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也是萬物復蘇的日子。邁步在櫻木花道中,兩邊被柔和的粉白所包圍
溫暖的陽光透過樹蔭的縫隙,閃著斑斑點點的金光
繽紛的落英,將大地鋪上了芳香而柔軟的毛毯
一同走在路上的少女們有說有笑,清脆的嗓音響徹耳邊。
而我,只感到喧囂。
穿著加厚的衣服,陽光早已濡濕了我的衣領
飄落的花瓣飄落在衣服和皮膚之.上,造成煩擾的癢覺。
從我身邊經過的少女們,再怎麼美麗,但也不可能與我有任何聯系。
也許是太較真,也許是太多愁,我失去了僅有的兩份友誼。而那都是在英國的事了。
我,高二的少女-安乃夏凱特,選擇了逃避,逃避那曾經讓我傷透了心的倫敦,那讓我感到一切都已經終了的倫敦。
我正踏入的,是東京的貴族學校,東島河女子高中-僅因為自己稍微有點好的成績。
步行進校門,刻著花紋的立柱像石膏蠟像般的純白,一直從教學樓延伸到校門口的紅色毯子,初代校長的雕塑,還有校園里緩步走動、溫柔待人的富家女子
這里的一切,無一不展示著貴族的氣勢,大概有銀河星高中的兩倍多。也給我的心帶來一記重擊。
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看著自己的肖像散亂的短發天然隨意地翹向兩邊
低垂的眼眶與黝黑的眼角,訴說著褪.黑素的逃逸。
無論怎麼整理擺弄,隨意搭配的衣服都耷拉著不和身體相合。
我好似是與周圍的景與人格格不入的不良少女。如果這個學校是一張照片,可能會被懷疑是剪輯上去的吧。
“誒,話說最近又有女生失蹤了呢,昨天電視上才報導過。\u0027
細微的話語傳入我耳邊一-
向鏡子中看去,我身後的兩個長發的少女,一高一矮,高個子的在矮個子的耳邊悄悄地說。即使這樣,我也聽得一清二楚。
“啊,這種事又發生了嗎?”
“嗯,非常邪乎,而且聽說,每個失,蹤女生的家里,都有讓人作嘔的粘液”
如同劈開黑夜的那陣雷,驚醒了沉浸於陰暗中的我。
也曾聽過一些雷聲大而雨點小的,也曾聽說過一些至今都還是懸案的。
我始終如同好奇的孩童,自記事以來,就鍾愛這樣的都市傳說。
親自體驗抑或是成為破解它的偵探,始終是我最大的希冀。即使有危險,也不枉此生。
之後,就是她們悉悉索索的低語。想上去搭話,卻被無形的力所牽引。與其說膽小,不如說自卑。
我或許就是讓她們所齒的異類,破壞了學校一塵不染形象的闖入者,怎麼都融不進的龐大版圖的錯誤。
她們的美麗,任憑我伸手,也無法觸及。
“叮鈴鈴”
對於品行端莊的女生們,上課鈴就是命令一般。
她們要不緊不慢地快步跑以免失態,又要准時到達,真是個挑戰啊。我不禁唏噓道。
我卻獨自來到了學校的休息室。
時區造成的晝夜顛倒,讓我疲憊不堪。即使早已經分好了班,我也不想去上。
況且開學的第一節課基本都是千篇一律的自我介紹。
開闊無人,讓房間顯得諾大。除了靠邊擺放的桌子與展物櫃,就是棕色的木制地板,仿佛能延伸到遠方。
我坐在朝陽的桌旁—
剛倒好的開水蒸騰著熱氣,飄散於空中
遠處的春山與草木交相輝映,碧綠的畫卷映入眼簾
燥熱的驕陽,此刻也仿佛溫暖下來,打在身上,柔和的清風吹拂過去,臉頰如同栽進棉花里,溫柔而愜意。
仿佛是恒古的寧靜
又如超然於星宇之外
小泯著溫水,眼睛盯著屏幕,我沉浸於這與世隔絕的世界之中。
然而,即使我習慣了與孤獨相伴,我依舊會感到些許無趣與厭煩。
不知是不是腦里一時震蕩,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
那是把左輪手槍,扳機,槍口,彈膛,都是貨真價實的。
不過子彈是柔軟的橡膠,當初也只是為了防身。即便如此,我也沒真正開過幾次,只是威脅而已。
因此,它在我身上偶爾拿出來轉一轉,耍一耍,也只是為了裝酷。
而這個教室,給我提供了展示自己槍法的資源。
站起身子,甩一甩即將麻痹刺痛的四肢,讓血液再次涌動起來。
我拿著黑筆,在黑板上畫了幾個同心圓當靶子。
“准備,”
我站在最邊上,准備喊著倒計時,槍口對准那個靶子。
不曾認為自己是劃破恐懼的光明使者
我只鍾情黑暗的力量,深邃而強大。
能夠吞噬一切,劃破一切,湮滅一切的黑暗。
黑暗,也是一種光明,只不過是光明的缺失。
我心底之光明,即於漆黑所破。
閉緊左眼,瞪大右眼,盯著靶子。仿佛能射出一道火熱的激光貫穿。
“3,2,1!”
我顫動的手指扣動了扳機。
“砰,嗖—”
子彈如同劃過長空般,我的注視下,留下一道道的殘影。
如同電視劇里的刻意特寫,又如同時間冷凝般…
“咚!”
——正中靶心
可是——
橡膠子彈的殺傷力並不大,加之自己的彈性,打不平整的白板之上。
迅速的拐彎,劃過一個大大的血紅色v形,彈向白牆—
“咚…啪!”
子彈的“旅行”,結束於響亮的破碎聲中。
擺放在櫃子上的精致藍白瓷花瓶,瞬間化為尖銳而無情的碎片。
“啊…”
我嘴上嘟噥著,
雖然知道自己闖了禍,我卻不慌不忙地拿起旁邊的掃帚,准備逃避責任—
“叮鈴鈴…”
又一陣和剛才基本吻合的鈴聲回蕩在學校。
“糟糕,該死!”
下課鈴聲,意味著這個房間絕不可能安寧。
奔涌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跳動的心髒碎裂成肉塊
腦神經也猶如消逝一般
直直地杵在原地,聽著窗外的喧鬧聲。
“吱—呀—”
充滿著恐懼與未知,我仿佛是待宰的羔羊,任由門外尚不知情的人的處置…
“同學,你好。”
畢恭畢敬的問好,隨著她的微微鞠躬,細水般流淌出。
眼前的少女,流露出與其他在校少女不同的模樣。
潔白的面龐,微紅的臉頰,仿佛抹上一層粉白,找不到一絲雀斑油痘安營扎寨的痕跡
纖細的雙手,如同水晶般,柔軟而光滑。花邊白色尼龍過膝絲襪包裹著大腿上微微鼓起來的肉。
圓形發箍,在陽光下閃著光輝,金黃色的青絲格外柔順,自然地下垂。
全身上下,閃耀著貴族的氣息。
“你…你好…”
我心不在焉地苦笑著回應她,
身體扭動著到處遮掩,企圖將自己的“死期”往後推遲一點點。
“我…我送給學校的…花瓶…”
自欺欺人也是沒用的。她最終還是看到了顯眼的碎片。
“是你把我的花瓶打破的嗎?”
她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我。平靜的眼神卻仿佛尖刀般即將刺穿我的胸膛。
“對…對不起,我…不小心…”
連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我低垂著頭,蜷縮著身子,訴說著自己的罪行。話語都變得含糊。
“你知道這是什麼花瓶嗎?”
她不斷向我慢慢走來,地面的影子在擴大,仿佛要將我困於其中。
大腦仿佛空蕩起來,眼前無比的昏花。
“從中國進口的古董青花瓷,來自於唐朝。”
無感情地解釋著,如同紀錄片上的旁白。
“唐…朝?”
我略微抬起頭。
“中國的一個時代,就像日本的戰國一樣。大概距離現在有一千四百多年了。”
“而且還是進口,所以你知道它多少錢嗎?”
細微的話語,逐漸變得急促而響亮。只覺得耳邊強烈的一震
“一千五百萬日元。”
刺耳的天文數字,如同無數根鋒利的鋼針,扎在我的心髒之上。
仿佛強烈的電流經過我的全身,麻木住了。
眼前仿佛進入了繁雜的萬花筒世界
“啊?”
“就知道你付不起。那你為什麼還那麼大膽?”
這位少女就是這所學校校長的孫女、東島河家的千金,東島河美汐
雖說我的家庭條件不算差,但是也承擔不起這昂貴的費用。我家和東島河家財團比起來,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大小姐說什麼我都聽,我會盡力去補償的,求您不要告訴其他人…”
開學第一天就得罪了最惹不起的人。我像罪犯一般卑躬屈膝地接受她肆意的懲罰。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美汐頓了頓。
“不過,話說回來,看你的樣子和語氣好像不是日本人啊。”
平靜而溫柔的語氣下,她仿佛隨時都會用自己塗著粉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扼住我的喉管。
“額,我叫安乃•夏凱特,…我是…英國人,來日本…留學。”
“英國人嗎?那能來我們學校,成績和家境應該都挺不錯的。”
“班上前…前十名吧。”
“這麼優秀的學生,竟然做出這種事,有點不符合你的形象啊。”
美汐的右手食指輕慢地挑起我的下巴。
她纖細的肌膚與我接觸
仿佛眼前被灼熱的火星包圍
只是覺得不適的燥熱感流淌在全身。
“給我抬頭~”
“對…實在是對不起,真的…”
慘痛的淚花,在我的眼眶里打轉,仿佛要哭出來了。
“不如這樣吧,安乃,你就在我家為我服務兩年吧,我家最近正好缺一個任勞任怨的女仆。”
傲慢而又嬌氣,她褪去了貴族女子的禮節,將自己的大小姐的作風暴露無遺。
“好好好,美汐說什麼我都聽…”
“先說好,我不會付任何工資的。”
“啊?”
我打了個急促的寒顫。
“不就是來賠這個花瓶的費用嗎,你還要我付工資嗎。況且,我還給你提供了住所。”
美汐兩手放在後邊,背對著我。
雖然比我矮一個頭,卻仿佛有壓倒的勢力,如同黑暗一般纏繞著我。這便是貴族氣勢。
“那…那好吧…”
我的語氣逐漸降低。
“那麼,就這樣吧。在學校我們還是同學,不過,在家里,我們就是主仆的關系了。”
美汐朝著門走去,打開大門,幾縷陽光照射進來,整個休息室都仿佛撒上了層金邊。
“嘛,快要上課了,我和你是一個班的,我帶你去吧。”
穿過長長的走廊,我跟著她沿著鮮紅的毯子走著。
一路上遇到她的學生,都自覺地停下或是放慢腳步,為我們讓出一條道。
即使我這樣,她依然能給我溫柔以待,這些學生這樣做的有些過頭了吧。
“你啊你,連續曠掉了開學典禮和第一節課,還是我幫你跟老師說你去醫務室了,不然你肯定會被記過。”
“謝…謝謝大小姐…”
“你在外面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但是記得,在家里只能叫我主人。”
往往是那個最刺耳的言語深邃地刻入我的心底。
“好的,主人。”
下意識地以主人稱呼她。
孤獨與失落,迫使我將自己的身份放到最低,無法以同齡人的角度正視她。
以自己最微小的姿態面對她,企圖渴望得到一些根本不存在,也根本沒必要的憐憫與寬宥。
“啊,怎麼現在就叫了呢。”
美汐輕微地嘴角上揚,臉蛋潮紅,笑容的確很美。
“有點頭昏腦脹了而已了。”
只是一句輕浮的話敷衍過去。
我們匆忙地踩著鈴聲點進教室—
“你是那個去醫務室的那個同學吧。”
耳邊回蕩著的,是老師平靜而親切的話語
“是的…”
“那麼,先向大家自我介紹一下吧。說說自己的名字、興趣愛好之類的。”
一個人站在講台上,底下是學生所組成的一團漆黑。
端坐的,開小差的,交頭接耳的
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面發言,大量的信息如同洪水般撲過來。
雙手緊緊地拽著衣角,來回摩挲。
多咳了幾下以騰出更多准備時間後,我的雙唇開始顫動起來。
“我叫安乃•夏凱特,是來日本留學的英國人,愛好是天文,以及看漫畫和小說,那麼請同學們在接下來的兩年多多指教。”
我何曾喜歡天文,我只是想身在英國的她一樣優秀。如今,卻依舊是失敗的那位。
出於客套的零零星星的掌聲,也只是虛無的喧囂。
我靜靜地找到空位,坐了下來,等待著課程的到來。
“好累啊!”
此時的我,正癱坐在她的家中,明明才過了一天。
亮堂的牆壁鋪著富集百花的壁紙
水晶制的燈閃耀在天花板之上
微型的水族箱中,十幾條色彩繽紛的游魚正疲倦地吐著氣泡。
這就是貴族的家庭嗎。
“別休息啊,趕快去做事啦。要知道,你來我這是當女仆不是度假的。”
美汐挺著身子攤著手,有些許的命令語氣,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我。
“那麼請問主人,我現在要做些什麼呢?”
“嘛,看在你剛開始,今天就先洗一下我的衣服吧,我馬上去洗澡換下來的衣服。”
美汐用輕快的語氣說道,如同溫和的春風吹拂著臉頰。
我身體如同繃緊的皮筋般的神經,也松弛下來
“知道了,主人。”
我故作鄭重地回答著。
“那麼現在,先相互再熟悉一下彼此吧。”
夜已深,柔和的風聲和清脆的蟲鳴,傳入房間。
作為仆人的我,就連正式的女仆裝也沒穿過。
我和作為我“主人”的她,緊挨在沙發上暢談。
即使相隔有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她的小臉蛋上的溫熱與柔軟。
時不時因為亂動而短暫的碰到她小小的手背,迅速縮回。
“啊,已經這麼晚了嗎,那我去洗澡了。安乃,今天就手洗吧。等以後你活多了,可以直接用洗衣機哦。”
依舊是關切的話語。她徑直向浴室走去。
我感到無比的舒適,但是我覺得有些不自在。她能在我打破了花瓶的情況下依然溫柔以待。
我走到放她衣服的籃子前—
雖然已經穿了一天,卻氤氳著薰衣草的清香,好似讓蒸騰的汗味也黯然失色。
潔白的連衣裙散發著絨毛的柔軟氣息
裝飾著白花斑點的粉色內褲
最能讓我在意的,還是那花邊的過膝襪。
從小腿與足對我來說,就是荷爾蒙上升的催化劑。
輕輕撫過,如同在撫摸少女纖細的腿
襪尖的那一條錯落有致的线,彰顯著足趾的起伏,亦是欲望的上升
我忍不住將手伸向它,卻有些遲疑,仿佛被凍住了一般。
我和美汐依舊有一層未知的隔膜,我卻有如此汙穢的想法。
曾幾何時—
我對英國的同學琳絲露,也有相同的感情。那份感情如同寂靜湖面的一番激浪。突然而卻短暫。
我所喜歡的,只是她嬌小的身材,纖細的腿,嬌嫩的面龐,僅是浮於表面的喜歡。脆弱而可笑。
而艾格莎麗,卻能超於表面之上,喜歡她內心最深處所在。
我極力去模仿艾格莎麗的性格,愛好,甚至穿著。
而她始終如同虛無的空間,近在眼前,卻無法觸及。
琳絲露依舊只是把我當朋友。
“也許,我真的無法獲得那真愛吧。”
我洗著衣服,唏噓著。
“額,啊啊啊!!!!”
一股綠色的軟體狀粘液,從水池的排水口緩慢地蠕動著上升,在上面探了一番,沿著水池的金屬壁流上來
延展,擴大,向四面八方流上來。
所到的地方,都留下了綠色的液體,如同軟體動物留下的痕跡。
我本身就對軟體動物的身軀的蠕動極度抵觸,甚至會覺得反胃。加之她們所說的都市傳說浮現在我腦海里。
極度恐懼感涌上心頭。失蹤少女被這種粘液全身心的折磨,無助的慘狀和嘶吼,如同幻燈片般閃爍在我腦海里。
“啊!啊!”
我一把抓起旁邊的擀面杖,瘋了似的蹭著那堆讓人反胃的液體,企圖將其挑回,卻無濟於事。順著擀面杖向著我手爬去。
“噫——呀!”
我一把扔掉擀面杖,砸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怎麼回事啊。”
美汐擦著零散的發絲,裹著浴巾走出來,很是詫異。
“那個液體…就在…水池旁”
我無瑕顧及美汐白皙的身軀,驚慌地喊道。
我們朝水池看去,可怕的東西卻早已消失。只留下幾個斑斑點點的痕跡。
“嗯…最近確實發生過這樣的事,不過也不必多恐慌。”
美汐看似冷靜地說道。
“但是我還是有點擔心,畢竟已經有8個女生失蹤了啊。”
“那…在晚上時我們就把所有可以流通液體的孔用膠布封起來吧。”
我們將所有的排水口、排氣口都打上封條,才肯安穩入睡。
我和她在同一個房間的兩張床上入睡,沒有想象中的雙人床。我們的關系也沒達到那個程度吧。
夜深了,而我卻無法入睡,腦里只有那令人煩躁的東西。
聽到的只是一旁她輕微的呼吸聲,和窗外的風聲。
看到的只是她寧靜的面龐,和裹成一團的漆黑。
我睜著迷離的雙眼,盯著深淵般的天花板,遲遲無法進入夢鄉。
即使是夢境,也會由那夢魘般的液體所填充。
然而,也更加堅定了我去查找這一切的真凶的決心。至少,為了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