激。若不是它們用致命的侵襲迫使他前行,他要麼會沉浸在對星辰的凝望中不願醒來,落入永恒的追逐,要麼就是落入熔爐之眼的視线,在烈光中燒成灰燼,化為烏有。

  此事毋庸置疑,若說阿納力克的道途是在欲望和獸性的層面考驗他的靈魂,這種永恒的追逐就是在靈魂和神性的層面考驗他的靈魂。無論是血肉之欲還是對理想幻象的追逐,兩件事都會讓他忘記當下,而他本人正是帶著懷疑主義的態度活在當下的。

  烈日當空的時候,塞薩爾在山澗找到了溪流,最近在他身後追逐的獵手比野獸人更加可怕,他奔波得太匆忙,幾乎沒有喝水也沒有進食,索茵也一直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睡覺。起初她還不適應,後來她已經習慣在他長途奔波的過程中沉沉入睡了。

  狗子給了喂他一些血,他把血喝下去,然後把所剩無幾的肉干拿給索茵吃掉,讓她就著溪水咽下。這些肉干都是米蕊爾逃走時落在屍身旁的干糧,如今也快要見底了。伊斯克利格的長弓早就沒了用處,因為路途中不止是野獸,連山鷹和鳥雀都沒了蹤影。究竟是深淵的異動嚇走了它們,還是熔爐之眼逼退了一切,塞薩爾也無從知曉。

  山風逐漸凌冽,他繼續在山澗穿行,跑到夜幕再次降臨才緩了口氣,還是覺得自己身後跟著無形刺客告誡過他的威脅。看來今晚他沒法過夜了,就和他最初被食屍者追著逃往克利法斯領地時一樣。

  當然,類似的事情已經無法再挫敗他的精神,不僅因為他意識到自己遲早要做出抉擇,也因為他已經達成了一切目的,余下的,其實就是返回古拉爾要塞結束僵局中的守城戰。等到他接近他和戴安娜說好的地點,他就該結束逃亡,了結此事。

  塞薩爾不敢說自己能放得下這位來自過去的女孩,在做夢前也許可以,在做夢以後他卻始終無法釋懷。夢境已無法理解的方式把她遙遠而不可觸及的印象刻在了他心中,呼喚著他去追尋。可是她一直都在無法接近的夜空中和星辰為伴,因此,他覺得這種追尋永遠都不可能完成,換句話說,它本身就是一種永恒且無望的追尋。

  就像西西弗斯推那塊永遠都推不上山的石頭。

  索茵身處星辰之間,這究竟是夢中的意向還是真實的情況,他也不敢妄下判斷。庫納人滅亡的年代發生了太多事,加上這個無法理解的法術聯系了過去和現今,他只能認為一切都有可能,但一切可能對他此時的處境都意義不大。

  他必須在當下和過去之間做出抉擇了。

  這些想法在塞薩爾腦子里翻騰,待到夜半時分,他站在絕壁前,想對照地圖找到戴安娜給他標出的地點。索茵也坐在他肩上往遠方眺望,想要幫他的忙。此時他已經累得顧不上考慮太多事了,眼看附近山勢陡峭,視野受到嚴重阻礙,他抓住絕壁就往上攀爬,用鋼鐵包覆的利爪在絕壁上刻下一道道爪印。

  抵達絕壁頂端後,塞薩爾往前方眺望,他愕然發現本該處於地圖邊緣的荒野消失了,——他看到了一片建築群落。

  雖然他已經去過了很多陌生的場所,但他從來沒見過類似的建築風格。在他身側不遠,他竟然還看到一條寬闊的大道從山坡蜿蜒而下,岩石光滑可鑒,好似剛建成那樣毫無裂紋。他仔細辨認,發現道路的材質竟是緞帶一樣的黑曜石。大道上潔淨無塵,一直延伸到無邊無際的遠方,看著如同神跡。

  這地方存在建築群落?存在這樣一條蜿蜒曲折的道路?

  不可能存在,塞薩爾想,戴安娜在深淵邊緣徘徊時經過了這地方,也只有她曾走過的地方,她才可以使用傳送咒往來。換而言之,如果她見過它們,她一定會把此地的一切都銘記在心,並在此後的生命歷程中訴說給其他人聽。

  眺望著遠方陷入沉默時,他發現肩上的女孩無聲落下了眼淚,從臉頰上滑落。他伸出手,小心地用尖爪把她的眼淚拭去,然後問她怎麼了。

  “我不知道.......”索茵抓住他尖銳的爪子,低下頭,用力抱在胸前。“我一直在深淵邊緣長大,”她喃喃自語說,“只是剛才,我忽然覺得很懷念,心里也空落落的。”

  “你在過去一定有所成就,索茵。”塞薩爾告訴她,“我所愛的人曾告訴我,大地並非毫無知覺。如今的人們也許都遺忘了你,但是這片土地還記得你。它銘記著你所經歷的一切苦難,也銘記著你所帶來的一切光輝。在你回到這里以後,即使人們都已經死了,城市已經荒蕪,建築也化作廢墟,它卻還在回應你,用你無法理解的語言把那些感受交還給你。”

  山勢已經高到可怕,氣溫驟降,附近皆是久久不化的冰層和積雪。女孩冷得發抖,於是塞薩爾把斗篷撕下來一大片在她身上裹住,讓她緊緊抓牢。她眺望著遠方的建築群落,口中呼出陣陣白霧,神色也逐漸恍惚起來。

  ......

  塞薩爾不想節外生枝,但蜿蜒曲折的道路恰好指向了戴安娜給他標注的地點。他覺得熔爐之眼還在他身後一路探查,他不敢多想,只能沿著大道一路往下。

  當時看來,一棟屋舍建在深淵邊緣很難理解,後來他才發現是米蕊爾一家想要逃難,於是找了個遠離人煙的避世之所。考慮到當年法蘭人受困於人殉祭祀的處境,一切都能解釋。可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一座城市為何要建在深淵邊緣。

  不過他沒法想太久,也沒法站在遠處斟酌,思索自己究竟該不該進去。

  對於食屍者,一切都符合塞薩爾的預期。他已經把食屍者大群遠遠拋在了克利法斯的領地中,它們也正和老家伙拆東牆補西牆召集過來的軍隊展開血戰,無法再追尋他的足跡。然而在這之後,熔爐之眼和追隨他的修士們卻取代了食屍者,也取代了它們的追獵。

  塞薩爾身後的神殿修士比食屍者咬得更緊,也要更難對對。並且和食屍者不同,修士們如果抓住了他,一定會把他的血肉和靈魂徹底翻個底朝天才肯罷休。熔爐之眼也一定會洞悉他的道途,查明他的存在,然後一切就都完了。

  若是沒有那枚巨眼,他倒是可以考慮回過頭去把他們全都殺掉。

  “你看到了嗎?”索茵忽然開口,指向遠方,“看,塞薩爾,那座雕像握著一把弓箭,很像是我手里的這把。”

  女孩說是雕像,塞薩爾伸長了脖子用力張望,卻什麼都沒法看到。他邊走邊張望,最終只看到一塊凸起的灰色巨岩。接著他意識到那不完全是雕像,——那是雕像坍塌後遺落在廢墟中的一只手。女孩看清了雕像坍塌後四分五裂的所有部件,把它們在她心中還原成一座完好的雕像,他卻只能看到幾塊破碎的巨岩。

  他沿著道路前行,逐漸也辨認出了她一眼看到的各個雕像碎塊。那只斷手就像一棟屋子那麼大,將一把石雕長弓按在雜草叢生的泥土中。他沒來得及仔細分辨它和索茵背上的弓有多相似,因為他身後山巔的雲霧忽然掀起了浪濤一樣的波瀾,形成巨大的漩渦,並且傳來了強烈的灼燒感。但是,他沒感覺熔爐之眼的視线落在他身上。

  是這座詭異的城市讓它產生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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