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冷靜地看著眼前的步夜。
安國起元是承接南越和大魏的使者,若是以安國起元的身份殺寥太後,無異於挑釁惡化兩國關系,那南越之前所提願為附屬國之事便煙消雲散,還會給大魏在南邊再增加一個敵人。
“我可幫你殺寥太後,但不會以安國起元的身份。”
步夜笑了。“我知道殿下在擔心什麼。但寥太後為人謹慎,篩選近身的身邊人分外嚴苛。旁人近不得身的。”
“如今她願意遣外使進南越,這是近她身的唯一好機會。”
“我即便以安國起元身份示人,寥太後與安國起元並非不識,輕易便可揭穿我非大魏使節,你所安排漏洞百出,恐難騙過寥太後。”
“這我知道,只是他倆二十多年沒見了,容貌有些變化也是應當的,況且我並不打算讓你直面寥太後,”他撕下一片自己的衣服做面紗,“用這個暫遮面。”
陸玉皺緊了眉頭。
她看不明白步夜,狠戾的心,拙劣的手段,當真能瞞過寥太後?陸玉深感懷疑。
步夜將江展掀下來,掀開車榻面,將頭和屍身塞進榻的空洞里面。做完這一切,他轉過身,用手帕擦了擦手,又拿起安國起元的衣服,“殿下,更衣吧?”
“啊,不對,應該是,安國使君。”
……
陸玉正坐在車正中,步夜換下衣服扮作跟隨的仆從,順便把江展的也換了。
他提醒陸玉,“安國使君,記得不要忘記我們的身份,我倆是跟隨你入南越的近侍。”他入戲很快,陸玉淡淡看了他一眼,“嗯。”
收拾完車內雜亂,步夜坐到陸玉身邊,“安國使君有什麼事盡管吩咐我。”陸玉頭望向車窗外。
車廂地面上,江展躺在地上無人在意。
馬車車隊繼續行進。
“咚……”
馬車輪絆到凸石,車內人皆往前仰了下,江展身體隨之滾了幾滾,頭撞在車廂上,終於醒了過來。
一睜眼,便看到陸玉和那個少年並排坐在車里,服飾怪異,神色也怪異。
他迷瞪著爬起來,還沒搞明白當下狀況,“你倆這是……”
“怎麼在馬車里……”他揉了揉腦袋,下一秒瞳孔一緊,出手朝步夜衝去——
片刻後。
江展端正了身體和陸玉步夜坐在一起。
陰森著臉,寒氣逼人。
“淮安王殿下記住我們現在的身份了嗎?”
“你要控制我們多久?”
“我已和殿下說明,殿下會幫我的。”
江展不耐煩,“什麼亂七八糟,哪個殿下,我怎麼不知道……”
步夜看向陸玉,陸玉看向前方。江展手肘搗了搗身邊的陸玉,“你說句話啊。”
陸玉吸了一口氣,“受制於人,還有甚可說的。”
步夜點點頭,“殿下說的是,安王殿下還是聽殿下的吧。”
江展白他一眼,“你裝什麼,你等著,我遲早扒了你的皮。”
步夜往陸玉身邊躲了躲,“殿下,我害怕……”
江展更氣,狠狠瞪他一眼,抱了胳膊,閉眼靠在車壁上。
陸玉把胳膊從步夜懷里抽出來,“我現在是安國使君。”
“安國使君,我怕……”
————
入夜,車隊行經沿途的驛館停下作一夜休整。陸玉一行人下車。步夜對車隊做出安排。陸玉江展進到驛館內。
餐案前,江展心情不佳,格外煩躁。陸玉安靜吃飯,神色平靜。
步夜筷子伸到盤子要夾菜,江展伸筷攪亂盤子里的菜,步夜悻悻收手,又欲夾其他餐盤里的燒肉,被江展抬了盤子全部搶走。
步夜有些委屈,看向陸玉,“使君……”
陸玉瞥了一眼江展,“別幼稚了。”
“哼……”江展瞟步夜一眼,將所有肉劃拉到自己盤中。
步夜放下筷子,往陸玉身邊坐近了些,“使君可以喂我嗎,同僚排斥我,我沒法吃飯……”
江展狠狠白他一眼,“無恥。”
陸玉先行吃完上樓進到臥房,剛摘下面紗,門又響了,江展也跟著進來了。
“你進來干什麼?”
“什麼我進來干什麼,這是我房間。”
陸玉盯了他一眼,“這是我房間。”
“那小子說了,上樓左邊第二間是我的房,沒錯的。”
陸玉怪異,“嗯?他也和我說上樓左邊第二間是我的房。”
江展微微喜悅,“原來他想安排咱倆住一起啊。還算識相。行,那明天讓他好好吃一頓飯。”
陸玉轉身出門,“我問問他去……”
正打開門,步夜也進來了。
陸玉道,“正要找你呢,我倆的房間你是不是弄錯了。”
“沒錯的,”步夜端著茶壺茶盞進來,放在幾案上,“咱們仨今晚住一個房間。”
方才還在疑問的二人皆沉默了。
“使君將就些吧,我擔心兩位跑了,就沒人幫我了。”
江展笑了,看向陸玉,“看,之前你還說我無恥呢,還有比我更無恥的。”
“明日還要趕路,咱們早些歇息吧。”
躺在榻上。陸玉被夾在中間,望著床頂的白帷帳。
身側兩個男人都脫了外衣,只有陸玉穿著外衣躺在榻上。
她嘆了口氣,想翻身,左邊是江展,右邊是步夜,一個人也不想見,只能仰躺著。
身上搭來一只手臂,江展將她一攏,在她耳邊輕聲,“想什麼呢,翻來覆去的。”他拽了拽她的腰帶,“不脫衣服,能睡好嗎?”
“別亂動。”
陸玉打開他的手,他的手又緊追著覆上來,非要卡著她的腰。
“別鬧,抱一下而已。”
他臉湊上來,湊在陸玉頸邊,“上回回去,你想沒想那事?”
“你指什麼?”
江展笑得邪,“當然是湯沐那事……差點忘了,你打暈了我,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嗯?”他手下緊了緊,掐在她腰上。
“呃唔……”
江展捂著腹,身子蜷縮起來,陸玉手肘搗他一下,往邊上挪了挪。他沒皮沒臉又湊上去,“打我干什麼,不好意思了?”
床上就這麼點大,他輕易又把陸玉撈過來,在她耳邊出氣,“回去想了沒?”
“沒。”
“我不信。”
陸玉懶得理他。閉上了眼。
江展扒拉她的眼皮,“先別睡啊,再聊會。”
“別逼我發火。”
右邊步夜一直閉著眼仰躺著,突然翻了個身,背對著兩人,“沒關系使君,我什麼也沒聽到,你們繼續就行。”
江展一笑,“看,人家做了件人事。你也別拘著了。他說了他聽不見。”他手掌滾燙,抓緊了她的腰帶又漸漸往下,攫住她的中心。
“呃唔……”
步夜動了動鼻子,側身道,“殿下,誰流血了嗎,要不要止下血?”
陸玉閉著眼睛,“沒事,你睡吧。”
江展捂著鼻子,扯過被褥擦了擦血,側頭看陸玉安詳模樣,目如惡犬,狠狠撲上去咬住了她的頸子。
“呃……”陸玉吃痛。
江展及時收口,沒給陸玉反擊的機會。松開她,背過身去,面對著牆壁。“我可要睡了,你別再來騷擾我。”
這人真是……
陸玉捂著脖子,恨恨瞪了他後背一眼。
……
從長安到南越馬車疾行大概十天左右。途中並不能每次晚上天黑前都能恰好到驛館。又是一夜。車隊經樹林,在林里休整。
除了他們乘坐的車輦,還有車輦專門放了這幾日的口糧。眾人扎車停馬,在原地起火做飯。
陸玉倚靠在車壁上,懶得下車,捧著步夜給她的手爐,掀開車簾,看著外面的人忙前忙後。
江展下車,負手在鍋灶周圍轉了轉,下巴微揚,問做飯的人,“今晚吃什麼?”
“簡單做點肉粥。”
“哦。調料帶了嗎?”
“帶了,從長安到南越,這一路怎麼著也夠了。”
江展點點頭,“晚上要小心些,得有人守著火堆,別火燒起來,林子著了,我們也埋里頭了。”
做飯人大笑,“放心吧,你瞎擔心什麼,伺候好安國使君吧。”
火堆“嘭”一下,突然炸出火花,驚得做飯人往後一仰。火灰茫茫,那人扇開眼前灰霧。
江展淡淡道,“看,我說什麼來著。小心火。”
做飯人擺手,“行了行了……你別在這煩我……”
江展上了車,車內只有陸玉一人。她看向他,江展和她眼神交錯,坐到她旁邊。陸玉斜睨他一眼,若有所思。
江展看向她,“在想什麼?”
“想你所想的事。”
他挑眉,嘴角微勾。
“你哪來的?”她問。
“有錢什麼買不了?”他答。兩人打著只有二人知道的謎語謎底,而後,靜候深夜降臨。
晚飯做好,車隊眾人圍在鍋灶前領飯,步夜上來叫陸玉,“使君,可以吃飯了。”陸玉在車里半昧,“不餓,想睡一會。”
“哦……好,我讓他們給你留一些。”
江展推著步夜下車,“走吧,餓死了。”
所有人坐在整理干淨的草地上喝粥飲水,江展端了碗也坐下,仰頭看見不遠處樹上還結了些果子。他撈了塊石頭往上一扔,黃果顫了顫,沒掉下來。
“嘖……”江展放下碗,起身朝樹那邊走去,爬樹摘了些果子兜在懷里。
步夜雖沒說什麼話,但是眼睛一直盯緊了江展,見他只是摘果,步夜收回目光,看了看馬車,安靜地喝自己的粥。
片刻後。
馬車外,所有人七零八落地癱在地上,昏迷得很安詳。
江展隨便踢了踢地上人的腿,沒反應。
他咬了一口果子,“好了,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