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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學生的爭端

邪神之影 無常馬 8726 2025-03-12 19:08

  塞弗拉品味著自己剛剛找回的記憶,一時竟陷入失語,雖然記憶的細節清晰無比,可拿到手里,卻缺了些實際的感受。

  這回憶里的塞弗拉當真是她自己嗎?她並不確定。只是,她看到她認識的人要麼在戰爭中挨個入了土,要麼就是因為各種詛咒死於非命,其中有一些,甚至是她投靠卡薩爾帝國之後親手為之。

  雖然在記憶里,她並未和其他人走得很近,可總歸也算是相識,眼看著那些面孔盡數化作鮮血淋漓的陰影,多少也有些空虛。

  阿文薩,從面孔中央往下直到胸口,均以利刃一分為二,現如今這家伙成了諾伊恩城的將領,名叫阿斯克里德,效忠了城主塞恩。萊薩,先是雙腿盡斷,接著雙臂也整齊地跌落地面,如今他名叫薩伊諾,一直跟著他在這個時代的兄長加西亞四處走,似乎還是對自己的血親執著不放。

  當然,還有蒂麗雅,咽喉剖開,鮮血濺出了幾米遠,到死也盯著她不放,似乎要質問她為何殺害往昔的同胞,——這家伙如今叫塞希婭,變得比當年更難對付了。

  概況來說,彼時的塞弗拉最後幾年的經歷,就是把她曾經有過的一切聯系都切斷,把她曾經見過的一切生靈都變成死者,直至她自己也化作一片虛無。與此同時,她一直跟著的人也在逐漸化作虛無,從作為人的菲瑞爾絲變成空虛的覺知者菲瑞爾絲,仿佛在說,這就是她們注定的結局。

  塞弗拉搖搖頭,想把這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揮手趕走,但是,就在他們像霧一樣消散之後,有人卻還在他們身後直勾勾地盯著她看。雖然鮮血不斷從此人眼中和口中涌出,他卻還想伸出手來,觸碰她的臉。他眼中沒有對她的恐懼和質疑。

  那是塞薩爾,是許多塞薩爾,是多到數不清的塞薩爾。每一個塞薩爾都是剛剛死去的屍體,每一個都剛咽下最後一口氣。

  她身處死者的幻影中,她合攏雙眼,他還在那片黑暗中,她睜開雙眼,他依舊在那片黑暗中。一幕幕殘酷的場景在她眼前閃過,從戰亂的營地到時間的岔路,每一個場景都灑滿鮮血,每一個場景都在訴說著她血腥的渴望。

  “你的眼珠正在泛紅。”阿婕赫說,眯著眼睛打量著她,“很接近了,不是嗎?究竟是你的渴念更占上風,還是你的理性更占上風?這件事只有事實能證明。”

  塞弗拉呼了口氣,然後深呼吸,體會著那些血腥味,體會著永無止境的殺害中那些苦樂參半的滿足感。那家伙被她割下的頭顱甚至還在笑,嘴唇也染滿了血,像是在誘使她去品嘗。她幾乎能看到往昔的塞弗拉伸手去蘸那些血,仿佛失去了理智一樣點在自己嘴唇上,緩緩地撫摸、觸碰。

  “我是人格的主體。”她低聲說,“是現在的我,不是過去被瘋狂籠罩的我。”

  “是嗎?”

  “人是會變的。我的經歷已經和過去不同了。”

  “希望如此。”阿婕赫面帶微笑,“無論怎樣,我自然是無所謂。”

  ......

  古老的水渠仍在汩汩流淌,為走入智者之墓的每一個客人接風洗塵,焦躁不寧的馬蹄聲在長廊深處響起,就著絲絲迷霧飄入塞薩爾耳畔,把這寂靜的墳墓襯得更加恐怖了。

  在智者之墓的入口位置,法蘭帝國的騎士幾乎站滿了甬道,要在他們的隊列之間走過才能進入墳墓,墓道本身也被火把映照得一片通明。但在墳墓中,一百多米以外就已經不見五指,仿佛一口封死的棺材,更遠處的騎士隊伍幾乎就是幽影,只能零零散散看到幾支火把。

  “老米拉瓦調來的士兵足夠填滿墓室所有走廊,”米拉瓦忽然說,“但時間迷宮切開了帝國的隊伍。有很多士兵深入墳墓之後就再也沒回來了,毫無蹤跡,別說屍體,連他們死在了哪個岔路都沒人知道。”

  塞薩爾看了眼這位年輕的法蘭皇帝。“老米拉瓦為什麼要在戰爭如火如荼的時候把兵力調到這邊來?”

  “當年戰爭的頹勢已經無法挽回了,老米拉瓦也逐漸頹喪了,距離絕望和自我放逐幾乎只差一步。”他說,“到了這個時候,他想的已經不再是戰勝,而是走歷史的捷徑了。”

  “歷史的捷徑?”

  “只要保存火種,等待卡薩爾帝國在漫長的時間中自行覆滅,法蘭帝國就有了再度興起的希望。”

  “原來是這麼個想法?”塞薩爾覺得有些好笑,但也不是那麼可笑,畢竟米拉瓦當真保存了列位騎士的火種,後世還有兩位騎士幫了他的忙。“好吧,既然亞爾蘭蒂已經被剝離了,你現在情況如何?”

  “我現在情況如何?”米拉瓦蹙起他很清秀的眉毛,“噢,你是說我自己的私事,我......我也很難說。亞爾蘭蒂那位先祖說她們的記憶只有女性可以傳承,要我先維持這種模棱兩可的狀態,但我搞不懂她在說什麼。”他捏著自己的喉嚨,看起來很猶豫,“也許既不算男性,也不算女性......到底是什麼我也不清楚。不過,等她們的先祖記憶完全落到我手里,我就有恢復的機會了,一定會。”

  “你要下來自己走嗎?”

  “如果聖父看到我走不動道,她會把我丟在原地,說等我什麼時候能動了,就什麼時候自己走回去。”米拉瓦說,好像還沒從夢里醒過來似的。

  塞薩爾一時失語,也不知道是該安慰他,還是該為索茵做辯解。最後思索半晌,還是把他從胳膊下面挪到了背上。

  這家伙身材頎長,像當年的索茵一樣坐他胳膊上當然不可能,好在他身子骨還很輕,背著不算費力。手臂挾著這家伙的時候,塞薩爾感覺他腰身細致,背在背上伸手托住,十指又能感覺到他臀部圓潤,緊緊繃起,顯然是緊張得驚人。他覺得自己得相當克制才能不用力捏下去。

  這會兒側目一看,米拉瓦纖長的眼睛都閉了起來,不敢睜開眼睛看人,似乎在懊悔自己為何說了這麼衝動的話語。他白皙的側臉上嘴唇微抿,也不知道和亞爾蘭蒂那位先祖爭論了多久,又做了多少心理斗爭。

  這位年少的法蘭皇帝,他其實還穿著亞爾蘭蒂的衣袍,只是為了方便行走扯開了袍服的裙擺,一部分就束在腰間,用力纏了好幾圈才勉強纏緊。

  剛才塞薩爾就能看到他衣擺飄動,兩條腿晃來晃去,肌膚雪白,紋理細致,從膝蓋到小腿則更是曲线柔美。如今這身衣袍搭在他比亞爾蘭蒂還纖細的身子上,白滑細窄的肩頭都在路途顛簸中露出了小半,從肩部到頸部再到下頜,描摹出一副光潤如玉的弧线。

  只是看米拉瓦的咽喉和肩部,他確實沒有喉結,脖子和骨節也都很纖細,但塞薩爾感覺不到他有前胸,或者說,他的前胸給人的觸感就是男人的骨頭。因此,他也很難判斷米拉瓦究竟偏向那種性別。他最後能確認的部位他不適合觸碰,所以這事現在也是個謎題。

  菲瑞爾絲聞言陷入了迷思。“我聽說早年的庫納人,”她道,“或者說最早的庫納人,它們其實沒有性別。是母親要求它們像其他種族一樣繁衍生息,它們才開始兩兩走在一起,逐漸發生了改變。”

  “你確定,亞爾蘭蒂的妹妹?”米拉瓦眉毛蹙得更厲害了。

  “反正古書是這麼說的,你還要質問古書嗎?”菲瑞爾絲反問說,抱住塞薩爾托著米拉瓦的一條胳膊,將他拉近過來——這動作似乎讓年少的皇帝產生了跌落感,一下就把他脖子給勒緊了。

  “在這個過程里,”她微笑著說,“有的庫納人變成了男性,有的庫納人變成了女性。雖然我也說不清它們誰來當男性誰來當女性有什麼標准,不過我想,肯定是兩個人里更有男性氣質的變成了男性,相對來說更少的,就會變成女性。你要跟誰來比較呢,米拉瓦?你當然是跟亞爾蘭蒂比較,對吧?這樣你當然會變回你所希望的男性,不是嗎?”

  塞薩爾意識到菲瑞爾絲在調侃米拉瓦了,當然這位皇帝確實在菲瑞爾絲還小的時候帶走了亞爾蘭蒂,讓她抑郁了好久,如今是要連本帶利都還回去?他也只能默不作聲。要論及恩怨,的確,這倆人之間也有恩怨,雖然不如他和塞弗拉這麼瘋狂又殘酷,但也足夠讓人銘記一生了。

  米拉瓦也不說話了,菲瑞爾絲拉著塞薩爾的左胳膊,他就把下頜擱到了他右肩膀上。很長一段時間,塞薩爾都能聽到貼在耳畔的呼吸聲和低語呢喃聲,完全聽不出他在說什麼。

  終於靠近了一隊騎士,塞薩爾駐足觀察,發現一大批人正沿著一口枯井往下——其實就是往墓室中走。他很驚訝,因為這口井就是那間擠滿了畸變血肉的墓室入口。帶隊的法師打開井下外門的一刻,從墓室中透出了哀怨迷惘的喃喃聲。

  很多、很多種聲音。

  “殘憶和你們那邊的現實匯合了......”米拉瓦的喃喃低語帶著呼吸撲在臉上,讓他有些耳朵發癢,“這就是時間岔路?這些騎士活在我的時代,可是,擠滿了墓室的受詛血肉分明是你們這些人種下的果。所以,所以......帝國的騎士們是被來自將來的詛咒毀滅了?”

  “呃......你認真的?至少也有一千年了吧。”

  “你還拿著聖父的信物。”米拉瓦扶著塞薩爾的肩膀往前掙扎了一點,“即使聖父深陷神代無法掙脫,但她總歸有著神的一部分,那怕這一部分只是具死去的神屍,她也可以在特殊的環境里連結兩個時代。這就像諸神,不是嗎?理論上來說,諸神就是在同一時刻回應所有時代里所有信徒的所有祈禱。智者之墓的時間本就亂成一團,還有比它更適合的地方嗎?”

  塞薩爾嘆口氣,“有什麼好消息可以說嗎?老實說我也很累了,我不想考慮太多麻煩。”

  “好消息是,你可以讓帝國的騎士對抗這個時代的畸變血肉,老師,讓他們給你開路。”

  “用你的名義嗎,我的好學生?用你的名義讓他們用性命去開路,為我們爭取時間?”

  “這個時候,我希望你叫我陛下,我敬愛的老師。“

  “好吧,我的陛下,你意下如何?“塞薩爾攥起他扶住自己肩膀的手,用他們這個時代的禮儀輕吻下他的手指尖。說出陛下這個詞的時候,米拉瓦臉上竟然泛起了一股亢奮的暈紅,連喉結都從頸部現出些許。不過等他睜開眼睛,看到自己微微發顫的手指尖,他不由得咽了下唾液,這喉結頓時又隱去了。

  這可真是......難以形容,不過也不奇怪。仔細想來,談論到帝國之事的時候,他的頭一個學生阿爾蒂尼雅也是個不存在性別的當權者,換成這位還沒當上皇帝就先見證了帝國崩潰的家伙,情緒一定會更極端。

  “帝國的騎士會在殘憶里為你開路,老師,”米拉瓦收斂情緒,“不僅如此,他們也許還會在殘憶外的智者之墓為你的同伴開路。只要老米拉瓦和亞爾蘭蒂的頭還在他們手上,古老的騎士就會順應召喚去開拓將來的路途。”

  “一直送到終點?”

  “我想,也只能送到終點了。”他說,“這些特殊的存在,他們只能在時間迷宮這樣特殊的地方跨越時代存在。”

  “其實迷宮本身不算是威脅,那些潛伏在暗處的野獸人才是。我仍然不知道它們帶來了什麼。歷史上對思想瘟疫的描繪始終太模糊也太少了。”塞薩爾說。

  “思想瘟疫是卡薩爾帝國的詛咒。”米拉瓦強調說,“是外來人的詛咒。是外來人帶來了他們的疫病害死了我們。”

  “其實我也是外來人。”塞薩爾只好說。

  “像你這樣的外來人只存在一個。”米拉瓦否認說,“卡薩爾帝國代表的外來人和你不一樣。我如果從你這里得到了火與劍,我就會用它們來制裁那些帶來了瘟疫的外來人。”

  “制裁卡薩爾帝國?”他不禁右手用了點力,隨後才意識到不對,把手指放松,“你認真的?好吧,你確實沒有不認真的理由,但是我的第一個學生......”

  米拉瓦不安地輕扭了下屁股,聲音都有些發軟,剛才有一瞬間幾乎是輕聲喘息了。那喘息暖呼呼呵在他耳朵上,讓他耳朵都有些發酥,麻癢的感覺一直傳到了胸口。

  “學生?對,特別是你的第一個學生,我會讓她知道事情究竟該怎麼做。”說到底這里,他態度又堅決起來,“再說了,學生的爭端又有什麼不對?這就不是教導和求學的延續?她難道還以為自己獨占了求學的身份就可以安然無恙了?這當然不可能!倘若把這一筆書寫在王朝爭端中,即使史書記錄也會多一份韻味,後世也會因為這份爭端把你的名字記得更清楚。就讓她去復興她破碎的帝國吧,結果會證明誰才是對的。”

  第四百五十五掌 蛇行者之王

  ......

  墓室開啟時,塞薩爾發現自己認得這地方,他彎下腰,伸手拂過墓室旁的石棺,一時竟有些恍惚。雖然在他走入墳墓的時代,棺材里只余寥寥骸骨和塵埃,但在這個墓室剛被開掘的時代,棺材里庫納人的屍體甚至還未腐爛。

  只是,法蘭帝國的士兵們劫掠遺物時帶著些種族仇恨,手段稍嫌粗暴,不僅破壞了保存屍體的法術,連屍體本身都給拽得歪七扭八。

  究竟是劫掠遺物更遭死者忌恨,還是在死者的棺材里忘我地纏綿更糟死者忌恨?塞薩爾也不好說。他把腰彎得更低,姑且把死人擺好位置,回過頭時,菲瑞爾絲正和她不知算是過去還是將來的姐夫對峙。

  當年矮小的菲瑞爾絲如今高挑異常,雙手抱胸站立時,會給人帶來強烈的壓迫感。反而那位頭顱被切下來也在浴血作戰的皇帝成了個細瘦的小家伙,不得不在靠牆的地方盤腿坐下,裝作自己看不見。

  菲瑞爾絲還小的時候,是米拉瓦無視了她的怨氣帶走了她姐姐,如今到了米拉瓦還年少的時刻,這感受一下子就返還了回來。

  仔細想來,這兩人矛盾可比想象中更多,甚至都不只是矛盾。早年間是菲瑞爾絲對米拉瓦的仇恨,晚年則是米拉瓦對菲瑞爾絲的仇恨。菲瑞爾絲不僅是投靠了卡薩爾帝國,還一手加劇了法蘭帝國本就岌岌可危的戰況,最終甚至給了卡薩爾帝國延續千余年的輝煌。

  換作米拉瓦,無論是老米拉瓦還是小米拉瓦,認為她奪走了法蘭帝國的輝煌都不稀奇。

  阿婕赫端詳著棺材里的庫納人,舔了舔狼口,似乎有股本能性的渴望叫她去撕咬、去反噬那些造就了它們的庫納人族群。“你盯著這玩意做什麼?想和屍體尋歡作樂嗎?”她強裝無事地問道。

  “這口棺材是你懷上我孩子的地方。”塞薩爾說。

  狼女略帶嘲笑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不見了,瞪了他好半晌。他拍了拍她的腦袋,抓著她的耳朵晃了晃,然後又挨了一口咬。“開玩笑的,”塞薩爾俯身握住這只小母狼的肩膀,“其實不是在這里。但這里還是給了我非常深刻的記憶,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不想知道。”阿婕赫說。

  “這堵牆差點就被你塗成白色了。當時的場面很驚人,真的,我們的孩子一定可以吃得很飽。”

  “我一定是被你詛咒了。”

  “是你拉著我過來要我幫你擠的。”

  “我怎麼可能干這種事?”

  塞薩爾朝她露出微笑:“你以後會干的事情你想都想象不到。“

  聽了這話,阿婕赫的眼珠已經泛出了血紅色,看起來像是要把他咬死吃下去。

  這是種充滿獸性和嗜血欲望的眼神,但是,塞薩爾已經熟悉的無法再熟悉了。每次和阿婕赫身體纏綿的時刻,或者說,在和她攀向最高峰的一刻,他都能看到類似的渴望,——她這種渴望是本能性的,要求她把交媾中的雄性咬死吃下去,為的自然是她後代的養分。

  他不是因為在她心目中地位特殊,才沒有在攀向高峰時被她咬死,而是他死在塞弗拉手里的屍體已經被她吃了很多很多,他本人也把自己的血肉喂給她很多很多了。這家伙其實是飽的不需要多余的血食了,於是才懶得順應渴望,她有事沒事就咬他幾口,交媾時的吞食自然也就免了。

  眼看她表現出威脅的意味,塞薩爾卻只把手探到她唇邊,隨著一陣噬咬和舔舐,她已經滿口鮮血,臉頰也泛起紅潮,甚至不自覺地搖起了尾巴,撕咬都化作吮吸和親吻。他把手指取出的時候,她不僅眼睛眯起,嘴唇間也呵出陣陣血霧。

  “有體會到我們倆糾纏到難舍難分的感受嗎,親愛的?你看著就像條撒嬌的小母狗。”

  “你的血里摻了毒藥!”阿婕赫一下子又瞪大了眼睛,“我以前把你當成狗吃的時候完全不會這樣!”

  “也許是因為我往門那邊走了一趟吧。”塞薩爾說著直起腰來,甩掉手指上沾滿的唾液,“許多年以後,總是你抓著我不放,用過我之後還不肯告訴我任何事。如今她能把小時候的自己留給我,我必須承認,我的情緒好了不少。”

  “她真是個混賬,”阿婕赫說,“說到底,為什麼我要為將來的自己償還過錯?”

  “可能在你身上因果的先後並不重要吧。”塞薩爾又拍拍她的腦袋,扯了扯她的耳朵,“不過別擔心,我會把這段記憶帶回去,用我們這段路彌補她空虛的往昔記憶。”

  “我唯一不希望的就是我順應了初誕者的使命,她就這麼接受了,說明她已經無藥可救。”阿婕赫揮爪子拍掉他的手,“看到這片黑暗了嗎?”她指向他和阿婕赫當年沒能進去的黑暗,“這里面就是亞爾蘭蒂拿走我的地方。”

  “你說是這里......?”塞薩爾揚起眉毛。這可真是了不起,塞薩爾確實沒想到,阿婕赫竟然連這種兒時情緒都能掩藏起來,把他完完全全蒙在鼓里。所以,那時候他們不是在石棺材里纏綿,而是在她的嬰兒房......

  難怪在那之後阿婕赫就不再尋找下一個石棺材了。墳墓和石棺材到處都是,她的嬰兒房卻只有一個。

  “那個時代誕生的初誕者都已經死絕了,”阿婕赫說,“因為它們存在的意義就是造出一批後代,撫養它們長大,最終成為一支可以獨自繁衍生息的族群。然後它們就會衰朽死去,回歸真神的懷抱。很小的時候,我依稀覺得這樣其實沒什麼不好,但是菲瑞爾絲總說,人們不是為了他們被要求的命運而存在的。”

  “雖然以後的阿婕赫總是言不由衷,不過當時她很認真地對我說,在這個隔絕了靈魂的地方,她可以只生下一個空殼。”塞薩爾說。

  “生下空殼?這就能逃過初誕者與生俱來的使命?真是做夢。我看我是時代過的太久,腦子已經不好使了。”

  “你連自己也嘲笑可真叫人驚訝。”塞薩爾說,“米拉瓦也就算了,你......”

  阿婕赫露出兩排染血的尖牙。“我生命的每一年都在變得和過去不一樣。這事就不需要你關心了,但我們來這里是為了什麼?你能找菲瑞爾絲問清楚嗎?”

  “為了看看當年遺落在這里的其它野獸。”菲瑞爾絲開口說,“許多年以前,是索萊爾帶著一些尚未現出恐怖之兆的初誕者幼體來了這兒。沒人知道她究竟藏了幾個,但一定不止你身邊這一個。”

  阿婕赫拉起兜帽,走到一邊,垂下雙眼,顯得對這事毫不在意,只想和石牆融為一體。塞薩爾卻聽出了一些端倪。

  首先,索萊爾帶阿婕赫的幼體來這邊,多半是她在阿婕赫身處之地察覺到了他的因果,但當時在場的幼體一定不止是阿婕赫一個,索萊爾並不確定究竟是哪一個,就有可能把在場的幼體全都帶走,放入智者之墓。

  這算是那個環形時間法術的一部分嗎?

  塞薩爾不確定,不過,接下來的他就有些確定了。既然亞爾蘭蒂只帶走了一個阿婕赫,法蘭帝國也死傷慘重,就說明其眾籌群四⑤六壹二⑦九四零它幼體還封存在智者之墓中。

  往小了說,這是幾個具備不同血脈天賦的野獸人初誕者,往大了說,這更是幾支完全未知的野獸人族群。如果有目的不明的野獸人族群帶走了它們,補充了目前殘缺不全的野獸人種族,這事情的後果就很難說了。

  畢竟,現如今的野獸人都是遭受過多次剿滅的殘余。

  菲瑞爾絲對他伸出手。“現在就跟我過去吧。”她說,“這事情也許關系到你的時代,關系你身後的種族存亡。”

  塞薩爾點頭同意,看起來她和亞爾蘭蒂都有對付這片黑暗的手段,當然追溯到起源,一定是她們先祖記憶中屬於騙子先知的那部分。吉拉洛畢竟只是庫納人衰亡年代的末裔,作為殘憶,他對這片黑暗也無計可施,先知卻是從時間之初傳承至今的存在。他伸手和她相握,感覺她纖長的手指把他的手指一根根繞住,似乎頗有感觸。

  “如果你不介意,我們還是有機會.......”塞薩爾猶疑著說。

  “不,我一定要把這個難題交給你,要你去找那位大宗師解開我們倆的結。”菲瑞爾絲說,“到了我這個年紀,一時的愛情已經不是第一位的事情了。還有,我說過了,不要走到哪都想著和人纏綿。你是不是在別人的棺材里亂來,把骸骨都弄得到處都是?”

  “這是為了褻瀆那些神聖和莊嚴的桎梏。”塞薩爾聳聳肩說,“當然你也可以理解為逾規越矩,這能讓她感到自由。”

  “我猜就是你教了阿婕赫這種想法吧,親愛的?”

  “她有時候會叫我父親。”

  “你確實可以算是她的父親。”菲瑞爾絲說,“畢竟就是你的血肉養大了她。”

  “回頭我要把這句話說給她聽。”

  菲瑞爾絲用法術升起一輪圓月,映出一片宛若星光之河的小徑讓他們沿路前行,朝黑暗深處封存著初誕者幼體的墓室走去。兩旁仍然是無底的虛空,看著就像是深淵本身。

  “我竟然會和你身份並列?”米拉瓦忽然說了一句,聽起來是對阿婕赫。父親和師長,這兩個身份確實相近。“你能告訴我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嗎,野獸?”他問道。

  “噢,當年的皇帝現在開始和一頭野獸比較身份了?不,不對,——你只是做夢夢到自己是皇帝吧?法蘭帝國分明就是老米拉瓦一手締造和毀滅的東西。”

  “一如你的現在和將來,野獸。”米拉瓦低聲說。

  塞薩爾意識到,在場諸人的記憶都止步於法蘭帝國挖掘墳墓的年代,更往後的經歷還是只有米拉瓦和封在長劍中的亞爾蘭蒂知情。塞弗拉對殺戮缺乏渴望,這件事他很確定,畢竟她想殺害的只有他一個,但是阿婕赫不同,她對血腥的渴望從來不分任何人,她一定在往後的戰爭中造就了巨大的殺戮,說不定還在帝國的歷史中留下了屬於她的恐怖故事。

  思索到此,他穿過一扇黑暗中的石門,再次走過一段星河似的小徑,最終踏入一片潮濕的窪地。他腳邊有一片剝落的獸皮,散發出腐爛的氣味。

  “已經有幼獸蛻皮了。”菲瑞爾絲皺眉說,“但這里沒有生命的痕跡,被帶走了嗎?”

  話音剛落,黑暗中忽然傳來了金屬和鱗片摩挲的聲響。

  “誰?”米拉瓦朗聲大喝。

  “蛇行者之王要我來向你致意,年輕的皇帝,我是它的第一個孩子。”那聲音低沉沙啞,聽著不怎麼像是個孩子。

  米拉瓦手指微微蠕動,他的情緒已經開始亢奮了。“你是來找我的,爬行的野獸?”

  “始祖要我帶來一個問題,”那聲音似乎在嘆息,“既然你已回到年少時分,那麼,我們因為封印而錯過的戰爭,可還有在後世延續的希望?”

  “聽起來你們的種群還一無所有。”

  “你現在也是一無所有,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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