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來說,我不太理解這個世界的具體運行規則,就比如說現在,領著我的那兩個人穿的衣冠楚楚,而我卻赤身裸體的行走在這座宅邸里。
宅邸的仆人似乎對此司空見慣,甚至於對我那個萎縮的極其不正常的下體都毫無反應,以至於讓我產生了其實她們根本沒有在看我的錯覺。穿著女仆裝的黑發女子一聲不吭地摻著我,明明比我向前多半個身位,卻把我攙得相當平穩。
我倒是很享受裸著穿過庭院與人群的感覺,除了最開始離開屋子時室外氣溫與室內氣溫之間的溫差使我猛地打了個寒戰,這段路程的其她時候我走的還是蠻舒服的,畢竟人類世界可不可能這麼干啊,至少是在我的祖國(德國似乎有哪個地方能干)。
我們步履悠閒的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庭院,一個又一個花園,一道又一道拱門,終於停到了一個類似於城堡大門的地方。我本來以為她們要帶我離開城堡去見那個召喚者,但城主大人卻對著衛兵說:
“開門,我們要去中庭。”
中庭?走了這麼久,我們甚至還沒有走出這個城堡嗎?
根本沒有人去管我臉上那疑惑的神色,兩名男性士兵在收到指令後打開了石質的大門,城主大人和女仆領著我繼續前進,身後的庭院中還傳來著仆人們掃地時發出的沙沙聲。
一出大門,景象與剛才截然不同的起來。面前是一片高地修整成的石質廣場,寬闊的廣場上錯落有致的分布著幾座高塔,在大概偏東南方向的地方,一座由不知名的材料建起的雄偉宮殿佇立於高地的懸崖旁,一旁則是一座金屬制的大橋,看樣子像是銅,以一個奇妙的弧度從宮殿門口的廣場區域升起,緊接著降到了目光無法企及的下方。廣場上修了很多奇怪的設施,我只能認出來一些是類似於公共長椅一樣的東西,還有一些類似於噴泉一樣的管子,插在一個一個小蓄水池里,時不時的噴上些水花來。
似乎是因為這個廣場上一個女仆都沒有,架著我的那個黑頭發女仆向城主大人鞠了一躬,便將我的手搭到了城主大人身上,然後自己轉身回到了大門內。城主大人竟然一點兒都沒覺得她忤逆,調整了一下我的手臂在她肩膀上的位置,便扶著我繼續走動起來。
“城主大人,我自己能動的,您這大可不必。”
城主大人聽到我這話後,表情變的仿佛是要笑出來一樣,一邊拖著我向前動,一邊回答說:“不要叫我城主大人了,太生疏了,叫我金尼斯奧威就行。你畢竟是客人,我扶你一把沒什麼。”
“可這路還不知道有多遠……”
“快了,就在右邊那座塔里。”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城主便打斷道,她仿佛是在打趣我一般接著說:“你知道,我們剛剛出來的地方,是哪里嗎?”
“我怎麼會知道啊,我是異世界的人。”
“那你可得記好了,你以後會常常來這個地方的。”城主用自己白皙的雙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汗,接著說道:“那里是這座城堡的內庭,現在我們所在的地方是這座城堡的中庭,這座城堡還有一個外庭,往西面走就能看到中庭和外庭之間的那道大門。”
“內庭!……可那不應該是城主大人您和您的家人住的地方嗎?”
城主大人撇了我一眼,仿佛感到有些驚訝,我這才反應過來,我表現的太過於熟絡了,趕忙解釋道:“您瞧,一般來說不都是內庭是家人住的地方,外庭是駐扎士兵的地方,中庭是宴請貴族的地方嗎?您把我安置在內廳的小房間里,我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城主大人微笑著回答到,她的手再次抹掉了額頭前的汗,“不過我得糾正你一點,在咱們的這個王國,一般來說,中庭和外庭的作用與你所說的是相反的,畢竟中庭屯兵的話,不至於被敵人的第一輪進攻就攻破,外庭受了損傷,也不會影響中庭屯兵養兵。”
“這樣啊……但我並沒有在中庭看到士兵。”
“因為我的這座城堡並沒有在中庭屯士兵,”城主大人仿佛有些體虛一樣,額頭上又冒了許多汗,哼哧哼哧的拖著我往前走著,“我們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我們將士兵准備在外庭,中庭才是貴族們用來開會的地方,與你說的一樣。”
“這樣啊……”
我若有所思的結束這段對話,忽然發現陷入了一段尷尬的對話真空期中。城主大人正氣喘吁吁的拖著我走在廣場上,而我在完全可以行走的情況下,沉默的像一個掛件一樣掛在了城主身上。
我不理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如果這一段真空期太大,這位現在可以說是掌控著我生死存亡的大人要是陷入不悅,那我的處境會相當的糟糕。
“要不,讓我下來走兩步吧?我也好多天沒怎麼動了。”
“是呀,”城主又擦了一把自己額頭上的汗,她的皮膚已經變得有些透紅了,“這麼久都沒有走路了,你的腿真的還邁得開嗎?”
“!——我腿上的肌肉!”
我後半句話並沒有說完。我現在才發現我的腿情況相當的糟糕,因為在那張床上躺的太久了,我的腿現在幾乎已經退化的走不了路了,腿上的肌肉根本使不上力氣。
“跟著我來吧,你走不動的。”
我沉默了,這次我並沒有打算繼續搭話,因為我知道城主現在是我能在這里移動的唯一的依靠。
好在目的地已經近在眼前。
石質的高塔巍峨地佇立在面前,一扇鐵制的大門隔開了屋內與外界。城主把自己用來擦汗的那只手摁到了鐵門旁邊的石頭上,摸索許久,然後從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找出了一個拉環,用力一拉。
一陣轟鳴聲中,巨大的鐵門緩緩的抽動了上去。
城主大人托著我走了過去,才剛剛越過門檻,鐵門便轟然向下砸去,幸虧城主大人手快,城主大人和我才沒有都被砸成兩段。
“好了,你可以坐下了。”
長吁了一口氣,城主大人把我扶到了一張餐桌旁的椅子上,我這時才緩過勁兒來,環顧四周。顯然,我們呆的地方是一個類似於餐廳的地方,周圍擺著好像是紅木制的家具,餐桌上插著一只燭台,四周的石頭牆壁上有著各種造型各異的突起,上面點著火堆或者火把。
我還沒有看清楚其她的東西,便不受控制的猛然一動,回頭一看,城主像推著輪椅一樣推著我坐的那把椅子向里面的一個門走去。
“不是,城主大人,我們還要走動嗎?”
“不然呢?總不能讓召喚師下來覲見召喚物吧。”
這一句話倒是噎的我沒話說了,但幾秒鍾後我就想起來,這里的規則不是和我們那個世界不一樣嗎?那為什麼還是召喚物去見召喚者呢?
沒等我把這個疑問述諸於口,城主已經推著我走到了那扇門前,這次這扇門終於是用手推開的那種了,但門里面卻只有一個很小很小的空間。
“一會兒別動。”
城主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這個狹小的空間,關上了那扇門,我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麼,這個小小的空間就仿佛是一副電梯一樣猛的被拉了上去。
“喂!——”
電梯上升的速度相當快,我還沒叫出聲,就聽見砰的一聲,電梯已經停了下來,我的面前出現了一個門洞。接著,我做的那把椅子像是停到了一個斜坡上一樣,不由自主的向門洞內滑去。
這片斜坡帶來的驚嚇使我的慘叫與剛剛電梯上那未喊出聲的慘叫連貫了起來,不過這片斜坡顯然沒有那個電梯那樣驚險,才跑了大概不到五六米便停了下來。這一連串驚險的經歷,讓我已經連說話的耐心都沒有了,只能氣喘吁吁的瞪著面前那個斜坡盡頭的小小空間,一個被書櫃圍繞起來的小房間。
一位紅色長發的少女正坐在那房間里一個架在書架的梯子上,胸前是兩團與外貌展示的年齡不太相符的巨大山巒,纖長而美麗的雙腿架著二郎腿的姿勢,上方的那條腿穿著一只瓷白色的長筒襪,長筒襪勒著大腿的那部分有兩個鏤空的方形沿著腿的走勢豎直著連在一起,方形的下面是一條直通向足尖的金线,而下方的那條腿則什麼都沒有穿,只在大腿的位置上帶了一個白色的腿環,腳上穿著一只水晶藍的高跟鞋,平穩的踩在地上。她的右手捧著一本紅色封皮的厚書,左手戴著與她左腿長筒襪花紋相似的手套扶著她坐的那把梯子,頭發左側則卡著一枚形狀像老鷹一樣的白色發卡,一朵黑色的牡丹花牢牢的粘在了發卡中央,一些紙卷和水滴在她身旁漂浮著,還有一根顏色奇特的羽毛橫在她面前的空中。
下一秒,我就明白為什麼那些東西飄在她身邊了。
“咚!”
瓶瓶罐罐碎裂的聲音與書本和紙卷砸下的聲音重合在了一起,我以我最不情願的方式證明完伽利略第一定律以後尷尬的與那紅頭發的女孩對視起來,那女孩驚訝的望向我,眼睛從我的面部緩緩下移到我的胯部,忽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哇,好小!”
“……”
怎麼說呢,一般來說,這句話是相當冒犯的,但現在在這個相當異常的世界里,忽然聽到有人說這麼一句,我的內心卻沒有一絲惱怒,相反,我竟生出了一絲歡喜與一絲輕松,臉上甚至流露出了一絲微笑,來這兒這麼久了,只有她說出了這句話。
我和她互相對視良久,最終,我臉上的那絲微笑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我和她互相哈哈大笑了起來。
“天哪,你們這棟塔的門究竟是怎麼設計的啊?要麼是外面那個像斷頭台似的玩意兒,要麼是里面這個像電梯似的玩意兒,不能設計個好點兒的嗎?!”
“好啦好啦,別在意啦。”她合上了手里的書本,一邊捂著被笑痛的肚子,一邊招呼我道,“這是我用來讀書的地方,那倆設計都是為了讓我斷絕出去的念頭,你還沒仔細看好外面一道門,那道門還通著電呢,一摸噗呲噗呲的。”
“那為什麼不能上個大鎖呢?一定要搞成這樣?”
“這種事情我怎麼知道啊?我是被關在里面的,那個又不是設計這個的。”
她邊笑著邊走過來,把我從椅子上扶起來,然而我那缺乏肌肉的大腿即使是讓我站起來也做不到了,剛剛被扶起來的我就這樣差點兒又摔到地上。她望著如此纏弱的我顯得有些吃驚,但很快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拿起了那根原先飄在她面前現在則是在地上的其它羽毛,對著我的腿念道:
“全體強化!”
刹那間,我的雙腿仿佛重生了一般,力量從各處的肌肉里迸發出來。我驚訝的望著自己的雙腿又望上她,而她只是故作神秘的帶著微笑,重新坐回了她剛剛坐的那個梯子上面。
“您真的很厲害呢。”
“打住打住,不要說‘您’。”她把自己肩上那件白色的短披風整理了一下,順便將自己胸前那及其低窄的胸衣往上拉了拉。“雖然我是你的召喚者,但我還沒有到那種需要被別人說您的程度。”
“我還沒說你就知道了?!”
“我看著你被召喚過來的!”她那只戴著手套的手狠狠的敲了兩下梯子,臉上是一副小孩子互相玩樂時互相取樂的奸笑,“是我把你抬到內庭的呀!”
“那你召喚我過來是為了什麼呢?”
我帶著一臉尷尬的笑,問出了這個其實我最關心的問題。她倒是沒什麼情緒變化,回答到:
“為什麼召喚你?因為你就在那里呀。”
“不是,咱不要說這種跟美國人一樣啥用沒有的話行嗎?你這個格式是要給某位大統領先生交版權費的!”
“奇談怪論。”她似乎在不經意間用了我原先那個世界的一句很有名的梗接住了我現在的梗。接著她整頓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神色變得有些認真,對我說:
“我召喚你是為了利用你,我需要召喚出一個魔法師,才能夠證明我自己的實力,這樣我自己魔術師的學業才能畢業。”
“現在一開局就實誠著說出要利用這話的人可真不多呀。”
“怎麼,你以前被別人召喚過?”她的雙眼忽然放出了光,從梯子上站起來圍著我打起轉來。
“不不不,我沒有被別人召喚過,但我好歹也是在人間生活過的,這種利用別人的事,即使是我們那里也很少會直接說出口啊。”
“這樣啊。”聽完後她一臉失望的坐回了梯子上。“我還以為你以前被別人召喚過,已經成為魔法師了呢,這樣子我的任務還能輕點,不用再教你那一套魔法的東西了。”
“你們這兒召喚的人還有會魔法的?”
“再怎麼說也是有被召喚過的人再次被召喚的經歷嘛。”這女人又把自己的二郎腿翹了起來,用一種很舒服的姿勢躺在梯子上,“不過你說的也對,我這畢竟是第一次嘗試召喚,召喚出會魔法的人這樣的事,果然還是概率很低呀。”
“那你教我不就行了嗎?聽你這語氣,你們本來不就是要把一個人教會魔法才能畢業嗎。”
“說得倒輕松,”紅頭發的女孩白了我一眼,“學習哪是那麼輕而易舉就能完成的事啊,你難道學一個東西會很輕松嗎?”
“……你說的對。”
啞口無言,她的話語正中了我的弱點,我來之前可是一個十足的三本吊車尾,怎麼會不知道學習有多難呢。
“哎呀哎呀,你瞧,我淨聊些這樣不令人開心的話題了。”她忽然猛的甩甩頭,胸前的兩坨軟白與紅色的頭發一起晃蕩起來,“我們聊點別的吧,你畢竟是第一次見我這個主人嘛。”
“所以,我至高無上的主人,你究竟叫什麼名字?”
她的臉瞬間變得煞白,仿佛才發現自己跟我聊了這麼久,卻根本沒有報名字這件事。然後她趕緊拽了拽自己的披風,仿佛是找到一個庇護所一般長舒了一口氣,緊接著咳了兩聲嗓子,說:“本小姐是這座城市城主的養女,即將登場的見習魔術師——菲莉茜雅·奧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