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國可以算是最肥沃的地方,它可以保持的人口數量最多,這代表它存在一種獨特的農作物。
由於小農經濟的落後特征,它必須有足夠的土地才能種植,而許多時候不可能真的派稅務官在邊上稱有多少糧食,那麼只要不是非常離譜的大規模飢荒,再怎麼有人征稅再怎麼有某些農奴的地貧瘠,這些農奴永遠有一批是可以在收稅前趕緊抓一把吃、就是沒地方住也可以躺在田里睡覺(或許有點夸張)的,他們就這麼餓不死又剛好滿足最低生活標准的生育……這代表什麼呢?一般的農作物需要很多條件,這種農作物居然只需要地就會長出糧食,不但會長糧食,還會擴散得越來越多讓荒地長糧食、變得肥沃,你還可以從這些農作物身上收錢和軍人,偶爾會出現讀書人。
這種農作物雖然可以無中生有,可以說比雜交水稻更先進了五倍的馬鈴薯,但他們遇到戰爭和災難就會迅速減產,因此勤奮的地主們發現比起爭奪倒不如和平的瓜分,可這樣就會產生問題,因為哪怕是用外交和聯姻來和平控制土地,樂意於交出農作物的人也不是那麼多,所以他們需要一個系統:當產生可能的糾紛時,要有一個銀行行長出來,他攔住所有人,大喊“這是我的了!”,隨後把爭議物體收走,洗去它的爭議性重新放出來。
那個系統就是“天子”,他名義上擁有權力,也有封賞的能力,但這沒有問題,說到底土地本來也不可能由一人全部管理,金錢和功名也是需要花出去的,他封出去和地主直接的冊封其實沒差異,只需要演化為“朋黨”就更省事,封臣間的稅收演化成“獻禮”、“貪汙”,向領主獻上的兵權則是朋黨心照不宣的施壓工具,這樣就成了,事實上它還比血脈冊封先進一點,因為總會有勢力影響力衰敗的時候,人們總會推出另一個有影響力的新生代,那只要把它吸入舊系統就可以克服影響力隨家族力量弱化而弱化的問題。(實際上種姓制度用了同一個模式,它聲稱種姓可以流動,只要有足夠的資本積累,雖然這萬分困難,但仍可以從奴隸晉升,換句話說,它通過合法的接受那些“不可避免的新興勢力”來保護自己,延緩統治結構的崩盤,一定程度上說,它可以永遠不崩盤。)
麒麟身上的雷蛇反復跳動,那不是因為鯉魚說的話出言不遜,只是她聽懂了那代表什麼,而雷法向來饒不過這等不公,她花了點時間鎮靜,免得跑出體外的雷蛇把什麼都燒焦,“他們心照不宣,又怎麼維持住天子的力量?他分明可以令他們出征……”
“因為這是農會的規矩,只要不當庭開口表態,就算是私下偷偷商議,都不做數,反而天子可以假借滿朝文武的默許獲得一個假象,那就是除了當庭呵斥的,全朝都在支持他。”間宮咲的話讓驚蟄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不是因為她不知道,只是這愚蠢、邪惡、貪婪和毫無自知的思想簡直是農奴中的農奴,不見半點貴胄該有的模樣,但天皇的話還在往下說,“如果天子在折騰所有人,他們相信彼此沒說,那肯定在找機會通過天子沒收彼此的土地,要是有人說了,他們會頓時忘卻被天子折騰的渾身不適,心中升出憤怒和狂喜,挨個主動請纓去替天行道,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正難受著,你送上門來了,我要趕緊打死你,嘿嘿!’”這真是農奴中的農奴,就是在民間的農奴里也是精品了。
在驚蟄那前現代的腦子里充滿了很多近現代的疑惑,盡管這個東國人說的非常奇怪,好像又有點符合她知道的事實,“那忠君愛國之人又何解?”
“雖然天子本人沒有力量,他只能仗勢欺人,但一切心照不宣,也教不會後人,可天子本人不需要知道這事,反正辦不成他就死了,然而不是老地主也不是天子的就不同,或許是晉升的新地主或許是地主的兒子,他們會面對一個看起來對天子畢恭畢敬的環境,事實上它看起來也有很多教條用於解釋天子的權威,那既然看起來是這樣,又有理論解釋它,實際上不就理應如此嗎?天子和國高度聯系,這應該”
驚蟄的精神在和她對話中極速消耗,以至於忍不住說了話,“有一種童真,簡直是…無腦痴兒……”
“如你所言。”間宮咲閉上眼,算著下次要去的地方,把茶杯拿起來,還沒碰到嘴,以為已經喝下去了,覺得口不再渴,就放在嘴前,“故而遇到戰亂,朝廷就會迅速變得無能,對外戰爭看起來一致是基於共同保護農作物,一旦遇到有地主不肯繼續玩朝政游戲,天子會先嘗試讓地主打他,如果打不死,天子就會印刷空頭支票貸款許諾可以給剩下的人優質補貼來換取繼續打他的權力,要是再不能打贏或者期間被認為貸款無法償還,這銀行的信用倒閉就會讓一切變回原始的地主械斗。”
驚蟄遲了一拍才理解情況,“原來大炎現在有很多軍閥?不才,我一直想他們是各司其職盡忠職守,莫說大理寺,朝中也是這種看法。”
間宮咲心想恐怕這麒麟連東軍入境都不知道,這倒是好懂為什麼至今炎國人都肯同她說話,“我希望炎國能有人幫助,否則我恐怕難以取代龍帝,要是不靠你們,只怕百姓會死傷慘重。”
“那就請大王說清一件事,這事兒從大王說天子是何物就一直讓我捉摸不透。”
“什麼事?”
“大王是神還是人?”驚蟄的腦袋清醒了點,她知道要弄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個天師還是個皇帝。
間宮咲的腦子卡住了,她有點漫無目的的盯著對方,眨了眨眼,不和藏著雷法的麒麟對視,“無礙。後人若不才,天下爾等自己拿去。”
雷蛇雖在雀躍,又沒有那麼狂暴,好像此事並不重要,驚蟄也不繼續說什麼,“大王要是有問鼎之勢,自然會有明事理的人為大王分憂,但我也有求於您。”
“何事?”
“太合日前從宮中帶出一位皇儲,那位雖是末位,因他太過年幼,太合怕他年少登基做不成人,偷偷帶出來了,既然大王心懷天下,我想不如……”
“你們要給龍帝留個體面?”間宮咲也不知是怎麼,眼睛又對上了她,這次一眼能讓驚蟄看出不滿和鄙夷,身上的雷蛇反倒連翻騰都不做,變成尋常電流,就這麼散了。
驚蟄想不通她是哪里讓雷法認定毫無罪孽,不過剛正之人間也不需要那麼多彎彎繞繞(除非有個腦子不好使),“如若大王肯認他非但是龍帝血嗣皇儲也是東國皇帝候選人,大王所想的事自然成了,最壞也有一成大炎將士肯歸順大王。”
“……”間宮咲眯起眼審視她,又閉上眼扭頭,過了幾秒回過頭,睜眼已下定決心,“他叫什麼名字?現年多大?”
“那位現年不到三歲,姓愛新覺羅。”
——“身子有疾,若為養子,無福消受,我認他做皇弟就是。”
——“………………有種不知為什麼的記憶在浮現出來,這個人你們自己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