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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這一生最正確的決議

邪神之影 無常馬 3323 2025-03-12 19:08

  塞薩爾最近發現了一件事,阿爾蒂尼雅有很多過分成熟的決策,但是,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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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決策並非出於她自身的判斷,而是出於對往昔歷史的觀照。這不是壞事,但她記憶力太好,對於歷史太過熟悉,堪稱信手拈來,由此,也就影響了她的許多、許多行為。

  很多事情,只要她能在歷史文獻中找到類似的事跡,她就會一下子想到文獻記述,然後就會過早得出結論、過早做出決策。

  她認自己當老師,很有可能是她觀照以前的落難王族,從他們和臣子相處的諸多方式中找出了她最心儀的一個,然後就決定效法往昔。如今,她只是得到了塞薩爾在公爵家大小姐的臥室里過夜的消息,思維就飛也似的落到貴族間的聯姻,又飛也似的落到了給他們的後人當老師。

  這段思考實在太跳躍,快的不正常,看起來就是阿爾蒂尼雅找出了類似的事跡並試圖效仿。

  如此行事,是能彌補她太過年輕和缺少歷練的缺點,但有些時候,看著難免是照葫蘆畫瓢,效仿得也太快了些。

  “我很少追究傳言的源頭,除非我不得不去追究它們。”阿爾蒂尼雅解釋說。

  塞薩爾發現她實在很奇妙,越觀察細節,就越能看出她盡力維持的儀態下異樣的面目,儼然是完美的畫作邊緣處一個不起眼的瑕疵,得看得非常仔細才能察覺到。

  他思來想去,最終還是說了實話:“戴安娜心里有很多想法纏成一堆死結,自己卻不說,於是我找個機會解開它們,僅此而已。我從認識她開始就在不斷欠她東西了,後來越欠越多,沒有一個是我能還上的。”

  阿爾蒂尼雅稍稍睜大眼睛,看著有些茫然,張嘴想說什麼,結果也沒說出來。塞薩爾不覺得自己的回答有多奇怪,但她發現事情偏移了她認定的事態發展,竟然陷入了失語,這是他沒想到的。

  她很快收斂起表情。“我認為,人們在這種時候不會有余裕顧及其他人。”她斷言說。

  “無論有沒有余裕,我都不希望把自己關起來只看著自己。受了創傷或者麻煩纏身就拒絕顧及其他人,這事是很尋常,但你總不能指望每個人都扮演聖人,盡他們所能去理解你、接納你、包容你。”

  “但你看起來像是在承擔這個角色。”阿爾蒂尼雅猶疑著說。

  “或多或少吧,如果一個人真想承擔起老師這個稱呼的分量,他就得這麼做。我是這麼認為的。”

  “但你也只有我一個學生,塞薩爾老師。”她看起來找到了立足點。

  “這不是需要的時候才想起來該扮演的木偶戲,而是活在我們心里的一種事物,可以是朋友,可以是老師,或者是其他任何需要相互依靠的關系。你曾經想過自己有什麼類似的東西嗎?”

  公主殿下皺起眉頭,右手先是扶起下頜,然後掩住了嘴,過了好半晌才組織出話語。

  “想起來的時候才扮演的木偶戲,和這個有什麼區別呢,先生?”

  “區別只有你自己知道。”塞薩爾說,“因為你總有些時候得活在這世界上,而不是一直戴著面具站在舞台上。”

  塞薩爾一邊翻閱賬本,清點維拉爾伯爵答應給他的軍需物資,一邊沿著滿地營帳和車隊走,觀察整支隊伍的情況。阿爾蒂尼雅起初跟在他身側,一言不發,沒過多久就開始發問,任何周遭事物的細節,她都會延伸出一連串疑問,從歷史到政治,從哲學到邏輯,從物理到數學,要不是他最近的思維能力增長了不少,他還真接不住她無窮無盡的問題。

  “說到那位一生都在和薩蘇萊人作戰的將軍,”阿爾蒂尼雅說,“有一件事我得說,總是呆在你身旁的侍女,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姻親。當年有很多貴族南下流亡,一小部分是想逃出帝國疆域,但大部分都是投奔各自可以依靠的家族。她很可能就是在投奔老將軍的路上失蹤了,被捕奴隊抓了,然後流落到了你手上。”

  塞薩爾想起了在岡薩雷斯堡壘的會議上聲討他的人,也即那名金發碧眼的帝國訪客。卡薩爾帝國是個成分很復雜的多民族國家,阿爾蒂尼雅的特征是銀發,戍邊那一支貴族家系的特征看起來該是金發。奧利丹的貴族們若想尋求盟友,和宰相一方為敵的戍邊將軍確實是個好選擇。

  “你把他們當敵人就是了,其它事情不用考慮太復雜。”塞薩爾說,“那名老將軍要是進攻古拉爾要塞,理由怎麼都不可能和狗子有關系。”

  阿爾蒂尼雅抿了下嘴,“很多時候,私人恩怨確實會影響領兵者的決策,先生,帝國歷史上有很多因為一己之私就帶著數萬人盡數死去的記錄。某個將軍的偏執行動,某個皇子的愚蠢決策,都會帶來影響極為可怕的後果。”

  “這倒也是......領兵者本人對軍隊的影響實在太大了,雖然我在盡可能組織一套新制度,減少我這邊軍隊可能遭受的影響,但其他軍隊還是在沿襲舊俗......死了這麼多人,也只是為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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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怨或者私利嗎?”

  “諾伊恩?”她問道。

  “諾伊恩遭受圍攻,最初的理由是私怨,但發起進攻的薩蘇萊人是為了他們的族群。正是因為這點,我才說服了他們的領袖穆薩里,讓他意識到怎樣才真正對他們的族群有利。要是穆薩里是那個帶著私怨的人,結果究竟會怎樣,我還真不好說。”塞薩爾說。

  阿爾蒂尼雅點點頭,做出若有所思的姿態,不過仔細看來,更像是扮出很有深意的姿勢點頭贊同。這位公主殿下不管聽沒聽懂,都會擺出非常有深意的贊同姿態,很多時候,塞薩爾都弄不清她到底聽懂了沒。

  盡管如此,配合她的容姿儀態,依舊很有欺騙性,能讓很多對她認識不深的以為她確實算無遺策。

  也許這就是皇室後裔的儀態需求。

  “我會盡快用各種手段拿到古拉爾要塞附近的城鎮、林場、礦場和采石場。”阿爾蒂尼雅又說,“但是,最好是等到戰爭的影響擴散開再做這些事。強迫性的征用和租賃在平時會引起太多非議,只有等到戰時,我們才能拿到合適的借口,讓所有人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先改建岡薩雷斯領地里的據點,把後勤補給路线往北方延伸,等戰爭的影響擴散開,盡快征到能把補給路线連到古拉爾要塞的土地。”

  “還有野獸人群落南下的傳言。”

  塞薩爾聞言一笑,“這個嘛,先不用太提防,但有一點,要是有城鎮在它們南下的路线上被毀了,不管是要塞北方還是南方,都可以借著恢復建設的理由盡快把它劃到我們治下。很多城鎮單看起來不算起眼,但累積到一起加上合適的改建,能提供的各項收入補給一定是巨額的。”

  “我無比希望看到您這一切安排的成果,塞薩爾老師,因為我已經看到過不止一次了。”阿爾蒂尼雅用平靜溫和的語氣說,“若能一切順利,若能把它們帶往更北方,那我在岡薩雷斯城外的決議,一定就是我這一生最正確的決議了。眾籌群④⑤⑥壹二柒⑨四〇”

  盡管語氣波瀾不驚,塞薩爾還是聽出了皇女話里強烈的渴望。在她命運的分岔點上,她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下出的最關鍵的一步棋。對他下出的這步棋,究竟是招錯棋,還是招對棋,到她這個地步,其實已經不能反悔了。

  毫無疑問,這家伙懷有參與繼位者之戰的理由和渴望,不是借著被迫聯姻、被迫屈居大臣的方式,而是她來當那個主事者,由她來確立一個純粹無比的君主國,並將這些諸侯割據、分封疆土和為私利相互斗爭的現狀都盡數壓垮。在她的視角下,她的宰相爺爺和聯姻來的母親必定都是仇敵。

  無需質疑的仇敵。

  純粹世俗的君主集權國家,還有受到貴族議會限制的君主立憲國家,兩種路徑,但相對於現在這些封建王國和分裂帝國,確實都算歷史進步。不過話又說回來,無論塞薩爾的視野有多遠,結局都不是由他來決定的。

  那麼是什麼?勝利者嗎?說起來很庸俗,也很殘酷,但事實確實如此。

  塞薩爾知道,各神殿也好,各王國也好,各個自詡為皇室正統的分裂帝國,還有本源學會,都會為了各自的期希望參與這場戰爭,以及以後的更多場戰爭。在一切塵埃落定以前,和平是絕對不可能維持的。

  也許是因為他在貧民窟度過了最初的日子,見證了下城區平民的生活變化和死傷慘狀,一直以來,他對戰事的認識都落在具體的遇難和死去的人們身上。但是,無論如何,這事的性質一定會逐漸攀升,變得越來越宏大,同時,也越來越抽象。

  到了那時候,死傷會變為數字,性命也會化作賭注。人們自以為是在下棋,實際上是往看不到盡頭的黑暗里扔下賭注,做出一場場瘋狂的賭博。幾千人,幾萬人,籌碼越扔越多,死傷越來越虛無,情緒也越來越瘋狂,要麼輸得傾家蕩產,要麼拿到那個值得他們去下如此多賭注的終局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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