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動收起的竹簾,坊間聲響不絕於耳,茶香在空氣中彌漫,如果不曾認真注視過這片土地,誰會在乎這繁華背後的東西。
誰敢說這繁華是城市所有,而這代表的則是商業中樞,那麼在這兒見到的景色真能作數嗎?百里外的人翻山越嶺來到這里交易,聽起來不可思議,坊間那些吵架似的爭吵和炎國人的貪便宜難道真是可以調侃的嗎?那已經是自由民生存的空間,他們要靠這種富人眼中的吵嚷,不惜成為酒客觀望的凡塵,一切的理由居然是生計。
而這居然已經是自由民?被連出入坊市喝杯茶水都高高在上的富人當作憨實可愛、調皮貪財的例子,成為愛說小錢錢的大號娃子,偏偏這形象居然如此貼合他們的生存方式,他們自身覺得這是親民,而不是取樂……竟有一個國家,從士大夫到貧民,雖然看的角度不同,卻都覺得貧民就該這樣,這就是值得娛樂的模樣?
“我倒也不想說得冒犯,可這幾乎天方夜譚,除去朝中聽到的那‘日出地方的天子向日落地方的天子問好’一事……”大理寺的麒麟飲了幾口茶水,手還端著茶杯,已經指向窗外,“您看呐,這盛世何等太平,國泰民安,百姓歸心。”
“可炎國分明內憂外患諸事不順,這座城之外遍地枯骨狼煙,怎麼稱得上天下太平呢?何況光是這麼座城的繁華,到頭來都是鄉親官府之流的交易使人流臃腫,你又怎麼能隱去背後每日皆有的輸家,我看大炎總不會每個人都是瞎子吧。人流大就是繁華,收的稅多就是治世得當,那怎麼不提繁華背後每日幾人趕了幾里地來這兒卻沒掙到錢搞得家破人亡,又幾個人回去的路上被奪走了地契,啊,難不成炎國人從上到下都覺得,那些砍價和漫天要價的其實都只是毫無道理的貪財又調皮可愛的小兄弟,就算賺不到錢其實也就和和氣氣的嚷嚷幾句就得了?什麼人間天堂!”
“……咲大人怕是沒治過大國,您非要追起來莫不是連荒郊野嶺那些落草為寇的馬賊會出現都該大炎國負責了?”麒麟說的話里除了不解還有些暗諷的打算,“世上哪有這種道理,朝廷的力量是有限的,能有清官肯聽百姓說話,那也就能給鄉里自己私下封個青天大老爺了,您不妨多想想,要是真都是大老爺,還何必單獨強調我們有個大老爺呢?這還只需要肯聽說幾句,都不必按著辦事。”
“好,至少比在維多利亞好多了,我和維多利亞人談起這事,他們雖然也不承認國家一開始就該創造盡可能讓罪犯不誕生的良好環境,但他們更壞一些,他們甚至還不承認乞丐、失業者是國家造成的後果,他們相信富人能變富是因為富人有積極性,一分鍾里窮人搬三塊磚,只為了短視的偷懶,富人卻更自律,他搬了四塊,不斷的忍耐克服了偷懶,久而久之才成為富人。”
麒麟被這話吸引了,她不覺得這有錯,正相反,這簡直是太精妙了,“這說的很對,只要天下百姓都肯鞭策自己,天下百姓自然都是大富豪。”盡管讓天皇不太高興,她自己卻覺得相當得意,仿佛也聰明了不少。
“話說兩頭,在早期東國將臨時挑起大梁,但帝國共榮主義政策不會改變,隨意國土兼並開始,我國的密集工業會漸漸徹底分散化,而主要的定位除了半加工廠就是次要糧倉,在此我不介意的說,帝國共榮主義要求我國在奪得炎國的沃土前,將前本土變為帝國糧倉,或許還包括檀國適宜耕種的地方……等真的成功之後,因為也跨過最艱難的時刻,初步估計來看工業也興起了,那就變為更多元化的地方,帝國共榮主義的思想就是”
“咲大人說的我是一句也聽不明白,不過唯獨您策劃入關一事我是懂了。”麒麟托著臉似笑非笑的說了下去,“您可要明白,或許大炎隨時代變化遲早會什麼都不如外人,唯獨那些信龍帝定是好人的愚民多得和草芥一般,您這麼在乎一天走過大街的草民有什麼下場,我甚是佩服,但我也把我們的底线放在這里。”她放下了茶杯,對窗外伸手,抓住遠方的雲,“你要為民請命,得跪著,你要革命,得求著。你可以弑君,也可以入關,我們都不在乎,但你敢殺權貴,甚至到時候進京了還在殺我們的人,又不肯立刻稱帝追認龍帝為祖宗再沿襲各地世家,那你就是和大炎上百億人民為敵,你就是離心離德給自己找死。”
“……”
麒麟的手收了回來,放在桌上,手指敲了敲,“想清楚,間宮咲大人。你敢給自己找不自在,上百億百姓可要吃飯,他們吃飯就是歸我們的,而我們不止有百姓送死,我們也會誓死抵抗,實在不行……”她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多少異族求著入關,他們恨不得稱帝呀,他們絕對比你清楚得多該怎麼干,退一萬步說,他們真的連世家都殺,恐怕就只是自己人太多了,需要挨個封王封侯吧?那贏的還是我們,我們可以說一切壞事都怪異族!那我們又是民心所向!因為百姓真信了所謂異族就是野人就是野蠻的憑空出現又只想屠殺炎國人的畜生!以前我們隨意率軍屠殺野人村落把男女老少全殺光之類的也不需要管了,人民都是信的,我們可是沐夷王化!”到了最後,堂堂麒麟不像樣的笑了出來。
天皇的表情不怎麼好看,太陽的光都失去了熱量。
——區區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