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疼了你就長記性了
“噓”
沉夷之含笑在霍野來唇上點了一下,示意她閉嘴。
“不要亂罵人,小心禍從口出。”
他的手修長秀致,在她腕上輕輕一折,就疼得她額上直冒汗,劍也拿不穩,輕而易舉就被他收走。
男子的手比蓮花還要秀美,霍野來卻無心欣賞。她瞪著他:“你到底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只是你疼不疼?罷了。疼了你就該長記性了。”
男子秋水長眸難得含了柔情,能將人看得心肝顫了顫,霍野來的心甚至都開始疼了——被氣的。
“廢話少說,我沒功夫跟你在這兒浪費時間。從前我就說得很清楚了,怎麼?還要在我身上花功夫?”
霍野來無心看他,一心只顧尋找令均的身影。纏著他的那些人顯然與襲擊過她的銅面人是一批人,大荒叁十二城的人。
“放心,今日他帶不走你,你就乖乖待在我身邊看好戲吧。”
沉夷之拂袖,霍野來就又變成了木頭人——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能用眼神來表示自己的憤怒。
沉夷之卻覺得新鮮的很。他伸手攬過她,就跟看戲一樣給她解說。
“你看淮安打得多熱鬧,今日谷中的世家魔修,恐怕要損失不少。唉。修道中人講究的就是一個己字。但各打各的,恐怕就是都死在這兒也傷不了他。”
山谷中勁風獵獵,露出法相真身的淮安打得正起興,百丈高的法相所到之處,盡皆是殘劍血光。可淮安自己卻挑得很,眯眼在谷中一掃,便直奔被一眾銅面人糾纏著的令均。
“大劍君要倒霉了。”
沉夷之幸災樂禍,就差把對令均的敵意寫在臉上。
銅面人見勢退下,將被他們糾纏得寸步難行的令均留給了來勢洶洶的淮安。令均提劍,隔著山風望了霍野來一眼,轉身就又迎向淮安。
霍野來眼前卻忽然被人給遮住。
“若是他被打死打傷了,你一定會很傷心的,那就別看他了,還是看我好。”
沉夷之湊得極近,近到霍野來整個人都已經被他罩著。
獵獵風聲,男子的輕聲細語就撫在她臉上,他要在這兒親吻她。
霍野來沒辦法拒絕,可有人幫她拒絕了。
圍攏在沉夷之身旁的一個銅面人忽然有了異動,抬手一道劍氣射出來,斜斜自霍野來肩上擦過,直擊沉夷之面門。
“誰?”
沉夷之拂袖,那劍氣傷不了人,至多算做一個警告。
銅面人也不怯,抽出劍就要衝上來——衝上來的銅面人變成了兩個。
一個衝另外一個叫嚷。
“你急什麼急?親她一下能掉塊肉還是怎麼的?現在好了,老子得陪你玩命!”
聲音很熟悉,混不吝的口氣也很熟悉。
他氣急敗壞扔開面具,露出一張霍野來很熟悉,沉夷之更熟悉的臉。
是周岐山。
另外一個呢?
霍野來瞪大眼看著他。
來人頰上的面具被沉夷之抬袖射出的勁風割碎,裂成兩半的面具下是一張曾經被她放在心里思慕過,如今卻很久未曾想起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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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已經夠久了
男子扎成一簇的烏發在空中飛揚,一向傲然的眉眼更冷更冰,看上去比從前要峻刻的多。
“師兄。”
霍野來想喊,卻忘了自己出不了聲。
“又是你?還想來跟我比試比試?難不成你是不清楚自己的斤兩?”
沉夷之嘲諷道。
這次他學聰明了,跟人打斗時也不忘將霍野來攬在懷里,省的再被人給偷去。
李碎握著劍,既看著沉夷之,也看著霍野來。他沒回周岐山,自然也沒理會沉夷之。
他只是要衝上來,只是要用自己的劍殺了眼前的男子,只是要將霍野來帶回來。
還是劍氣和符篆糾纏在了一起。
劍氣比從前冷厲很多。
符篆依舊如往日般難纏。似山似海似飛花,就是不像傷人殺人的東西。物似主人形,用符篆的人也一樣。
周岐山纏住要圍上來的銅面人。還有余力碎碎念。
“好你個李碎,早知道老子才不跟你一起出來!你好歹把沉夷之留給我啊!讓我對付這些蝦兵蟹將算什麼啊。”
打得正酣的兩人都沒空理睬周岐山。霍野來倒是想回話,可她力不從心。
“不愧是劍宗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天才,才過去多久,劍術漲得真是快。”
沉夷之躲開攻勢,專心對付李碎。
眼前的天才劍修已經到了能讓他認真的地步,沉夷之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已經夠久了。”
李碎終於開口,卻是看著霍野來說的。
自她被人帶走,已經過了很久。久到他日日煎熬,夜夜都想起那時在執法堂的場景。若是那時若是他肯替她多做一些事,多說一些話,她就不會離開劍宗。亦或是,若是他從前肯努力一點,或許那日他就有實力護著她。
沉夷之只是不屑:“其實我也覺得夠久了,放你苟活至今,實在是不該。”
他有資格不屑,可到底認了真。轉頭對霍野來道:“你乖乖呆在此地,看我怎麼了結他。”
吃了一次教訓的沉夷之揮手就是數個法陣符篆迭加,鎖得霍野來結結實實。他簡直就是給她套了個烏龜殼子。等閒人不能靠近,她自己也動彈不得。
李碎已經攻了上來。
劍光一道一道,昔日劍氣之中的華美全然消失。出劍只剩殺氣。
這殺人的劍氣,霍野來在令均身上見過。他出身大荒自小在廝殺中博一條出路,劍氣偏激尖銳些實屬應當,只是李碎••••••
下頭山谷之中也盡是廝殺聲。
被妖龍法相一拳捶塌的墓穴暗道陡然炸開,宋問山提劍而出,倏忽之間就與稍顯頹勢的令均並肩作戰,同淮安打得天昏地暗。
天色確實昏暗下來。
山谷勁風之外多了一種聲音,不是谷中修士們的廝殺哀叫聲,也不是劍氣激蕩的鏘鳴聲,而是沉悶的轟鳴。
那是大地的轟鳴,山谷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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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我師弟師妹天生一對!
霍野來動彈不得,可她確實聽到了那陣奇怪的轟鳴。
或許不只是她,谷中與淮安法相廝殺的修士中也有人注意到了,只是未曾仔細探究就又開始躲避法相越發凌厲的攻勢。
黑發龍尾的男子顯然已經越打越自如。數千年困於地底,胸中意氣只有在對陣之中才能一展——他長嘯一聲,響徹雲霄,隱隱與遠處的轟鳴相合。
“別看了!沉夷之個臭不要臉的,困你還用這麼多花招。當你是什麼凶獸嗎?”
花了一番功夫才將銅面人收拾干淨的周岐山終於騰出手來。他並未執著於加入沉李二人的對戰,而是御劍至霍野來身邊,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拿劍往自己手上抹。
“娘的,又浪費老子精血,沉夷之個狗娘養的,早晚讓他還回來!”
劍氣割破手腕,暗含淡金色的血液繞著霍野來融散,輕輕閃爍一下,就將她周身的禁制破開。
“周師兄!”
霍野來終於不用再做木頭了。
一旁碎碎念的周岐山卻不管不顧,扯著她胳膊將她拉上了自己的飛劍。
“走啊,你愣著干嘛?等著人家再來把你綁回去還是讓獸潮把你給踏死?真是禍水啊禍水!女人果然靠近不得!”
遠處轟鳴越發振聾發聵,與此方天地同嘯起來。
霍野來現在知道那轟鳴是什麼了。
大荒野志記載,妖庭之主御萬眾,號百獸。凡蠻荒夷族,皆為其庭下之臣。那轟鳴根本不是轟鳴,是妖庭風流雲散之後,大荒妖族生靈對舊主回歸的激贊和臣服。
無論是千里還是萬里,無論是魂歸塵土還是身在中州,天下妖族,皆來朝拜。
“又是你周岐山!”
周岐山想帶著人跑,可惜在解開霍野來周身禁制的第一刻沉夷之便已經察覺。
他反手一道符篆飛出,纏住差點就踩著飛劍遠遁的周岐山。又射出一道狠戾符篆打向李碎。
“把她留下,否則今日你就留在這兒,你的精血,對淮安可是大補之物。”
沉夷之今日是必定要把人帶回去的。他不再留手,五行符篆之中殺氣最重最難纏的招式都已經使了出來,全往周岐山和已經不要命了的李碎身上招呼。
“我呸你個大補之物。要點臉,霍師妹是我們劍宗的人,我師弟師妹天造地設,天生一對,你個老東西不要臉非要壞人姻緣,爺爺我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周!”
周岐山嘴皮子利索,躲過攻擊就換成髒話還給沉夷之。
聽說這位師兄昔年還是人間某代王朝的祥瑞神獸,主祭祀賜福——可他一張嘴,霍野來是怎麼聽怎麼都不像話。
谷中戰事焦灼,總算有人意識到不對勁的轟鳴聲開始撤退。
原先候在龍女墓外准備撿便宜的修士死了大半,傷了大半,此時又跑了大半。淮安的攻勢全落在了宋問山和令均身上。
轟鳴聲越來越近,身下山谷都跟著震顫起來。
霍野來下意識覺得不妙,要是再任由叁人在此地對峙,恐怕他們得全被前來朝拜的一眾妖族給踩成塵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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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她想去哪兒
“我今日可以放過他們,只要你跟我走。來來,你是知道的,以叁十二城在大荒的勢力,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保證讓你兩個師兄毫發無傷的走出去。”
沉夷之顯然也很忌憚遠處的獸潮。停住了攻擊,轉而威脅霍野來。
“呸,老子要你放我?小師妹你別怕,今天我和李碎一定帶你回去。”
周岐山是沉夷之說一句他就頂一句。李碎卻只是御劍站在了霍野來身前。
他低著頭,嘴角尚存血跡,看來是沒占到什麼便宜。微微皺起的眉頭像是再也無法舒展開,烏黑細密的眼睫一顫也不顫,如他的眼神那般沉寂下來。
“你別怕,就算是死,我都會帶你走。從前錯了,今後再也不會了。”
“師兄•••••••”
霍野來只是低頭訥訥,除了這句師兄,她再也說不出別的話。
李碎不欠她。玉瓊山下初見白衣仗劍少年郎,她就知道他本該高高在上,做他的天才劍修,成為師父乃至宗門的驕傲。不懂事時她是思慕過他,喜歡上他這樣的一個男子,不管她配不配得上,天底下誰也管不著。
只是中間隔了太多的事,往日的少女心思早就被她放在一旁。
“還是這麼呆,見到我沒有其他話要說了?”
李碎忽而展顏一笑,在霍野來額頭上敲了一記。
“我••••••”
“夠了。當著我的面就敢這樣?既然你願意死,那今天就死在這兒!”
沉夷之是耐性全無。他就是見不得霍野來跟他人親近,
哪怕她什麼都沒說,也讓他心里堵得發慌。
他又要出手。然而山谷之中一聲地動,震天動地,殘余靈力激蕩過來,掃得幾人都御氣抵擋。
半截高聳山壁崩毀,劍氣交織之中法相歸一,人身龍尾的淮安又是一笑:“不跟你們兩個小家伙打了,今日還要多謝你們幫本君松了松筋骨。該先將欠別人的債還了。”
他伸了個懶腰,似乎剛才的地動山搖不過是隨手為之。那張屬於宋清簡的臉上唯余下閒淡慵懶的肅殺之氣。
僅憑這點,要分辨出昔日宋園的梅骨少年和千年前的妖庭舊主,再簡單不過。
“你們不用再爭,姓霍的小姑娘該是宋清簡的。”
龍尾一擺,淮安便飛身至霍野來身前,攔腰就要將她帶走。他不用劍,也不需符咒。妖龍之身便是他最好的依仗,雖然比從前他自己的身體遜色不少,可有也比沒有好。
如此一來,不只是跟著打上來的令均,連谷中尚存的幾人都對他動起了手。
符篆疾飛,劍氣連綿。任誰都知道該先對付誰——先前還對峙的沉李周叁人,竟然就在此刻聯手。
“再打得厲害些!你們這點小伎倆,還敢跟本君搶人。哈哈哈!真是可笑!”
淮安攬著霍野來,絲毫不懼身後追擊。
他朝著山谷遠處的那道黃沙而去。
“你是不是覺得所有人在你面前都很可笑?”
霍野來早就不耐,她又是做木頭人,又是聽沉夷之同李碎他們爭執。
今日遇上的所有舊人都要帶她走,可有人問過她想去哪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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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我馬上替你療傷
“是又如何?”
淮安輕蔑一笑,對她所說的話毫不在意。
他身形迅捷,就是再多抱一個她也沒什麼負擔。
山谷遠處那道似黃沙而非黃沙的塵霧,原來正是大荒之中千萬妖族所化成的獸潮,一見淮安奔過來,立時吼叫連天,群獸震聳。
天地似乎都要它們吼得晃了晃。
霍野來咬牙。
她不是木頭人,也不是被人轉手抓來抓去的貨物。
她手中也有劍,她也會劍術,她自己想去何處,想跟什麼人走都要她自己做主。
晚留劍劍光一閃,意隨心動。
霍野來一個肘擊襲向淮安胸膛,旋即劍氣大盛。
她用的是紅线殘篇上的劍法。
心中默默演習數萬遍,只待出劍的這一刻。
劍光光華漣漣,隔著極短的距離向淮安面門而去。
而能與在兩大劍君聯手之下還能游刃有余的男子竟然在猶豫。
他在猶豫什麼?
距離實在太近太近,近到霍野來能看清墨發男子眼中的恍惚。
他又在恍惚什麼?是因為不相信她敢對他動手,還是因為她使出來的劍術?
霍野來沒忘。在她還未曾分清宋清簡與妖主淮安之時,這人曾經對她說“好久不見”。
大荒妖庭都是千年前的事情,而她今年才幾歲,與淮安又何來的好久不見?
“你••••••”
短促的音節哽在喉頭,恍惚之後,淮安眼神一厲,再無任何的輕慢。
他毫不猶豫地將霍野來從懷中擲出去,也不管他們身下是萬丈高空和激憤怒吼的妖族萬眾,更不在乎他剛剛從別人手中搶回來的人是不是會因此殞命。
劍氣先至,晚留劍後至。
淮安向後一翻,躲過即將打到眉心的劍氣,再來不及對付晚留劍,只能生生用自己的臂膀接下那一劍。
血花濺了出來,沿著劍身往下淌。
眼見得手,霍野來連忙念動劍訣,要御劍逃走。
可跟著晚留劍一同朝她飛來的還有淮安的攻勢——他只是輕輕掃動龍尾,便掀起了一陣讓她難以抵擋的氣流。
氣流正中霍野來胸膛,還裹著她往下墜。
身處氣流中心,別說去握劍,就連靈力都提不起來。
霍野來口中有血腥之氣,胸膛劇痛,只能任由那邪門的氣流裹挾她往下掉。
身下的獸吼似乎就在耳旁,已經有修為尚可的妖族張牙舞抓,等著將她誅殺來助興。
“來來!”
一聲疾呼擦過耳旁。一道劍光將超她伸出爪子的巨型狼妖擊退。
來人環住她的腰,又要飛身躍起。
只是掉下來容易上去難。
谷中尚有勁風,腳下還有追逐不休的妖獸。將她裹在懷中的人吃力揮劍,驅動靈力,勉強才借著谷中石壁上的縫隙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師兄••••••”
霍野來說一句就要嘔一口血。
饒是李碎一向冷清傲慢,此刻見剛剛重逢的女子氣若游絲的模樣,也忍不住慌了神。
“別動。我馬上給你療傷。”
他顫著手將她扶正,靈氣不要命的往她身上輸。
可是沒有用。
霍野來只覺得胸口似乎破了個大洞,還是個只會吸取靈力的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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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告訴你個秘密,我撒謊了
李碎傳來的靈氣簡直是掉進了無底洞,根本填不滿她胸膛中的空缺。
口中的腥甜之氣尚未散去,腦中卻越來越昏沉。
霍野來提起一口氣,對著身前面色冷凝卻更顯俊逸的李碎道:“師兄,別白費力氣了,外頭還有許多妖族,你留著靈力對付它們。我••••••咳••••••我還不要緊。”
“閉嘴!”
李碎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在做無用功。只是眼睜睜看著她受苦而自己卻束手無策,實在讓他不甘心。
“你又不想聽我說話?這麼久沒見,我都還沒跟你好好說過話。”
疼痛已經消失,亦或者是她已經疼到麻木。
霍野來笑著牽了牽李碎的手。
“總是一副凶巴巴誰都看不起的樣子,可不討女孩子喜歡啊。師兄你長得好看,笑起來才更好看。”
“你現在還有這種心思說這種話。”
李碎頹然收手,揚唇一笑,卻掩不去他眼中郁色。
“你要是喜歡看我笑,那以後我就日日笑給你看。”
岩壁縫隙外忽然伸進來一只木色觸手,自以為隱蔽地摸近兩人。李碎頭都沒回,身旁劍便化作劍光飛射出去,將那觸手連根切斷。
霍野來說得沒錯,她和李碎此時宛如羊入狼群,岩縫外頭有無數想將兩人撕成碎片的妖族。這觸手不過只是個打頭的炮灰。
好在李碎御使飛劍劍光織成幻光細網,暫時將躍躍欲試的妖族攔在外頭。
“你要是肯天天笑,恐怕宗門的所有仙子都要喜歡上你了。”
霍野來玩笑道。
李碎低頭在他的儲物袋中翻找。聞言一滯,直直抬頭看她。
“那你呢?要是我肯天天笑,你會喜歡我嗎?”
他掏出一個玉色小瓶,一股腦兒將玉瓶中的丸藥全喂給霍野來。
說來也奇怪,藥丸下肚,竟然比靈力還管用。
霍野來身體中涌起一股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竟然真的減輕了胸口處的痛楚。
“我跟你說個秘密。”
霍野來輕輕呼出一口氣,扯著李碎的手搖了搖。
“其實在執法堂上令均長老問我的時候,我撒謊了。”
李碎僵住,一時分不清自己心中是喜是悲。他抬手替她擦去唇下鮮血。一身白衣的天才劍修就是在初初握劍時也不曾如此緊張過。
“我記得,你說你從不敢肖想我。”
“不是的。我從前喜歡你,可喜歡可喜歡你。”
霍野來笑眯眯。如今回憶起曾經那點少女心思,竟像是上輩子的事般遙遠不真切。當時的她,除了兄長之外,最仰慕的便是這位天才師兄。
“也許你不記得,那時候我劍術不精,下山除妖險些被妖給除了。你踩著劍嗖一聲飛過來,一劍就把妖怪痛了個對穿。”
汙血濺了她一臉,她卻忘了去擦。
一向眼高於頂的少年劍修自然不會提醒,只是淡淡瞥過來一眼。不知道是嘲笑她呆楞的模樣過於狼狽,還是高興自己輕易就完成了任務,總之眼眸波光比洗劍池還清漣的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臉,忽而對著她揚唇一笑。
那一笑讓她記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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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拱手讓人
李碎抿唇不言。
明明是高興還來不及的事兒,卻多了一個“過”。
“既然你喜歡我,那以後也要繼續喜歡下去。”
沉默了一瞬,他還是將那個“過”字給咽了下去。
既然有本事讓她喜歡過他,那他就有本事讓她再喜歡上他。
霍野來腦中越發昏沉,懶懶合上眼皮。她覺得自己的神魂都要飄散,恍惚中腦中閃過幾個人影,卻分辨不清是誰。
青衣還是白衫,玄襟還是藍袍。或是冷然或是低沉含笑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輕輕喚她的名字。
“來來!”
是真的有人叫她,卻不是李碎。
沉夷之最先追逐著霍野來卻被淮安纏上,挨了起了殺心越加難對付的妖主幾招,好不容易才脫身。他自己肩膀處還在滲血,卻顧不得處理,一見霍野來模樣,就要上前查看。
“你受傷了?”
他忘了還有一個李碎。
“站住!”
李碎擋在他前面。
“她受傷了。”
沉夷之冷眼看過去。
李碎握拳,側身讓開。
他沒辦法幫她,卻不能阻止其他人來幫她。
“來來,你睜眼看看我。”
男子握住她的手腕,軟聲在她耳旁輕喚。
霍野睜眼。
青衫男子樣子不可謂不狼狽,墨發披散,大朵血花浸透肩膀,更可怖的是他肩上臨近脖頸處的一道傷口,深可見骨,血肉模糊。想來要是再往上一點,沉夷之這顆比女子還漂亮上不少的頭顱可就保不住了。
他卻還有心思對著她笑。
“他竟然敢對你動手••••••好在我知道該怎麼替你療傷。”
沉夷之將霍野來抱起。
“我帶她出去,需要你幫我將岩峰口的妖獸牽制住。”
說是要人幫忙,卻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氣,似乎在吩咐自家下人。
岩縫口已經堵上了一只巨眼樹妖,張著畸形巨眼往縫里窺視。剛剛沉夷之進來時在縫口加固了幾道篆術,配合上李碎的劍光陣,才暫時將蠢蠢欲動的樹妖擋在縫外。
“你真能救她?”
李碎重新將寒江劍握在手中,費盡力氣才抑制住自己朝沉夷之揮劍的欲望。他想殺他,卻不得不忍讓,粘補起來的驕傲此刻又被自己的無能碾碎。
又是一次。
沉夷之點頭。
李碎答了一聲“好”,看了男子懷中的霍野來一眼,掏空自己儲物袋中所有的療傷丹藥,一股腦全塞進她懷中。
做完了這些,他才提起劍,衝開劍光和篆書設下的屏障,從圍在縫口的妖族中生生打出一條路。
少時李碎性子孤絕傲慢,師尊扶越劍君就曾經囑咐過他,要知道過剛易折,才高惹人嫉的道理。天生劍骨又聰敏的少年劍修當然清楚,他只是不屑。他的劍道在此,劍心也在此。若是換了性子改了行事作風,那他也就不用再練劍了。
平生第一次,李碎決心學著忍耐。
越忍就越要殺——潮水般向他涌來的諸多妖族,修為有高有低,手段層出不窮。他不顧自己,只知道憑借本能揮劍。
揮劍,才能救她。
沉夷之跟上李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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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敷衍他
白衣劍修一劍逼退岩縫口的眾多妖獸。
數道劍光四散,意在吸引妖物的注意而非將其斬殺——倒不是李碎不想,而是他不能。妖物實在太多太多。
他只有將周遭的妖物撩撥開,才方便沉夷之帶著霍野來逃開。
沉夷之才不會跟李碎客氣,抱著霍野來飛身出去,就將李碎一人扔在了妖物的包圍之中。
烏泱泱的攻勢,淹沒了其中的白衣劍修。
霍野來最後一眼,看到的就是身處妖物漩渦之中的人不斷揮出的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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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醒來時胸口處尚有刺痛。霍野來捂著胸口坐起來,卻發現自己身上只穿著一間白色內衫,胸口處松松垮垮系了一個結。
雖然還是有點疼,卻不想之前那般劇疼。
“該死的淮安,該死的宋清簡!”
她一邊罵一邊翻身下床。
此處不知是何處,空蕩蕩的宮殿既不是她在玉瓊山的洞府,也並非則周和令均的那座別院••••••所以昏迷之前到底是誰把她帶走的?
有水聲淅淅瀝瀝自簾幕外傳來,霍野來當機立斷,掀開紗簾進去。
水汽蒸騰,靈氣撲面。
溫泉靈水從猙獰的獸口汩汩涌出,匯入白玉靈石圍就的玉池之中。只聞水聲,不見人影。
“這麼快就醒了?看來這段時間你的修為增長了不少啊。”
赤裸著上半身的男子忽然從池底冒出來,趴在池邊望著她。
依舊是笑吟吟的清俊模樣。臂膀處卻有一道猙獰的傷口,自左到右,從脖頸橫貫半個胸膛,雖然不再是血肉模糊的慘狀,看上去卻也叫人覺得慘兮兮。
“是你把我帶到這兒的?這是哪兒?我師兄呢?還有,令均呢?宋清簡••••••不對,淮安呢?”
霍野來一連串問了許多的問題,卻駐足不前,就是不肯再往池邊走半步。
誰知道臉皮厚的沉夷之到底是半裸還是全裸,又有誰能保證他不耍什麼心眼?
“停,你問了這麼多問題,都是在關心別人,難道你就不想關心關心我嗎?來來,為了給你療傷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氣,連傷口都得靠這靈泉水才能修復。”
沉夷之舒展手臂。可以展示了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其實他無需如此,只看他蒼白的面頰和毫無血色的唇就能瞧得出來,他確實受了很重的傷。
霍野來心軟一瞬,隨即就硬了。
她吃怕了沉夷之的虧,可不敢在去心疼他。
“你到底告不告訴我?不說我可走了?”
她作勢想走,沉夷之率先服軟。
“好好好,別走。我說,你個沒良心的。。這兒是我的住所,怎麼樣,你喜歡嗎?”
他仰望著她,眸中難得帶上了點期待的悅色。
“喜歡。還有呢,其他人都怎麼樣了?”
霍野來敷衍過去,急於想知道其他人的下落。
她裝得實在太沒有誠意,精於作戲說謊的沉夷之怎麼可能看不穿?
可他只是退回泉水之中,又冒出頭來,頂著一頭濕發歪頭笑道:“你師兄還有其他一概人等,我都不知道。”
“你騙人,大荒叁十二城的城主不知道?那天底下就沒人知道了!”
霍野來著急上前一步,蹲在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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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就知道親,我嘴上是抹了……
她往前一步,沉夷之也靠前了些。
“這麼想知道?那你下來陪我。”
他扯住霍野來的手腕,一下便將她拉進水中。
“你!”
霍野來忍不住臉紅,怒瞪著含笑望著她的沉夷之。
被赤裸的男子鎖在懷中,還緊貼著他的胸膛,這都不算什麼。
可要是下面又被一根硬挺挺的東西給頂著呢?
“我好想你。”
沉夷之將她壓在池壁上。
確實如霍野來猜想那般,他下身也是赤裸著的。
堅挺的棍狀物隔著一層薄薄的布帛,就貼在她小腹上。
“怎麼你也想我?你沉夷之是誰?大荒叁十二城之主,設計起人來天衣無縫,我可不配讓你想。”
霍野來就是忍不住嘲諷他。
“你又開玩笑了。若是我真的有你說得那麼好,那你怎麼還不肯跟我回來?”
沉夷之眯眼,“不過,什麼叫也?還有別人也對你這麼說過?”
他本來就貼得近,聽了這話貼得就更近。近到霍野來可以開始數他到底有多少根眼睫。
霍野來睜眼說瞎話:“沒有,廢話少說,我師兄他們到底怎麼樣了?你說不說,不說我走了。”
她著實幸苦,既要問出李碎他們的行蹤,還得忍著面前這人的騷擾。沉夷之的手早就不安分,剛剛還扶在她腰上,現在又悄悄下移一寸,恰巧就落在她臀邊,竟然還揉捏起來。
“我說,你可別亂動。小心站不穩。”
許是泡久了泉水,男子臉頰愈發的紅,也越發的艷。烏柔的長發披在肩上,倒是多了一種溫柔的意味。
不過他的動作依舊下流。
“淮安受了點輕傷,是被那幾個用劍的合力打傷的。如今已經命他那些妖族舊部回了王庭舊址。”
沉夷之笑著,水下的手又換了地方,已將霍野來的臀瓣握在手中。
“松手!”
霍野來去扯。
“你還想不想繼續聽?”
男子笑吟吟威脅,炫耀般在她小腹上頂弄了一下。他吃定了她,知道她想聽,所以肯定就會任他擺弄。
果然,霍野來泄氣,恨恨一句“不許再亂摸。”也擋不住沉夷之繼續與她親熱。
“那兩個劍君折回了龍女墓。”
男子繼續低聲道。
他是在告知她別人的行蹤,卻用了極曖昧極溫柔的口吻,低低輕敘起來,就是當做情話來聽也是可以的。
另一只手已經攀到霍野來胸前,試探般托住一只乳兒,似乎想掂量掂量在兩人分別的這段時間,它有沒有偷偷變大。
霍野來忍不住,道:“我說了,不許——”
“不許亂摸,我知道。”
沉夷之嘆氣,松了手,卻又緊跟著來了一句:“那我也不說了,除非你肯親我一下。”
“親親親!我嘴上是長了••••••”
她話沒說完,向她索吻的人卻已經親了上來。
久別重逢的吻,小心翼翼又溫柔炙熱。
男子捧著她的臉頰,唇瓣溫熱粗糙,碰到了就能在她身上點起一把火。他細細地舔她唇瓣,輕輕叩問她的齒關,撩撥著她張口接納他,同他一起延長這個吻。
“你嘴上確實抹了蜜糖,甜的很。就是說出來的話像刀子,總是要傷我的心。”
沉夷之輕輕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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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你現在這麼快了嗎(H)
“親了就親了。便宜都占了還這麼多話。說吧。你要是再不說,我就••••••”
霍野來威脅道。
“就如何?”
沉夷之不以為意,下一刻卻因身下要緊處的疼痛而白了臉。
“怎麼樣?”
霍野來揚眉吐氣,手里還緊緊攥著沉夷之的東西。她早就厭煩他用這東西在她下面戳來戳去。
“松開,不然你以後就要守活寡了。”
沉夷之咬牙道,卻不好對霍野來下狠手。
“誰要嫁給你。快說!”
她卸了點力氣,卻還握著那東西。
被比靈泉水還要溫熱上一點的手包裹著性器,沉夷之的臉頰又紅了起來。他低頭輕聲道:“李碎和姓周的不見蹤跡,也許是被妖族吃了也說不定。我派人去找了,再過幾天就能有答案。你能不能•••••••”
緩了緩,他抬頭看著霍野來,道:“能不能動一動?”
動哪兒?當然是動手了。霍野來果斷拒絕,可她來不及松手,滾燙的性器跳動一下,竟然就在她松手的前一刻射了出來。
“沒想到這麼久沒見,你已經這麼快了。”
尷尬是真的尷尬,話沒過腦子說出來,聽起來就是不順耳。霍野來也想不到補救的法子,只想從水池子里溜出去。只是沉夷之截住了她。他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按在池壁上,剛剛在她手中軟下去的東西又硬邦邦頂住她的小腹。
“你真的覺得快?”
再溫柔的男子被人說快,也會惱怒,更何況沉夷之脾氣本來也不怎麼好。
他剛剛射得快,現在也硬得快,等會兒就能叫她試一試,到底快還是不快。
“不快•••快•••你先把我放開。這樣,這樣實在不好。”
霍野來求饒,卻忘了剛剛自己去握沉夷之下面時就已經不妥。兩人有過肌膚之親,還不只一次。身體挨到一起時就起了曖昧的心思,沒把握住分寸,確實是她的不對。
披著濕發的男子不認她這套說辭,張唇又親上來。
剛剛的吻重演一遍,這次卻更熱烈更纏綿。
他把她身上該摸不該摸的地方全摸了一邊。從軟綿綿的酥胸到剛剛就被他惦記著的臀,再到腿縫間那道濕軟的肉縫。
她的身子也不爭氣,被他一碰還是如從前那般,淫水流得一塌糊塗。直到男子的肉棒借著淫水的潤滑沒入她的身體,她還稀里糊塗,想不通自己為什麼就又和他攪合到了一起。
想不通就不去想。還是眼前的快樂更重要。男子的胸膛一如舊日般堅實火熱,將她鎖住就再難掙開。他的唇也靈活得很,含住她的唇就開始吸吮。
男子性器動了起來。如水般的舒坦傳到霍野來身上每一處,讓她忍不住輕輕呻吟出聲。
“嗯•••快點•••”
不出聲還好,一處出聲竟然像鼓勵了他一般,如她所願般動得更快,也更加激烈。
肉穴被他聳動的性器干著,乳兒被他使勁兒地揉著,連唇也被他有一下沒一下地親著。男子看著她的眼神也溫柔如夢,其中的情意細細綿綿織成一張網,讓霍野來覺得兩人這樣親密,似乎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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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饞他的身子(H)
霍野來又恍惚了。
一池春水中的俊秀男子含情脈脈,在耳旁低低喚著她的名字。他們的身體交合著,汗水和喘息交織著。
幾乎是出自本能的,她又心動了。
“來來。我真高興。”
沉夷之越發情動,恨不得將往日兩人之間的種種親密之事再重復一遍。
貪戀著他的撞擊,霍野來倒沒有馬上掃他的興,只是淡淡哼了一聲,撫摸著他的背示意他繼續動作。
“不問問我為什麼高興?”
男子不滿她的反應,竟然停腰問她。
“為什麼?”
霍野來不耐睜眼。
他不動,就只能由她來動。
穴中嫩肉收緊,夾得沉夷之悶哼一聲,才邊繼續動作邊說:“你我馬上就要成親,結為道侶,大道相連。這還不值得你高興?”
人都是這樣,拿自己的心思來揣度別人的想法,總會讓自己陷入一個尷尬的境地。
但更糟糕的是沉夷之並未意識到自己的尷尬之處,而霍野來卻替他發覺了。
要命了!
她心中哀嘆一聲,想和他說清楚。可男子蓋上來的唇又將所有拒絕的話封緘,徒留他的沾沾自喜。
沉夷之將霍野來情動時的哼聲當作鼓勵,當作贊許,當成同他一般的,為兩人即將成親而起的歡愉。
為此他更加努力的討好她,吻得更溫柔,抽插得更激烈。太久沒見,太久未曾如此仔細地撫摸過懷中女子的身體,他卻還記得她身上每一處敏感的地方。這多虧了他時常在睡夢中重溫那幾夜的種種。如今懷中人不再是夢,心中執念即將實現,這讓他怎麼能不高興?
沒入肉穴的性器甚至將靈泉水都帶入了霍野來的身子,她在暖洋洋的水汽和撫摸中也越發飄飄然。
一開始說不出口的拒絕此時就變成了不想說。
不如再讓沉夷之高興一會兒,誰讓她饞他身子呢?
霍野來迎合著男子緊貼上來的動作,主動挺胸好讓他捏住自己的乳粒把玩。替他拂去眉毛上的水珠,細細舔吻他的臉頰。
她難得的主動讓沉夷之更為賣力,賣力到霍野來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這不算是騙他同她親熱吧?
當然不算!
要知道當初沉夷之是怎麼設計她的,現在只是小小討要點利息罷了。更何況,還是他先開始毛手毛腳的。
霍野來越發心安理得,享受著沉夷之的討好,在靈泉中同他糾纏,又被他抱到床榻上,糾纏著幾番廝磨。
強撐著等到身旁男子沉沉睡去。霍野來起身。
她不打算同他成親,此時溜之大吉便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可惜棋差一招。
沉夷之住所外守著不少銅面人,以她如今的修為,一兩個倒是可以對付,太多確實再難對付。
為首的銀甲侍衛一聲“夫人”更是將霍野來嚇回了屋里。
“心急了?沒有我陪著你,這明霄宮你是寸步難行。”
塌上男子側身望著她,哪里是睡得人事不知的樣子。
原來她在騙他,他也在防她。
“你安心在這兒待著,過幾日我給你個驚喜。”
沉夷之施施然起身,留下模棱兩可的話便將霍野來一個人留在他的居所,除了時不時來騷擾她,便從不許她出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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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脾氣等著成婚以後鬧
至於那所謂的驚喜——沉夷之越是神神秘秘,霍野來便越是沒什麼興趣。
她與沉夷之之間的交集,說淺也淺,說深也深。
說多了是床榻之交,說少了,也就是他騙過她的關系。
如今她大人有大量,不再跟他計較那些破爛事,他倒還沒完沒了!
這想法霍野來自然不敢當著沉夷之的面說出來。
要知道就是她言語試探間露出幾分要與他撇清關系的意思,沉夷之都要衝她笑上好一陣,再不陰不陽點她幾句。
這人就是說欠揍的話時也是一派好顏色。
“是不是受了傷,還傷到了腦子?大婚在即,你我都要結成道侶了,脾氣還是留著成婚以後鬧。”
沉郁的男子擺弄著面前的茶盞,倒出一杯遞給霍野來,瞧著她磨著後槽牙幾欲提劍將他捅穿的樣子,笑得更歡暢。
“倒時候你想怎麼鬧就怎麼鬧,為夫我都會好好受著。”
沉夷之不僅高興,還很得意。
將霍野來困在明霄宮中,留在自己身邊,已經了了他長久來的心願。
如今他想瞧見她就能瞧見,想與她說話就能與她說話。哪怕不能再與她親熱,他都高興的很。
更何況那份驚喜如今已經准備妥當,只要霍野一見著,總該消停幾天,不再追問那幾個人的下落。
“自作多情!也不知道這地方到底是什麼風水,能養出你這樣的人來!”
霍野來將茶碗推到一旁,繼續發難。
她早就裝不下去了。
對著面前這個厚臉皮的混蛋,扮斯文裝可憐是一點用都沒有。
“沉夷之沉兄沉大城主!!!我與你無仇無怨。你何必纏著我一個人折騰?如今我都算是身敗名裂,被趕出宗門,只身一人。你還不肯放過我,還要繼續戲弄我。你喜歡我什麼?我這樣的修為,我這樣的身世,我這樣的長相,什麼值得您老人家多看上一眼的?”
霍野來越說越激動,恨不得將手邊的茶潑到沉夷之臉上,替他洗洗眼睛。
“來來倒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乃是劍宗弟子。上次一別,如今再見,你的修為已經是一日千里。至於身世••••••也有趣的很。而長相••••••”
沉夷之直起身,眼前女子就是怒氣衝衝的樣子在他眼中也是極美。
“不算如何出挑,可我就是喜歡,怎麼?難不成要因為我喜歡,你就要去毀了自己的臉?”
他輕輕嘆氣,作出一副心傷的神色。
“你!”
霍野來握拳。
男子矯揉造作之態也算賞心悅目,只是氣得她心肝脾肺腎都隱隱作痛。
她才不會為了沉夷之如何就毀去自己的臉,只是現在說也說不過,打更打不過,能將她從這兒救出去的人都下落不明。真要再被困在明霄宮,那恐怕她真的就得與沉夷之結為道侶。
沉夷之捧著臉看著被他叁兩句話就噎得不上不下的霍野來,又慢悠悠道:“喝了這碗茶,清清火。我掐指一算,今日是個出去踏青的好日子。你不是吵著想出去?今天我就陪著你出去——去瞧瞧是何等的風水能養出你夫君這般的人物。”
“什麼夫君——你簡直是白日做夢!”
霍野來反駁得有氣無力,一碗茶下了肚,還是消不去她心里的火。
但不管如何,她今日終於能從這大殿中出去透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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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好賤的一張嘴
大荒叁十二城之首的荒都,繁華綺麗恰似人間王朝的都城。
只是霍野來今日沒有機會見識到——因為沉夷之根本就沒打算放她從明霄宮中出去。
他所謂的透氣是假,不過驚喜卻是真的。
出了沉夷之的居所,霍野來與他一路行一路看。
沿路的銀甲侍衛沒少過,可道旁一棵又一棵的花樹卻也未曾少過。
樹是綠樹,花是白花。樹後就是高高的殿牆,不知以何種靈石鑄就,只在一旁走著就能感受到牆上的靈韻。
沉夷之招手,枝頭上如玉般潔白的花便落在他的掌心。
“你還記不記得即墨的花燈?我一直都想再同你看一次。”
他捻著花,側頭看向霍野來。
“不過近來事多,等成了親。此間的事情辦完了,咱們再去一次即墨如何?”
“都行••••••隨你。”
霍野來怏怏道。
她抬腳踢了踢腳下的石路,只覺得無聊至極。連跟沉夷之抬杠的心思都提不起來。
“還未曾成親,你就已經懶散到要把所有的事都交給我打點了?”
沉夷之輕嗅手中的花朵,繼續道:“如此情深••••••我也不會辜負你的期望就是。”
他衝霍野來微笑。
明秀如山水的模樣,一如初見之時那般清俊,低眉間便能撥動人的心弦。
可是——好賤的一張嘴。
“行了。氣也透了,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不然你自己一個人逛一會兒?”
霍野來道,轉身就欲折返回去。
“等等。”
沉夷之挽住了她的手腕。
“路還沒走完,風景也還沒看完。要是就這麼回去,我擔保你會後悔,信我這一次。”
僵持片刻,霍野還是默默轉回沉夷之身旁。
沒辦法,誰拳頭大誰是大爺,更何況此時她在沉夷之的地盤上。
至於什麼信不信的——趁早別提了。
被牽著轉過一道殿牆。
入目還是花樹,滿園的花樹。
不知道是誰使了法術,同沉夷之手中那朵一模一樣的花朵紛紛自枝頭飄落。在風里下了一場雪。白的是花,輕輕揚起的是香氣。
瓊玉如雪,不似人間景。林院深處,恐驚此中人。
日光也糾纏在雪上,叫人分不清是雪是天光還是落花。
霍野來看過很多次的雪。
在玉瓊山下她看過雪。
少時在兄長霍問洲身邊,因為偷喝了幾口他杯盞中的酒,就被他罰著數落在院子里的雪花。
在玉瓊山上她也看過雪。
四季皆如春的玉瓊山不會落雪,只是師姐柳如歌見她小孩子心性,為了哄她玩,便揮劍使出溯雪劍法,只為她一個人造了一場幾可亂真的飛雪。
眼前的飛花不是雪,卻依舊讓她想起舊事。
身旁沉夷之扶上霍野來的肩,輕聲笑道:“我費了心思給你准備的驚喜,怎麼樣?”
“就這樣?那你這驚喜也太平常了,我還以為會是什麼••••••”
霍野來不屑轉頭,准備好好嘲諷沉夷之一場。
可再遇以來便一直對她溫柔以待的青衣男子卻眉頭一沉,硬生生將她的頭掰回去。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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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
亭中有位美人,白衣佩劍,墨發垂腰,沒有多余的點飾。她神色皎皎,眉目如畫卷上的仕女般雅致修蘊。
她隔著飛雪望過來,遙遙同霍野來對視,未曾開口,倒是先展眉一笑。
“如何?”
開口的不是霍野來也不是柳如歌,而是一旁興致勃勃的沉夷之。
他知曉霍野來信賴亭中那位一直以女子面貌示的師兄,故而在對方對他有所求時將他邀至明霄宮。
讓化名柳如歌的柳裴同霍野來見面,就是沉夷之准備的驚喜。
“師姐?!”
霍野來沒理睬沉夷之,全副心神都黏在遠處那人身上。
她穿過花樹,小跑到柳裴身邊,本想抱住他,卻生生在他面前停住腳步,只上前輕輕牽住他的手。
那只手還和從前一樣 ,柔軟修長,是只有美人才會有的白玉指。柔膩的觸感讓霍野來歡喜又茫然,使勁捏了捏,才確定面前任她作為的美人不是自己的幻想,也不是沉夷之戲弄她的把戲。
“長大了,懂事不少。不像從前那般胡鬧了。”
柳裴輕撫霍野來的發頂,親昵道。
霍野來原本只覺得歡喜。柳裴一開口,卻讓她委屈起來。
她是懂事了。
不過分開了這麼一段日子,就已經吃了這麼多的苦。
“我從前也沒多鬧。怎麼如今一見面你就要貶損我。師姐你怎麼到這兒來了,你不是回家了?是不是沉夷之把你抓來的?”
她拽著柳裴不松手,瞪著慢慢跟過來的沉夷之。
“來來你也太偏心了。見到了小柳就忘了我這個夫君?我是隨便欺壓旁人的那種人嗎?”
沉夷之不滿,挑眉望向柳裴。
“是我自己來找沉宗主的。”
柳裴回以微笑。
“只不過夫君••••••野來你何時嫁了人?我這個做師姐的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咱們劍宗弟子,要是尋到了道侶,可是要稟報給師父知道的。怎麼?沉宗主,可曾拜會過師父?”
“我倒是想。只是有人心急,等不及要同我成親。等到我們成婚之後,我自然會親自上門去拜訪來來的師尊。小柳你不愧是來來的‘師姐’,果然待她好得很。”
沉夷之在口舌上沒被人占過便宜。
他特意點出“師姐”二字,不知道柳裴身份的霍野來自然聽不出什麼異常,可柳裴心智肚明,知道沉夷之是在威脅他。
自己是男兒身。是師兄而並非師姐的事,柳裴自己都還沒想好該怎麼跟霍野來說。
這個時候要是被沉夷之給泄漏出來,那就只會變得更難辦。
況且,他身上封印未解,想要徹底解開,還要借沉夷之的力。
“好了,這些事以後再說,你不想跟我講講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我可聽說了不少。大鬧執法堂,拐走了執法長老。還有清河一事,就連如今的妖庭獸潮都與你有關。看來當初我真不該回家。”
柳裴調轉矛頭,轉而對霍野來道。
“別聽他亂說。咱們去我住的地方。師姐你當初真的不應該回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倒霉!”
霍野來扯著柳裴就要往回走,卻被沉夷之用不知從何處抽來的紙扇敲在手背上。
“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
不甘被冷落的沉夷之柔聲道。身子卻強硬地擠倒兩人中間,硬生生將霍野來同柳裴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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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以身飼魔
“你才是,別亂碰我師姐!”
霍野來瞪著沉夷之。
她沒忘,這家伙第一次跟她見面,就是想跟她打聽師姐。
卑劣陰險如沉夷之,難不成還肖想著她師姐?
“我怎麼了?”
沉夷之揚聲,頗為苦惱的皺眉。
一見到柳裴就表現得好像一只炸毛小獸般的霍野來,還真是讓他覺得棘手。
“你怎麼了你自己知道,別來打攪我們兩個說話。你沉大宗主貴人事忙,不必花時間陪著我們兩個。”
霍野來說完就走,唯恐遲上一步,沉夷之就把她溫柔動人的師姐給欺負了去。
“你要是不喜歡他。為什麼還要嫁給他?”
柳裴由著霍野來扯著自己往前,自然是懶得理沉夷之。
“哪里是我要嫁,明明就是他不講道理,要強娶我!師姐,幸好你來了。可••••••你是被沉夷之抓來的?”
霍野來一時還覺得眼前的柳裴是夢里出現的一般。
“怎麼在你口中沉夷之跟個山大王一樣,見著誰就要抓回來?”
柳裴卻笑了。
“放心,我不是被他抓來的。是我族中素來與大荒叁十二城有交情,我順道來處理點事務罷了。”
“那,那你辦完事,能不能把我也帶走。師姐,我真的不想跟沉夷之在一起。他就是個騙子,連師兄他們的下落都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師兄在哪兒?他們到底怎麼樣了?”
霍野來只盼能從柳裴這兒知道李碎的下落。
“唉••••••”
柳裴只是輕輕嘆氣。
美人蹙眉時的輕愁讓霍野來的焦躁也沉寂下去,不敢再逼問。
“獸潮那日局勢混亂,我也不知道李師弟的下落,只是你放心,他本事大得很,不會有事的。”
柳裴瞧著霍野來的反應,繼續道:“你別只顧著關心他。多替自己想想。荒都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一個沉夷之,就算我能對付得了,可他身後是整個大荒叁十二城。把你也帶走,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什麼?師姐!難道你要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兒?扔給沉夷之?不行!”
霍野來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幫手,自然不肯輕易罷休。
“怎麼會?”
柳裴挑眉。
沉夷之獅子大開口,竟然不滿足於原先柳家許給荒都的好處,還要搭上一個傻乎乎的師妹,才肯替他解開封印。
他也暗惱,面上卻不好和沉夷之鬧翻,只能先應了他的邀約,來做什麼主婚人。
一來,他暫時可以先同小師妹見上一面,二來,柳家確實有些事務需要他到荒都來處理。
“你放心,你不想做的事,沒人能逼你做。先放寬心,師姐會有辦法的。”
柳裴繼續安慰。
只是霍野來覺得他是在敷衍自己。
辦法?
多年不曾下山,單純溫柔的師姐跟奸詐狡猾,還一直覬覦著她的沉夷之周旋,能想出來什麼辦法?
霍野來眉頭跳了跳。
難不成師姐准備以身飼魔,替她嫁給沉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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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柳郎君
霍野來到底年輕,顧念著在山上的師姐妹情誼,沒發覺她這位“師姐”避重就輕,將她所問的關鍵問題一概敷衍過去。
藏在暗處的沉夷之卻看得分明——然而柳裴如此薄情,卻正合他的意。
沉夷之看世事看得久了,早就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方法。他既身為大荒叁十二城之主,天生貴胄,行事只講究大局為重,就是霸道詭譎了些,旁人也奈他不得。
在霍野來一事上他亦是做如此打算。
其實這姑娘心里有他無他都不重要。若是無他,那他便把她心里的人一概除去。待她心里清明了,他再把自己給裝進去。
若是她心里有他,那更好,他只需把那些排在他前面的人除去,便可在她心里占頭一份兒的位置。
至於除去那些人會不會讓她傷心?
傷心如何?不傷心又如何?得了他獨一無二的鍾愛,再受些旁的搓磨又有什麼呢?
若是天底下只有他一個人對她好,她心里只留他一個人,他沉夷之豈不歡欣暢快?
柳裴便是第一個。
此人自恃智計優渥,能占卜問卦,卻奈何有不少把柄都被他握在手中。
能讓霍野來傷心動容的,又豈止柳裴本是男兒身一件事呢?
柳裴來荒都的第叁日,他本來要去處理的“家事”就提前找上了門。
那是一位姓姚的姑娘,綠裙羅衫清爽干淨,笑起來時頗有媚氣,自稱是柳家公子的未婚妻子,聽聞他已至荒都,便找上門來,想與他這位未來夫婿溫存一番。
姚姑娘有個極美極動聽的名字,喚作明珠。看得出家中父母極寶貝這個女兒,才會給她起這麼個寓意極好又不出格的名字。
不像是霍野來自己,野來野來?算什麼?難不成是她是天生地長,哥哥從野地里將她撿回來的嗎?
明珠姑娘被侍從引著帶到柳裴面前時,霍野來正在同“師姐”下棋。
清冷如皎月的美人瞧見綠裙姑娘的第一眼,臉上的神色就僵住了。
霍野來方下了一子,便瞧見師姐手中的黑子無助而落寞地滾到了棋盤上——倒是頗似她後來的心情。
明珠姑娘性子開朗,倒不見外。早聽家中長輩交代了自己那位未婚夫婿身上的密辛,也早知道他的穿著樣貌,含著無辜的笑在下棋的兩個女子之間打量一番,便親呢地擁到柳裴身邊,喚了他一聲柳郎君。
柳,郎,君。
柳裴臉上僵住的神情裂開了。
霍野來只是疑惑,沉夷之卻來得恰如其時,笑眯眯上前,貼心地同她解釋起來:“這位是你師兄的未過門的妻子姚小姐。小柳他此來荒都,一是要我替他解開身上的封印,二是要同這位姚小姐商議婚期。近來的日子都適宜婚嫁,恐怕你我成婚不久,你師兄的喜事也要開始籌備了呢。”
霍野來一個頭做兩個大。
“師兄?未婚妻?喜事?”
沉夷之訝然,搶在柳裴之前開口:“你不知道嗎?難不成小柳從來沒跟你提過?他本是個男兒身,因為天生的詛咒得扮作女孩兒在山上修行。所以來來你該喚他師兄,而非師姐啊。”
青衣男子執扇掩面,只露出一雙笑彎的眼,窺著眾人的神色。
柳師兄面色鐵青,姚姑娘微笑可親,而他一心要獨占的女子——神色著實是難堪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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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你圖得是什麼?
霍野來自己都說不清自己此時的心情。
到底她是驚愕多一些,疑惑多一些,難堪多一些,還是傷心多一些——只有天知道。
她只是強忍住心中的五味雜陳,扯出一個微笑。對著柳裴那張雋雅清麗的臉,輕輕喚了一聲:“師兄。”
而後側身,對著姚明珠也是一聲:“阿嫂。”
明珠姑娘臉紅的像朵海棠花,柳裴的臉色卻鐵青鐵青。在沉夷之看來,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猶如他和霍野來。
“我忽然頓悟,想起一式劍法該如何破開瓶頸。這就去試一試,便不打擾柳師兄和阿嫂敘舊。”
霍野來覺得自己忍得很高明,還能如此得體有禮的道別,不傷及在場任何一人的面子。要是兄長知道,必定會撫掌大笑,夸贊她終於長大。
她挎著劍,說走便走。
待回到沉夷之的殿宇,真的就在高牆下舞起劍來。一劍流風一劍回雪,再有一劍冷清的紅线劍招。待叁百式劍招重復使出來,她心里也就什麼都不剩了。
沒有傷心,沒有難堪,只有她的劍。
碧瓦屋檐下的清俊男子拍掌喝彩。
她舞了多久,沉夷之就看了多久。
然而霍野來不領他的情,隨手擦去額上的汗,收起晚留劍,便目不斜視從他身旁走過,自去屋中靜坐修行。
“來來,我好心來看你,怕你吃驚難過,你何以一眼也不看我?”
然而臉皮厚如沉夷之怎麼肯善罷甘休,身形一換,便黏在霍野來身側,好似心魔境中的媚鬼一般,輕輕在她耳旁撩撥。
霍野來嘆氣睜眼,含笑看他。
“不要裝了,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得意?我不傷心,也不難過,你是不是很失望?”
反正修行是不成了,她便從他好好找找樂子。
沉夷之不動,霍野來便向前,按著他的肩推倒在白玉蒲團上。
“見著我不需要你的安慰和懷抱,你一定驚訝至極,是不是?”
沉夷之皺眉,斂了一雙含情目,欲要張口,卻被霍野來輕輕捂住嘴唇。
“你閉嘴,聽我說。”
霍野來仿佛從那叁百劍式中得到了無窮的勇氣,靜靜開口,就令沉夷之安穩下來,眨著眼睛看她。
“你原來想著,在我面前戳穿師姐••••••不對,是師兄。在我面前戳穿師兄的隱瞞,還有明珠姑娘的身份,來讓我傷心難過。然後你就能趁虛而入,來安慰我。也許你還會對我承諾,說你再也不會騙我哄我。是不是?”
霍野來歪頭笑,剛剛催使晚留劍時真氣涌動,臉頰尚有些緋紅。
沉夷之瞧得心顫,喉結動了動,點點頭,又伸舌去舔她手掌。
然而霍野來不為所動,既未羞憤,也未收手,只仍然笑著問他:“沉城主,你如此費力,花心思在我一個小人物身上,圖得到底是什麼?”
她問得認真,沉夷之在心里也答得認真。
他圖得是什麼?當然是她了。
霍野來卻不需要他的回答。
她又向前挪,直至跨坐在他腰上,方伸手去解自己衣衫。
殿宇之外青天白日,殿宇之內白玉蒲團仙氣天生,然而霍野來只一件一件,將自己身上的外衫小衣,同許多余的珠飾扔開。
天光從不吝嗇,從來都平等均常地光耀著世間萬物。
它既落在沉夷之緊皺的眉上,也落在殿宇外雋雅男子握緊的拳頭上,同樣落在渾身赤裸,青絲披散的霍野來身上。
蒲團之上,美人未著寸縷,仿如白玉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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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都是裝出來的(H)
霍野來去解沉夷之的腰帶,掏出他身下已經硬起來的性器,抵著自己並不十分濕潤的肉穴,一點一點吃下去。待進到無可再進的地步,她便眯著眼瞧臉頰已經緋紅的沉夷之。
她收緊肉穴,俯身時顫巍巍的胸乳惹眼得令沉夷之再難忍受,伸手就團在手中。他去捏她的乳尖,敏感多汁的肉穴就吐露出更多的汁液。
霍野來的臉也紅了起來。她扶著沉夷之的手臂動搖,前後搖擺時豐滿的胸乳在他手中蕩漾。男子粗喘著,並不隱藏他的情動。兩人緊密貼合之處很快就漾出一片啪啪的水聲。
沉夷之很快不滿這樣被動的性事,他翻轉過來,抬起霍野來的腿,將她壓在蒲團上,又重新進入了她的身體。
只有這時候,他才能完完整整地瞧見她的含羞的神情,把握住她身體的每一分變化。胸乳蕩漾,他便俯身下去吸吮,肉穴抽搐,他便加快挺動。
只是今日的霍野來並未羞澀,也未惱怒。她笑吟吟抱著沉夷之,吻著他頸側時似乎都能聽到他身體中血脈涌動的聲音。
他們真的好像一對情投意合,兩心相許的情人。姑娘抱著她的情郎,雙腿盤在他的腰上,嬌媚的喘息和交合時淫靡的聲音從殿中傳到外頭。
柳裴就站在外頭。
他能聽到那姑娘的呻吟。
嬌嬈的,柔弱的,充滿歡愉的聲音,不是夢中迷亂的囈語,她是清醒著,自己褪去衣衫,自己爬在沉夷之的身上,自己將他的性器吞下去的。
這樣不堪的姑娘,他在白日里就光明正大行著淫事的師妹,越發襯出了他的卑劣無恥。
是誰只有在她睡著的時候才敢近她的身?是誰借著溫養命火的由頭,用了安魂香來猥褻她?
柳裴看不下去了,他逃一樣遠離了那處旖旎淫靡的殿宇。
再等等,他還得再等等,至少等到他徹底解開封印,能以全然的男子身份站在她面前的時候。
殿中兩人並不在乎殿外有人來了又離去。
沉夷之或許知道,可他樂得如此,霍野來不知道,也就不會在乎。她只忙著在沉夷之的抽弄中呻吟。
難得她如此主動,沉夷之更是拼了命的討好她。堅硬的肉根沒入她身體最深處,在那里逞威,待折騰得霍野來呻吟出聲,他便又去捏她乳珠。
快樂來得那樣早。
霍野來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沉夷之的肌膚,肉穴抽搐,穴肉纏裹沉夷之性器使勁吸吮,招得他終於肯將精水射進來。
沉夷之悶哼一聲,自己也倒在霍野來身上,慢慢品味著饜足後的閒適。
霍野來仍舊抱著他,只是她輕輕在他耳旁呢喃。
“你不就喜歡這樣?不就是圖我這個?說實話,就算是我們不成婚,我也能這麼陪你。不只是你,還有好多好多的人。你在我試過的男子中,也不算如何出挑。”
霍野來推開沉夷之,趁著他驚怒交加,要抓住她上來問個清楚時,先一步跨入玉池中,她掰開下身,將濃稠的精水從穴里扣弄出來。
沉夷之終於追了上來。他並未近身,取了衣衫裹著自己下身。站在玉池邊上瞧著霍野來。男子眼眸冰冷,燒著怒火。
“那又如何?從今以後你只是我的,只能跟我在一起。現在你不認,被我壓著肏穴的時候卻不是這麼叫的。”
“那都是裝出來的,就像你一直在騙我。”
霍野來的臉頰還留著潮紅,她仰面瞧著沉夷之,瞧見了男子臉上的冰冷與不屑。
這才是真正的大荒叁十二城之主,不是那個總是笑意盈盈,手持玉扇的青衫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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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你要我跟你成婚,好啊
沉夷之惱怒時也仍然清俊,如山河初破時的一縷曙光,只是霍野來的心並不會為他所動。
“你要我嫁你,並不是因為你十分愛慕我。只是因為瞧見了,所以就想拿在手里。好像我喜歡山花,瞧見紅花就要摘下來把玩一番,瞧見黃花也是如此。沉夷之,你修為高家勢大,我斗不過你,你要我跟你成婚,好啊。”
她十分坦然地倚著池壁,任由他一寸一寸打量著自己的身體,可就是這樣毫無顧忌的態度,反而令沉夷之無力無法,惱恨離去。
他這一走就是數日。數日之內就只有和霍野來一樣清閒的崔明珠來看過她。
明珠姑娘愛笑,笑起來時兩眼彎彎,新月初芽般喜人。
霍野來並不討厭她,相反,她很喜歡她。
很少會有人討厭一個天姿卓絕,性子開朗溫柔,修為又高的貌美女子。
霍野來自小在劍宗修行,接觸到別宗師姐妹們的機會並不多。唯一一個熟悉敬慕的師姐還是個男兒身。
如今遇到了崔明珠,明珠姑娘閒暇時還喜歡來找她敘話。這麼一來二去的,兩人便熟稔起來。
霍野來與崔明珠一見如故。
身為二人師兄和未婚夫的柳裴卻從未在兩人面前出現過。霍野來聽明珠姑娘說,他閉關去了,應該是有什麼要緊事要做。
不來也好,反正霍野來沒想好該怎麼面對他。
她只每日和崔明珠待在一起,習劍觀書,聽琴打坐。
劍是霍野來每日要練的,讀書彈琴確是崔明珠日日要做的。
崔家是修道世家,對崔家弟子修為和修養要求極嚴。
崔明珠雖然出身嫡系,可自幼便要在崔家族學讀書修煉。若非有父母寵溺疼愛,加上她修道天姿高朝,不然幼時還真吃不消族學的清苦。
她只是隨口抱怨,霍野來卻羨慕起來。
上有父母疼愛,自己天賦又好,這樣的日子是那些出身平庸修為也平庸的人嫉妒都嫉妒不過來的。
霍野來不能自由進出大紫明宮,崔明珠卻可以。
她家中時常傳來玉簡,催她早日回家,切莫多在大荒停留。
只因不久之前,妖主淮安召集了百萬妖眾,屯兵王庭遺址,有再與中州門派世家相爭的勢頭。
崔明珠本來打算,與柳裴商議婚期之後便離開大荒回崔家。
只是柳裴總是推脫有事,婚期未定,她回家一事便耽擱下來。
崔明珠再叁向家中長老解釋。
崔家長老態度原是激烈反對,直接催促她迅速趕回崔家的。
可不知為何,後來崔家又來一道書簡,卻是命她再在荒都多留幾日,說隨後家中會有長輩親自來接她回去。
崔明珠抱怨幾句,霍野來卻聽得不解。
中州各門派的修士不可自由往來大荒,怎麼世家修士都似沒這個顧忌,說要來就能來,豈不是把沉夷之這個大荒叁十二城之主不放在眼中。
沉夷之確實頭疼。
給他添亂的不只是霍野來,還有莫名混入荒都的中州修士。
混入荒都的中州修士們修為不低。若是平時也就算了,召些外城的守衛小心料理了就好。只是婚禮在即,沉夷之實在不能不多想。
他懷疑那些人就是來攪和他的婚事的。
果不其然,世家修士注重禮節,打上門前還送來了拜帖。
送拜帖入紫明宮的是一位孟姓老叟。仙風道骨,矍鑠精神,開口卻說願意以中州與大荒交界處的數萬靈脈,向沉夷之換一個人。
孟家祖上出過一個以酒入道,羽化登仙的修士。後人卻學得蠻橫又無禮,全不見先祖的灑脫和靈氣。
沉夷之都被逗笑了。他要成婚的消息傳遍了大荒,就連妖族修士都有所耳聞。
可現在孟家卻上門來跟他換新娘子。
這到底是看不起他大荒叁十二城呢,還是來顯擺自家的愚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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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我來看我的妻子
沉夷之轟走了孟家的修士,與人說起時只將這小小插曲當作是個笑料。
暗地里卻又將叁十二城的諸多侍衛調遣回荒都,以防諸家修士異動,攪擾了他的好事。
叁十二城之主的婚事有條不紊地張羅起來。
近至大荒域內,遠至中州地界,人人都知大荒之主即將同自己的心上人結為道侶。
即將成婚的兩人卻已經許久未見。
人間尋常夫妻成婚,已是兩姓聯姻,身家百年的交托。山上修士結為道侶,更是事關天命大道的要事。
放眼中州大荒之中,無論魔道。誰家擇道侶成婚的時候,不是心意相投,一派順遂的?
沉夷之有時也惱恨的牙癢癢。
天下之大,有誰像他這般,還未成婚就已有怨侶之勢的?
可他怪不了天怪不了地,更怪不了那早與他挑明心跡的女子,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當然,沉大宗主從不覺得自己有錯。
他只是怪自己從來都不大用心,使得手段粗糙了些。若是再有機會,給他精心謀劃一番,他必定能得將霍野來的心意給扭轉過來。
須知謀心謀情,與尋常買賣算計不過是一回事兒。
就這麼,沉大宗主在自欺欺人的歪道上越跑越偏。
霍野來則在躲在寢殿中,做了個以不變應萬變的鴕鳥。
待到大紫明宮中的備置一應俱全,大荒叁十二城之主與劍宗棄徒的道侶大典便要開始了。
大典前叁日,城主的寢殿便不許再有外人出入。
於是乎霍野來除了每日練劍,修習紅线殘篇上的劍訣,就是對著殿宇之內華美精繡的大紅嫁衣發呆。
沉夷之不愧是沉夷之,在無人能管的大荒之中當了叁十二城的主人。也許天底下也只有大荒之主才能搜羅來旁人遍尋不見的異寶,織造出這麼一件既雍容又靈秀的嫁衣,或者說••••••法袍。
饒是霍野來心定如鐵,第一眼看到那繡金繪鳳的紅色嫁衣時,心神還是動了動。
如若她仍是個在劍宗修行的小小弟子,說不准還真有可能就此從了沉夷之的意。
無他,見財心動而已。
光是閒時看幾眼那如水般輕輕蕩漾的紅綢,霍野來就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那嫁衣上的靈氣給灼傷。只看沉夷之的手筆,連在這只著一次的嫁衣都如此鋪張浪費,就可知大荒叁十二城家底是何等殷實。別說養活她一個劍修,就是養活整個劍宗,恐怕都不在話下。
時至日暮,霍野來長吁短嘆,想起自己曾經在山上習劍時的摳搜日子,忍不住就把手中嫁衣揉成團扔在一旁。
她癱倒在坐榻上,想將明日的道侶大典拋在腦後,可偏偏有人非得來提醒她。
“咳••••••”
熟悉的嗓音,刻意放在的腳步聲。
霍野來翻了個白眼,一個挺身坐直,就把身旁堆作一團的嫁衣扔向來人。
可惜,青衫男子隨手一抬,錦繡簇簇的嫁衣便重新歸回繡架。
沉夷之仍是笑眯眯的,負手慢悠悠走過來,看見霍野來一副沮喪憋屈的模樣,也只是又彎了彎唇角。
“怎麼了,是怕大紫明宮的守衛看不住我這個修為低微的小劍修,你還要親自來看看?”
霍野來破罐子破摔,重新癱倒回去,盯著屋頂上的梁柱翻了個白眼。
沉夷之仍舊帶笑開口:“我來看你,只是因為我想你了。明日就是你我成婚之日,我來看看自己未來的妻子,有何不可?”
霍野來聽見他那副假惺惺的口吻就惡寒,磨了磨牙,忍不住給他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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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嫁不成
“沉夷之,你這人執念太重,是越得不到就越不肯放手。可我呢,偏偏和你相反,你越是逼我,我越是不肯如你的願。”
霍野來覺得此時自己真是有志氣極了。雖然••••••她也就只能在嘴皮上耍耍威風了。
沉夷之彎彎唇角。並不介意,只十分誠懇地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脾氣,那不如就順了我的意。等我的執念消了,又或許等我惦記上別家的女子。你的去留,說不定我便能讓你自己做主。”
霍野來翻身而起,這下連話都不必再多說。沉夷之勢大不如何,修為高也不如何,可他實在無恥。
霍野來要走,沉夷之並不攔。霍野來不曾回頭,沉夷之也不出聲。
眼瞧著她踱步到殿門之外,他方才垂眸輕笑。
“你要去哪兒?你又能去哪兒?”
為著沉夷之的婚事,大荒宮中燃起了千盞長夜靈燈。
入夜之後,滿宮都籠罩在一片燦爛明麗的光輝中,雲霞一樣的火色在靈燈的光輝中氤氳開來,十分的繁麗。
霍野來枕著劍,一夜難眠。等到宮中侍者來催促她時,她才終於緩過神來。
哦,今日原是她嫁人的日子。
也不必她動手,自有侍者為她安排妥當。被一眾紅甲的侍女簇擁著迎到大殿時,入目皆是火紅之色和一張張和善的笑臉。。
她被簇擁著走到殿中最為尊貴的男子跟前。避無可避,她只能瞧著他的模樣。殿中的喧囂和熱鬧因他的沉默而緩和下來。
身前男子換下了慣常的青衫,眉目俊朗一如山河般遼闊溫朗。紅衣在身時,眼中有點點碎星。
霍野來漫不經心,異常平和。
她想,第一次見他時,她便為他這副容貌所心動。現在想來,可見她也只是個平常至極,庸俗至極的女子。
發上金冠墜得她脖頸酸疼,雖然行至那男子身前時,他低頭微笑:“來來,今日是你我成婚的日子,為何不笑?”
笑?她不哭不鬧便已經很好,為何還要笑?
他這樣的人真是奇怪,為了一些奇怪的理由而娶她。不顧她的意願,也罔顧他自己的心意••••••
霍野來彎彎唇角,也不知自己笑得如何,是否讓他滿意。
“事到如今,你還是如此。”
沉夷之看得見她眼中的不願,卻笑得更為張揚,眉眼微狹,十分溫柔清爽。他握住她的手,帶她踏上殿中階梯。
階梯之上是大荒宮道篆,拜過道篆,她就是他的道侶。除卻生死,他們再也不分開。
她的手是涼的,他的手是暖的。
被緊緊攥住時,她的一舉一動也就由不得她了。身旁人暖著她的手,牽著她一步一步踏上殿中階梯。
殿上道篆靈光蕩漾。階上紅衣相攜一對。
柳裴立在殿下熙攘的修士中,面上的不豫突兀至極。倒是他身旁的崔明珠頰上笑意盈盈。
崔明珠瞧瞧階上紅衣的霍野來,又瞧一眼身旁和自己有婚約的男子。忍不住便低頭輕聲道:“怎麼了?如今倒是舍不得了?”
她原本只是微笑,笑得像往常那般羞澀溫柔。
可瞧見柳裴冷冷瞥過來,她便再也忍不住,笑得開懷得意。
“別著急,她嫁不成的。她有她的命數,沉宗主可不在她的姻緣簿子上。”
崔明珠看著階上的霍野來,又在柳裴冷冷的注視下微笑起來:“當然,你也不在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