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昨天真的遇到那個東西了嗎？”
活動室里，理美顯得格外好奇，小臉一下湊過來。
我們將昨晚所見和她敘述了一遍。
“好刺激啊，不錯，越來越有趣了。”
理美越發激動， 完全沒有那受害的八位少女那樣的恐懼。
“但是我覺得，這次的對手實力非同尋常。”
美汐思考了一下
“安乃，你當時開槍時的子彈是不是沒有反彈？”
“唔…好像是的。那個子彈就像嵌入了它的身體內一般，沒有反彈，也沒有穿出來。”
“嗯。我們第二天去現場查看時，我們連一滴血跡都沒看到。”
“那麼美汐的意思是？”
“那個凶手，不是人，至少不算正常人。”
“什麼？”
理美開始有些驚訝，我卻處之泰然。
“是生化改造人嗎？”
“但是，即使是改造人，也會保留大部分人類的特征。而那個生物，擁有超越於人類的能力。
“所以我覺得，那個怪物，是—人造人。”
“人造人…”
“那就是有制造它的人了。”
“嗯。而且動機應該直接指向那個制造它的人。”
“難不成是想做活體實驗？”
我越來越往壞的地方想。
“那麼它偷盒飯難道是為了給那些即將成為實驗品的人吃嗎？”
理美戲謔地繼續開玩笑。
“都什麼場合了，收斂點。”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
“理美，你有沒有受害者的名單？”
“有啊，之前和其他同學整理的。你等等，我去拿。”
她把紙條拿給我看——
上面詳細地記錄了失蹤女生的名字、失蹤的時間、地點，以及相關的目擊證人。 一行字，就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時間都是晚上，地點都是家中。而目擊證人所發現的對凶手的描述，卻各不相同。
“難道它能變形嗎？”
我嘴里嘀咕著。
“看出什麼了嗎，安乃。”
“應該看出來了吧。”
美汐很耐心，而理美卻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等等…”
來回數了一下，一共只列出來七個人。
“還有一個人呢”
將其放置於陽光下，紙上被用白色膠狀物覆蓋之處閃閃發亮。很明顯，被人刻意用塗改液給遮住了。
而在這之前碰過這張紙的只有她。
“那個少女，好像已經找到了，所以我可以劃去。”
理美在一旁小聲地說
“那我們能不能去見一下她呢？這對我們破案有很大的幫助。”
“算了吧，她現在還沒緩過來，我怕我們再去刺激她會不太好。”
“只需要把那一行用筆劃去就可以了吧，為什麼還要這樣反復地遮掩呢？”
“嗯…”
木村理美絕對在隱瞞著什麼，我心里想著。
———————
我不顧一切的阻攔，來到學校的高層資料室。
“安乃，這樣真的好嗎？有點不尊重人家吧。”
美汐有些擔心地看著即將鋌而走險的我，手腳像被風吹過一般縮著。
“人家都不尊重我們，都不肯把所有的信息告訴我們，我們為何言尊重她？”
雖然美汐不是學生會的，但是她起碼也是校長的孫女。
“所以。請你的祖父，也就是這個學校的校長，調動一下她的戶口本。”
“但是這起碼是她的隱私…”
“我們這是為了破案，當然要特殊處理。我也不看別的，就看她家的成員，這總該可以吧。”
“那…額，就這一次…”
我找到了關於她的戶口信息。
“嗯，果然是她。”
我冷笑著。
“安乃，你為什麼要發出這樣的聲音啊。”
“我只是覺得有點好笑。”
“所以你，發現了什麼嗎？”
“我知道了一切。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是在騙我們。”
“首先，她的名單上被塗點的那位，就是她的家人。”
“她有…兄弟姐妹的嗎？”
美汐就連自己學校的學生都不知道的嗎，未免有些奇怪。
“那麼我直說好了。她有一個姐姐，叫木村亞美，而且，亞美就是她用塗改液在名單上塗掉的人。”
“她做這個…有何目地？”
“當然是她要把自己偽裝成受害者相關的人。”
我咳咳一下潤潤嗓子，看著閱覽室正中間初代校長的肖像畫。
“可是，這樣又有什麼用呢？”
“現在大家都不自覺地將少女失蹤和盒飯被偷相互聯系起來，她們就會認為兩者的凶手都是同一個人。試想，如果一個人是一個案件的受害人，那麼她怎麼可能是與之相關的案件的作案人？”
“這麼說，感覺也是啊。利用大家的思維定勢。”
“而且，她作為受害者也會獲得一定的同情與信任，就更不會被懷疑了。”
“所以…”
“盒飯大規模失蹤事件的凶手就是我們一直信任的人，超自然研究社的社長，木村理美。”
我聲音越發地響亮。
“那麼有什麼證據呢？”
“證據就在她的左手上。”
“她的左手？我只覺得大拇指有點掉皮，而且有點裂紋？”
“就是這個。剛擺好的盒飯，由於是塑料的，所以底部還是比較燙的。而她得避學生高峰期，所以必須在盒飯還是燙的時候將其偷走。”
我隨手用虎口的方式拿起文具盒，大拇指抵在下方。
“這大概就是她當時偷盒飯的手勢。大拇指觸碰的剛好盒底，米飯聚集的地方，雖然不是特別燙，但久而久之就會燙破皮。”
“嗯。不過每天就一兩次，不至於直接破皮吧，頂多就長了個氣泡。”
“唉，那麼這個就得從她的動機上說起了。”
我將自己冷酷無情的話語收回，嘆了一口氣，語言逐漸低沉。
“她那麼追求盒飯的溫度，是因為她要把偷來的飯，給她的姐姐，亞美。”
“她姐姐？”
“她沒有失蹤，也不是幸存者。她因為先天性的心病而住院了。”
一股強烈的內疚感和罪惡感占據了我的心頭，讓我的傲氣一下蕩然無存。
“那，她…”
美汐也開始焦灼起來。
“她應該就是所謂的超自然研究社的前社長了。”
“那你所說的破皮？”
“妹妹在平時很照顧姐姐。幫她承擔一切。所以，那些小磕小碰、以及一些摩擦，就促成了那些小水泡、小口子，逐漸擴大傷及皮膚。”
“那這女孩挺不容易的。又要承受家境的不公，更要處理同學之間的關系。”
“嗯…所以我這次沒把當事人叫來。”
空氣仿佛冷凝般寧靜
急促的呼吸聲，充斥在我耳邊。
窗外依舊刮著不知道多少級的風。
“所以主人—”
我捧起她的雙手
“能不要把這件事的真相說出去嗎？”
“我會保守的。”
———————
黃昏之際，夕陽的余暉盡數拋灑於社團活動室里。讓我不禁眯起雙眼。
“理美，我對這事也不太了解，所以希望你能詳細地說一下。放心，我們都不會苛責你的。”
她看著我，猶如失驚的小動物一般縮在牆角，兩腿顫抖著，仿佛要癱下來。晶瑩的淚花在眼眶中閃爍。
我仿佛心髒受到了猛擊一般生疼，又仿佛被千萬根鋼針刺穿。
“安乃，你不會跟別人說吧。”
“我不會的。我理解你的難處，也欽佩你的所作所為。所以，理美，請相信我。”
我背對著她，左手輕輕地撫摸著窗簾。避免和她直視給她造成壓迫感。
“我姐姐，不住院的話，她今年就上大學了。但是她從出生起，就患有遺傳的心髒病。
“我爸媽戲稱是，姐姐將所有帶有疾病的基因都一個人全都拿走了。”
“你家長這種說法有些過分了。這樣會給你造成更多的心理負擔。”
我緩慢地轉過身來，向她走去。
“不過即使這樣，姐姐依然對我溫柔以待。
“當父母都不在家時，姐姐會做家務，做飯，陪我玩…而我，一直卻不能為她做些什麼…
“那次放假時，本來說好我們一起出去玩的，但是她中途昏倒住院了…
“所以，這次我就…”
幾乎是她哭著喊出來的。不給我留任何插話的空隙。
我帶出紙巾遞給她。
她將擦著淚痕，卻依然在抽泣。
這種女孩子很嬌嫩。要是我估計會死皮賴臉去辯駁，我心里感慨到。
“好了。你這樣做法的初衷我很欣賞。我相信，你的所做，我會理解你，東島河的大家也會理解你。”
“那麼，你准備怎麼跟她們解釋呢？”
“這種事，其實造成的危害性不大。沒吃到的學生基本都去找學校要多出來的了。而且，一般你不去做這件事，過一段時間就會消散。
“其實我也發現好多女生也沒吃多少，正好我這樣也相當於減少浪費～”
理美不再抽泣了，甚至開始開玩笑。
“嗯。而且，在大案件的情況下，她們也無瑕顧及這個消失的小案件。所以放心，除非迫不得已，我是不會再提及了。”
我撫摸著她有些受傷左手，將包里的軟膏遞給她。
“我幫你准備了這個，每天將它塗在你手破了的地方，很快就能恢復。”
“謝…謝謝。”
理美逐漸露出久違的笑容。
夕陽的光芒照耀在她的發絲之上，絢麗多彩。仿佛這抹光輝全然於她身上散發。
“想好了嗎，理美。”
“嗯。”
“那麼，我依然需要一些线索。”
我在她能接受的情況下，將溫柔的語氣漸漸轉為嚴肅。
“…”
“理美，你姐姐亞美肯定和這事有關，至少對這件事的了解，比你我都多。”
“嗯。我的姐姐，她對這件事的看法，就是我們三人的看法。但是，她卻被以為成是精神有問題。”
“這群人太過分了吧。”
“那也沒辦法。那時候大家都覺得凶手是普通的人類，根本沒人往那邊想。”
“那麼，我們四個人從今天開始，就是站在一起的了。”
我們相互微笑著看著對方，如同無事發生一般。
夕陽收起了它最後一抹余暉。打開日光燈，整個活動室仿佛縮小了一般，一覽無余。
“那麼，請讓我去看看你姐姐吧，順便也讓我認識一下亞美學姐。”
我帶好相關的記錄用具，准備和她一同前往醫院。
“話說，安乃，大小姐要是知道了我們倆獨處了那麼久，不會生氣吧～”
“說什麼呢。我和她不是那種關系啦，只是同學，最多是雇主和雇員的關系啦。”
真如同變臉一般，剛開始還可憐巴巴的，現在又開始說笑了。
我們坐車來到醫院靠近住院部的北門——
越往大樓走，周圍的路燈和地燈都隨著人煙的來往逐漸變稀疏，之後便是絕對的黑暗。
只有遠處依稀亮著燈的幾個房間，給我們帶來少許指引的光明。
“這里也可怕了吧，其他醫院的住院部也不至於那麼冷清吧”我心里想道。
走進大樓內，就來到了與病魔和死神斗爭的戰場。
燈光雖然明亮，但是依舊有強烈的壓迫感
忙碌的白大褂醫護人員拿著各種醫護用品穿梭奔波於每個房間內。
耳邊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器聲與無感情的機械合成呼叫提示音。
我們無瑕顧及擔架床上痛苦呻吟的生靈，也無瑕去回避那些四面八方襲來的藥品味。
我們登上緩慢上升的電梯，直到十層，她停在了最靠樓梯的房間“1001”，里面卻熄燈了。
“諾，我姐姐就在這個里面靠里的床上。”
理美用自己最小的聲音，稍微湊近了一下對我說著。
“燈沒亮的話，估計她在睡覺。”
“那我就不進去了吧。”
“沒事的，她再晚一點會醒的，我先進去，如果醒了，你再進來吧。”
我靜靜地站在那邊，等待著房間燈的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