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年代,赤蓮還不討厭魚,溫妮莎渾身還布滿魚腥味。【akarenn文學】
漁村內,孩子們圍繞著一個剛剛出海歸來的女人。她是村里的孩子王,雖然年紀不大,卻備受歡迎。她爽朗的笑著分了一盆打撈上來的魚蟹給孩子們,孩子們領了海貨,也一涌而上央求父母進行烹飪。她叫做溫妮莎,罕見的具有龍血的混血血族。她的母親把她帶到村落里的時候,她也不過一個孩童模樣,幾十年下來,她總算是長成少女一般的模樣。
溫妮莎的母親出生並不顯赫,自她母輩就是混血種,她的母親更是與一位龍人族的先生成了婚,但是自大她有記憶以來便沒有見過父親的面貌,每當同齡孩子和父親在一起嬉戲時,她總會回去詢問母親,父親去哪里了。母親總是溫柔的揉揉自己的腦袋,隨後給自己烹調心愛的苹果派。
你的父親,去參加一場戰爭了哦,他是為英雄~
母親的話語一度讓溫妮莎有些憧憬父親,她渴望父親凱旋歸來的那天,她也可以和其他孩子一般享受天倫之樂。直到有一天有一群孩子嘲笑自己。
你的老爹拋下你們娘倆走了~你是個沒人要的娃~
你胡說……
溫妮莎懊惱的和孩子們動了手,她在動手面對三個年齡大過自己的男孩時,竟然也不落下風。硬生生打掉一個孩子幾顆牙後,自己也渾身是傷的跑回家找母親哭訴。母親沒有說什麼,安撫自己幾句後,便去制作了苹果派。
事情本該告一段落,如果不是那個掉了牙的孩子是當地貴族的子嗣,溫妮莎現在也是在帝國邊緣生活。面對貴族灼灼逼人的發難。母親沉默的收拾行囊,這是溫妮莎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力量,也畏懼著自己的力量……
在荒僻的漁村,再無禮儀束縛,人人貧窮而安貧樂道,溫妮莎望著大海,出海的男人每次都會帶來食物和稀罕的海螺,使他成為村里最受歡迎的人。如果沒有意外,再過幾十年或許他就能成為下一任村長。嗯,沒有意外的話。
一支箭射穿男人的胸膛,海浪把他拍打在岸上時,他已經殘破不堪。幾乎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除了已經泡的浮腫的臂上的刺青外,沒有任何相似之處……村里給他舉行了葬禮。隨後陷入死寂。帝國與臨近的周遭小國發生戰爭,漁村便是其中的受害者。在幾乎每隔幾天就會有人死於戰火,躲在家里似乎是最安全的做法,但是這樣子……誰來捕獵?誰來養活村落呢?男人們沉默時,溫妮莎望著母親。她的美眸里充滿擔憂,食物匱乏時,外來人會被當做垃圾一樣清掃出去。現在是戰爭時期,流浪人的悲歌何日才能止息呢?
“既然如此……就由我來捕獵吧?”溫妮莎毅然決然的起身。所有人看著她,小鬼,女人,如何能大海較量?村長白了她一眼。
你?不行的,你太小,還是女人。
那麼,在座諸位哪位願意出來?為村落解憂?
眾人沉默著,溫妮莎也因此成為趕海人。
“無論遇見什麼,三日內必須回村落,不然就會被海王爺吃掉,遇見大浪記得回避,雨天不要出海,無論收獲多少,回航都要留一枚銅鯨幣作為海王爺的納奉。”村長囑咐多遍後給予她一把插的烏黑發亮的魚叉和三枚銅鯨幣。
那麼,我出發了。
她向村人揮手,眾人注視著這個孩子消失在暮色里,隨後各自散去。
第一次出航,她便捕獲了一大網海魚,孩子們歡呼著圍著她。她把海魚逐一分了後,帶著兩條大魚回了家。母親久久的抱著她,她與母親相擁……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可以合理的運用。
一年復一年,她已經漸漸成為村里支持下去的頂梁。對於大風大浪的歷練使她的膽魄與精神早已無比成熟,一個出海天,本應該准備好小舟,忽而天空宛如潑墨一樣漆黑,她皺著明天看著天空。村長望著天空,喃喃自語道“下雨了,出不了海咯。”
出不了海,大家吃什麼?
村長沉默著,沒有答話。
溫妮莎不屑一顧,執意要出海,對她而言,大海宛如自己的庭院,天要下雨,人要生活,她要做的只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海浪,比以往要大的多,大到駭人,溫妮莎抱著魚叉,死死的支撐小舟不至於瞬間被打散。她望著海浪里蠢蠢欲動的龐然巨物,掏出一袋銅鯨幣向它砸去。
“你要的話!都給你!”
空氣中宛如帶著一股腥臭味,海浪拍在臉上帶來一陣陣的鈍痛,雨水打在臉上把自己的發梢徹底打濕,她從濕透的劉海里看見,一雙宛如燈塔一般的眼睛,發著紅光……
三天了,她沒有回來,村長搖了搖頭,說著什麼“她不聽我的話。”只有她的母親焦急的在岸邊等待。
四天,五天,……七天,九天……十四天,十六天……認為她還活著的人越來越少,不少人已經在商量下一任趕海人的選拔,只有她的母親神情憔悴的縮在海岸上等待著。
十九天的黃昏,她的母親昏昏欲睡的靠在礁石上,一個浪潮打來,把她弄醒,她望著眼前的一幕,驚愕的張大了嘴,任由感動的淚珠緩緩留下,遲遲沒有說話……她的女兒像個英雄一樣,在金色的余暉下,乘坐一塊巨型的鯨骨歸來。
吾許你的,終會實現,放棄這些無聊的臆想 ,加入帝國,成為吾的左膀右臂,如何?【akarenn文學】
所以說……海王爺是鯨魚嗎?
孩子們詢問著村長。
村長面色復雜的看著溫妮莎。
“你是這麼活著回來的?”
“一杆魚叉,一顆膽魄,一具屍體,還有我的母親在等我。”她輕描淡寫著說著,誰也不知道這19天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那麼船和魚叉呢?”
“船在第一天就翻了,我在鯨魚的腹中斗了四五天,魚叉也折了。但是最終我還是耗死那個畜生了。”她帶來鯨魚骸骨,看起來像是某種魔化獨角鯨,連角全長接近50米,以這個大小來看,確實很接近歷代趕海人口中所言的海王爺。
“你先回來歇幾天吧……我會讓隔壁村的人把骨頭賣掉,聽說貴族喜歡這玩意。”
“我要把角留下。”
“隨意吧,畢竟是你拿命換來的。”
溫妮莎如願以償的取來那截鯨角,在鯨魚的腹中,她找到不少銅鯨幣,它們就躺在鯨魚腹中,從來未被消化過。她把這些錢收集起來,在臨邊的小城內找到一個鑄劍師傅,打磨熔煉,加注鋼鐵,花了個把月,打造出一把約有兩米又五的巨型大劍,取名“鯨殺劍”,溫妮莎本身的個頭就不小,背負著這一把巨型大劍更讓附近的地痞流氓不敢找漁村的麻煩,可惜好景不長,戰火延續而來……
帝國來漁村宣傳了。溫妮莎看著一個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官員,最終把目光鎖定在隊伍末席銀發騎士,她與所有人不一樣。所有官員帶著有色眼鏡而來,把村人當做垃圾一樣看待,唯獨她認真的挑選著可造之才。“她是誰?”溫妮莎望著她,饒有興趣的看著身旁的村長。
“噓,小聲點,別囔囔,這位是貴族小姐,是騎士小姐”村長慌忙把她拉到一旁解釋道。
“貴族……?”她頗為不屑的翻了個白眼,在她心目中貴族全是一幫不中用的家伙,比不上自己這些在海浪里拼搏的健兒。她重新望著那個銀發的姬騎士,自言自語道。“這個國家只招收這些草包飯桶,真是離滅亡不久了。”殊不知一個騎士靠的較近,居然被他聽入耳了。
“放肆!哪里來的鄉野村夫!在此放肆!給我拿下!”他抽出佩劍指著溫妮莎,兩個騎兵上前想要控制住她,卻被她一擺手推開。兩個騎兵也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反抗摔了個大跟頭。兩人面面相覷,起身就要收拾她,這一個大動靜,讓她身前一連圍住七八個騎兵。
“再敢反抗!格殺勿論!”
溫妮莎環顧四周,咬了咬下唇;周圍圍了不少村人,卻沒有一個人膽敢忤逆帝國的軍隊。就當她閉目待死時,騎兵齊刷刷的讓開一個身位。“赤,赤蓮閣下……這個家伙她出言不遜。”那個原本指揮的騎士見到自己的上司走來,連忙說道。“知道了,吾全部看到了。”銀發的姬騎士仔細打量一下溫妮莎。這個村女比自己還有高一個頭不止,當然自己也不算瘦小,但和她相比,體型明顯成了劣勢。而溫妮莎眼中,盡管她騎乘著高頭大馬,卻宛如孩童般瘦小,自己依舊能與之平視顯得頗為可笑。自然而然也流露出一抹輕視的神色。
電光火石之間,一柄十字劍已經向她襲來,溫妮莎看見赤蓮的動作,死死情急之下握住劍首,鮮血點點滴滴從她掌間流落。眾人見長官的佩劍被人握住,紛紛拔出自己的佩劍,只待一聲令下,就要把這個狂徒亂劍刺死。村人們惶恐的望著這兩人,氣氛一瞬間下降到冰點。兩人一言不發,互相對視,似乎在進行精神上的角逐。
“松手,吾一抽劍,你半條胳膊就廢了”她冰冷的說道。“呵——做的到話,就試試啊!”溫妮莎拳頭攥的更緊,原本緩緩滴落的鮮血瞬間匯成娟娟細流,見溫妮莎沒有半點退步狀。赤蓮松了勁,整把十字劍脫手而出,被溫妮莎順勢拽到身旁。她錯愕了片刻,還是捧著十字劍獻上“唔,你的劍。”
“你,叫什麼名字?”
“哈?溫妮莎”
“溫妮莎是嗎?吾記下了,這麼喜歡這把劍的話,賜你了,隨行醫官替她包扎好,納入新兵,領伍長職。”赤蓮沒有接劍,牽著馬向著隊伍前方前去。“但,但是閣下……她她……”先前的騎士指揮快馬加鞭趕到赤蓮身旁驚慌的匯報著。
“她對大帝國的出言不遜……”
“夠了,還嫌丟人不夠是嗎?”
“抱歉,但是像她這樣子的狂徒,屬下以為——”
“吾說夠了,你沒有聽明白嗎?”赤蓮白了他一眼,瞬間讓這個喋喋不休的家伙住了嘴。“諾……”沒有得逞的他滿腹牢騷的回歸隊伍中央。而赤蓮則獨自一人思索著剛剛那個女孩,她的力量比想象中的要大,如果要為維護帝國的尊嚴而殺人,那為什麼不能替帝國培養一個英勇的戰士呢?畢竟,帝國的尊嚴高高在上,但眼前的戰士有血有肉,自己還是分得清那個更有重量。
吾身效以帝國,
身心所行 ,皆為吾王。
呵,這口號真蠢,溫妮莎脫口而出,就被一個士兵捂住了嘴。“切莫聲張,隊長,這可是要命的。” “哼,帝國便是太注重形式化,才會節節敗退。”溫妮莎不屑的說著,望著分配給她的幾個小卒。
“所以,咱們是一伙的了?”
“額,軍紀上是這樣子的,我們隸屬於你管理,再上面有什長,什長上面是百夫長,千夫長等。你這算是軍隊最低的官了吧。”一個瘦小的士兵說道。
“你成年了嘛?小鬼?”溫妮莎輕輕撫過他的腦袋。
“當然,我參加過三次戰役了,兩次和狼人打,還有一次和教會的人打”瘦兵拍了拍胸脯,頗為得意。
“還挺得意,我問你,你打了這麼多戰怎麼還是個無名小卒?”
“啊,我是混血種,也就是那些大人們口中的雜種,我在前兩次戰役一次是牽馬,一次是刷鍋,第三次我的長官戰死了,我就躺下裝死了。”他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像個害羞的孩子一樣“軍事法庭沒有找我麻煩就很滿足了,不求出人頭地,嘿嘿。”
“哼哼,真可恥呢,口號喊的最響亮的是你,裝死的也是你啊?”溫妮莎打趣他道。
“沒,沒辦法嘛 ,我有必須回去的理由,我有個未婚妻,叫安吉麗娜,是個大美人。當然,沒有隊長你的尺寸大啦~”瘦兵色眯眯的盯著人皮甲前凸起的兩大團柔軟之物。
“找死啊!有未婚妻還色眯眯的!~”溫妮莎沒好氣的拍了他一下,差點把他拍出去老遠,老半天才緩過氣來。“啊,要死要死,差點死在自己人手里。”
“喂,瘦子。”溫妮莎忽然正經起來。
“啊?有何吩咐隊長。”瘦兵也極其滑稽的行了個軍禮,惹得其他幾人捧腹大笑。
“別鬧,打完這次戰,回家吧。”
“……我也想回家,他們叫我雜種,除了軍務,我找不到更好的謀生的法子。”瘦兵苦笑一下,拿出一封已經泛黃的家書,是安吉麗娜寄給他的,他早已寫好回信,卻因為戰事遲遲沒有發出。
“……那好,你做長矛手,縮在盾甲兵後面點,如果發軍餉了,我支援你點,回家吧。”
“嘿嘿,好哦,那以後我請你們喝喜酒,大家都要來哦!”瘦兵頗為得意,溫妮莎點點頭,軍營中忽而傳來一聲疾厲的集結號。溫妮莎瞬間起身,綁好繃帶的手握緊鯨殺劍。嚴肅的指揮道“伙計們,干活了!”眾人起身向著軍號方向集合。
向往的軍旅生涯,正式開始了。
營地里,百夫長指揮著近二百人的隊伍,聽著陣前統領的訓話,溫妮莎所在的是第二梯隊,立刻支援第一梯隊,兩支梯隊匯合後殺出重圍,直到第三梯隊支援,三個梯隊返回這里清點人數。溫妮莎回顧左右,目光飄向山下的硝煙,瞳孔漸漸放大。
此時已經是深夜,但山下燒的燈火通明,宛如白晝。山下的人廝殺聲,喊叫聲,悲鳴聲,馬匹的嘶吼,狼人的怒號,山下的平原宛如阿鼻地獄般光景;任由在場的人如何雄心壯志,此情此景難免雄軀一整。
“後排出刀!隨令進攻!退者皆斬!”指揮官下令進攻,還有幾個膽小的正猶豫間,指揮官連斬殺數人;與普通鐵劍不同,指揮官的劍是一把鍍銀劍,如果被刺到,非純血種基本上難逃一死。至於為何選擇鍍銀而非純銀呢,原因在於純銀本身硬度不高 作為武器性價值不高,實用性也不高,故在高層手里一般都有鍍銀劍。可憐不少強征來的村人,並沒有經歷訓練,分配了武器就在發配到戰場,此時正駭的要死,轉身要逃脫,就被一劍刺死,僥幸沒死的,也被兵馬踐踏,大概是粉身碎骨了吧。溫妮莎深呼一口氣,這是她期盼已久的戰場,只是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跟進我,伙計們!”帶著幾人衝進狼人堆中,兵士們也被她的熱血所感染,戰局瞬間火熱起來。
”呵啊!”鯨殺劍左右揮舞,宛如開道利器,居然給她殺出一片血海。一只暗灰色的高大土狼見狀向她飛撲過來。溫妮莎察覺到時已經為時太晚。
糟糕……這樣子撲過來是盯著自己的大動脈而來,已經來不及閃避了,以手臂脫臼的代價說不定可以用臂膀擋一下,她本能的護著自己的脖子。自己手下的盾兵一躍而起,皮盾牢牢的護著自己的隊長,卻被那只土狼一記利爪擊穿皮盾,連同人半截劈開,一腔熱血澆在溫妮莎臉上,她的瞳孔震動一下,略微發愣片刻,臉上一陣劇痛,半片皮肉已經被這個土狼抓了下來。也正是這份疼痛叫她回過神來。眼前的狼人正啃食同伴留了一地的腸道……
畜牲!急火攻心,她橫起大劍,照著這個土狼的背脊砍去,一陣汙血四濺,土狼刺痛哀嚎,向著溫妮莎怒吼著,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咬,她接過一柄小圓盾就塞入狼人口中拖延,便要拔刀,卻見鯨殺劍死死的卡住他的皮肉之中。狼一向被稱作“銅頭鐵骨豆腐腰”,嫻熟的老兵都會進攻它們的腰際,但溫妮莎沒有訓練過,大刀一斬便砍在硬骨頭上,現在可好,拔也不是,棄也不是。溫妮莎殺心一起,既然拔不出,干脆順力把這孽畜連腰腰斬。
她雙臂猛的發力,如有無盡之力般,猛的加壓刀柄,此刻的鯨殺劍如鍘刀一樣一點點切肉,擠斷骨頭,疼的這土狼無能狂號,嘴里卻塞著個圓盾,只能拼紅了眼向前撲去,卻把溫妮莎抓住破綻,待他雙腳剛一離地,溫妮莎借勢甩起大刀,這土狼做夢都沒想到,眼前之人居然有如此神力,自己連到自己背脊上刀刃一起在空中劃出一個弧线,隨後重重的砸在地上。自己只覺得腰部一陣濕熱,隨後便是痛入骨髓的銳痛襲來,它哀嚎著呼喚同伴,一抬頭看見自己已經整齊切開切口的下身,瞬間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溫妮莎大口喘氣,她剛剛幾乎要脫力,如果是決斗,她已經勝了,但是戰場之上,你殺一個敵人,還有更多的敵人涌上來,還沒有容她休息,一個狼人再次撲了過去,她一個翻滾躲過,身旁一個長矛手的腿骨徑直折斷,還沒有等他哀嚎,群狼四起,一涌而出把他開膛破肚起來……
計劃好像完全打亂了,亦或者,這個計劃本身就是有瑕疵的?第一梯隊遇見的是狼人精英軍團,幾乎是團滅的情況下,溫妮莎所在的第二梯隊前往支援。等到殺入重圍,才發現第一梯隊已經寥寥無幾,集合與否,他們都活不下去了。目前來說,最好的止損就是快速殺出去和第三梯隊匯合,但是偏偏這時指揮官中箭身完,整個第二梯隊群龍無首,混亂的支持著,人們祈禱著,盤求著第三支隊的到來。
隊伍銳減,百夫長身死,什長身死,隊員身死,溫妮莎揮舞著鯨殺劍,一步步後退,直到撞到一個人的後背,一個熟悉無比的後背。
“呼,瘦子,其他人呐?”溫妮莎送來一口氣,至少不是冰冷的匕首。
“……已經沒有人了,隊長”瘦兵的聲音在顫抖,“你在害怕嗎?真沒出息。”溫妮莎回頭瞟了他一眼,愣住了。眼前的瘦兵面無血色,渾身焦土,僅剩下的一臂緊握長矛 ,握的青筋暴起也沒有絲毫放松,他的聲音確實在抖,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冷的,卻沒有絲毫懼色。溫妮莎飛快的扭過頭,強忍著憋住淚腺,她不敢流淚,眼前如果模糊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定;
“堅持住,瘦子,等到第三梯隊來……”
“他們不會來了!我們已經是棄子了!”瘦子忽而聲音高亢,激動的叫到。
“會來的,會來的……”溫妮莎也漸漸沒有了底氣,她看見太多士兵倒下,卻沒有看見一個援軍。
“隊長……如果經過珊瑚海的筆直走第三個的村子時,能不能替我和安吉麗娜說一句,我愛她”瘦兵喘氣的氣息越來越低微,他已經為這個國家留太多血了,眼看著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婆婆媽媽的!這種事,活著出去親自說啊!”她拉起瘦兵,想要從人海中殺出重圍。本就體力不支,還有拖一個人衝出包圍圈談何容易,左闖右撞,沒有任何突破口,身上突然添了不少傷。溫妮莎擦了擦面頰上的血。眼神卻如雄鷹一般死死盯著圍住這個的眾人,只有一個角落松懈,她就會帶著人突圍。她只需要調整呼吸……組織下一次突圍,而狼人也見識到她的勇武,也沒有一個人上前,他們在等著她力竭,隨後飽飲敗者血肉。
與此同時,本不歸屬於這個戰區的赤蓮攜著一眾騎士從偏遠的小道路過,她所領導的戰區剛剛經歷一場苦戰,現在正准備向著指揮部的費爾明上將匯報戰況。“停”她擺了擺手,示意身旁的騎士止步,眾人望著遠處的戰火;一個高大的女人揮舞著一把不知名的長柄武器嘗試著突圍,卻因孤掌難鳴,一次次被兵甲推回原處。身負重創,手里卻拖著一個人,沒有放棄的意思。而他們的鎧甲現實著他們的身份——最末等的強征兵。
“我當什麼呢,幾個小卒罷了。”一位騎士牽馬要走。“他們是帝國的勇士,現在正在被我們的敵人圍攻。”赤蓮望著他,言語帶有幾分怒意。“那又怎麼樣?費爾明將軍是要我們奇襲,現在我們已經完成使命,當務之急是要匯報戰果。”騎士一臉不屑,很顯然不想同這些下等人同伍;和軍隊不同,騎士是由各地挑選的貴族訓練而成,擁有高貴的血統和無盡榮耀,他們確實敬畏著赤蓮,但也僅僅是因為庫倫公爵的影響。真要發號施令,他們卻對這個剛剛當上騎士的小姑娘報以懷疑的態度。赤蓮沒有再說什麼,獨自策馬向著戰區奔涌。
這幫人,純粹是來戰場鍍金的,只要贏得一場戰役他們就會退役回到故里,炫耀著戰場上他們有多麼英勇,殊不知真正英勇的人正在被他們所唾棄。每每想到這,她的內心就一陣刺疼。
“缺個伴嗎?”熟悉的男音在耳畔說道,她回過頭,一身青色板甲的蘭斯洛特扛著巨斧緊隨其後。“太不夠意思了啊,單獨行動是沒有把我們這些老戰友放眼里嘛。”愛麗絲打趣的說道,背後正是那把與她的體型格格不入的門板闊劍。
“你們……不必冒險的。這只是吾的個人行為。”赤蓮重新把目光放在戰場上,眼角卻有些發酸。
“是啊,我也是自願和你一起來的,愛麗絲呢?怕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哦?它們的數量可是我們的幾十倍呐。”蘭斯洛特緊隨其後,一面調笑著落後的戰友。
“誰怕了?!我還怕沒人給你們收屍呢!”愛麗絲惱羞成怒 ,連連甩著馬鞭,奈何她的兵器太過沉重,再好的戰馬也行動不便。
“好……無論我們誰出意外了,剩下的人都要掩護對方撤退哦。”赤蓮明白兩人的心意,嘆息間做出最大的讓步。
“容我拒絕,赤蓮閣下,騎士可沒有拋棄同伴的。”蘭斯洛特第一個表態,作為貴族的他頗重情義,要他放下任何一人獨自離開都難比登天。
“如果你們出事,叫吾如何與你們的家族交代呢?”赤蓮面露難色,如果因為戰局指揮而殉難,家族自然也不會說什麼,只當子嗣獻身於帝國,但是如果是個人行為連累到他人,就容易給人留下借題發揮的把柄。
“那就一起瀟灑的活到最後吧!”愛麗絲舉起大劍,從馬背上一躍而起 ,向著狼群奮力的砸去。刹那間,宛如大地都顫抖著……
狼人們遲疑的回過神,野性的本能迫使它們陷入戒備狀態,此刻,三個殺紅眼的生物正在向自己靠近!
三騎破圍萬軍陣,慷慨赴死既今朝。——《血族戰爭史》中對此戰役的評價。
狼人這種生物雖然沒有血統之說,但是還是有種族的強弱性,強者會拋棄弱者,弱者與弱者匯聚,選舉一個弱者中最強者成為座狼,而擁有領地的座狼才有資格稱為狼王,與血族的一世繼承的血皇或親王不同,狼王源於部族自封,導致狼人間可能有數百個王。為了抵御血族,部族和部族也會進行短暫的聯合,但是很明顯眼前這支部隊並不是什麼強者。
愛麗絲奮力揮斬的,三騎中唯一的重甲騎,她的沒一次抬手都是殘肢與斷首,再看她的門板重劍,即使沒有成功切割也會把利用蠻力把人肢體碾碎。有些狼人的皮毛可以媲美人類的鋼鎧,但是遇見這把門板重劍就只能無可奈何的支離破碎。
蘭斯洛特的大斧向著一條道劈去,隨著地上的屍體漸漸多了,狼人也主動避開他的利斧,這極大了方便了赤蓮深入敵圍。
”速戰速決,如果大部隊來了我們都得交代在這里!”蘭斯洛特叮囑一句,一斧劃開一條血路,以目前的戰局來看,這只是一直劣族小隊,雖然傷不到自己幾個,但是如果有別的狼群嗅到血味支援,縱使幾人本領再高也無力回天。
“別受傷,吾去去就回。”赤蓮會了意,向著人海突入。
疼痛,疲憊,殺不盡的敵人,溫妮莎的眸子漸漸失神,只是麻木的揮砍著鯨殺劍,她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為何要揮劍,只是純粹的肌肉記憶支持著,直到一只手直愣愣的拉拽住她的刃口。“嘶!”頓時鮮血四射。溫妮莎緩過神來 看著眼前被自己劈傷的姬騎士,內心無比彷徨。“……你,你怎麼來了?我已經死了嗎?”
“說什麼胡話,放下你手里的人,和吾一起殺出去。”
“手里……”她低頭看了眼,面色青灰的瘦兵,好像想起什麼,呆呆的望著人。
“喂!”咣!火花四濺,一只明顯像將領級的狼人抄著一把砍刀往人後頸砍來,若不是赤蓮招架及時,恐怕溫妮莎已經身首異處。“別傻站著了啊……幫幫忙啊!”雖然是招架住,但是那惡狼的刀不斷下壓,絞到赤蓮兩股戰戰,手臂青筋四起,眼看就要招架不住。
“啊……哦……”溫妮莎反應過來,舉起鯨殺劍,掄圓胳膊就向狼大將的脖頸劈去。這不出刀還好,下一命一個渾圓如足球狀物滾落在地,那惡狼突兀間沒了首級,力道卻沒有松懈,下一秒血如泉涌,濺了赤蓮一臉,半響那似小山般的屍體跌落在地,赤蓮連忙側身避開,喘息間看著地上的無頭屍體,再看看那個渾身是血的末等兵,那柄長劍的血閃未冷,一揮一斬,又是一個倒霉的家伙被斬成兩段。
她是怎麼做到的?赤蓮望著她的眼神由敬意轉變為崇高;自己曾經不止一次用劍卡在狼人的體內,眼前的強征兵卻把狼人切割的砍瓜切菜一般。糾結是何等怪力才能做到?雖然三人騎里,赤蓮的筋肉強度是最末等的,但是光血統的存在,還是能碾壓不少訓練多年的混血種。而眼前的這個女人,沒有訓練過一天,她的力量甚至超越她的血統的存在,如果加以訓導……究竟會培育成怎麼樣的怪物啊,不對,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還沒有脫離險境。
“另一只手給吾,吾帶你殺出去。”
“……我不能放棄他”她一手握著鯨殺劍,一手護著瘦兵。
“它早斷氣了!放棄吧!”
“我們約好的!”
“你想我們都死在這里陪你們?!這里是聊天的茶話會?這是戰場!服從命令!”赤蓮拽著她的肩甲,一連拉拽數次未能憾動,只能惱火放開喉嚨怒號。溫妮莎環顧四周,看著寥寥幾人和漸漸壓近的狼人,在低頭望著大地上的血泊,早已分不清敵我,與泥土混合一處,苦笑著松開手,瘦兵殘破的身軀緩緩落地。
“所以,我沒有被拋棄,對嗎?”她握緊手里的長刃,鄭重其事的詢問赤蓮。
“吾不敢打包票,但是在騎士信條里,可沒有拋棄一詞,如果活著出去,吾會引導你進吾的騎兵衛隊。”赤蓮看著她,全然不知道自己一臉血汙笑起來怪駭人的。“所以,一定要活下去啊,吾真想看看你這樣子人會成長成什麼【怪物】”
“真是的……對女孩子說這種話,您真惡劣呢?這也是貴族的惡趣味嗎?”她的指尖輕輕沾去眼角的淚水,身體也漸漸開始疼起來了呢,真好呢,我還活著,我還能呼吸這渾濁的空氣……
“是啊,惡趣味也好,劣根性也好,請多關照了,溫妮莎是嗎?希望吾沒有記錯。”赤蓮邪魅一笑,舉起自己的佩劍,一團青紫的電光在劍身上跳躍。附魔,以自己的魔力強化兵器,溫妮莎看見過這種技藝,但是純度這麼高的附魔卻是真的聞所未聞。
“可別驚掉下巴呦!”赤蓮舉起那把鋼鐵佩劍,奮力向著一個方向甩去。那團雷光由劍身匯聚,越集越發強勁,竟成了一條布滿雷光的黑龍狀波動,向著狼群劈砍而去。不好,蘭斯洛特暗暗叫苦,也不顧身份與禮儀在地上連滾幾個跟頭才洽洽躲開。而在廝殺的愛麗絲看見那條黑龍伴隨著強雷的噼啪聲,眼神漸漸泛白。大腦片刻瞬間做了危機預警,抱起兩團已經死透的狼人屍體壓在自己身上。
轟隆!!!!
隨著一聲巨大的轟鳴,大地亦隨著悲鳴而顫動著,強光直射之下,溫妮莎的眼睛瞬間被刺傷。半分鍾後,她忍疼睜開眼望著那片土地。不由得驚叫一聲。
此刻的戰場中端宛如被隕星襲過一般,留下一個焦黑的深坑。不對,與其說是戰場,或許焦土更為合適,畢竟……除了她們幾個已經再無生靈。滿地黝黑的焦骨和閃爍雷光的肉塊,距離剛剛波動直擊點的屍體此刻已經融為碳塊,再也不分敵我……
“呼,差點被閣下殺害呢……”蘭斯洛特灰頭土臉的爬起身,剛剛他已經做了防御姿態,卻也被爆炸的余波震的一臉揚塵,他用靴子踩滅披風上的殘焰,向著溫妮莎旁的赤蓮走來。
“嘶!渾身麻的在作疼啊!”愛麗絲拋開身上的幾塊焦炭,雷擊的威光下已經變成了爆炸頭。她氣惱的想要起身,但是強雷麻痹了她的肌肉,剛步行兩步就一天栽倒在焦土之上。“用得著用這招嗎?!”她不滿的抱怨著,掙扎的起身與赤蓮匯合。
“抱歉,抱歉,看著那些畜牲越來越多了嘛,所以情不自禁就……說起來,你們能攙吾一把嘛,感覺身體都被掏空了呢”赤蓮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身體搖搖晃晃隨時都會倒下一般。
“呵,現在知道消耗過度了啊?你活該啊!”愛麗絲惡狠狠的懟了一句沒有攙扶的欲望。
“不過……這純粹的魔力,應該說,真不愧是庫倫之血的後裔嘛……”蘭斯洛特看著地上尚且閃耀雷光的的土地,由衷的敬佩道,他是聽說過哪位嗜殺的公爵的,曾經用血腥手腕碾壓過反對帝國的七個部族而聞名。作為他的子嗣,繼承這份強力的血脈,估計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吧。
“呵,其實吾一直在壓抑著血,體內的血衝破束縛,大概就會變成怪物了;這副身體已經不足以與血液抗衡。”赤蓮苦笑著,一頭栽倒在溫妮莎的肩上。“抱歉呐,吾實在是太累了,借用一下。”
“唔,我不在意的。”溫妮莎沒有抗拒,她只是驚嘆自己肩上看似瘦削的小個人體內竟然蘊含如此強大之力。
“你最好時刻壓抑住!避免什麼時候把我們都宰了啊!還好我的鎧甲是龍鱗……”愛麗絲惡狠狠的說道,忽而注意道眼前溫妮莎的龍人體征,連忙道歉“抱歉……我沒有冒犯的意思。”
“唔,沒有關系……”溫妮莎望著她鎧甲的身上鱗片有些入神。“等我死了,你們也可以用我鱗片鑄造鎧甲……”
“沒有人會利用你的遺體,即使你戰死也會成為帝國的英靈。”赤蓮拂過她的發髻安撫道。
“是,是這樣子嘛……”溫妮莎死死望著一個角落,幾分鍾前,瘦兵還安詳的躺在這里,現在除了廢土一無所有…
“抱,抱歉,”愛麗絲看著她惆悵的樣子,誤以為她還在糾結自己說的,有些手足無措。只能由衷的道歉著。她本意是想要借用龍鱗的抗魔性來表達剛剛那記衝擊的危害;實際上愛麗絲能活下來也是奇跡一般;剛剛的附魔為“既死之雷光”如果直擊下,據說是不會有幸存者,愛麗絲也是急中生智的找了幾個墊背的,再有龍鎧散去大部分魔力才避免了不可逆的傷害。
“沒關系啦。”溫妮莎吸了一口氣“這就是戰爭嘛?” “恐怕是的,之後的戰役會必這個嚴峻的多。”赤蓮閉上眼,她發髻的血腥味一直在鼻間回蕩。
“呼,我先前挺憧憬戰場的……”溫妮莎像泄氣一樣,渾身繃緊的肌肉放松下來。
“現在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失望。”
“異常失望……”
“想退員嗎?根據帝國的發令,每個動員兵至少參加一場戰役後就可以憑借功勛拿到遣散費,如果你要走,明天就可以向軍需處打報告,但是吾迫切希望你留下,作為吾的助手,成為帝國的左膀右臂。”赤蓮從她背部起了身,向著溫妮莎拋來橄欖枝。對一個初赴戰場之人,這是莫大的殊榮,但對一個女性來言,這也是極其危險的,自己需要尊重她的抉擇。
溫妮莎抬頭與之對視。
“我加入軍隊是想和自己的父親一樣成為英雄,但是我是第一次見到死這麼多人,我,我想我需要冷靜一會。”
“每個英雄誕生,背後都是白骨累累,無論是友人亦或者敵人,都會以鮮血鋪成紅毯迎接他的降臨。”赤蓮意味深長的說道。“回去休息會吧,等傷勢痊愈後,會讓人送你回去。”
“等,等下,我還是想和你們一起!”
“嗯?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你會騎馬嗎?你可能現在做不了騎士,但是吾缺一個騎兵隊長。”
“馬……”溫妮莎遲疑的看著。“練習練習或許會。”
“一個優秀的騎士可能要練五到十年,但是我們可能明天就要打仗,算了,你先收拾收拾吧,明天就來吾這邊報道,剩下的吾會和費爾明上將溝通好。”赤蓮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還有點自我時間,接下來的日子,可能會生不如死。想要做什麼?”
“找個安靜的地方哭一場?”
“別被人看見,士兵。”
“我盡量……”
“好,收隊,我們走。蘭斯洛特,愛麗絲。”
三騎士轉身尋覓自己的坐騎,這是赤蓮遇見溫妮莎的故事,也是【將軍】蘇醒的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