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之鹽 (下)
(盧侖和番杏的第三人稱視角)
並不是所有人都關注博覽會競技比賽,番杏和她宿主盧侖正在為一場宴會做准備,番杏將會成為宴會上的一道菜,而盧侖只是去蹭吃蹭喝的。今天是洋鹽市本地富商楊老板的兒子楊言的20歲生日,他邀請了200多名各界名流前來參加這場從早到晚的狂歡,而再加上這些名流的家屬,來賓足有五六百人,而負責迎賓、上菜、表演或食用的各色肉畜甚至上千!場地位於洋鹽市南區的一個露天廣場,盡管大冬天舉辦露天活動有些奇怪,但密密麻麻的傘狀燃氣爐解決了這個問題。
場地中央有個大舞台,此時正在舞台上的是一群啦啦隊女孩,穿著黃白相間的小背心和舞蹈短褲,她們跳了一上午,也差不多該累了,發梢掛著汗水,大腿上健美的肌肉還在一跳一跳地微微痙攣,散發青春的活力。音樂一結束,她們並排站在一起,甩著手花向觀眾們致意,廚師讓她們去上廁所,20個女孩魚貫走進旁邊的洗手間,五分鍾後差不多都出來了,擦擦膝蓋上的汗,嘰嘰喳喳地擠到在斷頭台前,跪下來,把頭放在長條形的砧板上,短褲脫下來一點,至少露出小屁股。她們有的捂住私處,有的正在揉乳房,有的正在自慰,也有的正在給旁邊的女孩自慰,也不知道平時到底什麼關系。她們年齡相差不小,可能10到16不等,有些還是小飛機場皮包骨頭,有些胸部胯部已經發育出誘人的曲线,不過後面都是一水的白淨粉嫩,有些就算不是處女大概也經歷不多,任由自己或者同伴的手指進進出出,榨取汁水。離得遠的可以看到她們微微顫抖,離得近的可以聽見輕柔的喘息。
還有最後一個女孩沒出來,廚師也非常耐心,女孩進洗手間太久總是有些原因的,又等了三分鍾,果然有個雙馬尾的小姑娘急匆匆地跑出來,擠到同伴們中間,脫下短褲,彎下腰,把頭放在砧板上,身後白淨的小縫之間露出一小團棉花。
“小妹妹們准備好了嗎?”
“准備好啦!!!”
“唔~~~嗯~~~~!!!”也有些女孩用嬌喘代替了回答。
然後——
“咚!”的一聲,沉重的刀刃狠狠砸在砧板上,20個女孩就以這樣不起眼的方式消逝了,舞台是圓形的,不同角度可以看到不同風景,盧侖在她們背後,看到她們的手臂瞬間放松下來,搭在身體兩側,或者有些依舊掛在隔壁女孩的小穴里,想必吸得太緊拔不出來了吧?也有兩個女孩後面淌出尿液,嘩嘩地澆在地板上,也不知道剛才的廁所上到哪去了,當然也可能是故意憋住的,有些女孩就算死了也還要再浪蕩一把,故意給人看自己的無頭屍體松弛漏尿的模樣。觀眾們紛紛舉著手機攝像拍照,也有扛著長槍短炮的,把女孩們帶著紅暈的小身軀盡收眼底。
有人討論:“運動一上午,肌肉酸得不能吃吧?”
“這就是宰著玩的,只能看不能吃,應該是直接廢棄,楊老板有錢,不在乎這種廉價肉畜。”
果然正如他們所說,一群清潔工推著小車走上台,拽著女孩們的頭發或者短褲把屍體都摞上車,腦袋裝進塑料桶里,推出場外,一股腦地倒進旁邊的垃圾站。幾只野狗早已等待多時了,一擁而上,然而就連野狗都被慣壞了,又酸又硬的大塊肌肉也不去碰,只把最嫩的部位撕下來吃,軟軟的還自帶蜜汁,吧唧吧唧嚼出響來。
“哈哈哈,你看連狗都不愛吃,這就是所謂廉價肉畜。”
番杏告訴盧侖說,她昨晚被楊言破處了,盧侖感覺自己被綠了,感覺很傷心,但是想到番杏馬上就要被屠宰烹飪,她的處女膜被誰破了根本就不是問題。養了番杏15年,這個周期遠高於其他寄養肉畜,15年前給盧侖的1000萬也只剩下400多萬,這還是他炒股炒幣之後掙了點錢的結果,他只恨自己沒有更多的商業頭腦,沒能把這1000萬翻好幾倍然後把番杏的食用契約買下來。
番杏被帶走了,幾個淫亂的富家小姐把她帶到小巷子里去欺負,盧侖下意識地想阻止但也沒辦法,這幾個小妞都是楊言的“愛妃”,不是他一個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然而最終盧侖還是出手了,衝進小巷大吼一聲:
“你們幾個干什麼!!?”
“你誰啊?”
“我,我是番杏的宿主!”
“她昨天就出貨給我們老公楊少爺了,現在我們怎麼玩她關你屁事!”
“你們……你們……你們不能糟蹋食物!我辛辛苦苦養15年呢!”
“傻逼吧?”
番杏強忍著下體的腫痛站起來說:“楊少爺要用我做主菜,你們把我帶到這里就不怕他發火嗎?”
一個黃毛小婊說:“渾身騷味洗都洗不干淨還能做主菜?別J8做夢了!我就要弄死你!讓你上我老公的床!”
黃毛小婊把一整管催淫藥打進番杏胳膊里,然後抽出一把水果刀,塞進番杏手里說:
“捅了你自己的子宮!”
這是3NT型催淫藥,不只是簡單的催淫作用,還能把人類的痛感轉化為快感。番杏下體愛液橫流,藥的效果已經非常明顯了,她倒握著水果刀,對准自己的小腹,高高地揚起來,然後——
噗唧一聲,插進黃毛小婊的脖子里!
“啊!!!!!!!!!”
其他三個小婊子大吃一驚,但是番杏不再停手,拔出來又捅進另一個假睫毛小婊子的肚子里!另外兩個小婊子嚇得直接跑出小巷,不再管同伴的屍體。
盧侖簡直看呆了:“你這是在干什麼!!!?”
番杏在藥物的作用下淫笑著“哈哈哈,怕什麼?怕你也有連帶責任?”
“只要她們跑回會場,把保鏢都叫過來,怕不是要把你凌遲三天處死!然後我也……”
“對,你作為我的宿主也多半逃不過責任,你不願意跟我一起死嗎?”
“我……我……”
“還是說你嫌我不是處女了,正計劃拿剩下的400多萬娶個黃花閨女呢?”
“別扯淡了!趕緊跑!”
盧侖一把拉住番杏的手就跑,然而還沒跑出五米就有一個會場保鏢走進小巷,腰間還別著槍。盧侖嚇得連退兩步,兩人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巨大漆黑的身影逼近,番杏也在盧侖懷里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你把她倆給殺了?”
“其實是番杏殺的……不過也無所謂了,就當是我吧!”
保鏢走近兩具屍體,用腳尖踢了幾下,被刺脖子的黃毛小婊徹底死了,被刺肚子的假睫毛還沒死透,剛才一直是裝死,此時看見保鏢來了,欣喜若狂地復活過來:“趕緊弄死他們然後送我去醫院!趕緊著!”
保鏢抽出槍,端詳著盧侖兩人,盧侖正在思考是不是該躺下選個舒服的姿勢,卻見保鏢的槍口指向假睫毛。
“你……干嘛指我!?你瘋了嗎!?”
“我妹在你家做工,做飯鹽放少了點就被你拳打腳踢,子宮出血!還讓她喝你的尿吃你的屎!”
“最後我爸沒賠你家錢嗎!?賠的夠你多少年工資的?我要是說每吃口屎給這麼多,你妹估計每天求著舔我屁眼!”
“哦。”
突然一聲槍響,盧侖嚇了一大跳,趴在地上的小婊子身體突然彈了一下,齊屄小短褲的褲襠多了一個冒煙的窟窿!這一槍直接把她小屁眼給打爆了,還順勢扯爛了陰道和尿道!小婊子痛苦地哀嚎起來,雙腿之間屎尿血橫流!
“啊!!!!!!我操你媽!我操你媽啊!!!!等人來了你們全都得死!不得好死!不得……”
保鏢彎腰用槍口頂住小婊子後脖頸。
“……等會,干嘛!?別!求你了別!我給你錢!我讓我爸給你一億!兩億!!是我不好是我錯了!法律也沒說讓人吃屎就該死刑吧?”
盧侖也說:“小姑娘十七八歲不懂事也不至於就弄死吧……”
保鏢一樂:“你們都弄死一個了還有資格說我?”
小婊子居然還想跑,被保鏢一腳踩住後背!槍口依然頂住腦後!
“別別別別別別別別別啊啊啊啊啊!!!!!!!!!”
“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槍響,子彈把小婊子的整張臉都扯爛了,兩枚眼珠掛在外邊,原本是鼻子嘴的部位現在就像一朵惡心的大王花。
番杏魅惑地說:“現在你跟我們也是一根线上的螞蚱了,反正早晚都得死,不如玩個3P吧!”
並沒有玩3P的時間,因為很快就有整整一支保鏢隊伍涌進小巷!盧侖正想自己這邊三個人會被如何射成篩子,卻見殺人的保鏢興衝衝地朝別的人走過去:
“咱們那邊還沒開始,這倆騷屄就先嗝兒屁了。”
“誰殺的?”一個保鏢隊長問。
“她倆對番杏小姐動手動腳,盧先生和番杏小姐就把她們弄死了。我也稍微幫了點忙。”
“那太好了,盧先生和番杏小姐果然和我們是一伙的!盧先生沒事吧?”
盧侖大驚:“你們認識我!?”
“誰能不認識您呢?您也算是寄養宿主里邊挺有名的吧!”
番杏說:“可是我殺人了……殺了楊言的小老婆……你們要把我怎麼樣?能不能先輪奸我一頓再殺我?或者先殺也成但是要好好地奸屍……”
氣氛有些凝固,殺人保鏢說:“番杏小姐被注射3NT了。”
盧侖問:“剛才你說我跟你們一伙是什麼意思?”
“兩位跟我們來吧。”保鏢隊長說。
盧侖滿心疑惑,番杏雖然淫蕩但沒失去意識,也感到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他們被帶回會場,番杏以為是要交給楊言和他老爸楊老板親自處置,誰知她和盧侖被安排在不起眼的角落,並沒被送上舞台表演凌遲之類的。
“這是怎麼回事?是我被打太多藥出現幻覺了嗎?”
“不是幻覺,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好像這群保鏢沒打算殺了咱倆。”
他們就像普通觀眾一樣繼續觀看舞台上的演出,盧侖還給番杏拿了兩塊蛋糕,番杏從前天就開始清空腸胃,現在早就餓得快要昏迷了。
“慢點吃,慢點吃,我給你拿點水喝。”盧侖心疼地說。
舞台上的表演已經進入高潮,而且時間也快接近中午。於是舞台暫時清場,楊老板走上舞台,發言感謝來賓為自己兒子慶生。
“……今天是犬子楊言的20歲生日,我們洋鹽楊家能走到今天這步,都是承蒙在座的各位關照!20年前金絲校長建立金絲雀城,17年前簽訂《洋鹽條約》,協會三大家族帶著雄厚的資本進駐洋鹽市,實在是讓我們這些當年的市井小民蓬蓽生輝!誰能想到那時候我就是個賣早點的?誰能想到大名鼎鼎的李之尚先生和李裂公子會照顧我這樣的小人物?真是可惜今天他們沒能參加這場宴會,他們正在斗獸場為翎雁公主的決賽聲援,只恨犬子生日趕在同一天,否則的話我們又何嘗不該到賽場去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為他們當牛做馬?我們的一切都是金絲校長給的!都是可食用人類協會給的!都是肉畜產業給的!他們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我和犬子就算跪謝也難以表達對他們的感恩之心!在場的來賓朋友們很多都為犬子准備了生日禮物,經過同意,我們將對其中的一部分進行展示。”
穿高跟鞋的女秘書舉著一些非常華麗的禮盒走過來。
“首先是來自‘腦花肉食品公司’張XX董事長的蘭博尼基跑車,這是跑車的鑰匙。然後是來自‘小蒸籠連鎖餐飲集團’的王XX董事長的一塊宇舶手表……”
楊老板在台上紅光滿面,他兒子已經對這些客套流程不耐煩了,昂貴的禮物並不能使他提起興趣,只是在他老爸的要求下和送禮的來賓握手言謝。
“謝謝……謝謝劉叔……謝謝趙姨……”
就在禮物介紹環節即將結束的時候,突然一個保鏢隊長走上台,比盧侖剛剛見過的那個級別更高,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盒子,還系著個蝴蝶結。
“楊老板,楊公子,我們安保部隊也特地集資為你們准備了禮物,雖然不如各位來賓的禮物昂貴,但也是聊表心意。”
高跟鞋女秘書不高興地說:“你先下去,這不在宴會安排范圍內,要說送禮我也給楊公子送了,咱們這種低賤廉價的禮物也能拿來展示?”
保鏢隊長一樂:“我還沒打開盒子,你怎麼知道廉價?”
楊老板也很不高興:“雖然很謝謝你們,但是其實鳴謝的這些送禮者都和我有些贊助關系,不可能誰都展示。要不這樣,周鏢,你先把禮物拿下去,我們父子心領了,今天晚上我給你們多發工資犒勞你們……”
保鏢隊長反而更加高聲說:“我們剛剛得到一條振奮人心的消息,金絲雀城翎雁公主砍死了對手,成為本屆競技比賽的冠軍!今天又是楊公子的20大壽,簡直就是喜上加喜啊!”
賓客們紛紛鼓起掌來,楊老板也本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不再把他轟下去。
“哈哈,哈哈哈,說得好!其實我上午也一直在關注,不過就是最後一段不知為啥電視轉播老是斷斷續續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故障。聽見翎雁公主奪冠我就放心了,相比之下犬子生日才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來吧,小高,把周大隊長的禮物也打開給大家展示一下。”
名叫周鏢的保鏢隊長滿面笑容地說:“和各位貴賓的禮物沒法比,就是個幾千塊的小玩意。”
高跟鞋女秘書接過盒子,拽開蝴蝶結,小聲嘟囔句:“幾千塊能是什麼好東西,我送的還兩萬多呢……”
然而盒子一打開,里面赫然出現一把春田1911手槍!而接下來的一幕更是令人魂飛魄散,周鏢一把抄起手槍,毫無猶豫地抬手打爆了女秘書的腦袋!女秘書像一坨爛肉一般癱倒下去,全場嚇得鴉雀無聲。畢竟剛才也有很多屠宰表演,來賓們大概以為這又是某種驚悚演出,還在沉默著判斷形勢,周鏢毫不猶豫地又連開兩槍,射倒兩個離舞台最近的來賓!其中一個身穿白色長裙的年輕女孩被射穿了心髒,倒在旁邊的大蛋糕上。
“啊!!!!!!!!!!!!!!!!!!!!”
“周鏢!!!?你這是在干什麼!!!!!?”
槍口指向楊老板,全場尖叫一片!
“殺了他!周鏢發瘋了!殺了周鏢!!!!!”
別的保鏢確實也都舉起了槍,但卻不是要服從楊老板的命令。全場好幾十支突擊步槍指向這群赴宴者,把他們團團圍起來!
楊言瞬間嚇哭了:“……別讓他們殺我!爸!快讓人救我!爸!!!!”
十秒前還在吃喝嬉笑的賓客瞬間換上驚恐的面容,十秒前還在屈膝陪笑的周鏢突然間怒目圓睜:
“都不准出聲!誰出聲我打死誰!!!!”
突然有個肥老板哀嚎:“你殺了我女兒!我要跟你們拼命!!!!”
這群賓客也有不少攜帶武器的,肥老板從懷里抽出一把名貴的工藝手槍,一槍打在離周鏢兩米多遠的樹干上,普通人怎麼可能是職業武裝人員的對手?又是一串急促的槍響,兩秒鍾後他就變成一具飽含脂肪的死屍了!
“啊啊啊啊!!!!!!”又是一陣尖叫,但更多人嚇得連叫都不敢叫了。
盧侖和番杏當然也是目瞪口呆。
這時有個穿著普通服裝的人靠近他們:
“盧先生……”
“小心,別亂走,這群保鏢叛變了!”盧侖好心地說。
“哎,自己人自己人。”
“自己人!!!?”
這人掏出兩台手機遞給盧侖和番杏:
“我們平常都是用論壇交流的,就在收藏夾里。”
盧侖點開收藏夾,果然出現一個論壇,而且有人已經替他注冊好了一個賬戶,可以直接進入版面看到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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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侖點開“楊言壽宴”那個帖子,看到里面有人說:
“……全場順利壓制,盧先生和番杏小姐平安,已取得聯絡。”
底下也有回復說:“盧侖番杏是李家的狗,和李家走得太近!不該輕易拉攏他們!”
但也有更新的回復說:“番杏小姐親手捅死兩個傍著楊言的賤貨,這是我親眼看到的!”
然後下面貼著剛才番杏捅死的小婊子的屍體照片。
盧侖驚問給他手機的聯絡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起義運動是指什麼!?而且……這些論壇里的到底都是誰!!!!?”
“盧先生不記得義援會了嗎?”
番杏驚訝地說:“我以為都被李裂殺光了!而且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吧!青占死時候的事了!”
“只要吃人協會還在統治洋鹽市,義援會就絕對不可能消亡!我們的同志陷入最絕望的境地時,一個自稱生靈神的人救了我們,據說她比這世界上任何生物都聰明得多,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她告訴我們該怎麼做,也是她建立了這個固若金湯的論壇!盧先生盡可以暢所欲言,迄今為止沒有一條協會的走狗能混進來窺覷我們的帖子!”
番杏說:“這麼說,這個所謂的‘蟲神’還是一個程序員?”
“是的!我說了她的智商無可匹敵!可惜沒人見過她,我們也只知道她是一名女性,都在猜測可能是一名黏菌生物,而這次起義運動也是她策劃的。對了這是我的名片,我叫孔夏,塗先生特地囑咐讓我照顧好兩位,這里的事結束之後再一起和他會合。”
“這里的……什麼事?”
周鏢讓手下把小肉畜先轟出去,把所有幾百名賓客都聚起來,用手機刷他們臉,確認他們的身份。
孔夏說:“蟲神編寫了另一個軟件,能夠黑入檔案系統並獲取個人信息,當然信息來源也是全網大數據,甚至還能竊聽用戶發言並用AI識別其中的關鍵詞,然後這個軟件會根據他的職業、收入、消費等等一切數據衡量出一個指標,就是說這個人對吃人產業的貢獻度,簡稱為‘肉食指數’,精確到小數點後五位,沒有上限和下限,0以上就是積極貢獻,0以下就是負面貢獻。給盧先生的手機里也有這個app,可以打開試一下。”
番杏先打開試了試,一掃盧侖的臉,顯示出+75,盧侖大驚失色。
“我是正的!?不過也是,我當然是正的……”
“盧先生不用擔心,洋鹽市絕大部分人都是正的,就算我們憎恨這個巨大的產業,但是我們只要生活在這里,臥底在這里,消費,交稅,就會使三大租界和各大吃人企業受益,就會顯示為正值。”
盧侖也掃了一下孔夏,果然也是+80多,但是卻又注意到在動態減少。
“你在減少!?”
“我們當然在減少!我們的起義開始了,起義活動當然會使肉食指數降低!明白了吧?這個軟件就是這麼的智能,就好像神一樣在衡量我們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不,應該說本來就是神,蟲神是萬能而且無所不知的!”
周鏢說:“孔秘書,我們這邊的工作已經完成了,這205個人的肉食指數在500以上!盧先生可能還不知道,我們義援會做了個定義,將500設立成一個分界,500以上的人被定義為‘吃人鬼’,而吃人鬼是要被徹底消滅的!”
盧侖越來越吃驚:“你們就在三大租界眼皮底下形成了這麼龐大的組織!?你們預謀多久了!!!?整個洋鹽市的市民都被你們的‘肉食指數’衡量著!?”
孔夏一大響指,楊老板父子就被帶到他面前,楊老板破口大罵,楊言苦苦哀求。孔夏拿手機一掃:
“小兔崽子2900多,你爹6000多,好啊好啊,不虧是洋鹽市大老板,真是讓我逮著大魚了!啊對了,盧先生聽了別吃驚,這個指數不止衡量洋鹽市民,全世界100億人包括黏菌生物都是有數據的!”
周鏢說:“6000多不算什麼,我這兒發現一個8000多的!”
一個女人被拽出來,高跟鞋都踢斷了,強忍著恐懼冷靜地說:
“我聽懂你們的暴動原因了,你們是要顛覆肉食產業吧?那麼跟我無關啊!我又不開肉畜公司,我辦的是貴族私立學校,珍珠小學,你們可以去查查,注意這可是正經小學,可不是什麼肉畜養殖場!”
馬上又有一個人衝出來:“也跟我沒關系啊!我來洋鹽市十年,一口人肉也沒吃過!也沒買過!也沒殺過!我就是個做廚具生意的,你們什麼破系統是不是搞錯了!”
“你賣廚具當然可以,可惜你的生意對象是協會這些吃人企業!”
這人說他沒吃過人,但是數值高達700,於是盧侖大概懂了,對肉食產業的貢獻度可以是直接也可以是間接的,如果間接貢獻巨大,哪怕從沒吃過人也會被打上“食人鬼”的標簽!
番杏說:“照這麼說我們這些小肉畜豈不是全都爆表了?我們只要存在著就是在支持肉畜產業啊!”
“持有或者曾經持有食用契約的,肉食指數會有大幅的減成,所以番杏小姐肯定是安全的。但如果貢獻度實在太大,食用契約的減成也抵消不掉。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寶鑽公司的肉畜彈塗數值高達7萬多,這是無論如何也抵消不掉的。”
孔夏邊說邊掏出一把手槍,看都不看地抬手打爆了開學校的女人的頭!
“啊!!!!!!!!!!”另外204個人嚇得一片驚呼。
“叫什麼叫!叫什麼叫!?昂?我已經算是非常仁慈的了,這樣,周鏢,我把標准擅自往上提一檔,肉食指數600以上的有哪些?”
“這157個人。”
“成,600以下的就都先饒一命,600以上的全弄死!干活吧干活吧!別忘了拍照錄像!”
被挑出的157人叫得扯破了嗓子,但是隨著槍聲陸陸續續響起,紛紛變成額頭冒血的死屍,橫七豎八地倒在他們剛剛吃喝玩樂的桌椅腳下。孔夏也親手槍斃數人,盧侖看到他的肉食指數瞬間下降到50多。
“盧先生看見了吧?這個系統就好像一個真正的神在看著你,洞悉你的一言一行,知曉一切前因後果!有這樣的神在支援著我們,我們怎麼可能不獲得勝利?吃人產業怎麼可能不被顛覆!?”
這時傳來一個尖細的喊聲:
“我這麼小憑什麼也要被殺!你們到底要干什麼!!!?”
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十三四歲小姑娘被周鏢狠狠踩在地上,她的數值居然也有近700,她爸媽反而不高,被歸在400多的“安全”一欄,此時正在哀嚎著祈求周鏢放過他們的女兒。番杏稍微有些憐憫地說:
“這麼小也不懂事,是不是再考慮下……”
“如果惡魔金絲能在14歲被打死,那麼世界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殘酷而邪惡!蟲神說這個系統不會考慮年齡因素,別說她已經14歲,六七歲的食人鬼也不是沒有!周鏢,動手!”
小姑娘趕緊捂住腦袋哭著說:“等會兒等會兒!別打我頭,讓我換個死法吧!”
“你想怎麼死?”
小姑娘看一眼父母:“我不想讓他們知道。”
周鏢於是大概理解她的要求,點出兩個年輕力壯的保鏢,架著小姑娘的胳膊拖到旁邊男廁所去,很快廁所里傳出激烈的水聲和一連串愉悅的哀嚎,咿咿呀呀地聽得番杏面紅耳赤的,就在聲音頻率到達極限時,突然傳出一聲槍響,隨後一切恢復寂靜,兩個男人把小姑娘抬出來,把這具赤裸的屍體扔到其他屍體旁邊,陰道里的處女血混合著精液和愛液向外流淌,小屁眼也被灌滿了一腔精液,血和腦漿從太陽穴的彈孔里流出,下體還在一抖一抖地痙攣著淌著尿。
“嗚————————!!!!!!!”小姑娘的爹媽痛哭著昏了過去。孔夏拍了一堆照片上傳到了論壇里,更新到了“楊言壽宴行動開始!”的帖子中。
“番杏……番杏救我!別讓他們打死我!求你了……”
番杏低頭一看,楊言正在抓著自己的腳腕,番杏嚇得趕緊把他踹到一邊,周鏢的槍指向他。
“要不等等!”番杏突然說。
盧侖有點不高興:“等什麼等?昨天他把你干爽了你就舍不得了?”
“我……是又怎麼樣?他是破了我處女膜的人,還不許我對他產生一點感情?”
“那你跟他殉情去吧!”
“我怎麼從來沒發現你也是個醋壇子?我以為你挺享受我綠你的呢!”
“是啊,享受,你跟你的楊言哥哥一起殉情我不就更享受了嗎?”
孔夏說:“我們都要小心自己的數值,番杏小姐稍微對楊言心生憐憫,她的數值就上升了0.03,不如這樣,我們也都很人性化,不如就讓番杏小姐動手吧,也便宜這兔崽子了!”
“我動手?我……怎麼動手?也去廁所弄一下?”
“你隨便!”盧侖斜眼看她說。
楊言手腳被綁起來扔進廁所,番杏果然拿了把槍走進去,不一會兒廁所里傳出咿咿呀呀的嬌喘。
“別殺我,番杏,別開槍!!!!!!”
“本小姐今天排卵期,說不定能懷上個你的孩子!啊啊啊啊啊~~~~~”
“求你了別別別——————”
“啪!”
就在番杏的嬌喘聲最急促的一瞬間傳出槍響!當然這次不同的是,槍響過後依然還有嬌喘聲,而且繼續了好幾分鍾,完事之後番杏胡亂提上褲子自己走出來,周鏢讓人把屍體扛出來拍照。楊言勃起的陰莖依然沾著精液和番杏的愛液,整張臉都被打爆了,就好像被切了一半的豬頭肉一樣,盧侖更加斜著眼睛看番杏:
“你是怎麼盯著這張惡意的東西又多玩弄幾分鍾的?”
楊老板已經是面色蒼白,連哀傷都沒有了:
“你們最後全都得死!被李裂雇的軍隊一個一個全都打死!”
周鏢哈哈大笑一聲:“連我都能背刺你,李裂雇的軍隊就不會背叛他?”
番杏走到楊老板面前拍拍自己的小肚子:
“您就安心地死吧,說不定我還能給您生個孫子。”
“賤人!畜生!賤人!我早就該把你剁了扔下水道喂狗!!!!”
周鏢又是抬手一射,打爆了楊老板的脂肪迭起的後腦勺。孔夏從一具屍體的手中撿起一把銀光閃閃的工藝手槍,塞進盧侖的手里:
“這下盧先生就不得不跟我們合作了吧?”
盧侖看看滿地屍體,以及旁邊幸免於難的正在瑟瑟發抖悲痛欲絕的人,也看看手里的槍,插進自己褲兜里。
“所以你們醞釀這場大規模起義不是一兩天了?由豆芽引起的游行就是你們在背後煽動的吧?”
“是啊,說協會違反競技規則其實只是個借口,我們其實就是要激發民眾心中對協會的積怨,進而把協會的存在,把吃人產業的存在,都徹底地否定掉!”
……
……
……
(Z某的第一人稱視角)
我第一時間把小柑搖晃到鎮定下來,以免她喊劈了嗓子!
“別慌!別慌!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被爆頭——別衝著我耳朵尖叫了!”
秋刀的宿主朝秋刀的屍體跑過去,贏得比賽的翎雁呆愣著看著這一幕,不知所措地環視著尖叫的人群。突然斗獸場大門被砸開了,一群憤怒的人群突然間衝進場地,他們原本拿著各式標語或喇叭,然而現在卻拿著槍!
“快跑!!!!!!”這下連我也幾乎要尖叫出聲了!
這些暴民基本上人手一把手槍,少數拿著步槍或者霰彈槍,突然間如潮水般衝進場地百八十人,把何淵陷保護起來,同時瘋狂地向觀眾席掃射!我附近坐著許多我理應保護的人,但我實在顧不上來他們了,一把抓住小柑的手就往最近的逃生通道跑,貓著腰跑以免被子彈射中!
“小卡!保護好你媽!”
小卡琳娜說:“你們到哪去?亂跑太危險了!先臥倒!”
小柑還試圖掙脫我的手:“我兒子還沒跑呢!我不跟你走!”
“快走吧!算我求你了!”
“小荼!小穢!快跟上!!!”
並非所有人都像我一樣逃跑,也有人趴在過道上,用前排座椅的靠背當掩體,且不說塑料椅背是否有防彈功能,萬一暴徒完全壓制斗獸場這些人豈不就都變成了人質?我拽著小柑使勁跑,踩著這群趴過道上的人的後背,感覺後面的阻力越來越大,回頭一看小柑的另一只手拽著李荼,李荼又拽著李穢。但是令我稍微松了口氣的是,小卡琳娜跟她媽也不再趴著,而是以最快速度向出口移動。
“呃~~~!!!!”我前方三米處的一個正在逃跑的年輕女人被流彈射中脖子,歪倒在椅子上痛苦地掙扎,彈孔中溢出的血沫就像倒進扎啤杯里的啤酒一樣。我把她撥到一邊繼續跑,她還拽住小柑的衣服求救,被小柑一腳踹開。
“咳……咯……!!!”
“對不起我得救我兒子!”
我身後小卡琳娜她們又放慢了,她的一個教臣好像被打傷了,然後她們十多個人都還在互幫互助,感情好得恨不得寧願死在一起似的。我邊跑邊喊她別停下腳步,而我自己則是一步也不能停下。
“死處男!你踩著一個小孩腦袋了!”
“好像是,你小心點別絆著!”
大部分人還趴著躲在過道上,被我們踩著的人也不敢起身跟我們打架,我們四個跟一小撮逃跑的人衝出安全出口,跑到觀眾席外的環狀長廊,暫時避免和場地中央的暴民們面對面,這群暴民依然在噼里啪啦地開火射擊。
“安保人員到底在干什麼!!!?”小柑憤怒地說。
“你看看這勢頭,什麼規格的安保系統也攔不住吧!”
我們稍微探頭看眼場地中央,依然有更多人衝進去,場地中央聚集了不下三百人,已經完全算是一支“手槍軍隊”了!觀眾們攜帶武器的也不少,也有人在高處還擊,打死了少數暴徒,但這群暴徒卻根本不像普通的示威者,更像是一群死士,沒有嚇得逃出場地,反而更加瘋狂而憤怒地射殺無辜的觀眾們!從他們攜帶的彈藥量和身上穿的防彈馬甲來看,這場暴亂完全是策劃好的!
“小荼,小穢,你們沒事吧……”
“我們沒事!奶爸,你看見我爸爸了嗎!?”
“沒有,好像比賽中途就出去了,一直沒回來。”
小柑更是淚流滿面:“要是李裂他有個三長兩短……”
“答應我一件事,小柑!”
“什麼?”
“在接下來的逃跑行動中,別想著舍己救人,永遠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好嗎?”
“接下來!?接下來還要跑嗎!?等裝甲車圍過來把這群恐怖分子都射死……”
“這不是普通的暴動,這是一場有密謀的政變!你以為大街上那些都是老百姓?要我說他們就是一支軍隊!”
小柑看看她倆兒子,勉強小聲說了句:
“成吧,我答應你。”
我們剛平復呼吸,小卡琳娜她們也從同一個出口逃出來,有個姑娘受傷了,我也忘了叫什麼,大腿中了一發子彈,好在這是。22手槍彈從100米開外打中了,不至於傷筋動骨,就是血流得有點可怕。
我說:“趕緊帶她去醫護室!”
小卡琳娜擔憂地看看我們,又看看牆上的導覽地圖,我也趕緊照了張相,確認醫護室和出口分別在哪。斗獸場是一個巨大的環形建築,中間是場地,圍繞場地的是數萬個座位,更外圈就是環形走廊和各種辦公空間,環形走廊有八層之多,我們現在是第三層,必須盡快下到一層才能逃出斗獸場,而醫護室在第二層。逃到走廊上的人群正在通過電梯或樓梯往下跑,目前還沒有逆向往上爬的,證明暴徒還沒有從這邊上來,於是我們幾個也順著人流往下跑,有槍的拿出槍。
“爸爸,你們先跑,我和我的教徒們去醫護室照藥,隨時保持聯絡,對了讓我媽媽跟你們一起!”
我非常擔心這群教徒,她們不僅有人腿部中彈,還有一個根本就沒腿的瘸子,平常總是坐著輪椅,現在輪椅早不見了,另外一個更高大的女教徒正在扛著她。小卡琳娜把她媽媽推過來,塞給我一把手槍,她們一群教徒順著二樓走廊去找醫護室。
“主人!主夫人!”
“來吧卡琳娜,咱們女兒能保護好自己。”
我不怎麼會用武器,於是交給卡琳娜,讓她掖在自己兜里。我和我的兩個老婆加上李荼和李穢往下跑,盡可能混在人群里使自己變得不起眼。我們三個成年人實在是太容易被認出來,幸好兩個小男孩一直沒在公共場合表明過身份。
衝到一層,跟著逃跑的人群衝到大街上,大街上已經亂成一片,幾乎所有人都拿著槍支或刀具,焚燒路邊的車輛,而斗獸場旁的停車場則直接化為一片火海!我看到很多暴亂者都戴著口罩,於是彎腰仔細找,果然撿到兩個被人扔地上的,撣掉鞋印給卡琳娜和小柑戴上。
“主人自己呢?”
“我再找找!”
“奶爸!我也找著一個!”李穢說。
“太好了!”
於是我們三個都把臉遮起來,牽著小孩在大街上走,小心翼翼地不讓人把我們視為威脅,也不敢逆人流行動,努力使自己混入游行隊伍,然後趁機拐進小巷。然而小巷也不安全,一隊暴徒正在里面分發武器和彈藥,我們從他們旁邊趕緊走過去,進入另一條主路,融入另一群暴民。
“消滅吃人協會!打倒金絲雀城!”
“洋鹽李家十惡不赦!凌遲李裂!誅其九族!”
“天地援義!萬物生靈!”
“噠噠噠噠噠……!!!!”
滲人的口號震耳欲聾,夾雜著遠遠近近四面八方的槍聲。小柑嚇得瑟瑟發抖,我又何嘗不是心驚膽戰?這群人要對李家誅九族,而我們正領著李裂的兩個兒子!好在他們還很矮,周圍人的羽絨服就是最好的屏障,而且游行隊伍中的小孩似乎也不少,使他們看起來不至於扎眼。這群小孩似乎不像普通公民,我猜多數都是有食用契約的肉畜。
卡琳娜問:“肉食女孩們叛變了!?”
我說:“肯定有不少叛變了,但不是主因,肉畜工會沒有能力組織這麼大的活動,義援會才是主謀!”
提到肉畜工會我又有些不安心,工會里有少數女孩知道李荼李穢的身份,如果她們之中也有參加暴動的,那就會認出他倆!
“李穢,再找找地上的口罩!你和你哥也戴上!”
“好——我找著一個!”
“你先戴上,讓你哥再找找!”
李荼很快也找到一個,想彎腰撿卻被人流不停往前頂,只能再找下一個。我們五個聚在一起已經非常困難了,決不能分頭行動。
“那兒有一個!”
李荼趕緊跑過去,趁著沒被人踢走趕緊彎腰一撿,卻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李荼!”
我們聽見有人叫他名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然而再定睛一看,是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雅羅!”
認出李荼的正是他的小女朋友雅羅,旁邊還有她的宿主許懦,許懦舉著一張巨型海報的其中一個角,海報上是李裂的大頭像,下面用紅筆寫著“食人魔當誅九族”。諾大的一個城市能在這里遇見熟人也是倒盡八輩子霉了,我正在心驚膽寒,突然想起李荼從沒和雅羅透露過身份,雅羅至今以為他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兒子。
“哥!哥!你看李荼也跟咱們在一塊兒呢!”
“好呀!好呀!全洋鹽市的老百姓都該這樣團結起來,在蟲神的引導下推翻這個吃人產業!等吃人產業徹底完蛋了,雅羅就能成為普通公民,到時候你們小情侶就再也不用擔心被分開了!”
李荼不動聲色地說:“是……是呀!”
雅羅更加眉飛色舞:“等我再也不是肉畜身份了,我甚至想搬出洋鹽市,你們家也一起走吧,咱們搬到連雲港去,我們剩的撫養費足夠買個100多平的大房!”
“唔……嗯!我跟我家商量一下!李裂該死!嗯嗯!”
雖然李荼表情僵硬,但至少語言上沒有破綻,以一個九歲小孩來說就算應對得相當完美了。我也湊上去假裝興奮地問許懦:
“我們其實也不太懂,就是看見這麼多人都上街了才心血來潮加入的。你剛才說的蟲神是個什麼人物啊?”
“唉,其實我也沒見過,聽說可能是個黏菌體,但也有人說不是,總之是智商極高的一個人,戰略專家,藏在幕後從不露面也能組織幾百萬人,而且是編程大師,建立了高度隱蔽的‘生靈論壇’和‘肉食指數系統’,是人是鬼一目了然!”
“什麼系統?”
“等會兒我給你們演示。”
突然路邊一個無辜的人被強行拽進暴民隊伍,就因為有個暴徒指著他嚷了句:
“我認識他!是展銷會上的一個人肉廚子!”
“掃他!看他的肉食指數!!!”
廚師被一群暴民摁在地上,許懦掏出手機一掃他的臉,屏幕上出現一個數字,好像是2000多。
“肉食指數就是一個人對肉畜產業的貢獻值,這次起義以500為分界线,高於500的當場處決……”
許懦給我們大概講了這個指數的含義,我聽得毛骨悚然,如果他拿這東西掃我的臉,我怕不是比這廚子還要高!至於所謂當場處決,我們眼睜睜地看著兩個暴徒掏出刀子,毫無憐憫地扎進廚師的後背,拔出來再捅!再捅!活活刺了20多下,把他整個後背徹底捅成篩子,從掃他臉到捅死他的整個過程可能也就半分鍾!
我感到脊背一陣莫名的刺痛。
“蟲神是無所不知的!只有無所不知的蟲神才能編寫出這樣無所不知的系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們通過肉食指數就能知道一個人有多善或者有多惡!”
“這麼……這麼厲害的系統……我們好像之前從來沒聽說過?”
“這也是蟲神的指示,起義開始前要謹慎吸納新成員,起義開始後才能無所顧忌地把這些情報宣傳出去!我和雅羅起初也是憑著良心替豆芽游行,昨天才剛知道幕後有蟲神在支持我們推翻協會的統治!”
“如果說蟲神在幕後,那也總該有一兩個具象化的領導者或者高層指揮者吧?”
“具象化的領導者?哦哦我明白你意思了!當之莫屬的肯定是塗先生和何先生,還有另外幾位,蟲神會頻繁地和他們交流,由他們幾位把戰略傳達給我們。”
“塗先生?何先生?”
“塗沫,何淵陷。”
“那不就是秋刀的宿主!!!!!!?”
“對啊!!!秋刀小姐被金絲雀城的小食人魔殺害了,何先生該多心碎啊!我們絕對不能放過金絲雀城!為秋刀報仇!為秋刀報仇!!!”
許懦一邊這麼喊著,他旁邊的一圈人也跟著喊,邊喊邊繼續前進,把人肉廚師的屍體踹到馬路邊。
突然前方再一次騷動起來,游行人群也暫時放緩腳步,前方的十字路口停著兩輛黑色裝甲車,衝下來一隊舉著槍和防爆盾牌的雇傭軍士兵,裝甲車頂上的機槍也指向了游行人群。我以為雙方會產生一些僵持,誰知雇傭軍一方剛一擺好陣型就直接開火!裝甲車頂的機槍和盾牌後的突擊步槍瘋狂地掃射著人群,我們嚇得趕緊躲進小巷里,慶幸自己不在前排,前排瞬間倒下去好幾十號人,後面的則拔出手槍向雇傭兵還擊!
“殺人啦!!!!殺人啦!!!!!”
我也不知道這個“殺人”指的是哪一方,雙方都已經殺掉了不少人,由於洋鹽市寬松的槍支環境,這場暴動已經演變成一場血腥的戰爭!一發子彈貼著我們頭頂射過,射中許懦高舉著的手指頭,許懦慘叫一聲松開海報的一角,卡琳娜猶豫一下,把他和雅羅拽到我們所在的小巷里。
“嗷!!!!我手指頭!!!嗷!!!!!!”
許懦的左手無名指被打斷了一半,相比於前邊那幾十具屍體來說已經是萬幸了。士兵們往人群中扔東西,我以為是催淚彈,但很快發現居然是燃燒彈!一群臃腫的棉襖羽絨服被瞬間點燃,動作快的趕緊脫下來,動作慢的驚慌失措滿街亂跑,引燃了更多其他東西。
盡管雇傭兵一方車堅盾利,卻架不住暴民們四面八方的攻擊,更別說還有從樓房窗戶里開槍的,很快就有五名士兵被打死。小柑幾秒前還跟我說衝過去尋求保護,現在看他們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也不提這餿主意了,在人群中暴露身份反而難辦。剩下的士兵見己方人少勢微,扛上屍體鑽進裝甲車一溜煙地跑了,暴動人群發出更加震天撼地的高嗥。
“嗷!!!!!嗷!!!!!生靈義援會萬歲!!!!!”許懦甩著鮮血淋漓的左手狂吼。
雅羅把自己秋衣下擺撕下一小條,裹住她哥的手指頭,也流出兩行眼淚。
“要不然咱回家吧哥!”
“這點小傷我就逃跑?我對得起犧牲的戰友們嗎!?看到協會的走狗掃射我們的隊伍,你不覺得怒火中燒義憤填膺嗎!?”
“但是不能再受傷了!醫院里也是協會建的,大夫都是協會的人,要是受重傷的話可怎麼辦呀……咱們回家吧……”
雅羅一邊哭著,許懦卻拿手機照她:
“這可不行啊妹妹,就因為你內心動搖,你的肉食指數上升了0.2,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你的退縮,你的懦弱,你的無所作為,在你自己看來天經地義無可厚非,但其實都是在助長吃人協會的氣焰!都是在對吃人產業做貢獻!都會使你的指數提升!蟲神沒有一刻不在看著你!”
“我……我……”
“反正我要繼續勇往直前了,你跟不跟上來隨便!”
李荼說:“沒看見雅羅已經不願意了嗎!?”
“她不願意?她不願意就隨便吧!我還要堅守在最激烈的前线,我們要向展銷會場繼續進發,消滅一切食人鬼!你們看,我的肉食指數已經變成負的了,這意味著吃人產業的崩塌有我的一份功勞!”
“嗯嗯,祝賀你!”李荼說。
雅羅雖然滿臉擔心而驚懼,但依然和她哥緊跟在一起。許懦繼續衝進人群里高喊口號,已經完全是瘋狂而毫無理性的狀態,我們必須盡快遠離他,他順手掃著我們臉就麻煩了!也沒有特地道別,他跟我們就是自然而然地被人流衝散了,雅羅回頭看眼李荼,李荼要不是被我拽著就跟去了。
我們暫時躲進一家超市避風頭,順便買點食物和水。我跟倆媳婦說:
“咱們要去南區嗎?我本來想如果能有車的話就直接順著高速往西逃回金絲雀城,從這兒回金絲雀城也才六七十多公里,往南去南區也得20多公里,而且一路估計有不少暴民部隊,就算回南區了也沒意義啊!”
小柑卻說:“我擔心李裂,不確認他安全的話我決不回金絲雀城!”
卡琳娜也說:“我希望和女兒匯合,南區也許會相對安全許多。南區的機場離市區比較遠,我女兒的教徒們可能會從魚虱國際機場走。”
“難道不是往東去港口坐你們的船走嗎?”
“不,因為紅發米婭號上的機密技術太多,豆芽事件的暴動剛一開始,紅發米婭號就開走了。”
“唉,行吧!既然你們都沒玩夠,那就往南區走吧!我說了先以自己的生命為重,現在看來等於白說!”
“死處男沒心沒肺!什麼叫都沒玩夠!?你就算不在意李裂,總該在意一下自己女兒吧!”
我啃了個巧克力威化,喝了口水,上個廁所,帶上這隊婦女兒童衝進這片混亂而龐大的戰場之中。
……
……
……
(小卡琳娜的第一人稱視角)
我身邊有迪莉婭、蘿貝塔、塞布瑞娜、碧安卡、卡塔日娜,薇若妮卡和瓦蓮京娜也跟著我,另有凱佩斯沒和我們在一起看比賽,而是和本地的小教臣陶婷菲在北區逛展銷會場。當暴亂徹底爆發之後,我們第一時間衝出觀眾席,以避免被涌入賽場的持槍暴徒擊傷。我隱約看到翎雁的小跟班石蟥從包廂里衝下去,卻又不敢殺死這群暴動者。
“那個黏菌女孩為什麼不殺人?”蘿貝塔問我。
“因為金絲雀城和UNGMC簽訂了協議,任何金絲雀城黏菌生物不得在任何場合殺傷外界人類。”
“可是現在這群暴徒在濫殺無辜?”
“就算現在也包括在‘任何場合’的范疇里,金絲雀城簽訂這些條約是因為受到了超級武器的威脅。”
我們從觀眾席爬到走廊的這段短短的路程里,倒霉的薇若妮卡左腿挨了一發9mm手槍彈,迪莉婭正在架著她。瓦蓮京娜的輪椅也只能丟在原地了,卡塔日娜把她扛在肩膀上。
瓦蓮京娜說:“我真希望我有腿。”
薇若妮卡痛苦地呻吟:“我可一點都不想!!!”
我們逃到看台外圍的環形走廊,千惠子起初也跟我在一起,但是很快就走散了,她說她老公還沒從看台逃出來,於是又衝了回去。我也想衝回去找她,但被我的教徒們用眼神叫住,我知道我要暫時跟千惠子分別一段時間了。
“爸爸!小柑媽媽!”
“你們有人受傷了!?”
“嗯,應該沒打到動脈。”
“二樓有個醫護室,就算醫生跑了也能找點藥。”
“好!您先跑吧,不用跟我們在一起,這麼大的一支隊伍也顯眼,會被暴動人群盯上。讓我媽跟您一起走。”
我把我媽推到我爸身邊去,她還很擔心地看了瓦蓮京娜一眼,我讓她放心,我們幾個年輕女孩不會有任何事的。塞布瑞娜把自己腰間的手槍塞給我媽媽。我爸帶著我媽媽和小柑媽媽還有我兩個弟弟衝出斗獸場。
“這邊,迪莉婭,我找到醫護室了,把薇若妮卡扶進來!”
這個可憐的小矮子疼得滿臉蒼白,嚷著讓我們殺了她,迪莉婭正鼓勵她,提升她的求生欲。
“忍住疼薇若妮卡,這不是你傷得最重的一次,想想你被炸掉的子宮吧!”
“呃呃呃呃……”
醫護室里沒有人,醫生大概逃走了,我們全都鑽進去,暫時把門反鎖上,卡塔日娜也暫時把瓦蓮京娜放在床上休息胳膊。碧安卡找到一些止血和止疼的藥物,但沒找到黏菌愈傷組織,可能是醫生逃走時帶在了身上。
“止疼藥來了!可憐的家伙。”迪莉婭安慰著薇若妮卡說。
我們簡單地給薇若妮卡上了藥,使她的慘叫聲逐漸平息下來,塞布瑞娜很粗暴地用鑷子夾出彈頭,往傷口上糊了一堆止血藥和棉花,用紗布纏住,把她的染血的褲子脫掉,從衣櫃里找條別人的給她穿上。
迪莉婭:“好在今天非常冷,我們沒人穿教臣袍,混在人群里不算非常起眼。出去之前把這些口罩戴上,戴上羽絨服的兜帽。”
我們在轉移地點之前開了個小短會,分析了一下現狀。
卡塔日娜嘆了口氣:“唉!這下好了!真是熟悉的感覺,我們又一次被卷入戰爭了!”
“是啊真是熟悉的感覺。”薇若妮卡擦著自己的汗水說。
瓦蓮京娜自責地說:“其實我們早就注意到洋鹽市的治安問題不是嗎?我早就說過翎雁的參賽會激發暴動,但沒想到會暴動到這種程度,遠遠超出我的想象!這不是少數民眾的自發行為,這絕對是有組織的!我們真該在第一次發生游行的時候就離開這里,譚妮特和加雅纏達她們離開得真是時候!而至於塞布瑞娜,你既然能想到讓紅發米婭號離開碼頭躲避風險,為什麼自己還留在這里?”
塞布瑞娜說:“和你一樣,沒預料到會發生如此大規模的流血事件,這是我們所有人的疏忽。外面那群人似乎正在屠殺和可食用人類協會有關的人士,而瑟米西沃安也算是協會第二大成員組織,現在瑟米西沃安最高層首腦都聚在這里,包括神皇、行政大主教和行政副主教,還有幾位非常重要的部長級大教臣,如果被一網打盡,這個世界恐怕很難和平下去了。”
卡塔日娜說:“部長級大教臣除了我們來看比賽的,還有誰在洋鹽市?”
碧安卡說:“凱佩斯和馬泰奧在逛展銷會場,布萊歐娜和曼弗雷德領主在南灘酒店睡懶覺,據我所知就是這些。我們必須回酒店,我女兒也在那里!”
蘿貝塔說:“盡管我猜展銷會場一定是另一個暴亂聚集地,我們實在不太可能顧上凱佩斯了。我們必須要找到出口盡快離開洋鹽市,如果機場不可用就走陸路,實在走投無路的話甚至應該考慮逃向金絲雀城。”
蘿貝塔邊說邊從櫃子里找到一個雙肩包,隨手往里裝上一些創傷應急藥物。
迪莉婭問:“我們應該分頭行動嗎?塞布瑞娜也說了,瑟米西沃安的高層首腦被一網打盡的話後果很嚴重,所以是否應該分成2到3隊,這樣就算我們中的一部分被殺死了,也不至於使神皇廷失去指揮。”
“不行!”卡塔日娜說,“我不同意分頭行動,而且我們也不會有人死!”
塞布瑞娜思索幾秒:“分頭行動是最理想化的策略,但我們現在卻不具有分頭行動的條件。我們目前有八個人,其中一個腿部受傷,還有一個根本沒腿,這也就意味著至少需要兩個健全的人照顧她們,只剩四個能自由活動,而這四個人要在關鍵時刻起到保護作用。我們必須集體行動,組成團隊,把彈藥分給能自由活動的人。”
薇若妮卡說:“我感覺我可能完全不影響活動。”
塞布瑞娜說:“那不可能,我真不想照顧你,但我要說那不可能。我給你打的止疼藥也許能持續10小時以上的效果,但畢竟子彈撕裂了你的肌肉纖維,強行大幅運動還會導致失血,你最好別用傷腿受力,讓人架著你的胳膊!”
迪莉婭說:“還是我來架著她,卡塔日娜抱著瓦蓮京娜。你,蘿貝塔和碧安卡保護我們,卡琳娜也拿著槍。”
“是的我有。”我摸了摸金絲校長給我的拿把FN57,里面有20發子彈。
蘿貝塔說:“那麼現在就是最關鍵的問題,我們應該往哪走?讓布萊歐娜帶上碧安卡的孩子然後約個地方匯合?還是說我們都先回南灘酒店去?要知道南灘酒店可是李總統的大本營,暴徒們不會放過那地方的!布萊歐娜應該已經逃出去了——只要她沒睡得像死豬一樣!”
迪莉婭卻舉起手機:“可惜並沒有,這是十秒鍾前她發給我的消息。南灘酒店已經把暴徒圍住了,進不去也出不來,好在雇傭軍隊正在死守那地方,出動了不止一輛裝甲車把正門堵住。按照暴徒們的標准,恐怕南灘酒店里的所有人都該被處決。”
碧安卡說:“凱佩斯也發消息了,她說她和陶在一起,博覽會場也像是戰場一樣,很多游客都死了。陶的部隊正在試圖保護她們,但是這些本地教徒並不很忠心,有些剛一遇到危險就逃走了,目前只有一百多人在保護她們。”
我說:“預料之中,毫不奇怪。瓦蓮京娜,你負責和南北兩方保持聯絡。我有一個想法,我想先去匯合凱佩斯,從這里步行到展銷會場可能也就需要不到半小時,和她們匯合之後,擁有一支一百多人的隊伍,然後再殺回南灘酒店去解救碧安卡的女兒和布萊歐娜。”
我能看出她們有些人並不贊同,但也沒人能提出更好的方案。我們現在沒時間在互相駁斥方案了,她們也深知這一點。
“就這麼辦吧!”迪莉婭說。
有武器的掏出武器,沒武器的扛著傷員,迪莉婭把門打開一條縫看看外面的情況,外面依然是熙熙攘攘的逃跑人流,於是我們衝進去,跟著人流往一樓跑。
“噠噠噠……”隱約聽到斗獸場內有全自動武器的聲音。
出口就在前方了,斗獸場外的廣場上有一群暴徒正在襲擊逃出來的觀眾們,他們並不直接開槍,而是先用手機掃一下對方的臉,一部分會被放走,而另一部分則會被當即槍決,場地上已經倒著數十具屍體,慘叫聲一片,但好在這群暴徒還沒形成軍隊,沒把大門徹底堵死,所以很多靈活的逃跑者就趁亂混入其中,也假裝嗷嗷地嚷著口號,邊嚷邊跑,免於被殺。
我們幾個也趕緊帶上口罩,如果有人針對我的話恐怕口罩也沒有任何作用,但是好在暫時沒人針對我,也再次萬幸今天很冷,我們穿的都是普通的羽絨服長褲而不是教臣袍。
這里簡直是一片地獄,暴徒們三五成群地組隊行動,手里拿的不是標語而是槍,每個人看起來都只是普通的洋鹽市民,但每個人此時卻都化身為殺人狂,以亞洲面孔為主,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白人和黑人。逃出斗獸場的觀眾有很多失去冷靜而奔跑,於是就成了他們的目標,他們抓住表情驚慌步伐紊亂的逃生者,強行用手機掃臉,我們瞟到屏幕上似乎是有個什麼數值,高於500就會被開槍打死。
蘿貝塔說:“走得慢點,再慢點,聚在一起,別表現出是在逃跑,就假裝我們也是其中一小撮暴民。”
於是我們走在這群人中,為了表現出冷靜還會刻意靠近一些暴徒小隊,正好我們手里也都舉著槍,這一點和他們沒什麼區別。這些人的殺戮只取決於手機屏幕上的數值,而且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數值超過500,哪怕是兒童也不放過。
“啊!!!啊!!!!!救命!!!!!!”
一個驚慌失措的女孩被暴徒們圍住了,看起來才十二三歲,初中左右的年紀,一臉的天真無邪。並非所有暴徒都沒有良心,我聽到其中一人說:
“你抓這麼小的女孩干什麼!?也別太過分了吧!這麼小的小孩能對吃人產業有什麼貢獻!?”
但是抓她的暴徒卻不說話,只是掏出手機一掃她的臉,屏幕上似乎顯示500零幾,但總之超過了500。剛剛還算有良心的人瞬間就變臉了,怒目圓睜,一腳踹翻小女孩:
“小小年紀居然也是食人鬼!就是你們這群人把洋鹽市變成了人間地獄!”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跟我爸媽來逛博覽會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求求你們別殺我……”
緊接著是布料撕裂的刺啦聲,他們居然當眾把她扒光了!馬上就有兩個暴徒嬉皮笑臉地脫了褲子露出J8,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也隨時不忘發泄性欲。女孩的哀求很快轉化成一連串顫抖的尖叫,像狗一樣趴在地上被人從後面狂肏,男人的腹肌叭叭叭地碰撞稚嫩的臀部,堅硬的陰莖猛插她幾下之後倒也開始發出曖昧的水聲。
“你不是逛博覽會嗎?你不是看比賽嗎?跟你一樣的小姑娘被宰了你覺得很好看是不是?把人當斗雞一樣斗很有意思是不是?”
“……別殺我!嗚嗚嗚……我再也不看了……呃呃……我再也不來洋鹽市了!我錯了!!!唔唔唔唔唔~~~~~~~”
“你錯了有用嗎!?豆芽的命能贖回來嗎?秋刀小姐的命能用你換回來嗎?你不是很喜歡看別人被殺嗎?今天就輪到你了!”
干她的人左手揪著她馬尾辮,右手的槍口頂在她的後心上,突然以加倍的力度狂肏幾下!
“呃呃呃求您了別殺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
我們快步走過去,只聽身後一聲槍響,尖細稚嫩的哀求聲戛然而止,啪啪啪的抽插聲卻依然繼續,周圍人包括剛剛“有良心”的那個人一陣狂笑,甚至女人也在狂笑,後背貫穿前胸的女孩隨著身後的抽插而發出最後一串哀怨而又略帶嫵媚的呻吟,進而又有嘩啦啦的漏尿聲。
“哦哦哦哦哦!!!!!天地援義!萬物生靈!!!”
迪莉婭小聲問我:“他們在喊什麼口號?”
“natural psyche之類的。”
“自然靈魂神!?你媽媽和她的黏菌同伙在羅馬搞的那個?”
“我和你講過,她們所有這些行為都是在模仿或者延續一個名叫黃蕉的人做過的事。盡管我們不知道這次的幕後黑手是誰,但無疑又是一個黃蕉的崇拜者。”
塞布瑞娜說:“而且更麻煩的是,這次被煽動的人類群體可不是井然有序的羅馬市民,而是一個本就非常激進的地下組織‘義援會’,義援會對整個協會都是極度痛恨態度,所以我猜他們在屠殺對食用人類產業有貢獻的人。生靈教,義援會,這簡直糟糕極了!對他們來說是強強聯手,對我們來說是雪上加霜!”
我們正在冷靜地走著,這時有一大伙暴徒居然朝我們走來,左手舉著手機,右手舉著槍,滿眼都是疑惑的神情。我們這些戴著口罩的女孩確實有點太顯眼了,最顯眼的莫過於沒有腿的瓦蓮京娜,一瘸一拐的薇若妮卡也實在可疑。我正在滿身冷汗不知所措,碧安卡急中生智,順手抓住旁邊一個四處逃竄的男人,假裝用手機在他臉上晃一下,把屏幕“展示”給我們看,我只看到空無一物的黑屏,蘿貝塔卻首先會意,不顧男人的求饒,掏出手槍順手打爆這個無辜者的臉,進而彎腰扒了他的褲子往他J8上狂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碧安卡也饒有興致地狂踹。
薇若妮卡也開心地用她沒受傷的腿踹了幾腳。
“艹,女變態!”這群暴徒吐口唾沫無趣地走了。
等暴徒們走遠之後,我彎腰看無辜的人,他似乎還剩一口氣,陰莖也被我們幾個踹出精液。
“請接受我們的歉意,與我們素昧平生的人,我們欠你一條命,願女神瑟米西沃安指引你到達光明的彼岸。”
我們不願看他痛苦的樣子,塞布瑞娜掏出匕首刺穿了他的心髒,用他衣服抹掉血。
……
從這里到展銷會場只需要走20分鍾,但絕對不是今天。從斗獸場到展銷會場的每條路都擠滿了人,汽車被扔在路中央,人行道上扔著屍體,有些看起來完全是被踩踏而死的。
瓦蓮京娜說:“凱佩斯聯絡我了,她和陶的部隊正死守在81號館里,馬泰奧也在一起,能成為戰斗力的教徒還剩70多人。目前有大約300人在樓下圍困他們,幸虧沒有反建築武器,但不能保證他們之後也沒有。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八個過去能干什麼?里應外合?”
我回想一下:“81號館是……哦哦我想起來了,那個23層的粉色塔樓,陰莖形狀的那個。確實是很易守難攻,每層都有一圈窗戶,如果陶的部隊彈藥充足的話,撐一星期都不在話下——那樓里也不缺吃的。”
“所以你建議怎麼辦?”卡塔日娜問。
“我……還是聽聽你們的。”
我確實沒什麼主意,好在這群人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塞布瑞娜說:“我不認為以我們現在的裝備能打得過300人,哪怕是沒什麼經驗的只有手槍的普通人也不行,但如果我們能有全自動武器,結果可能會截然不同。從這里向西北方移動大約三個街區可以進入食人魚牧場租界,那里有一整條街都是槍店,記得我們在那兒見過什麼嗎?突擊步槍、重機槍、手榴彈甚至火箭筒!我們可以獲得武器,甚至說不定能召集一隊安保人員當幫手。”
薇若妮卡說:“如果那地方已經被攻破了呢?”
所有人沉默兩秒,碧安卡說:“那我們就該放棄營救81號館里的人了。”
坐地鐵只需要三站,走路卻豈止一個小時,我們試圖走過去,好不容易擠出暴徒人群,走到相對清靜一點的街道,卡塔日娜就堅持不住了。
“神皇陛下,我需要休息……”
“抱歉我太重了。”瓦蓮京娜說。
蘿貝塔也說:“該換人了,我來背著她!”
卡塔日娜坐在路邊的台階上,始終在粗重地喘息著,我們等了她三分鍾,她的狀態依然沒有平復下來。她已經35歲了,不像我們這些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了,她已經開始出現白頭發,體型完全就像一個發胖的中年婦女。
“你們先走吧,我可能沒法跟你們一起行動了。”
薇若妮卡驚呼:“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太累了,走不動了,就這樣。”
塞布瑞娜很不高興:“我們已經有兩個傷殘人士了,不需要第三個,也沒有多余人手能留下照顧你!你最好跟我們……”
“照顧?不,我什麼時候說需要人照顧了?把我留在這里,你們七個繼續前進吧。”
薇若妮卡擔心地說:“離開我們你會非常危險的!我們不能扔下你!”
卡塔日娜突然流出眼淚說:“跟你們走才是危險!你們都是我的敵人!我們在捷克和奧地利的時候廝殺了六年之久!只有薇若妮卡是我的好同志,除此之外你們都是我的敵人!!!”
我嘆口氣,坐在她身邊:
“卡塔日娜黑燭教臣,這不是平時的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她搖搖頭,又把臉埋在手里,凝固了幾秒鍾。
“我懷孕了。”
“真的!?”薇若妮卡驚喜地說,但驚喜的只有她一個人。
“多久了?”迪莉婭問。
“大約有六個月了。”
“六個月!?那不就是……”
“是的就在洋鹽市,那家店有很多小男孩,我玩弄他們之後就把他們都吃了,我以為十歲以下的男孩是沒法讓人懷孕的!”
塞布瑞娜極度不耐煩地問:“你應該早發現了,為什麼不做流產?別告訴我你想留著他!”
“是她!沒錯我想留著她!醫生說是個發育很健康的女孩,我想把她生下來!”
蘿貝塔一拍腦袋:“好了!非常好!我們現在不僅有兩名傷殘,還有一個懷孕將近六個月!”
迪莉婭呵斥她:“別說了,蘿貝塔,我們總有一天也會懷上孩子,只是卡塔日娜有些……不是時候,但是誰能想到呢?誰能想到一場旅游會演變成大逃難?”
碧安卡說:“而現在更重要的是,我們並不以直接逃難為目標,我們這樣一支隊伍居然還在想著拯救其他人!”
瓦蓮京娜說:“凱佩斯說81號館外面的暴徒已經增加到500人了,她說她已經做好了死在那里的准備。我和她不怎麼太熟悉,但我還是想問一句——我們確定要去援救他們嗎?”
我看得出碧安卡很痛苦,她最親密的戰友凱佩斯被困在北區,而她的女兒被困在南區,我們原本計劃先後援救這兩個地方,但是現在看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塞布瑞娜說:“這就要看我們如何預測接下來的事。如果我們相信這場暴亂會被鎮壓下來,南灘酒店也會解圍,展銷會場也會解圍,那麼布萊歐娜和凱佩斯自然能夠活下來,而我們現在只需要自保就可以了。但是也有可能這群暴徒徹底占領洋鹽市,屠殺所有數值高於500的人,可能有好幾百萬甚至上千萬人,凱佩斯和布萊歐娜也會是其中兩個。碧安卡的女兒也許會活下來,因為我實在想不出一個3歲小孩能對肉食產業有什麼貢獻。”
“我看到的只有後者。”瓦蓮京娜說。
卡塔日娜說絕望地說:“是的沒錯!所以你們必須盡快行動起來!真的別再管我了,我休息好之後會繼續往軍火一條街移動,說不定只比你們晚到20多分鍾,你們還在挑選自己喜歡的槍支我就已經追上了。”
薇若妮卡說:“照這麼說我也應該被扔下,瓦蓮京娜黑燭教臣也一樣應該被扔下!”
“不不不別扔下我!”瓦蓮京娜驚慌地扭動腰部,就好像那下面有兩條腿一樣。
我終於不耐煩了:
“全都閉嘴!!!你們誰也不准離隊!不管你們疼還是累都必須盡力跟上!如果有人休息的話其他人就要等她,如果有誰無法移動就由別人幫她移動!我們不會分頭行動,聽見了嗎!?如果你們不能理解,我就給你們個理由:你們都要保護我!關鍵時刻你們七個都要成為我的肉盾!我的肉盾當然是越厚越好!所以你們一個也不准落下!然後我們依然按照計劃行動,先去軍火一條街尋找武器和增員,再去81號館援助凱佩斯,最後移動回南灘酒店拯救碧安卡的女兒和布萊歐娜!這一切都完成之後,我們再考慮從哪條路逃離洋鹽市!如果有人想造反盡可以提出異議,沒有的話就站起來繼續移動!”
卡塔日娜有些被我嚇著了,一言不發地站起來。
“很好!蘿貝塔,這十分鍾由你背著瓦蓮京娜,十分鍾後交給我,我們要輪流保存體力,今天一天會很漫長。”
“遵命,我的神皇陛下。”
於是我們繼續移動,暫時沒有人再提出休息,十分鍾後我也果然把瓦蓮京娜接過來,把這個20多公斤的東西背在背上。正因為她沒有腿,我不能像背別人一樣勾住她的膝蓋窩,所以手臂吃不上力,背起來非常不舒服,直到我們走進一家戶外品店,找到一只70多公分高的大號登山包,把她豎著放進去,搬運瓦蓮京娜的工作才舒服多了。店主早就逃走了,店鋪里一片雜亂,我們每個人都選了個雙肩包,又拿了些水和食物。又過了20分鍾卡塔日娜提出再背會兒瓦蓮京娜,我拒絕了她的請求,只讓她攜帶水和食物,這樣一來她想吃的時候就可以隨時吃。
……
“那是什麼情況?”
“槍聲始終就沒停過,我們確定要靠近過去!?”
此時下午一點整,距離翎雁砍死秋刀已經過去將近整整2個小時,我現在想秋刀的死可能是某種信號,暴徒大軍由“和平示威”升級為殺人放火的信號,盡管剛過去兩小時,我卻感覺仿佛過了兩世紀,無法統計有多少人死在這兩鍾頭里,總之我們一路上總能看到零零星星被殺死的人。
然後靠近軍火一條街的時候,我們清晰地聽到了各種軍火的聲音。
塞布瑞娜說:“如我所想,他們果然想要占領軍火倉庫,但是既然槍聲正在最激烈的階段,至少說明他們還沒攻下來。”
卡塔日娜也說:“是的,戰斗力不能靠人數衡量。這群只有半自動槍械的暴徒大軍雖然勉強也算‘軍隊’,但是一個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單兵作戰單位面對這群菜鳥可以以一當百,甚至以一當二百。牧場租界一定不乏這種士兵,畢竟莫爾肯·弗朗西斯自己就曾是個軍人。”
懷著樂觀的態度,我們謹慎靠近軍火一條街,我們身邊逐漸開始出現奔跑的暴徒,也和我們一樣拿著手槍或者霰彈槍,也有少數步槍但不是塞布瑞娜那種軍用的。這群人瘋狂地涌向街道,向守軍射擊,很少有人能撤回來,他們的屍體組成了一堵矮牆。守軍把守在一個十字路口,是通往軍火一條街的必經之路,他們在道路中央設置了水泥墩子,墩子後面停著兩輛防爆裝甲車,車頂的機槍就沒停過。
“我說什麼來著?以一當百一點也不夸張。”
但我卻笑不出來,迪莉婭也笑不出來,迪莉婭說:
“這和我概念里的暴動完全不是一碼事,我以為現在世界上只有瑟米西沃安教徒能做到不顧生命的衝鋒,見到戰友成批死亡之後還能接著上。但是這群人是誰?他們難道沒有自己的生活?他們難道在洋鹽市沒有自己的公寓?沒有家人?沒有食物?沒有網絡?如果說我們信仰瑟米西沃安,他們又信仰什麼?”
碧安卡說:“我不知道他們有什麼信念,也不知道這次這個更加虛無縹緲的‘生靈神’對他們有什麼影響,但是要說唯一一點能夠激勵他們奮勇衝鋒的,那就是他們堅信自己屬於即將獲勝的一方。”
“就算死屍累累也堅信不疑?”
“堅信不疑!我能從他們的眼神看出來!”
塞布瑞娜說:“現在的問題就是,我們怎麼辦?我們躲在敵軍人群里反而不起眼,露出頭去可能反而會被射死。我們要怎麼到水泥墩子後邊去?有路可繞嗎?”
“沒有。”我說,“剛剛過來的時候我注意聽了,所有北上的路口都有槍聲,估計都和這兒的情況差不多。”
薇若妮卡說:“我帶了瑟米西沃安神皇旗。”
蘿貝塔說:“如果你敢展示出來,且不說守軍信不信,我們身後的暴徒們會首先把我們打死。”
瓦蓮京娜問我:“你知不知道有誰的聯系方式?讓他們把咱們放進去!比如莫爾肯·弗朗西斯本人?”
“我只有李裂的,但我甚至擔心他的手機還在不在他手上。”
迪莉婭說:“不能顧慮那麼多了,語音打過去!我們怎麼知道給他打電話會害了他還是怎麼樣?我只知道不打的話就會害了我們自己!”
“好!”
我正要撥通電話,兩個拿槍的男人靠近我們,我以為他們要干嘛,他們居然伸手就摸塞布瑞娜的乳房!
“你們……嗯……別碰我!”
“反正也快要死了,不如互相快活一下!小洋妞過來,爽完之後咱們一塊衝鋒出去,就算死了也不枉你做女人一場,叔叔保證把你干得留戀人生,這麼細皮嫩肉的沒開過苞就被打死多暴殄天物!”
我心想我們幾個應該沒誰是處女了,碧安卡連孩子都有了!這倆男的也太不會看人了,長相清純臉蛋白淨的一定是處女嗎!?蘿貝塔聽不懂他說的話,但也知道是在求愛,不耐煩地揮揮槍口,讓他們離遠一點。
“嘿!?好嘛!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倒要掃掃你們肉食指數有多高!該不會也是一群小食人鬼吧!”
塞布瑞娜用生硬的漢語說:“我和你們同樣,不要掃我們,同伴。”
她的話語明顯沒能消除這兩個男人的疑慮,而我們也不能動武,因為不遠處還有別的前赴後繼准備送命的傻逼們。碧安卡想趁他們發呆快步離開,卻被一個人拽住胳膊,口罩也被強行拉掉。碧安卡上過電視,我擔心她被認出來,嚇得一身冷汗,但好在這倆人不怎麼關注新聞,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張普通的白人女孩的臉。
他們正要舉起手機掃,我突然解開羽絨服拉鏈,把里面的粉色毛衣露出來,挺拔的胸部瞬間就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我於是進一步撩開毛衣和秋衣,露出淡紫色的胸罩:
“我雖然不是第一次,衝鋒之前不也想浪費自己這副身體,兩位大哥要是不嫌棄我,就麻煩給我最後舒服一次吧,我也努力給你們舒服。”
在我沒說完話之前,他們已經把我胸罩撩開了,兩只並不非常粗糙的大肥手罩在我的乳房上,另外兩只伸進我的褲襠里。
“嗯~~~~~”
然後一個人伸手摸我耳朵,似乎是想接我口罩,我趕緊把頭扭開:
“別~!給我留個面子吧。要不是快要死了,你們又是即將一起跟我衝鋒的戰友,我才沒那麼隨便……”
“都快死了要什麼面子!就算我不看你,那群食人鬼也要看你,別說看你臉,把你渾身都扒了,射死你之後還要奸你的屍!”
塞布瑞娜說:“我們,勝利!屍體被保護!”
碧安卡也用漢語喊了句:“勝利!!!!!”
“嗷!!!!!”別的女孩們也喊。
這群丫頭神經質的狂喊沒能降低這兩人的性欲,其中一人邊摸我的陰道邊說:“大妹子就看一眼行不行?看完了你再戴上。”
我猶豫下點點頭,摘下口罩一側帶子給他們看一小眼,一秒鍾趕緊再戴上。
“噢噢噢!妹子真漂亮!這麼漂亮的妹子被打死實在是太糟踐了!”
“而且看著有點眼熟,像哪個明星來著……?”
我心想你這腦殘夸女孩漂亮就是像哪個明星嗎?一瞬間我連摸都不想讓他摸了!
“嘖嘖嘖!小屄真緊!!!”
“嗯嗯嗯嗯嗯~~~~~~~~”
在我被猥褻的時候,別的女孩們圍在旁邊用意大利語或者德語談話,也不知道在說什麼,並沒有人主動過來替我分擔這四只惡心的咸豬手。
一個男的拿著我手往他自己褲襠里塞,示意我摸他J8,我正在不耐煩著,塞布瑞娜站出來了。她的漢語還沒好到能討論性行為相關話題,於是拍拍男人的肩膀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豎起大拇指伸到股間給自己點了個贊,然後指指旁邊一棟空無一人的辦公樓。兩個男的馬上會意,其中一個正要去,另一個看看塞布瑞娜背上的狙,稍微有些謹慎的面容,塞布瑞娜於是摘下口罩露出臉,兩個男的就都瞬間被折服了。
“操!反正衝出去也是死,好在咱倆死之前有洋妞兒倒貼!”
我們果然往辦公樓里走去,所有女孩都跟上了,兩個男人稍微一愣,塞布瑞娜指著她們說了句:
“一起,一起。”
盡管場面無比可疑,但是畢竟已經嘗過我的甜頭,他們就沒再多慮。辦公樓里一片雜亂,樓里的人逃跑得非常緊急,電腦屏幕都亮著,不過有些被射進窗戶的榴彈打碎了。大堂里當然不安全,上樓也不安全,於是我們躲進一樓的廁所,碧安卡栓上門。
我在想塞布瑞娜打算怎麼虐殺這兩個混蛋,她卻把衣服脫了,不是她自己的而是薇若妮卡的。
“嘿嘿嘿嘿,先從小蘿莉開始來?都排好隊別著急,叔叔一個個滿足你們!”
“Non toccarmi!!! Stai morendo!!!!!”
那倆也不知道薇若妮卡說什麼,反正就當勾引的話了,她依然滿腿是血,並不影響男人們旺盛的性欲。其中一人插入她的小陰道,另一個插入她嘴里。
“唔~!唔~!唔~!唔~!唔~~~!!!”
塞布瑞娜朝我擠眉弄眼,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兩位大哥,雖然我也馬上就要為了勝利而衝鋒了,但其實我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誰而死,我們的死真的有意義嗎?我們勝利之後洋鹽市會怎麼樣?”
我還擔心自己的問話顯得生硬,誰知一提這話題,這倆男的就像要射了似的,表情立馬興奮起來,頂得薇若妮卡喔喔亂叫。
“那當然是蟲神了!蟲神大人會幫所有死在洋鹽市的冤魂復仇!所有被協會屠宰的肉畜,所有被迫害致死的市民,所有倒在黎明前的戰士們!也包括我們!所有那些協會頭目都會被碎屍萬段!洋鹽市會最終屬於我們這些向往正義與和平的人!義援會萬歲!蟲神萬歲!!!”
要不是他激烈的抽插動作,我幾乎被他的口號打動了!
“但是這位蟲神……具體是誰呢?是怎麼跟你們聯絡的?”
“蟲神只是其中之一,其實生靈神有三個,分別是蟲神、亡神和鬼神,沒人跟她們直接聯絡,只聽說可能是黏菌生物,有極高的智商,親自編寫了生靈論壇和肉食指數系統。”
他們說生靈神有三個,這我倒第一次聽說,也就是說這次的幕後黑手不是一個而是三個了?
“三位生靈神也不在論壇說話,指揮我們的是幾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我們之前的行動都必須小心翼翼的,但是現在起義徹底爆發了,協會即將完蛋了,塗先生說我們需要更多力量來戰勝洋鹽市的負隅頑抗者,我猜你們也是被協會壓迫已久才挺身反抗的吧?反正你們要相信,但凡有戰爭就會有人死,可能是你們,也可能是我,或者可能是別人,可能死的人會很多,但是只要我們這方勝利了,活下來的同伴們就會迎接美好的未來!他們會紀念我們!!!”
光聽後邊幾句話我幾乎以為他是我們哪個瑟米西沃安分會的!這些漂亮話當然不是他這條咸魚原創的,只能說他被生靈論壇洗腦不淺!我能看出他被包圍在某種極度亢奮的幸福感中,伴隨著這種感覺把一腔精液射進薇若妮卡的身體里。
“呃!!!!!”
塞布瑞娜把他的話小聲翻譯給別的女孩聽,書包里的瓦蓮京娜充滿了興趣。
雖然他讓我們“排好隊”,但似乎這兩人發泄在薇若妮卡體內之後就暫時失去了性欲。我趁機問關於生靈論壇和肉食指數系統的事,他們很熱心地掏出手機給我講解。
“這個論壇有很多板塊,你也可以注冊一個,你先下個論壇APP,我拿藍牙傳給你,還有肉食指數APP也一起發給你,安卓是吧?”
我把APP都裝好了他才說:
“這個軟件會開啟你手機的權限,偶爾調用攝像頭、話筒、GPS陀螺儀之類的硬件,蟲神會對你這個人進行衡量,根據你的一切信息進行衡量,衡量你對吃人產業的貢獻程度。”
嚇得我差點把APP卸了,然而另一個男的說的話更加可怕:
“你說得不對,不是說裝了APP才開啟權限,蟲神是無所不知的,她早就黑進全世界的所有電子設備里了,這些東西對她來說早就知道,肉食指數也始終在動態計算著,APP只是一個看數值的窗口,你不裝APP不代表數值不存在,不代表蟲神沒在看著你。”
於是我更恨不得直接把手機扔進馬桶!我正在俯視馬桶蓋子猶豫,塞布瑞娜已經開始安裝了。
“你……!!!?”
“如果我們早就被監視了,那麼似乎這個幕後者並不打算弄死我們。”。
我心想她太樂觀了,但又不知是否應該阻止,又有些好奇,還在糾結的時候她就已經裝好了。
“喔,這個版塊都是漢語,迪莉婭要看的話也許需要一個屏幕翻譯軟件。”
我看一眼她手機,看到了熟悉的界面,就和我在工會體育場看到的塗沫手機上的論壇一模一樣。真難想象我從那時就發現了不對勁,一直溫水煮青蛙沒提起警惕心,到現在使教徒們陷入困境。
且不說論壇上那些“戰報”,塞布瑞娜對肉食指數APP更感興趣,她趁兩個男的轉身尿尿的時候,順手掃了一下迪莉婭的臉,我湊過去一看,屏幕上是一個300多的數字。
“迪莉婭根本就非常安全!只要別待在交火區,沒有人會刻意殺她!”
我趁機把所有人都掃一遍,碧安卡、蘿貝塔和瓦蓮京娜全都在500以下!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在跑什麼勁,弄得一路緊張兮兮的。
蘿貝塔小聲說:“據我分析,雖然我們在教會戰爭的時候殺人如麻,但畢竟和肉食產業沒有關系,那畢竟是戰爭,而這系統衡量的是對產業的貢獻度而不是殺人數量。”
“你說得對。”
“而且我們沒多少錢,來洋鹽市旅游也不舍得高額消費,沒買幾個肉畜女孩,所以指數沒有漲到500以上。”
接下來的數字更驗證了她的說法,我掃一下塞布瑞娜,發現她居然是負值!而且是-100多!她這數值完全可以去叛軍陣營當個小隊長了!
“我為什麼?是因為我和金絲雀城作對?我和金絲雀城的敵對行為對肉食產業造成很多負面影響,包括研制甜霜彈之類的,大概就是因為這個我的指數才是負的吧。”
“咱們剛才跟本就不用亂跑!你只要把臉露出來讓暴民們掃,他們說不定會為你歡呼!說不定還能給咱們找輛汽車過來!”
然而保險起見,塞布瑞娜掃了一下卡塔日娜的臉,發現她有700多!又掃一下正在享受性愛的薇若妮卡,也是高達600以上!這就有些尷尬了,塞布瑞娜趕緊把手機鎖屏,以免被男的看見。
“這怎麼會!?她們兩個和你們五個有什麼區別?怎麼可能差這麼多?這個系統果然是亂寫的……”
“不,應該說很有根據!卡塔日娜是元老級教臣之一,薇若妮卡的教團是戰爭中催生出的極端恐怖組織,卡塔日娜早在20年前就在挑選年輕漂亮的小教臣以供經理團販賣,然後再招募新的,而薇若妮卡則更直接,會把戰爭中俘虜的普通公民讓經理團運走,換來武器和食物,而這些人口很多也都流到了肉食產業的市場上。”
“那我呢?快掃掃我!”
塞布瑞娜掃了一下,結果顯然很沉重。
“你2000多。”
“什麼!?我?我怎麼可能……”
“你十年前的比賽簡直就是肉食產業的廣告!你就是這產業里最亮的一顆明星!你和你爸消費了多少男孩女孩?李裂的兒子們是你異父異母的弟弟!還有什麼?我再想想?總之這個洋鹽市對你來說就像人間天堂一樣,你有四位數的得分我一點也不驚訝!”
蘿貝塔問:“你們覺得這個數字是真實的嗎?如果它是真實而且動態更新的,豈不說明幕後黑手真的是全知全能的?”
我說:“這不叫全知全能,她只不過是有一個無比龐大的數據庫,有世界上所有人的一切資料,她能以最快速度任意讀取數據庫里的任何內容,這個數據庫就是整個互聯網!”
“所謂的大數據?”
“是的,但是不僅限於此,再加上她黑入個人電子設備竊聽通話、調用攝像頭、跟蹤位置,確實可以說這個幕後操縱者就和真的神一樣!”
迪莉婭說:“你們不覺得這才是最恐怖的東西嗎?相比之下金絲雀城都根本不算什麼!”
我們沉默片刻,我仿佛感到褲兜里的手機正在灼燒我的腿部。
這倆男的似乎並不真的對其他人感興趣,唯獨身材嬌小的薇若妮卡被他們干得死去活來的。等他們再次完事之後,塞布瑞娜把褲子扔給薇若妮卡。
“娛樂時間結束了,我們要走了!”
兩個男的充滿失望,他們似乎還想躲在這里度過歡愉的一整天。但是塞布瑞娜說:
“現在很多人都在衝鋒!很多人都死了!我們不想要勝利了嗎?”
“哦哦對對!衝鋒!衝鋒!!!!!”
我很意外沒有女孩把他們兩人打死在這里,我以為會有人滅個口什麼的。我們就這樣走著進來又走著出去,又回到槍林彈雨的街道上。主路正面的屍體堆得更多了,軍火一條街的彈藥果然十分充足,再沒腦子的暴徒也逐漸停止繼續送死,開始思考戰略了。
迪莉婭說:“剛剛你要給李裂打電話被打斷了,現在繼續吧。”
我現在有點抵觸這個名為手機的東西,總覺得有人在聽我的話。小心翼翼地從兜里捏出來,撥通了李裂的手機。
“嘟——————,嘟——————,嘟——————”
“不行,沒人接。你們呢?你們也經常進行國際交流吧?通訊錄里有沒有可用的聯系方式?想想有誰能幫忙?誰都行!”
迪莉婭翻手機,突然看到一個名字:
“楊詼怎麼樣?雖然目前他不在洋鹽市,他一定能找人幫我們!”
“好!!!就先問問他!!!!!”
迪莉婭撥通電話,幾秒鍾後響起楊詼的聲音,我先把電話搶過來:
“喂!?楊先生嗎?我卡琳娜,小卡琳娜!洋鹽市暴亂了,您聽說了嗎?”
“我知道。”
“能不能幫我們個忙?我和七個部下被困在軍火大街河畔寫字公寓樓下,我們現在便裝混在暴亂人群里,想去北區但是怕被守軍誤傷,我希望能有人接我們一下。”
“我現在早離開UNGMC了,又沒有職權,調動不了維和部隊。”
“但是您肯定認識能調動的人吧!?不管警察還是軍隊,還是什麼保安公司,或者哪怕是救護車也好,我們有人受傷了!”
“不行,我很忙。”
“我們都快死了您還在搪塞我們……”
“不不不我真的很忙,這是真話。而且相比於我在做的事,洋鹽市的狀況根本不值一提。”
“很抱歉打擾您的工作!但我們快要死了!求您幫幫我們!!!”
對面沉默將近十秒。
“好吧我去聯絡一下,你們在原地等五分鍾,五分鍾後可能會有人接你們,但過了時間沒人的話說明我沒幫上你們,也就別再打過來了。”
我心想他這不是忽悠我們嗎?我還想再說幾句,他就把電話掛了。
“怎麼樣?”碧安卡問。
“說讓咱們在原地等五分鍾。”
大約50多個暴亂者們正在開會,討論如何突破防御,剛才猥褻我們的兩個男的也在,他們雖然人手一把武器,但也只是手槍或者霰彈槍,有人提出借用塞布瑞娜的狙擊步槍,塞布瑞娜推辭說子彈已經打完了。
“……小隊B以現有的屍體人堆做掩護從正面射擊吸引火力,小隊C到三樓去射擊,這樣子彈就能越過水泥路障擊中守軍!小隊D……”
“好!就這麼干!行動!行動!!!!”
一群人信心十足地衝過去,就好像即將迎來勝利的曙光!然而他們的決勝寶陣甚至還沒布置好,對面一串機槍子彈射過來,兩發高爆榴彈拋射進三樓的窗戶,明亮的火球使碎玻璃和桌椅木屑濺滿街道,爆炸的轟鳴和淒慘的尖叫回蕩在樓宇之間。
“那是兩個好男人。”薇若妮卡黯然神傷地說。
不過很快就有更多暴徒聚集過來,毫無秩序地依次往外送人頭。我焦急地看著表,在樓底下傻等著,我們幾個站成一隊就好像在等公交車一樣。
然後就在五分鍾快過去的時候,一輛公交車真的出現了!
……
……
……
這是一輛洋鹽市的“464”路公共汽車,只是現在明顯沒按規定路线行駛,駕駛室的窗戶上插著一杆中國國旗,車頂上還趴著一個穿07城市迷彩的年輕女兵,手里拿個大喇叭,里面正在播放著錄好的聲音:
“……請各方保持冷靜,放行平民!請平民盡快撤離至航母酒店原址碼頭,有序排隊乘船撤離。根據UNGMC與金絲雀城《洋鹽條約》……”
大巴車停在我們面前,車門打開,仿佛我們真的只是等公交車的乘客。駕駛的是另一個年輕女兵,車門邊和最後排也各坐一個。我一邊感激著楊詼一邊爬上去,看見車里零零星星地坐著不到十個人,其中兩個我認識,是我不太喜歡的兩個女人,一個是楊小疑,還有一個居然是狄波拉·阿派爾。
“卡琳娜!坐過來!”她們的語氣就好像在招呼我過去參加女孩們的下午茶。
楊小疑說:“我正好就在附近,這幾位是我的同事,我們撿了一輛沒人的公共汽車打算撤離到海邊,我爸突然打電話說你在這兒,問我方不方便接你,我就趕緊調轉車頭過來了。”
“而我,”狄波拉說,“我是三分鍾前碰巧和她遇上的。當時一群暴徒正在追殺我,就在我絕望地准備脫衣服色誘他們時,楊的守衛救了我。這輛汽車一定是我主派來拯救我的!贊美主拯救了我!”
楊小疑又說:“是嗎?可惜我信仰共產主義。不過你也應該謝謝卡琳娜,如果她不向我爸求救,我也就不會繞到這片區域來,也就遇不見你了。”
我說:“總之非常謝謝你爸!真的真的非常感謝!以瑟米西沃安之名發誓,我要通過侍寢的方式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省了吧,我媽會把你弄死。不說這個,你們的傷員呢?我們車上有急救藥和醫護兵!”
“薇若妮卡,過來,她們說能治療你!”
迪莉婭她們也和楊小疑談話溝通信息,與此同時汽車繼續向前駛去。可能因為插著國旗,這輛汽車並為成為暴徒們的攻擊對象,可能他們也是認為攻擊這輛汽無助於使他們的肉食指數降低。汽車直接衝開屍體堆,向北區行駛,守軍也沒有開火,我們探頭刷了個臉,他們就畢恭畢敬地給我們放行了。
迪莉婭有點尷尬地說:“我們又一次在戰場上相遇了,楊,不過這次是你救了我們。”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想救很多人,不止是你們。”
塞布瑞娜數著自己隨身攜帶的普通子彈和甜霜彈:
“真沒想到這次又是和生靈教有關的事件,看來那個名為黃蕉的人真的遺留下了很多問題。”
楊小疑說:“有些情報是UNGMC高度機密,但我可以透露給你們一些:和黏菌體有關的煽動叛亂、宣揚邪教或非法繁殖事件,這次不是第二次,也不是第三次,甚至不是第四次。”
我算了算:“如果黃蕉在廣西算第一次,我媽媽和紅兔在羅馬算第二次……”
楊小疑說:“別算了,這些只是你知道的,但我要告訴你,從黃蕉事件開始算起,羅馬那次是第11次,這次洋鹽暴亂是第14次。你不知道的事件絕大部分發生在非洲、南美的不發達國家,尚未開化的土著海島,還有一次發生在南極一個廢棄科考站。”
“什麼!!!!!?”我驚訝得牙都掉了。
“自己知道就行了,也別外傳。南極那次最危險,是在羅馬事件之後半年發現的,一只三代黏菌體喂養一個4歲男孩,用水上運輸機送到南極去,帶夠一年的罐裝食物和燃料,繁殖出21只四代體。我們發現的時候男孩已死於尿毒症,她的女兒剛破殼,還沒形成戰斗力,UNGMC調遣俄羅斯米格105黏菌部隊處死了那只母體。”
“21只四代體呢?”卡塔日娜問。
“所以你們不要以為UNGMC在吃閒飯,可惜他們把我父親開除了,總之在很多不為人知的事件中,UNGMC不止一次發揮著拯救地球的作用。”
我說:“既然就連最初的黃蕉都沒鬧起來,那也就是說,這次洋鹽暴亂之前的13次事件全部都在失控之前被成功地解決了吧?”
“誰說的?如果全都解決了,UNGMC里的C是個什麼東西?這個世界已經失敗了一次,UNGMC的全部努力都是在防止第二個金絲雀城的出現。”
“哦也是,金絲雀城也該屬於13次事件之一。”
“唯一成功的一次。”
一邊說話汽車一邊駛入北區食人魚牧場租界,狄波拉問:“為什麼我們要來這里?”
楊小疑說:“我不知道,卡琳娜說想來的,我爸讓我護送她,不過車也快沒油了,正好需要找個加油站。”
薇若妮卡正在接受治療,其中一個年輕女兵打開急救包,從金屬罐里取出一點黏菌愈傷組織,我們都松了口氣,這樣一來薇若妮卡只需要幾分鍾就能痊愈了。這四個年輕女兵非常年輕,年輕程度非常之可疑,甚至可以說年幼,簡直像是參加入學軍訓的初中生,放在初一也絕對會被安排在教室第一排。
“你是黏菌生物?”我問醫護兵說。
“不是。”她簡短地回答一句。
狄波拉明顯也是懷疑態度,但她不像我一樣會問出口,也或者她早就猜到對方不會老實承認。
楊小疑說:“不知你們聽說沒有,這群人殺誰不殺誰都是根據一個指數……”
塞布瑞娜掏出手機,直接掃了她一下。
“喔,你是負的楊長官,這群暴徒一定會很愛戴你!”
“你們裝了那個軟件!?給我玩會兒!”
“你可以試試。”
楊小疑拿手機一掃狄波拉,不禁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你們猜怎麼樣?阿派爾小姐高達13000多!怪不得你會被人追殺!”
“五位數!?”我驚呼道。
“你多少?”
“我才2000多。”
“可能因為你當上神皇之後反而取消了你們教會販賣人口的行為,在這個系統看來就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將功贖過了吧?但是她是個什麼東西?阿派爾家族現任大當家!洋鹽市軍火市場首席供貨商!可食用人類協會大金主!”
“你又為什麼是負的?你不是還給美食比賽當裁判嗎?”
“可能因為我在別的方面做了很多阻礙產業發展的行為吧。”
狄波拉又說:“不說這個,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個系統很可怕嗎?這算什麼?間諜工具?因果律武器?難道它連國家機密也有途徑竊取嗎?”
她算是說到點上了,相比於肉食產業,這個幕後的“無敵黑客”似乎才是最恐怖的!
塞布瑞娜說:“幸好我們的甜霜實驗室在海上,而且科研數據全都物理隔絕互聯網。”
狄波拉說:“希望那能有用,我只能說,希望。”
楊小疑卻說:“你不如希望這個幕後黑客別把她的科研數據滿處傳播。”
我們越過甜江大橋,進入北區,汽車停在軍火大街上,可以看到整個區域都處於戒嚴狀態,大街小巷有裝甲車巡邏,每個路口都有守軍在設置路障。
“你們的指揮官是誰?”迪莉婭探頭問一個士兵。
“我不知道!我們聯絡不到高級指揮官,目前是小隊長在自發地阻止防守。”
“我是瑟米西沃安行政大主教,請帶我們去見你們的指揮官。”
“我很樂意,但是請把車停在這里,步行過去——士兵和武器留下。”
“可以。”楊小疑說。
我讓迪莉婭和塞布瑞娜跟著我,楊小疑誰也不帶,狄波拉則根本不感興趣,她甚至問我們:
“除了加油之外你們還要在這兒干什麼?”
“各不相同的目的。”我說,“我要獲取武器然後解救困在展銷會場81號館的部下們。你們呢?”
楊小疑說:“如果不是來救卡琳娜,我本來是要向東撤離到海灘去,不過現在我在考慮是不是能直接從北面離開洋鹽市。”
“至於我,”狄波拉說,“我打算到以色列領事館去避難。”
楊小疑說:“當一個地區徹底失去秩序的時候,使領館也不過是毫無防備的普通建築而已。這群人甚至不是普通的分裂武裝,他們可不在意自己有什麼國際形象,會不會被全世界聯合圍剿之類的!他們相信自己被一個無敵的東西領導著,堅信就連這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也奈何不了他們!”
塞布瑞娜說:“我建議阿派爾別再單獨行動了,楊的士兵會保護你。這輛汽車的目的是逃離洋鹽市,而你也是,所以你不如跟他們一起行動。而我們,我們的神皇陛下還有幾位想要拯救的人。”
楊小疑說:“沒有你們的干涉就無法獲救?”
迪莉婭堅定地回答:“沒有我們的干涉就無法獲救!”
“就憑你們八個?包括兩名傷殘人士?”
“就憑我們八個!”
“聽起來可真刺激。”狄波拉說。
我們被帶進一間地下室,看到一個身穿黑色防彈衣的矮胖男人,是個新加坡人,屬下叫他“顏長官”,原本只負責軍火大街附近兩個街區總共3平方公里面積的治安,但是此時他在指揮整個北區的防守,也就是190平方公里的整個食人魚牧場租界!
“我聯絡不上我的同僚和上級,不知道他們是陣亡、逃跑還是叛變了,我現在指揮3000多人,但是北區守備兵力應該有6000,不知道另外一半去哪了!情況很緊急,好在我們彈藥多,我們只要再撐住24小時,讓北區的400萬人撤干淨,我們最後也就能撤了!”
“所以現在你是孤軍奮戰嗎?”
“從北區來說是的,但我知道南區李家租界也還有守軍在堅挺。都說我們洋鹽警衛是李之尚雇來吃白飯的,現在我就要讓說這話的人看看我們的作用!”
我不能說洋鹽警衛就不是吃白飯的,遇到暴亂先崩潰掉一半已經很哭笑不得了,但是至少留下來的人還是值得敬佩的,我懷著沉重的心情拍拍他肩膀:
“辛苦了!你們真的辛苦了!幸存下來的洋鹽市民都應該感激你們!”
“這是我們的職責!”
楊小疑說:“你說正在組織市民撤離?我有事想找你商量!但是可能神皇的事比較急,要不然讓她先說。”
顏長官讓部下搬幾把折疊椅,拿來牛奶和餅干,我們坐下稍微吃了點東西,我就把我的想法都說了。
“你希望我借給你武器和兵力解圍81號館?武器你可以隨便拿,軍火大街的武器也不是我們治安防衛部隊的,而是各個商家的商品,現在他們逃走了,誰都可以取用這些無主的商品。不過你最好盡快選,我們正打算把軍火轉移到更北邊的地區去,以免被暴亂軍輕易得到。”
“那太好了,請給我們……半小時時間?”
“而至於士兵,我不知道你需要多少,你可以看到我的人手非常緊張,而且還在不斷有人犧牲。我們守在橋頭還算安全,士兵們感到安全才會堅守陣地。”
我知道這群雇傭兵總體而言還是追求利益的,不能喊一句“為了瑟米西沃安”就衝出去送死。但我們實在需要能幫我們增加火力的人。
“50人。”塞布瑞娜說。
“那太多了。”
“30人。”
“我不是在討價還價!你們只是解救一座塔,而我有幾百平方公里的地區要保護,我要在食人魚牧場租界的南邊界线布防,這條防线長達17公里!你要抽取我百分之一的兵力,這會使我不堪重負。”
迪莉婭說:“你為什麼不讓守軍退守橋頭?甜江洋鹽段有11座橋,包括鐵路橋,你只要把這11座橋守住,還管什麼多少公里的防线?”
楊小疑說:“那是我待會兒要和他討論的話題,你們先把你們的事商量好,然後你們盡快推進解圍行動。”
顏長官說:“30人吧,我不會許諾你們更多,而且你們要自己動員,東面那個美食廣場是我們的臨時營地,現在里面應該有不少士兵正在休息。”
“非常感謝!”
楊小疑開始談論她的事:“現在平民正在逃往海岸乘船撤離,但是船只恐怕不能運走數百萬人,我希望能開辟一條通往北區的通道,使無辜者能通過洋鹽市北部邊境撤離,暫時安置在江蘇省內。我知道你不願在防线上開口子,也沒精力給平民們做安檢,這甚至不是你的義務,你畢竟受雇於李博士集團公司而非中國政府。但你現在必須幫我,你是目前唯一的可用力量,我們每在這里耽誤一分鍾就會有至少100個人死亡!你先給我作出通道收納平民,24小時後增援部隊會到達這里!”
“等等!你是誰!?你是一名公務員而非軍隊指揮官,我怎麼能相信你承諾的援軍?而且24小時太久了!我知道你們的坦克就部署在洋鹽市邊界,只需要30分鍾就能開過來!”
“我說了,24小時後到達!現在給我打開洋鹽第6大橋的通道,大約有三萬平民正被圍困在那里!他們不會在食人魚牧場特貿區亂跑,會直接穿過特貿區走出洋鹽市北界!”
“從南到北步行至少四個小時,而我的人還要夾道保護和提防他們!”
我很好奇楊小疑會怎麼說服顏長官,但我們有自己的事要操心。迪莉婭拽著我跑到顏長官說的美食廣場,果然有不少人在里面休息,他們看起來也都是剛從防线上撤下來,槍支和整盒的子彈散落在桌上。
迪莉婭高喊:“我們需要30名士兵跟隨瑟米西沃安神皇解救我們的教臣!目的地是展銷會場81號館!!!這是經過顏長官許可的!!!”
一時間沒有回應。
塞布瑞娜補充說:“每個人一萬美元!陣亡給受益人8萬!”
馬上就有幾個人圍過來:
“你不用經過顏的同意,他不是我們的直屬指揮官,我們可以選擇服從他或者不服從。”
“也就是說,不一定僅限於30人?”
“你可以雇300人,只要你能拿出錢來。”
塞布瑞娜正要露出笑容,我制止了她的胡思亂想:
“不,我們只需要30人,這已經足夠多了。抽走更多人手的話會使牧場租界陷入危險境地,”
塞布瑞娜看一眼迪莉婭,迪莉婭說:
“有機會我真想把她這個神皇徹底廢掉,但是今天聽她的!你,你還有你,還有你,對就是你,跟我們來!另外需要有經驗的機槍手兩名,狙擊手三名,體重90公斤以上的來五個,我們可能需要扛著機槍步行一段距離。我是瑟米西沃安行政大主教迪莉婭·弗絡斯!我曾指揮過一百萬人的軍隊!但是今天我也會和你們一起並肩作戰,行政副主教塞布瑞娜·莫瑟兒也會和我們在一起!”
“是的我認識你們!你們不該等待增援部隊到來再去解救你們的同伴嗎?”
“我們的神皇陛下有點過於焦急而且太富有冒險精神!而且我根本不知道是否真的會有所謂的援軍。來吧,士兵們,你,還有後面那個,你們也來!錢只是獎勵的一部分,等我們安全之後我和我的朋友們會為你們全部30個人侍寢!”
“好哦!!!!!!”
我們很快集齊了30個人,有些沒被選上的甚至滿臉遺憾,但我們也說明了81號館的情況,讓他們做好心理准備。
一個男人說:“如果我們任意取用軍火大街的武器裝備,我們沒理由害怕300或者500個只有手槍的暴民。”
“最新消息可能增加到了700個。”
“那並沒有什麼區別。而且你們選對人了,我們幾個天天都在81號館附近巡邏,那附近的地形建築沒有人比我們熟悉!”
“那簡直是太好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其他幾位戰友們,這是薇若妮卡衝鋒隊長,卡塔日娜軍事大教臣,碧安卡外交大教臣,蘿貝塔秘書總教臣……”
“為什麼你們的外交官也拿著槍!?”
“看來你對外交的理解還很膚淺。”
薇若妮卡恢復得狀態不錯,黏菌愈傷組織完全恢復了她的行動力。我讓她和蘿貝塔去找輛車,而我則要決定瓦蓮京娜的去向。
“我不得不把你留給楊小疑了,她不會讓你陷入危險。”
“是的,我會在安全的地方等你們。”
楊小疑的一個部下抱著瓦蓮京娜,年幼的女孩士兵只用單手就把瓦蓮京娜抱得穩穩的,於是我完全確信這是一只黏菌生物,而不是軍訓的初中女生。
我對瓦蓮京娜說:
“如果我們所有人都沒回來,我是說真正的所有,你知道你該干什麼。我希望你能成為新的神皇,譚妮特和加雅纏達輔佐你。”
“別說這種話,我知道你們信心十足,否則你們根本不可能投入行動。”
“我也只是以防萬一。”
她們果然找來幾輛越野車,頂上架著機槍的那種,且不說洋鹽市為什麼連這種玩意都賣,我們只能萬幸軍火大街還沒淪陷到叛軍手中。
卡塔日娜高興地找到了無人機,各式各樣的無人機,固定翼的,四軸的,掛攝像機的,掛機槍的,掛榴彈的,或者小型自爆式的。我們興奮了半天,結果發現這堆東西並不會用,學習成本太高了,我們要是先研究上倆小時只怕81號館要被敵軍或者敵軍的屍體擠塌了!所以最終我們只帶上了防彈衣、通訊設備、30多支步槍——迪莉婭還找到了她慣用的CQA——以及兩挺MG3機槍、200枚左右的手榴彈、RPG十枚、一台81mm迫擊炮及其炮彈20枚。
迪莉婭說:“兩輛武裝越野車,還有一輛停在路邊的大巴車,足夠把我們這37個人運過去了。武裝越野車一輛在前一輛在後,我和蘿貝塔在前面,再來三個男人幫我們開車和壓彈鏈,薇若妮卡和卡塔日娜墊後,也去三個男人幫你們!然後卡琳娜坐在巴士里,碧安卡和塞布瑞娜會保護你,以及另外24個男人,你們自己選一個會開巴士的!等等,別著急上車男人們,幫我們再多搬運一點子彈,還有手榴彈,還有迫擊炮,我們可能用得著。”
“這輛巴士可不防彈。”
“哦,那再穿上防彈衣吧。”
風風火火地行動起來,蘿貝塔選定了一條比較安全的路线,從這里到展銷會場大約7公里路程,順利的話我們只需要十多分鍾——畢竟沒人打算遵守交通規則——但是如果遇到剛才路口那樣一波一波的圍攻,我們可沒信心把他們全都撞死。
楊小疑說:“你們看起來一點也不焦慮。”
“我們充滿焦慮!”薇若妮卡興奮地說。
狄波拉正在向塞布瑞娜告別,她們姑且也算是親戚關系,我也再次向瓦蓮京娜告別,和她擁抱。
“隨時保持聯絡!”
……
路上還算順利,唯獨就是撤離牧場租界的平民大部隊擋住了我們幾分鍾,不得不說顏長官做得很好,動用了一切可能的交通工具,甚至包括火車,而沒有分攤到交通工具的人也在士兵的組織下步行撤離。我們被步行大隊擋了大約五分鍾,蘿貝塔鳴槍示意他們讓開一個缺口,讓我們的三輛汽車開過去。
我們所有人都戴上了對講頭盔,迪莉婭對我說:
“從這條街區向東就不再是牧場租界了,我們就會失去保護。雖然有我們打頭陣,但我建議你們也不要坐在窗邊,最好是臥倒在巴士的地板上,讓男人們跪在窗邊隨時准備射擊。”
駛出牧場租界,進入聖瑪麗安娜租界,商業氣息逐漸濃郁,至少單從建築來看確實如此。我有種古怪的感覺,明明窗外就是熟悉的街道,是一家家令我流連忘返的店鋪,我閉上眼睛都能說出哪家奶茶店好喝,哪家烤肉店實惠,但是此時這里卻如鬼城一般,看不到半個活人,而死人則是有的,躺倒在室內室外,穿著顧客或者店員的衣服,頭部或者軀干流著血,男人的,女人的,男孩的,女孩的,可能她們兩小時前還在享受熱鬧的都市生活,感受著大城市的便利和壓力,兩小時後他們就一動不動地躺在冰冷的街道上,沒有思維能讓他們嘆惋這種悲哀的結局。
碧安卡說:“姑且不論肉食指數系統是否有正當性,我不相信這些人全都數值高於500,其中很多人明顯是被誤殺的。”
塞布瑞娜也說:“明顯如此。所以我一點也不會因為自己數值低就感到安全。”
總之這片區域明顯是被暴徒們踐踏過的,只是不知現在他們轉移到哪去了,也或者全都被顏長官的人擊斃了。但我們不能掉以輕心,難以統計洋鹽市有多少人正在參加這場運動,又有多少人持有槍,如果光看人數的話,估計完全頂的上一個中等國家的軍隊了。
蘿貝塔說:“前方200米路口有東西在冒黑煙,我們要不要繞個路?”
我問:“能辨認是什麼東西嗎?”
“那可能需要靠近到100米左右。”
“那就先靠近過去吧,辨認一下是什麼。”
車隊繼續向前行駛,我們發現那是一架直升機,駕駛室正在起火,冒出滾滾黑煙。
我說:“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那是今早金絲校長從南灘酒店出發前往斗獸場乘坐的直升機。”
“也就是說魔頭金絲終於死了?”塞布瑞娜問。
“但是翎雁早上也在那架直升機上!”
碧安卡說:“你們全都冷靜點,你說的是早上而不是現在,對嗎?我不認為她們有機會登上直升機逃跑,而且看樣子這架直升機也不像是墜毀的。”
如她所說,直升機看起來是降落在這里的,起落架與地面接觸,螺旋槳也完好無損,並沒有機身破裂或者頭腳顛倒,唯獨就是在著火而已。但這畢竟是道路中央,畢竟不是直升機應該降落的地方。我決定湊過去看看,打出瑟米西沃安神皇旗。
旗子打出來之後,有兩個人從附近的建築物里跑出來,穿著燒焦的飛行服,頭頂上還冒著煙。我們暫時把車停下,士兵們下車戒備。
“文礙叔叔!!!!!?”
我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如何,其中一個正是文礙叔叔,另一個是直升機駕駛員,除此之外沒別人了。
“卡琳娜!?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我要去81號館拯救我的部下,這是我從牧場租界借來的士兵和裝備。你又是要到哪去?”
“斗獸場暴亂的時候,我離停機坪很近,所以我就直接坐飛機逃跑了,但是起飛的時候還是被手槍打穿了不知機身什麼部位,在空中很不穩定,我們想堅持到安全區域,結果最終也沒能移動太遠,只能迫降在這里。好在我們迫降時候這里的暴動部隊已經轉移到別處去了,基本上沒什麼活人。我們迫降得很及時,停穩之後剛一離開飛機就著火了。”
“直升機上的其他人呢?”
“沒有其他人,只有我和一個駕駛員。”
“你把金絲校長她們全都丟下了!!!???”
“暴亂發生的時候我離她們非常遠,不可能回去找她們,回去的話可能會連我也死在那里!”
“你怎麼能這樣對她!?我以為你幾乎是她最信賴的男性了!!!”
“我和金絲只是純潔的肉體關系,沒什麼多余的感情。我不想在去北極找白瞑之前莫名其妙地死在這地方。”
他用英語和我交流,好讓我的女孩們也都能聽懂。碧安卡說她非常能理解文礙的感受,她也想到北極去和自己的丈夫重逢。
我對他說:“您現在有兩個方案,一個是從這兒往西走,大概800多米的距離吧,沒什麼人,進入牧場租界,有個姓顏的指揮官正在指揮平民北撤,楊小疑也在那里。還有一個方案就是跟我們走,幫我們解決81號館的圍困,下一步我們打算殺回南區去。”
“我憑什麼要跟你們……”
“我女兒還在南灘酒店!”碧安卡說。
文礙叔叔眼神一軟,和直升機駕駛員討論幾句,我於是進一步慫恿:
“你的朋友王沙漣和艾沃森·傑德爾還在洋鹽市,傑德爾的孩子們也在,難道他們對你一點也不重要嗎?還是說你認為他們能拯救自己,你只需要自己逃命就可以了?”
“我跟你們一起行動。”
文礙叔叔讓直升機駕駛員單獨往西逃跑,他自己則登上我們的汽車。於是不耽誤時間,我們不想在一個冒煙點附近停留,迪莉婭的機槍越野車打頭,我們繼續向東進發。
“王沙漣和艾沃森是否和您說過關於一個叫塗沫的人的事?我不是第一天看過這個‘生靈論壇’了。我恨不得在兩個月前就發現了這些事。”
“他們和我說過,也和我說了很多難以置信的話,比如現在的黃蕉根本就不是黃蕉,而是白瞑聯合白杏一起‘制作’出來的贗品,專門用於送給美軍服役的。還有比如……”
“黃蕉的事我也知道,但是先說塗沫的事!既然他們跟你說過,難道沒讓你的黃三角會成員調查這件事?我可是聽說黃三角會是這世界上最隱秘最精英的情報收集網,一場數十萬人集體參與密謀的暴動你們就沒看出半點端倪?難道這幾十萬被煽動者比你們黃三角會更守口如瓶?更專業?更精英?”
“他們用生靈論壇進行交流,但我們實在黑入不進去……”
“你們可以派臥底啊!你們可以監控他們的手機啊!就算可能對方的防火牆技術比你們高,你們可以威逼利誘有賬號的人啊!如果你們一個都不認識也就罷了,沒有切入點,但我可是早就告訴你們我看見塗沫的手機了!”
“我確實是在派人調查塗沫,不想打草驚蛇所以沒有直接動用武力,但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把暴亂煽動起來了……”
“你們三個大男人,你,王沙漣,艾沃森·傑德爾,你們離開白瞑之後就真的什麼也不是!雖然我沒見過這位白大夫,但我現在終於發現他真的很重要而且比你們加起來都聰明!”
“不不不不,你指望我怎麼樣?我在金絲雀城憋了20年,我簡直都快跟世界脫節了!洋鹽市的黃三角會分部我控制起來很艱難,就好比你們在洋鹽市的分教團,你和她們常年就沒有接觸,難道指望她們像地中海的那些戰斗教團一樣來一波女神衝鋒嗎?”
“來一波什麼?”塞布瑞娜問。
“女神衝鋒,外界都是這麼稱呼你們在地中海的戰術,指的是……”
“算了我大概知道什麼意思。”
我邊說邊拿把槍給他,以及防彈服和對講頭盔,他也就接過來了,加入我們的無线群聊頻道。我知道他槍法很好,我在金絲雀城的時候也經常受他訓練。車隊繼續向東進發,路邊逐漸出現一些啄食屍體的海鷗,離海邊已經很近了,它們也只有在現在能吃兩口,再過幾個小時屍體被氣溫徹底凍住,怕是一根肉條也啄不下來。
“好吧,也許您是在循序漸進地控制黃三角會調查這事,那麼現在他們又在干什麼?如果您還有半點號召力,能不能把他們號召起來應對洋鹽市的困境?”
“號召起來干什麼?他們又不是軍隊,聚在一起又不能衝鋒陷陣,他們只擅長收集情報,偶爾搞搞暗殺什麼的。”
“那麼在我看來他們就沒什麼擅長的了。不過至少你現在還能聯絡到他們吧?”
“是的,我有一台衛星手機,我聽說暴動的幕後操縱者在全世界的網絡終端大規模地植入了木馬軟件,所以剛才直接就把常用的手機扔了,只留了衛星手機在身上。”
“只能打電話?”
“也能上網。”
“那跟我們的手機有什麼區別!?難道衛星上有過濾病毒的功能?”
“我不知道,也許我扔掉另一台手機根本就是徒勞的,也許這個幕後黑手正在偷聽我們對話!說實話我也實在是受夠了!受夠了和蟲神有關的一切!雖然黃蕉也很可憐,但當我得知她沒能成功復活時簡直松了口氣!你們在羅馬遇到的那個紅兔就是黃蕉曾經的部下,但她畢竟還是腦子不太好用,反而你母親才是主要智力貢獻者。然而這次這個我實在是想象不出會是誰,不僅繼承了黃蕉的意志還繼承了她的智商,甚至可能比曾經的黃蕉還聰明!”
文礙叔叔不怎麼能控制情緒,他很容易就把自己說激動了,甚至提到黃蕉沒能成功復活,他可是在我們的群聊頻道里!我沒親眼見過“真正的黃蕉”,不知道她帶來過什麼樣的恐怖,但我知道文礙叔叔是打心底畏懼她的。
“據說這次的生靈神不是一個而是三個。”
“三個!?”
碧安卡說:“而且目的也很奇怪,如果是要繼承黃蕉的意志,難道不是大規模繁衍黏菌體後代才對嗎?剛剛楊小疑說曾經發生過13次黏菌體危機,都是以繁殖為目的,而這一次我卻看不到有類似的趨勢,為什麼要煽動一群民眾在洋鹽市大肆屠殺另一群民眾?”
文礙叔叔說:“我不知道她說的13次都是怎麼樣,但我要說,現在這樣這才是黃蕉的意志,真正的意志。”
“什麼意志?殺戮的意志?”
“黃蕉當年曾經試圖大規模繁衍同類,但那不是她的終極目標,她的目標是通過繁殖同類建立一支兩萬人的黏菌體大軍,然後踏平小動物學園!”
我對女孩們說:“小動物學園就是金絲雀城的前身,我給你們講過的。”
“要繁殖兩萬只黏菌體!?”蘿貝塔吃驚地說。
“對,如果她成功的話就會有兩萬只,以三代體為主,也不乏二代體,二代體是用她媽和她小姨的卵液培育的。現在想想都不寒而栗。”
“那怕不是要把小動物學園磨成面粉!”
“是啊,幸虧她高估了自己的敵人,休養生息擴張軍隊,否則我們也沒時間消滅她們。”
“黃蕉不是很聰明嗎?怎麼會估測得如此離譜?”
文礙叔叔的語氣很凝重:
“一點也不離譜,不如說這也是黃蕉聰明的一面,你們不能用現在的視角看當年的事。當年黃蕉認為:盡管小動物學園是非法組織,一旦自己公然起兵,各國政府不僅不會幫忙圍剿那個非法組織,反而會奮起對抗自己這支異生物軍隊!黃蕉認為兩萬大軍也僅能勉勉強強取得勝利,大部分則會死於人類的核打擊之中。”
碧安卡驚呼:“天哪!她把世界想象成什麼了!”
迪莉婭卻說:“我認為可以理解,她沒有從發展的角度去做這些事,而是一味地尋求毀滅。”
“不錯!”文礙叔叔說,“她的終極目標可不是什麼讓同類占領地球,她滿腦子都是毀滅,她只想讓小動物學園以及與其相關的一切都在痛苦中毀滅殆盡!你問我什麼是黃蕉的意志?這就是黃蕉的意志!!!她經歷了太多痛苦,成為了憤怒、仇恨和毀滅的化身!”
我們正在討論黃蕉,無线頻道里的薇若妮卡突然說:
“那是不是你們說的黃蕉?”
我心想她胡說八道什麼呢?也沒理她,誰知卡塔日娜也說:“我想那確實是,姐妹們,就在後方四點鍾方向,你們都沒看見嗎?”
我們正在滿心納悶,她倆負責墊後的越野車果然停下了。後車司機也臨時加入我們這個無线群聊頻道,說了句:
“我們確實看到了某些東西。”
於是迪莉婭所在的前車和我們這輛巴士也都停下了,碧安卡還焦慮而不耐煩地嘟囔一句:“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間,我們已經被多少事耽誤了……等等那是什麼?”
透過車窗往外看,文礙叔叔使勁揉了揉眼睛!就在我們右後方的一條小巷里,走出一個棕紅色皮膚的女孩,湛藍的眼睛,赤身裸體,胯下一根肉管子像蚯蚓一樣甩來甩去,背後還背著一台鍋蓋大小的金黃色圓盾形飛行器!!
“黃蕉!!!!!!!!???”
這個女孩確確實實就是不折不扣的黃蕉,比十年前來洋鹽市的時候成熟了一些,她看起來有些迷茫,彎腰撿起一個男孩屍體的腿,吃著吃著,看向我們,露出喜悅的笑容。
在我們所有人的反應中,塞布瑞娜可謂是最冷靜的,一把抓住文礙叔叔的手:
“別過去!萬一她就是幕後操縱者怎麼辦!?”
我們稍微愣兩秒,再看看她背後的F-219,不認為有什麼可以“辦”的,塞布瑞娜姑且往槍膛里填上一枚甜霜彈,但我想說就算在同一條直线上子彈都不一定能追得上她的飛行器。
“文礙!”她歡快但又有些焦慮地叫了聲。
我說:“黃蕉還不知道自己是假的,別跟她說,艾沃森和王沙漣打算繼續瞞著她。”
文礙叔叔點點頭,走下車去。
“文礙!太好了!真的是文礙!來這里五分鍾了總算見到一個認識的人!我聽說洋鹽市出事了,來這里救王沙漣回去。你頭發白了好多!”
我心想這絕對不是憤怒、仇恨和毀滅的化身,虧王沙漣跟她住了好幾年才發現不對勁。
文礙說:“我現在誰也聯系不上,跟王沙漣也走散了,傑德爾也是,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安全。話說回來,你恢復得怎麼樣了?駕駛F-219沒問題嗎?”
“為什麼會有問題?現在的我是韌化狀態。”
“我聽說你得了嚴重的抑郁症。”
“王沙漣死了我才會真正陷入抑郁。”
我說:“如果王沙漣和藍魚在一起,那就不會有任何危險。”
黃蕉看向我,聞了聞我的氣味:
“啊,是你,很抱歉我曾經的部下紅兔在羅馬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我不知道紅兔為什麼要那樣做,不過我對她印象不深……”
我心想你當然對她印象不深,VR動畫里涉及紅兔的場景可能連50小時都沒有。
“……總之你說得對,藍魚能夠保護王沙漣,更何況藍魚還有一個朋友也是我們的同類。”
“你知道她!?”
“當然,她叫Doris,經常跟藍魚來我家玩,不知為什麼很喜歡我,有時會留宿,和我睡在一張床上。我戒斷甜霜時最痛苦的那幾天也是她在照顧我。有她們保護王沙漣,確實能讓我放心一些。你們是要去哪?”
文礙叔叔說:“我要幫助這群教徒去救一些人,包括白瞑自己都沒見過的他的孫女。這位碧安卡就是孩子的母親。”
“我聽說過你,碧安卡,下次我可以帶你一起去北極玩,把你女兒也帶上。”
“謝謝你。”
黃蕉蹭蹭嘴邊的血,把小男孩的褲腿扔到一邊,就好像扔了一個空的薯片包裝袋。
“我就不幫你們了,要繼續找王沙漣。這座城市的血味太濃了,不斷地干擾我的嗅覺。希望他平安無事……”
“我們也要趕時間了,有空再聊。”文礙叔叔說。
“有空再聊。”
黃蕉稍微遠離我們,然後突然像炮彈般騰空而起,消失在了我們看不見的高度。我們趕緊繼續前進,別耽誤了對81號館的救援。
“您知道她的記憶只來自於VR動畫,卻能把她當成真的黃蕉一樣交談自如?”
文礙叔叔看我一眼,就好像看一個傻子。
“如果我把她當成真的黃蕉,你以為我有膽子跟她交談自如?”
“您這麼怕她,是因為她非常邪惡?”
我剛問出口就發現我知道這個答案,VR視頻里表現得清清楚楚。
“我之所以怕她,是因為我在海藻村當臥底的時候被她強奸了整整半年!”
……
駛入展銷會場,我們再次見到了活的人類,來娛樂的差不多都死光或者逃跑了,活的人類基本上就是暴亂人群。我們彎腰低頭躲開車窗,讓安保士兵們准備射擊,兩輛越野車的機槍手倒是很勇敢,後車是薇若妮卡,而前車居然是迪莉婭親自上陣,蘿貝塔給她開車,幾個男人負責給她壓彈鏈。
大概因為我們過於高調地打出神皇旗,馬上就引來了路兩邊的不少火力,不過畢竟他們的手槍和霰彈槍彈藥投射量不足為道,擊傷我們的概率微乎其微,何況我們還帶了兩名醫護兵和足夠治愈十個人的黏菌愈傷組織。有人開著面包車追我們,副駕駛用雙管獵槍打我們的輪胎,薇若妮卡瞄准前擋風玻璃精准點射,五發子彈射出去就打死了司機,汽車搖搖擺擺地翻倒了,把槍手壓在下面,不一會兒又呼呼呼地著起火來。迪莉婭的前車也在開火,射死幾個拿槍指向車隊的人。
“咱們是不是有點太過莽撞了?”塞布瑞娜說。
“什麼!?我以為你們有計劃!!!”
“我以為你有!你是神皇,而且你才是堅持解圍81號館的那個!”
迪莉婭說:“別吵了,我有計劃!我已經看見81號館了……”
我看到一枚子彈“鐺”的一聲打在迪莉婭旁邊的越野車身上,擦著火花向她腦袋反彈過去,迪莉婭趕緊一縮頭。
“你沒事吧?”我問。
“還沒死,嚇死我了。然後81號館就在前方,我的計劃就是開過去一通掃射,把所有人都打死,然後我們圍繞81號館轉圈,移動巡邏,保證沒有人再敢圍過來,凱佩斯趁機帶人下樓,向東撤到停車場,從81號館奔跑到停車場只需要兩分鍾,那里一定有不少能夠用來逃跑的車輛。”
文礙叔叔說:“我怎麼覺得該逃跑的反而是敵軍?”
盡管我還想再多消化一下她的這個“計劃”,尋找一下其中的不可行之處,但是前車已經加快速度衝過去了,迪莉婭准備大開殺戒,副駕駛的一個男人也舉著突擊步槍探出頭去。後車也在催我們,卡塔日娜滴滴滴地摁喇叭示意巴士開得快點,巴士司機問我該不該加速,碧安卡直接就幫我做出了回應:
“跟上去!准備射擊!”
我嚇得急忙抱頭趴在地上:
“等等等等!先別加速!這可不是一輛戰車,沒有任何裝甲可言……”
然而並沒有人聽我的,文礙叔叔用令我尷尬的眼神看我一眼,於是我用尷尬的語氣解釋說:
“這就是我們的分工,我負責發布命令,她們可以選擇聽從或者不聽。”
我們一路高歌猛進,迪莉婭又射死兩個擋路的人,很快就不再有人敢擋路了,躲在旁邊的草叢里射擊,大巴車里的安保士兵們也從窗口進行還擊,一時間槍聲不絕於耳。
“等等!”塞布瑞娜說,“所有人都先別開槍,迪莉婭和薇若妮卡也是!”
“怎麼了?”
來自車隊的槍聲暫停,塞布瑞娜摘下耳機閉上眼睛:
“我似乎聽到全自動武器的聲音了,必須小心!”
粉紅色的陰莖狀建築越來越近,果然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圍攻人群。這群人倒也不是像螞蟻一樣擠在下面,也是找附近的掩體躲著,樹木,雕塑,報廢車輛,以免被窗戶里伸出來的槍射死,也有人緊貼牆角,是守軍火力的死角,但貼上去也沒什麼用,也不敢從正門衝鋒。81號館門口本應有個尿尿的男孩雕塑,當然是用真人做的,此時也被打成篩子,肉沫飛濺,腰部幾乎已經斷了,只有下半身還在涓涓不停地尿著尿。
“你覺得這有凱佩斯說的那麼多敵軍嗎?”
“不知道,可能撤走了一些。她們看見我們了,有人正在窗口搖瑟米西沃安神皇旗。”
果然建築最頂層窗戶里伸出一面黑旗,上面印著一個毫無裝飾的潔白蠟燭。於是我們這邊也把旗子揮了揮。
碧安卡說:“敵軍也不是傻子,他們知道我們是來救81號館的,所以提前把人撤走了,為的就是躲避我們的掃射。”
迪莉婭射死了五六個貼在建築牆角的人,又有些人開始逃跑。很難說他們是怕死還是“戰略撤退”,但我覺得他們不會輕易放棄圍攻了一個中午的81號館。我正在假裝自己有領導力似地分析現狀,突然一個耀眼的東西從樹叢里彈射出來,徑直砸在前車的右後輪胎上,隨著嘩啦一聲玻璃碎裂,一股火焰“呼”的一聲騰起來!火焰裹住越野車的後半車身,燎焦了迪莉婭的頭發。
“你們的車著火了!”碧安卡說。
蘿貝塔反而加快速度似乎想用風把火苗吹滅,確實起了些作用,但是沒過半分鍾就又有第二個燃燒瓶射過來,這次射偏了,砸在地上,燃起一大灘淡藍色的火苗。而這次我們看清了,他們是用高度飲用酒搭配易碎的醬油瓶制成燃燒彈,瓶口用破布條塞住點燃,用自行車內胎制成彈弓發射出去!
塞布瑞娜驚慌地說:“如果那玩意砸進咱們的車里,咱們恐怕都會死!把車窗關上,只留一條能把槍口伸出去的縫!”
碧安卡卻說:“橡膠彈弓的力度很大,我怕車窗會被砸壞,同時玻璃瓶碎裂,燃燒的酒精依然會撒一車。讓我想想……把所有窗戶都打開!沒錯都打開!然後把窗簾拉上,把布料繃緊,去找一些釘子把下擺釘在窗框上。”
塞布瑞娜說:“我知道你要干什麼,你想用窗簾阻止燃燒瓶砸進車窗,但是這樣更危險,如果燃燒瓶砸中車頂,燃燒的酒精流下來,一樣會燒毀窗簾。”
正說著,我們聽到車頂上嘩啦一聲,隨後便有火光籠罩在大巴車兩側。
“你們正在著火!”薇若妮卡驚叫道。
她邊驚叫邊用機槍朝燃燒瓶的來源方向拼命掃射,把一叢茂密的灌木直接打著了,我猜很可能是擊碎了尚未發射的酒瓶。果不其然,幾秒種後從灌木里鑽出幾個渾身是火的人,慘叫著在地上打滾,想要撲滅身上的火焰,其中一個成功了,看起來是個年齡不大的女孩,衣服全都燒光了,頭發還在冒著煙,而另外幾個就沒那麼幸運了,渾身都在熊熊燃燒著,越掙扎火勢越猛。但是總體而言他們都不怎麼幸運,薇若妮卡一串子彈射過去,打爆了他們的腦袋,不管燃燒著的還是已撲滅的,瞬間變成幾具屍體。
“好!!!”碧安卡得意地說。
我們的車也通過加速用氣流吹滅火焰,不過肯定燒壞了什麼東西,頭頂上的空調孔里冒出刺鼻而且明顯有毒的黑煙。我們姑且打開窗戶,突然一發霰彈射進某扇窗戶里,密密麻麻地擊中一個男安保士兵的臉,他捂著臉慘叫起來,在地上瘋狂打滾。
“啊!!!!!!!!!!!!!”
他的臉簡直就像腐爛的西紅柿,嵌進去至少20枚鋼珠,眼球也都爆掉了,牙也被擊倒了幾顆,鼻子的碎肉耷拉在臉上。醫護兵給他打一針麻醉劑,把他拖到一邊去。
“我的眼睛!!!啊啊啊!!!我的眼睛!!!!!”
我搖晃著他的肩膀:“別擔心!只要你還沒死就能被治好!這是金絲雀城的文大夫,他會帶你接受最高端的治療,讓你的臉和眼睛愈合如初!”
文礙叔叔沒說話,他可能並不太想隨便帶人到金絲雀城去治傷,不過現在他也跟我們在同一輛車上,不能表現得讓士兵不安。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這男人並肩作戰,發現他還是相當怕死的,全程趴在座椅旁邊以免自己被射中,偶爾像非洲黑叔叔一樣把槍舉過頭頂盲射,平常訓練時的那些專業而精准的動作也不知道是做給誰看的。
“噠噠噠!噠噠噠!”
他把步槍舉過頭頂射了幾發,也不知道打中了什麼東西。而我也沒資格說他慫,畢竟我也很慫,我連突擊步槍都沒拿,只是舉著金絲校長送我的FN57參戰。不過這群雇傭部隊已經對我們刮目相看了,我作為皇帝親自持槍射殺敵人,我的行政大主教在操縱機槍,我的外交官站在剛剛被霰彈射中的窗口持續射擊,我的行政副主教在高速移動的車輛上也能精准狙殺敵人,所有這些對他們來說大概都前所未見。
塞布瑞娜說:“小心點,我怕他們不止一部這樣的武器。”
駛向81號館的路徑是直线路徑,而到達之後我們就在建築周圍的廣場上繞圈,時速保持50以上,在直徑70多米的一片寬敞的圓形廣場內盤旋,盤旋的時候壓碎了不少具屍體。我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戰術,三輛汽車分別相隔120度,槍口向外,射擊一切企圖靠近的敵人,或者直接用機槍打碎脆弱的掩體,樹木、垃圾桶之類的,打不碎的就用步槍下掛榴彈發射器射過去一發40mm高爆榴彈。這樣繞了五六圈之後,就不再有射向我們或者射向建築的子彈了。
“這是……什麼打法!?”文礙叔叔驚訝地說。
“擁有現代武器裝備的野蠻人。”我替他說出了他心中的感慨。
“敵軍還真是很有毅力。”碧安卡看看被射得千瘡百孔的粉色外牆說。這些彈孔都不深,別說穿牆,有的連牆皮都沒打掉,都是一些動能不高的手槍子彈打出來的。
凱佩斯非常有默契,就在我們繞圈的時候,她帶著一群武裝教徒從建築物里跑了出來,迪莉婭扔給她幾只無线電耳機,讓她分給馬泰奧,以及本地小教臣陶婷菲。
“你們向東撤,東面是停車場,找到可用的車輛,然後我們一起前往南灘酒店!我記得你說你們有100多人?”
“對,加上我和馬泰奧137個!”
我們都很高興聽到凱佩斯的聲音,碧安卡也探出車窗和她招手。
這時馬泰奧卻說:“但是還有另外200多個平民也在我們的保護之下,包括消費者、工作人員以及商品。我們不能把他們丟下,他們甚至在剛才的防守戰中幫了我們!”
我知道馬泰奧是個正義而理性的男人,和我手下這些邪惡而狂暴的小碧池們截然相反,而他也很聽從於我,畢竟曾經是我下令不把他處死而反而重用。
“帶上平民,把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去——僅限81號館里的。”我下令。
盡管女孩們無疑有反對意見,但她們也知道不該在這時候反駁我。三輛車同時停下,士兵們紛紛涌下車,雖然他們只是雇傭警察而非海豹部隊,但也還是稍微有些職業素養的,用樹木和隨便什麼設施的殘骸堆起掩體,同時向東擴張,保障從81號館到停車場的安全。
“快!快從建築里出來!”
卡塔日娜和薇若妮卡的越野車護送他們,給前往停車場的先頭部隊護航。馬泰奧帶領人群往東跑,他看起來只是個穿登山服的普通大叔,混在人群里我差點沒認出來,不過我們也都是便服,陶婷菲的部下們倒是穿著加絨的黑色長袍。陶婷菲正在安慰兩個小部下,小部下們正在瑟瑟發抖,連槍也端不穩。
“……別想了,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女神的指引……”
我走過去詢問情況,發現不止一名女孩的狀態不佳,連陶婷菲自己都臉色蒼白。凱佩斯倒是很高興,不過她和這些本地女孩們語言不通。
“婷菲,怎麼了?”
“沒關系,她們可能有點戰後心理綜合征……而我也有點。”
“不不不不,我們還遠沒到‘戰後’呢!我依然需要你的人手解救南灘酒店。”
旁邊一個女孩正在顫抖著嘟囔:“我殺人了……那里還有我見過的人……”
陶婷菲比我小兩歲,比迪莉婭還小,只是個高中女孩,而她手底下的教徒們也基本是這個年齡段。我不能說迪莉婭在她們這個年齡的時候已經幫我統一整個瑟米西沃安了,但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她一句:
“你說這100多人是你從本地教團里精挑細選的可以成為戰斗力的,但是她們和我理解的‘戰斗力’相去甚遠。”
“她們這100多人,包括我,也只在軍訓的時候開過槍,我只能選她們,其他人連碰都沒碰過。”
“不是!你要是生活在別的中國城市也就算了,洋鹽市不是可以買到槍嗎?而且三大租界的建立差不多正好是你們剛出生時的事!”
“就算我們開過槍,但也沒親手殺過人……”
“肉畜呢?沒吃過?”
“那都是富人的娛樂,我們哪可能享受?而且話說回來,幸虧神皇陛下終止了瑟米西沃安的人口販賣產業,否則的話我們都是被吃的一方才對。”
“謝謝神皇陛下。”旁邊一個貌似初中的小教徒也說,邊說邊給我行了一個毫不標准的像是清朝侍女的萬福禮。
凱佩斯走過來問我怎麼了,我用英語解釋了剛剛的對話。
凱佩斯說:“別聽她們的,神皇陛下,她們朝樓下開槍的時候我可沒看到她們的猶豫。如果有人現在產生罪惡感了,讓她們再多殺兩個以徹底消除罪惡感。”
“我猜你也射殺了不少?”
“四五個而已。”
凱佩斯也是個戰爭販子,她像薇若妮卡一樣能夠從戰爭中找到異樣的快感。盡管脫離飢荒已久,凱佩斯也擁有了正常體重,但是今天我卻感覺她的眼窩又像骷髏般凹陷了下去,冷酷的表情下難掩興奮。
“好了,婷菲,我知道你的部下可能會有什麼心理障礙,但是我們依然在戰場上,看看那些正在警戒的雇傭警衛,敵人正在200米開外的某個位置看著我們!等我們真正熬到‘戰後’再產生心理症狀好嗎?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努力活下來!現在,讓你的人確認屍體里沒有裝死的,畢竟我看很多屍體的手里還握著槍。”
幸好大部分女孩還是冷靜的,對瑟米西沃安的信仰消除了她們的罪惡和恐懼。平民們很快跑出建築,包括一些廚師和服務員,有著長發和乳房的裸體小男孩們,以及以女性為主的顧客。教徒們組織他們有序撤離,從滿地的屍體上邁過去。
卡塔日娜用無线通訊說:
“我們在停車場了,這里有些敵人,不過被我們消滅或者驅離了,不堪一擊。正如迪莉婭說的,這里有許多觀光巴士,雖然准乘只有50人,但是如果站滿過道可以塞下兩倍甚至三倍人數。薇若妮卡正在試圖不用鑰匙地啟動這些汽車,她說她從四歲起就專干這個。”
“加快!加快!讓先到的人登車!我會派去幾個會開車的人。不過先別急著離開,等所有人都聚集在停車場。”
“我們可能需要額外四輛巴士才能把所有這些人拉走,車的數量不是問題,問題是會開巴士的司機!”
這確實是個問題,我在雇傭警衛里問了一圈,除了我們這輛車的司機之外只有三個人會開,我正在焦慮,甚至塞布瑞娜提出讓只會開小型車的人試試。
“不行。”文礙叔叔說,“大型客車有些特殊的駕駛注意事項,沒開過的話甚至有可能翻車。”
“您怎麼知道?”我問。
他不說話。
“你該不會是會開吧?”
他還不說話,但我已經把這輛車的司機派了出去:
“你們四個,到停車場去駕駛巴士,跟著平民移動,兩分鍾就能跑到,一會兒跟著我們這輛車,這輛車我會安排人駕駛。”
等到我們所在的巴士已經沒有司機了,文礙叔叔這才被迫肩負起責任。
文礙叔叔抱怨道:“你們是不是讀過很多次《水滸傳》?”
我說:“別問我,當初我也是被逼上梁山的其中之一。”
遠遠近近的槍聲總是不絕於耳,令我們非常不安,守護81號館和停車場的士兵們非常緊張,但是好在全副武裝的小教徒們使我們的戰斗力翻了兩倍,等都差不多撤過去了,三樓望風的幾個女孩也跑下來,我們集體到停車場去,文礙叔叔的駕駛技術比我想的還高超。這次換迪莉婭墊後,她緊張地把機槍指向後面,確認沒有什麼東西追上來。
我說:“走!全都上車了就這樣直接出發!迪莉婭,你還是去打頭陣,薇若妮卡墊後,畢竟你們的越野車多少能防住手槍彈,我們的民用巴士完全談不上裝甲!要說走哪條路线……別走海葵大道了,從濱海公路南下!據說航母酒店原址碼頭正停靠著供平民逃生的郵輪,我們把這些非武裝人員放在那!”
蘿貝塔說:“也或者我們可以把他們其中一些變成武裝人員,反正我們在軍火大街拿了不少額外的武器彈藥。”
“先到原址碼頭再說吧,那地方如果聚集著大量平民的話應該至少不會太危險。就算守衛人員不多,別忘了平民也是可以擁槍的,如果自己或者家人受到太多生命威脅,他們自己就會成立守衛軍。”
車隊再次出發,這次比之前更像一支旅行團,一前一後兩輛武裝越野車護送著五輛巴士,我所在的這輛在最中間。車隊駛出展銷會場,繼續向東南行駛一公里多點,這里屬於洋鹽市最繁華的聖瑪麗安娜租界,兩側都是富麗堂皇的奢飾品商場、高檔餐廳和賓館、大賭場、大劇院,以及提供貴賓級服務的“超特級可食用人類屠宰體驗中心”等等設施,當然此時這一切全都毀於一午,漂亮的雕塑布滿彈孔,明亮的玻璃幕牆被打碎,華麗的燈飾呲呲呲地冒著電火花,身著華服的男男女女成為冷凍的屍體,路邊也有活著的人,想必建築里也有,不過數量不是很多,我不知道是平民還是暴徒,他們呆愣地看著我們的車隊駛過。
迪莉婭說:“只要你的規模夠大,哪怕武裝力量不多,別人也會本能地懼怕你。懼怕可以使人退縮,這樣我們就能省去很多麻煩。”
“嗯,但是依然要小心燃燒彈一類的東西。”
駛至海濱公路,這里也已經被暴徒大軍踐踏過了,路邊也扔著屍體,路上扔著被燒毀的金絲雀城旗,扔著標語和海報,畢竟他們不再需要標語和海報了,只需要把自己兜里的槍掏出來。我們途徑海港區,幾艘巨型郵輪已經為了避險而離港,紅發米婭號也早就離開了洋鹽市,但是距離港口不遠處停著吸血蝠號,看來神經學家還沒上船。我們左手的碼頭上也是堆著不少屍體,海面上也浮著許多,看來剛剛很多人想擠上船但失敗了。而向右看,我不禁又有些莫名的感觸,幾個月前博覽會剛開始不久,我和爸爸和小柑媽媽還有兩個弟弟在這里的海鮮酒店大嚼特嚼白灼章魚,那時的我還在享受涼爽的夜風,還在享受美妙的家庭生活,還在感嘆“沒有戰爭的和平生活是多麼美好”,轉眼間那一切又灰飛煙滅,從天堂到地獄也就是短短一個中午的時間。
“你不覺得政府的反應有點奇怪嗎?”碧安卡說。
“什麼政府?三大租界?李裂總統?”蘿貝塔問。
“不是!我當然是在說中國政府,或者所有UNGMC成員國政府。暴動開始已經三個多小時了吧?我以為至少會有坦克或者直升機前來支援,海面上也應該會有軍艦,但是似乎我沒看到。”
“楊小疑不是說之後會有嗎?會有軍隊來鎮壓這些人。”
“我不是很相信。”塞布瑞娜說。
“為什麼?因為她不是指揮官?她雖然理論上沒有兵權,但不代表她沒有相應影響力……”
“我知道!我不是在說她能不能,而是在說她想不想!我懷疑她根本沒想這麼做。”
“怎麼可能!?他們不想拯救自己的公民了嗎?”
“公民的概念已經模糊了。”
“什麼!?”
塞布瑞娜解釋說:“我最近學習了很多相關歷史:雖然起初僅有三大租界是領土上的治外法權區,但是經過這十多年李總統和協會各方共同努力,金絲雀城努力談判,不僅三大租界而是整個洋鹽市都成為了高度自治的區域。十年前上屆博覽會的空前成功使洋鹽市聞名天下,協會各方除了我們都進入了不可一世的狂歡狀態,八年前在未經任何條約同意的情況下,協會居然公然派發‘洋鹽護照’,不僅三大租界而是全體洋鹽市民都有權領取。這個行為的嚴重程度絲毫不亞於當年金絲雀城占據甜水市並宣布獨立,但是令人意外的是,中國政府這次采取非常低調的冷處理,僅宣布‘領取洋鹽護照者等同自動放棄中國公民身份’,而就算這條規章也沒有途徑去執行,因為就算有人領取洋鹽護照並用其出境了,也沒義務公開給中國政府知道。”
“所以很多人都悄悄領了?”
“不是很多人,而是所有人,不是99%而是100%!你真該和李總統聊聊,我和他聊過,洋鹽市派發出去2900多萬本洋鹽護照,既是護照也是洋鹽市這個高度自治區域的身份證,本市居民沒有這本護照的話在洋鹽市的生活就會變得極不方便且不經濟,所以所有人都領了,包括剛出生的嬰兒和生命垂危的老人,甚至包括肉用人類。領取的人不一定會公開聲明,默默持有兩本護照。”
“但是從理論上來說他們等同於放棄國籍了對吧?”
“是的,這是當年中國政府作出的唯一回應。但這甚至算不上在制裁,反而是在變相升級洋鹽市的自治程度,中國不承認雙重國籍,所以這個規則就等於把洋鹽市當做一個獨立國家來對待了。”
文礙叔叔說:“你們只知道洋鹽市接連獲益,卻不知道金絲在背後做了多少協調工作,她全力支持洋鹽護照的派發,為了不引起外界憤怒就只能從自己這方妥協,進一步升級了黏菌體不擴散條約,把城防部隊變成一群關在籠子里的惡犬,你看這屆博覽會上幾乎沒有黏菌體巡邏士兵,如今的洋鹽市也不會像十年前一樣動不動就有羽化系列飛行器穿梭在樓房之間。這些都是金絲雀城做出的妥協。”
迪莉婭說:“也就是說,魔頭金絲寧可削弱自己,也要為洋鹽市爭取更多權力?”
“是的——你最好專心握緊機槍好好盯緊前面。”
文礙叔叔對我說:“沒想到你的行政副主教還挺關心洋鹽市的情況。”
“嗯……她對政治比較上心……”
塞布瑞娜說:“我沒有刻意深挖機密情報,只是搜索了一些過期新聞而已。很多人說網絡時代是信息的時代,很多信息就那樣掛在網絡上,放在人們唾手可及的位置,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興趣去拿,去獲取這些情報。所以綜上所述,至少文先生能理解我的懷疑,我很懷疑是否會有軍隊來援救這些‘公民’。”
迪莉婭也說:“是的,而且援救行動甚至可能不會提升國際形象,也不一定就是絕對‘人道’的。自從魔頭金絲公開人口交易產業,人道這個詞就變得越來越琢磨不定了,前來救援洋鹽市民可以算是人道舉動,但是敵軍暴力推翻人口產業也自認為是人道的,世界的輿論最終會傾向於哪一方?這種時候首先表態的大概率會成為輸家。”
迪莉婭用對講頭盔講述著她的理論,同時射死兩個用手槍攻擊車隊的人,一串子彈把一個和她差不多同齡的女孩攔腰射斷,也射掉了旁邊一個獨臂男人的唯一的胳膊,失去雙臂的男人嚎叫著趴在女孩屍體上失聲痛哭。
“他太可憐了,只有死亡能使他的怒火平靜,我已經離他太遠了,後面的人幫我結束掉他。”迪莉婭通過對講機說。
男人憤怒地看著我們的車隊駛過,眼淚不住地流淌到女孩的半截屍體上,直到墊後的薇若妮卡執行了迪莉婭的命令。
我說:“據我對楊小疑的理解,她確實不太會公然表達立場,但也不會絲毫沒有救援行為,我猜她還是會讓援軍進來,說服她的上司或者同事之類的派軍隊過來,只組織撤離,不參與戰爭。”
碧安卡說:“那不可能,完全不可能。敵軍的目的不止是占領城市或者推翻協會在洋鹽市的‘統治’,更主要是屠殺人口產業的密切相關者。只要是組織撤離就不可能不和敵軍發生衝突,而且只能像顏長官一樣在路口設置關卡瘋狂掃射。更主要的,現在誰能分得清敵軍‘士兵’和無辜者?他們都長一個樣!除非像過機場安檢一樣嚴格,否則的話一發自殺式炸彈就有可能把一整船逃難者弄死。”
塞布瑞娜也說:“更何況,如我所說,這些洋鹽市民理論上來說已經等於放棄國籍了,游客的人身安全也由洋鹽市治安和防衛部隊負責。當年協會為了使中國軍隊徹底撤出洋鹽市而費盡心機,現在要是有人指責他們袖手旁觀冷酷無情就是在打自己的臉。”
“所以你認為最後會……”
“大部分無辜者依然還是能逃出來,但是最終可能會有5%到10%被囚禁在這座城市里當人質,當靶子,就像當年金絲雀城獨立時一樣。我猜這個幕後黑手的黏菌生物最終還是要繁殖的,等到那時候再繁殖,別說剩下5%,就是1%也是好幾十萬人!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有援軍來組織撤離,也不可能撤出所有人,能把99%撤出去就已經是天大的成就了。”
“而剩下的就是幕後黑手‘蟲神’的苗床。”
“對!”
蘿貝塔說:“說到人數,你們估計目前敵軍大概有多少人?”
卡塔日娜說:“這東西沒人知道,但我無根據地猜測,可能有20到50萬。”
“你是認真的!!!?”
“怎麼?你是覺得多還是少?”
薇若妮卡說:“這個數字相比於洋鹽市總人口來說,連1%都沒有,但是如果把他們考慮成軍隊,這就是一個中等國家的軍隊規模!如果我在教會戰爭中有這麼一支軍隊,哪怕他們只有手槍,我也足以橫掃整個南歐了。”
卡塔日娜說:“得了吧,你的4000精兵可以打爆他們!”
“是的,曾經也許確實可以,不過可惜現在她們全都退役去生小孩了。”
一路南下,總覺得海平线上有烏雲正在滾滾襲來,冰冷的海風吹得我瑟瑟發抖,我問迪莉婭和薇若妮卡要不要暖和暖和她們的臉,她們說不用。每隔三五分鍾仍會遇到躲在右手邊店鋪里朝我們開槍的敵人,迪莉婭很危險,盡管幾率不高但她仍有可能被一槍打爆腦袋。
“退回車里吧,迪莉婭,別再把頭露在外面了。”
“我願意為了保護你而死,神皇陛下!”
“迪莉婭!我真是太感動了……”
“為你而死能讓我產生某種性興奮,如果我死了你不會浪費我的屍體對吧?”
“閉嘴你這個小婊子,有至少10個人能聽到我們的對話!”
路旁的游擊敵軍越來越少,漸漸的一個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正在巡邏的警衛部隊,把我們的車隊攔住盤問,我們已經從北區駛入南區,前方不遠處就是航母酒店原址碼頭,可以看到大游輪正停在港灣里,岸上簡直人頭攢動,一眼望不到盡頭。
蘿貝塔說:“是楊把他們宣傳到這里來的,但是船根本就不是良好的運輸載具,一艘最大的輪船就算能裝100人,他們也需要好幾百艘這樣的船——或者是好幾千艘。”
然而下一秒鍾就不是船數量的問題了,我們突然聽到一聲劇烈的爆炸,眼睜睜地看著人群里騰起一大片火光,數不清肢體和頭部被炸裂開來,還有滿天亂飛的腸子。
“啊————————————!!!!!”
我們干脆就不過去湊熱鬧了,我讓迪莉婭右拐,遠離海岸,進入南區腹地,徑直前往南灘酒店。
碧安卡說:“我說什麼來著!一個人肉炸彈炸死一船人並不夸張,只能說幸好他在上船之前就把自己引爆了。早上的時候還是示威者,很快就變成暴徒,進而變成凶手,再進而成為士兵,此時又成為恐怖分子、人肉炸彈!其實他們的內心早已變成人肉炸彈,而今天只不過導火索被引燃了。”
迪莉婭說:“我真的無法理解這些人,他們難道不怕死嗎?”
“可能就像你堅持把頭露在外面操縱機槍的心理吧。”我說。
“但他們是普通市民,他們本可以在洋鹽市好好生活,他們所憎恨的肉食產業並沒給他們帶來不便,反而為他們提供了工作。就算李總統的寄養計劃確實是在操縱人心,但是受波及人群也不過是四位數,怎麼可能有幾十萬人不要命地奮起反抗?”
塞布瑞娜說:“可能就和瑟米西沃安一樣,堅信自己的死能為世界帶來美好的未來。至於是誰使他們具有這種觀點的,那就是令我們非常好奇的那位幕後黑手了。”
車隊向西行駛,路兩側的建築逐漸變得破舊,很多都是好幾十年的老小區,盡管其中一些被拆掉換成高檔小區,但仍有相當一部分是洋鹽市特貿區建立之前的建築——就好比肉畜工會的那個體育場。我們目前所在區域已經算是李博士集團租界了。
迪莉婭說:“我看到前方有人在揮舞火把,好像是在求救。要不要繞開?”
“看你的判斷,如果你認為那其實是大威力人肉炸彈就繞過去,但也可能是我們想救的人。”
“你們先減速,我和蘿貝塔過去看看。”
她們的越野車加速過去,我們提心吊膽地看著,一分鍾後迪莉婭說:
“是協會的彈塗夫人,以及她的兒子和岳父。”
我說:“讓他們上我的車。”
文礙叔叔開過去,果然是彈塗阿姨和愛德華,彈塗阿姨看到我的一瞬間幾乎要哭了——或者說確確實實地已經哭了,哭得連站都站不穩。
“我是在做夢嗎!!!?如果這是一個噩夢,你能把我叫醒嗎?我是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對吧!?”
我迎下去,她緊緊地抱住我,卻叫的不是我的名字。
“我就知道你們會來救我的!極樂,我等你好久了!你救了我多少次,這次又是你來救我了……”
“您在說誰啊?是我,我是卡琳娜,小卡琳娜!”
“我媽媽經常這樣。”愛德華說。
愛德華雖然沒什麼表情,但不是因為冷靜而是過度驚嚇,同時他爺爺也一樣,目瞪口呆地瑟瑟發抖著。
“上車來!別停在這兒!”
彈塗阿姨暫時是說不出話了,不過我看她的“少女之液”還掛在脖子上,證明他們沒有遭遇什麼嚴重的暴力。她岳父也嚇得口吐白沫,肥肉亂顫,盡管他可能比三個我還要巨大,但畢竟也是個老人。我記得他兒子前天已經回南非了,所以在洋鹽市的就是這老少三個,我不知道那個男人此時是什麼心情,妻子、未成年的兒子和年邁的父親身陷險境,自己卻不在身邊。愛德華還算是狀態不錯的,至少還能回答我的問題。
“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南區!?起初不是和我們一起在看翎雁的比賽?”
“我和我媽和爺爺一聽到槍聲就逃出來,但是一路上都有人追殺我們,我們本來有五個保鏢也被打死了。我媽媽也開槍保護我和爺爺,別看她腦子不好用,我第一次發現她這麼厲害。我們搶了一輛車,想躲避到南非領事館,領事館是在南區,於是我們就開過來,結果輪胎被人用手槍打爆了,玻璃也被打碎了,我爺爺嚇壞了,我們的車被20多個人包圍,我們都以為自己會死在那里……”
愛德華看看她媽媽,彈塗阿姨稍微冷靜下來一些,至少能認出我了。
“……我們沒被直接射殺,而是被蒙住眼睛審問,有人問我們金絲校長的下落,李裂的下落,也有人問李荼和李穢!他們知道李荼和李穢的真實身份,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的!我們的朋友里一定有內鬼!”
我第一時間不知為何居然想到千惠子,有人提醒我堤防她,但我趕緊把這個猜測揮出腦海。
“我記得知道他倆身份的人也不少吧?包括少數肉畜工會高級成員,而這些人里難免會有倒向反抗者的……難道是番杏!?”
“喔!番杏!你說對了!她真的在對方的陣營里,卻趁別人去吃午飯的時候偷偷把我們放了!她似乎在敵軍里面有點威望,但卻又似乎跟我們一伙,我不是很明白……如果是她悄悄放了我們,她怎麼會暴露李荼和李穢的身份?”
番杏是個跟我差不多同齡的肉畜女孩,差不多是寄養肉畜里資歷最老的一個了,別的女孩都管她叫番杏姐姐,經常和我們一起在愛德華的小包廂里玩,小柑媽媽好像也認識她。愛德華說自己之所以能活下來是被她放了,我認為這很有可能,她作為寄養肉畜無疑是敵軍的一員,她的宿主也無疑是,但我不信她和我們一起玩樂時的笑容都是假的,我不信她會憎恨愛德華這樣的人。
愛德華說:“我不相信是番杏泄露了李荼兄弟的身份,我預感我們的朋友之中有內鬼,會不會是千惠子……”
我說:“我也寧願相信不是番杏,但也別瞎猜別人。你嚇壞了,冷靜一下,喝點水,給你媽媽和爺爺也拿過去。冷靜一下,給我講講你們被綁架的細節,時間地點,有沒有熟悉的面孔或者聲音之類的。”
彈塗阿姨緩過來了,顫抖著問:“你們要去哪?”
“南灘酒店,我們要去救一些朋友。目前這些是我們從展銷會81號館救出來的,救援行動順利而成功。”
“那真是太好了,當整個城市都陷入慘絕人寰的戰爭的時候,你們卻在書寫一篇熱血而勵志的故事!我希望你們能多救一些人,把金絲和伶鼬也救出來……她們該不會有事吧?”
塞布瑞娜說:“那大概不在我們的計劃內……”
我肘她一下讓她先閉嘴,聽愛德華講述被綁架的細節。
碧安卡小聲跟我說:“你發現了嗎,神皇陛下,聽起來似乎南區的暴動隊伍和北區不太一樣,食人魚牧場和聖瑪麗安娜租界里的敵軍只是一群瘋子,但這里的似乎很有組織和規劃,不會魯莽追殺肉食指數高的人,甚至不急於殺死彈塗這種高達2萬分的,而是綁架起來盤問金絲和李總統的下落。”
“是的,南區的很多人恐怕不是‘被煽動者’,而是‘煽動者’,是負責組織和策劃行動的人。對了,可以看看論壇,我們不是安裝了論壇APP嗎?看看他們下一步要干什麼!”
然而不知何時我們注冊的論壇賬號被禁封了,肉食指數APP倒是還能用。我還沒發任何東西,但卻莫名其妙被封,果然這個幕後黑手通過解鎖手機攝像頭或者麥克風等渠道發現了我們不跟他們一伙?每當想到我們在被監控著,我就感到不寒而栗甚至有點惡心,而且感到逃出去的希望渺茫,幕後黑手該不會是在等我們多聚集一些人然後到最後再集體炸死?我該不該像文礙叔叔一樣扔了自己的手機?不過既然這群暴徒還在盤問李荼他們的下落,是否說明幕後黑手的網絡天眼也不是萬能的?
迪莉婭說:“再行駛15分鍾就要到南灘酒店了,我們進入南區後好像還沒遇到敵人,連平民也沒有,這一路比我想象的平靜得多,這是巧合還是某種陷阱?雖然路上沒有人,但我可以看到人都躲在兩邊的建築物里。”
我正在胡思亂想著,她突然這麼問,我就更加心里沒底了,如果幕後黑手真在等著我們自投羅網,那我豈不是在濫用權威帶領一群部下送死?別說是什麼熱血勵志的故事,完全是個我們如何死於愚蠢的故事!
蘿貝塔在壓著速度,她把車隊控制在時速50公里以下,按道理說我們沒理由不把油門踩到底,但她明顯也在猶豫,別的女孩也沒有用對講機催她快點,似乎都在猶豫,我們保持著移動狀態,但又很猶豫是否要去南灘酒店,塞布瑞娜有好幾次都想和我說些什麼,連她這麼神經粗糙口無遮攔的人都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於是我主動問:“你們有什麼建議?”
塞布瑞娜就好像終於松了口氣:“我有很多建議,在此之前我們應該找個安全的地方停下仔細討論——我知道停下很危險,一發煤氣罐炸彈就能把至少兩車人炸死。”
卡塔日娜說:“沒錯,我們雖然是在逃亡,但也其實是在進攻,南灘酒店不同於81號館,不是一棟普通建築,那可是李總統的大本營,是整個南區租界的核心建築!敵軍會如何對待那地方?如果有人攻陷美國難道會放過白宮?我們貿然前去救援布萊歐娜夫婦,將面臨怎樣的‘圍城大軍’?15分鍾不足以把這些問題討論明白,我們需要靜下心來進行一場作戰會議——結合我們目前的情況和已知情報。”
我還沒做下一步指示,迪莉婭就指引蘿貝塔往左一拐,左邊不遠處有一所小學和一所中學,是十年前我媽媽和金絲校長的決斗“棋盤”,迪莉婭的越野車停在那里,車隊也都分散開來停下。我不知道這位置有什麼好的,不僅毫無遮掩,反而建築環繞,盡管街上沒有人,居民樓里卻有無數眼睛正在注視我們,每當我的目光掃到那些窗戶,就有窗簾突然拉上。
“你真是選了個糟糕的地方。”我對迪莉婭說。
塞布瑞娜握緊自己的步槍:“這是我戰斗過的地方,戰神瑟米西沃安會保護我們。”
卡塔日娜哈哈大笑:“你最好別說這種話,否則萬一你下一秒被爆掉腦袋,死後還會被我們笑話。”
不過迪莉婭說:“之前塞布瑞娜帶我們來這一帶講解曾經的決斗時,我和本地居民稍微聊了聊——碧安卡給我當翻譯。我發現這一帶的居民基本還是當年那批,而這批人則是洋鹽市的受益者,當年李總統為了布置‘棋盤’而給這一帶的居民很多錢,願意留在棋盤里當‘非玩家角色’就能得到更多錢。在決斗過程中,瑟米西沃安一方從不濫殺無辜,反而還和棋盤里的NPC們關系不錯,反而魔頭金絲和她的部下殺了好幾個,一個開店鋪的年輕女人,還有一個小學女生——被她用標槍戳穿小腹而亡。塞布瑞娜說她親眼目睹了這一幕。”
迪莉婭一邊說著,蘿貝塔打出瑟米西沃安神皇旗,黑底白燭,插在車窗上。
薇若妮卡說:“這太高調了,也太大意了,你能保證99%的人不傷害我們,但當1%的人要狙擊塞布瑞娜的腦袋,99%的人不能成為她的盾牌。而且這些平民到底是無辜者還是敵軍?”
塞布瑞娜揪著她的耳朵說:“現在這個界线已經很模糊了,很多人都有槍,很多人都下載了肉食指數APP,甚至包括我們。你不能說低於500的就一定是敵軍,比我如自己,但也不能說高於500的就一定是自己人。是否屬於敵軍取決於每個人自己的行為,他們沒有指揮官,沒有軍服,沒有一張宣揚自己立場的臉,他們可能前一秒鍾還是‘平民’,下一秒鍾就會打爆薇若妮卡的尿袋子。這也是我說外界軍隊很難前來撤離‘平民’的原因。”
碧安卡拍拍手:“在我們之中有人被打爆之前,別廢話了,盡快討論一下關於南灘酒店的事。離這里只有不到三公里,我剛剛已經派人跑著去望風了,他傳回了視頻和圖片。”
碧安卡分享給我們,文礙叔叔嗤之以鼻,他可能笑話我們明知敵方幕後黑手是個頂級黑客居然還敢公然用手機傳文件。他笑話得很有道理,這一圈人里最有網絡安全意識的大概就是我了,其他人在本該接觸互聯網的年齡卻在舉槍廝殺。
“那地方被圍起來了!”
首先從圖片和視頻上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舉著武器圍在酒店外面,看不出有幾千人還是幾萬,整個南灘酒店度假村被一圈“長城”圍得嚴嚴實實的,但不像是外面的人圍起來的,組成長城的材料包括桌椅和胡亂擺放的柵欄,家具電器,車輛,水泥墩子,等等等等。正在看著手機屏幕,我們抬頭看到一棟居民樓里走出兩個人,看起來只是普通的三四十歲的兩口子,用拿菜刀的姿勢拿著手槍,看我們一眼,也不說話,小步慢跑著從我們眼皮底下跑開,往南灘酒店的方向跑去了。我們愣了幾秒鍾,蘿貝塔說:
“你們確定這一帶的居民感恩李總統帶給他們的利益?”
“不知道,但好在至少沒把我們當成敵人。”凱佩斯說。
“這些人只是沒意識到我們和李總統是一伙的,他們多半就是趁機湊熱鬧,不怎麼看新聞。”
“滿街死屍的時候去湊熱鬧?要是前幾天的普通游行還好說。現在這些人,比如剛才那兩個,他們看不見我們的輪胎上還有碾壓屍體的血跡?”
我們七嘴八舌地又要跑題,薇若妮卡卻說:“第16張圖,南灘酒店西南門,這里有破綻,我們以現在的人手突入進去並不難。我知道陶帶領的本地教徒們很珍惜生命,神皇陛下也不想為了救一部分人而犧牲另一部分,如果我們不想讓自己的人死,就要憑借火力優勢毫不憐憫地射殺敵軍。就連剛才從我們眼皮底下走過去的那兩個,一旦我們開火,他們就是我們的敵人。不如說這正是我們的優勢,他們中的很多人不把瑟米西沃安當做敵人,所以我們反而可以更加靠近,靠近到彈無虛發的距離,再突然掃死他們!”
我說:“陶婷菲的100多名部下,有一半就是這個街區的居民,還有一些甚至就在這所中學里上學!你讓她們毫不顧忌地開火?她們射殺的可能是自己的鄰居或者朋友,最好沒有家人。”
這小矮子有點不高興:“如果她們不開火,我們帶她們來干嘛?”
文礙叔叔幸災樂禍地一笑:“別人頂撞你就算了,她是什麼級別的也敢頂撞你這個神皇?”
“我們……我們就是這麼運作的……”
“不,我們不是。”塞布瑞娜說著,扇了薇若妮卡一嘴巴,卻又轉身對我說:“她說的沒錯,本地教臣部隊必須參加戰斗。她們不僅要射殺敵人,自己也有可能死傷。”
“你們一個個都自詡為心理專家,這樣逼迫她們就不怕有人叛變嗎?”
“不會,她們在81號館已經射殺不少敵軍了,她們已經把自己的虔誠之心獻給了瑟米西沃安。”
我幾乎要和她們嚷起來了,或者說已經嚷起來了,嚷得就連大巴車里的逃難者們都聽得見,我不記得自己具體嚷了什麼,總之無比之氣憤。
“……誰是瑟米西沃安!?到底誰是!?又到底在哪!!婷菲的部下們都只是普通女孩,有家庭有生活有自己的未來!憑什麼為一個虛擬的角色就使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憑什麼為一群和自己不想干的人而開槍?而受傷?而死亡!!?我們要救碧安卡的女兒和布萊歐娜夫婦,他們對我們來說很重要,畢竟曼弗雷德領主給過我們不少幫助,但是這些本地教徒女孩根本不認識他們!她們的戰斗又是為了誰!?你在說81號館?那是她們的自衛,她們為了自衛而開槍已經很痛苦了,再讓她們射殺這些和自己沒什麼區別的普通人……”
碧安卡高聲說:“很簡單,現在讓她們自己做出選擇!陶的部下們,與我同樣身為瑟米西沃安的追隨者們,請聽好了,我需要你們自己做出選擇!我們計劃對南灘酒店的圍城部隊進行攻擊,以殺傷為主要目的,而我們的敵人多半就是南區居民,居民之中那些對李博士集團公司恨之入骨的人。我不知道這些人里是否有你們的親朋好友,你們必須拿起武器殺死他們!但是反之他們也都手持武器,我們每個人都可能葬身於行動之中!瑟米西沃安的指揮官們不太懂得珍惜自己的士兵,包括我也一樣,但是我們唯一的珍惜方式就是讓士兵們自己選擇是否繼續跟隨我們!就在這一刻,我給你們兩分鍾時間,決定退出的放下武器,躲進附近建築里,兩分鍾後不退出就務必服從我們的命令,最大限度發揮自己在戰場上的作用,怯戰或者違命者將按照《瑟米西沃安教義-戰爭篇-督戰條款》予以處決!”
文礙叔叔聳聳眉毛:“這就是白瞑的兒媳婦?”
“是啊,這就是碧安卡,您大概也是第一次見到她面對戰爭的樣子。然後婷菲,沒錯,讓你的人作出決定,也包括你自己,決定是否要參與到戰爭中去,這也算是‘三世神皇直屬教會軍’在背水一戰之前的傳統了。”
陶婷菲的心理壓力巨大很大,她雖然是個傳教者,但她此時開始對自己的傳教行為產生懷疑,懷疑自己是否正在洗腦一群無辜女孩去送命。但我無暇顧及她的心理,我們必須盡快推進行動。
馬泰奧突然說:“這種堡壘一樣的建築不應該有逃生通道嗎?比如一條秘密隧道,然後通往附近的其他某棟建築。如果我是這座城市的掌管者,我預料到可能會有這種情況,我就會修築一條通道以供里面的人逃生。”
他的話很有道理,我不知道李裂叔叔想到沒有。但就算是有,我們卻也沒有途徑去尋找這個秘密通道的另一端,如果通道長還好,如果很短,就幾百米,鑽出來也仍是這附近的街區,那只怕是很快就會被敵人發現,然後當做進攻的突破口反灌進去。
凱佩斯說:“假設有,我們要拿它做什麼?拼命找到出口,然後確認布萊歐娜是否已經逃出來了?別忘了這附近的樓宇很密集,我們也在被人盯著,就算先不考慮什麼手機黑客的因素,我們滿處亂找也會引起市民的懷疑,然後就會有人通報給敵軍,他們就會意識到我們在找逃生通道的出口。”
卡塔日娜說:“於是這就是矛盾點:我們拼死突入進去,可能發現里面的人已經通過地道跑了,白白地犧牲士兵。但我們也不能‘假設’布萊歐娜已經成功逃跑,然後就此離開。”
蘿貝塔也說:“我們有理由相信里面的人正在通過類似的設施離開,一項明顯證據就是我們現在聯系不上布萊歐娜,聯系不上任何一個可能在酒店的人,包括我之前加過手機號碼的前台服務員。如果這條地道存在,那麼一定很深,而且屏蔽信號,甚至屏蔽GPS,以免被別人定位。在這樣的假想下,我們確實不該貿然靠近南灘酒店並與敵軍正面衝突。”
陶婷菲已經點出決心參戰的女孩們,她的表情非常沮喪,因為沒有一個女孩退出。
“……我不是為了讓人送死才在洋鹽市招募教徒……我要是早知道有一天她們會面臨生命危險,我根本就不會招募她們……我們只不過是一個規模大點的社團,主要活動是給乞丐和孤兒募集一些吃的穿的……”
“婷菲!聽我說!我們現在情況有變,可能不會強迫你們進軍南灘酒店了。我很感謝你和你的女孩們臨危不懼的精神,感謝你們對瑟米西沃安的忠誠,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迪莉婭也高聲說:“感謝你們對神皇陛下的忠誠!”
“神皇陛下!神皇陛下!卡琳娜三世神皇陛下!!!”
我知道迪莉婭又在利用我調動底層教徒的狂熱了,好在不是所有人都能聽懂英語。我努力想點別的東西,想想李裂叔叔可能在哪,千惠子現在好不好,我爸爸媽媽他們又能逃到哪去,想著想著,突然想到什麼東西。
“塞布瑞娜!南灘酒店的逃生通道出口——如果存在的話——會不會是那個地方!!!?”
她一愣,然後馬上也反應過來:
“是的!如果我是李總統就會這麼干!迪莉婭,你們幾個湊近點,我們先小規模討論。卡琳娜想得對,在南區郊外有一棟建築,是李總統建造的秘密死牢,離這里大約5到7公里,坐落在一小片森林中,沒有人工修築的路通向那里,外表看只是一棟小倉庫,但是里面有很深的地下室,最下面一層有不少門,說不定其中一扇就是通往南灘酒店的。”
我說:“而且就算沒有通道,我相信不少南區高管也會躲過去,說不定我們也能探聽到南灘酒店的建築機密。再或者說不定我爸爸他們也躲過去了。我建議我們先過去,至少只是看看情況,如果那地方沒人也沒有任何像是隧道的設施,我們也不再找其他出口了,再專注於武力解圍。”
凱佩斯說:“這樣會不會耽誤時間……”
碧安卡卻說:“這次我支持卡琳娜!我女兒在酒店里,沒有人比我更急,但我認為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我唯一的建議就是不要所有人都過去了,我們的車隊太過顯眼,大巴車也不適合行駛在塞布瑞娜所說的‘非人工開鑿道路’上。我們只派一輛越野車五個人過去,而至於其他人,尤其是這些從81號館救出來的平民,我們沒義務全程保護他們,真該把他們扔在剛才的港口……”
馬泰奧說:“你沒看到那里的人體炸彈嗎?那地方不安全!”
“是的,但是至少95%最終還是能活著,無論如何也好過跟我們冒險。現在我們不僅要考慮自己的逃生,還要考慮好幾百人,直言不諱地說,我感到他們很累贅。”
“你不能只救你女兒而不關心其他人!如果都像你這麼自私,你們的宗教還靠什麼籠絡人心!?”
“凱佩斯,提醒他,他現在也是一名教臣,最好別讓我再聽到‘你們的宗教’這種說法!”
盡管凱佩斯和碧安卡曾經是親密無間的戰友,但這次凱佩斯支持自己的男人:
“來自81號館的平民幫了我們,如果不是他們的話我根本就沒法活著到這里!陶和她的教徒們可以作證!紅燭洛莎莉葉在死前教我們要知恩圖報,只有亞力桑卓那種惡棍才會把人當工具任意拋棄!”
雖然迪莉婭很不高興,不過提及亞力桑卓的名字成功地使碧安卡、凱佩斯和馬泰奧達成了共識。當然碧安卡說他們是“累贅”也沒錯,我們既不能帶他們去衝鋒南灘酒店也不能帶到郊外秘密倉庫。好在這時候文礙叔叔說:
“把他們交給我吧,我試著帶他們從鹽蜜高速離開洋鹽市。給我三輛大巴車,武器一件都不要。”
鹽蜜高速是一條從洋鹽市南區老城區向西通往甜水市的高速公路,全長55公里,90%路段由洋鹽市管理,10%在金絲雀城境內。雖然其高架橋下的領土不屬於洋鹽市,但其東側九成路面屬於洋鹽市領土。由洋鹽市進金絲雀城國界需要經過茶根收費站,十年前立的金絲下跪道歉碑就立在高速路面上。
“武器一件都不要!!!?萬一有人用肉食指數APP掃到你們臉,發現高於500,然後追殺你們的車,那該怎麼辦?”
“不會的。從這里兩分鍾就上匝道,然後上了鹽蜜高速公路之後就只需要半個多小時車程就能到達金絲雀城,全程高架。而且最主要的,你也知道,鹽蜜高速上的茶根收費站是金絲雀城和洋鹽市的唯一接壤點,只要過了收費站就是金絲雀城,會有城防部隊在那里接應。”
我說:“所以不對啊!這也就意味著您到達茶根收費站之前,都還在洋鹽市的境內,也就意味著不會有外界軍隊前來支援,而敵軍則有可能在高速上設置路障!而且從這里到金絲雀城都沒有別的出入口,55公里的高架公路就像一個細長的封閉空間,豈不更危險?”
“你是傻嗎?我為什麼選鹽蜜高速?正因為只有這條高速上沒有那麼多逃跑的車,正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金絲雀城不會收容普通人!”
“所以金絲雀城會收容——他們?”塞布瑞娜指指巴士。
文礙叔叔信心百倍地說:“畢竟我在金絲雀城也是有地位的,還有這個彈塗什麼的也是,況且也只是讓這些平民過境,過了茶根收費站後馬上轉入中國領域,不會帶他們穿過金絲雀城核心區,看在我們的面子上城防部隊也沒什麼不允許的。等你們把要救的人都救出來後也可以走這條路離開洋鹽市,現在城防部隊東南段指揮官是塵蟎和稻蝗,卡琳娜應該知道,是你原先室友吉丁的女兒,她們肯定會讓你的教徒們過境,跨過邊境线之後我會在茶根收費站旁邊的休息區等你們。”
“我也會等你們!”彈塗阿姨說。
我翻譯給凱佩斯,她高興地接受了。陶婷菲組織所有人都下車,然後平民都集中到其中三輛大巴車里,想要一同逃離的本地教徒也可以就此離開,但這些女孩們比我想的更加忠誠。一切布置好之後,文礙叔叔開一輛車,另有兩個從顏長官那里借來的司機也一同撤離,我們目送他們離開這里,駛上匝道,駛上一條穿梭於樓宇間的高速公路,向西疾馳而去了。
塞布瑞娜說:“不得不承認金絲雀城也有些善良的人。”
蘿貝塔有些遺憾地說:“我本想讓他們也成為士兵,執行一些衝鋒之類的任務。不過現在也好,我們剩下的150左右個人看起來更像是一支軍隊了。”
……
看起來像一支軍隊很難說算不上一件好事,但是至少我們的行動快了許多。我們很快明確了分工,既然鹽蜜高速是個絕佳的撤離路徑,那就要把高速入口把守好,以免有敵軍到高速路上去截擊西撤的車輛。我們把陶婷菲的所有部隊都安排在了這片區域,分散開來,有些甚至進入樓道,更甚至進入沒有人的民居里,這些本地小教徒們的肉食指數都不超過500,三五個人一組行動,受害的風險不高。此外我把其他幾個部下都留在這里,只帶上了迪莉婭、塞布瑞娜和碧安卡,我們四個人駕駛一輛越野車,去南郊秘密倉庫確認是否有通道通往南灘酒店。
“你們一定要小心。”卡塔日娜擔心地說。
“你也要小心,我知道你懷孕了。”
“謝謝你的關心,我的神皇陛下。”
我們四個於是不再耽誤時間,一路向南疾馳,迪莉婭依然是機槍手,塞布瑞娜用她敏銳的眼神尋找可疑現象,碧安卡仍在試圖進行一系列聯絡工作,而開車的是我本人。越野車開起來很舒服,離地將近一尺的底盤高度發揮了顯著優勢,尤其是在碾壓地上屍體的時候。
駛過幾個相對死寂的街區之後,街上的景象又逐漸“熱鬧”起來,南北向的主干道果然還是很繁忙的,全是向南逃離洋鹽市的私家車,我不知道他們能否順利逃出洋鹽市南邊境线,但車流密集而緩慢,走走停停,平均時速可能連30都沒有,我不想匯入到這堆車流之中,畢竟我和他們的目的地也不一樣。正在思考別的路徑,突然塞布瑞娜大喊一聲“有燃燒瓶!”,隨即開了一槍!旁邊一棟二層小樓的陽台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呼的一聲著火了,熊熊烈火點燃了整個陽台,有一個人在火中蠕動。
“快走!不止一個!!!”
我干脆橫向衝開車流,也不管會不會撞壞車燈了,盡快遠離主干道,遠離這些手無寸鐵的靶子。果然聽到身後“砰”的一聲砸玻璃瓶的聲音,又是一團熊熊大火被引燃,而這次的燃燒瓶成功地碎裂在了路面上,引燃的是一輛價格不菲的高檔轎車,里面的人沒來得及逃出來就被燒死了。於是主路馬上就有一條車道被堵死了,後面和旁邊的車主嚇得直接棄車而逃,道路逐漸被廢棄的汽車封閉,再更後面的車不明情況,居然還在嘀嘀嘀地鳴笛。
離開大道,我順著相對清靜的小胡同駕駛,必要的話甚至開上台階,開上過街天橋,就這樣繞過一切可能阻礙我們南行的障礙。短短六七公里路我開了半個多小時,一離開住宅區就早早地扎入樹林里,在樹木間穿梭著尋找李裂叔叔的秘密房屋。
“是不是那個!?”塞布瑞娜說。
“是!太好了!!!”
我謹慎地把車停在100多米外,然後我們四個步行靠近過去,壓低身體,迪莉婭和碧安卡踹開房門,我們迅速突入其中,確認地面部分沒人之後,立即順著台階向地下移動。
“下面開著燈!?”
“這地方常年開著燈。”
“有人嗎?”
“一個也沒有。”
這是我第一次深入探索李裂的這個建築,發現里面空間比我想得大不少,地下室有整整四層,每層都有走廊和房間,都有至少兩發200平米的空間,有水有電有食物,還有些不知干什麼用的服務器,可惜此時一個人都沒有。我們仔細搜索了前三層,沒找到任何想象中的機關通道,於是下到最後一層,也就是李裂和他部下們的“虐殺娛樂室”,我們仔細摸索牆壁上的每一盞燈,每一塊磚都敲敲。
迪莉婭說:“這些牆壁的後面不像是空心的,看來沒有我們想象中的從南灘酒店通往這里的隧道。”
碧安卡有些急躁:“所以這地方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如果只是死胡同的話,李總統給自己挖了個墳墓!?一定有通道……而且一定是通往南灘酒店的……”
塞布瑞娜拍拍她肩膀:“別這樣,冷靜點,然後接受現實吧。這地方本來就是李總統的私人游戲室,用來進行合法或非法的處決,你看這些五花八門的刑具,他要保證沒人能聽到這里的尖叫。這不是什麼防空洞,可以說就是個墳墓,把十多年間所有死在這里的人堆積起來大概可以填滿整整四層地下空間。”
我有些沮喪:“所以我們……無功而返?”
碧安卡還不死心:“再找找地板!說不定有什麼秘密暗門!再回去看看上面三層,剛剛我們有些檢查不細的地方!”
迪莉婭說:“好吧,但是最長再找40分鍾,40分鍾沒有進展就回去,畢竟我們只有四個。別以為敵軍就一定找不到這地方,誰知道他們會瞎跑到洋鹽市的哪個角落?如果有人發現這里並喚來援軍,我們四個只有死路一條。我會選擇放下武器,乞求他們用這根看起來會很刺激的穿刺杆處決我。”
碧安卡看了一眼那根寒光閃閃的利刃,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但是既然她決定再仔細找找,我們也幫她一起繼續找。我們敲遍了每個房間的每一堵牆,滿心期待能像探險電影里面一樣能突然敲出一扇暗門出來,但可惜無論哪一堵牆都是實心的,而且話說回來,這條通往南灘酒店的“通道”從一開始就是我們虛構的。
“回去吧。”塞布瑞娜說。
四十分鍾的期限結束,就連碧安卡也沒了脾氣,看來一切胡思亂想的耽誤時間都該到此為止了,我們早就應該正面解圍南灘酒店,盡可能地多掃射死幾個人。
……
……
……
bug發現環節:
1、在上一章《異端大主教》里,我描述過一場海戰,其中提及全球鷹無人機從航母上起飛,然而最近重新查閱參數,從尺寸來說這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的。
2、在《香堇和白雪》里,男主的血型前後矛盾,是我前後寫忘了,不是什麼誠心的設計。
現在Z某寫完文章變得懶於重新修改,前後大小bug很多,讀者們如果發現,敬請留言指出。萬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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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的第三人稱視角)
小金絲並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她再一次陷入了“許多事都想不明白”的狀態,一個勁地撓頭發,此情此景在她的37年人生中並無先例可以借鑒,唯獨熟悉的就是這種一頭霧水的感覺了。
“伶鼬!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跑!!!?”
“等會兒!!!!你給我等會兒!翎雁還在斗獸場里,咱倆去把她救出來!!!”
“哎呀別扯了!你沒看見下邊都被擠滿了嗎!?”
“對啊都是人……他們都想讓翎雁死!翎雁要是死了我該怎麼辦?翎雁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話……”
“至少艾丹還在咱們身邊!你去救翎雁的話想把你兒子擱哪?這地方的安保已經徹底不復存在了,咱們先跑出去再說!”
伶鼬還在猶豫,金絲拽著她就跑,伶鼬又拽著艾丹,戴著口罩低頭跑,石蟥保護著他們。
“金絲校長……你不救翎雁了嗎?”
“我不能把伶鼬和艾丹也搭進去!”金絲對小黏菌體石蟥說。
“那我呢!?我發誓要保護她一輩子……”
“我希望你能護送我到安全的地方去,不過如果你更關心翎雁的話,那也是你的選擇。”
金絲繼續拽著伶鼬往外跑,有子彈飛過耳邊,石蟥在原地愣了大約五秒鍾,又趕緊追了上去。
“附近沒有城防士兵,只有我能護送你們!”
盡管有石蟥的護送,但她畢竟不是一件防彈衣,金絲剛一衝出體育場,就有人在30米外用手槍朝她開了幾槍,沒命中也是萬幸。艾丹嚇得連跑都不會跑了,基本就是被他媽拖著,伶鼬雖然尖叫幾聲,奔跑速度不減反增,也不用金絲再拽著她手腕了。
“等會兒金絲!這群人針對的就是咱們!別往人多的地方扎!這層口罩根本隱瞞不了咱們是誰!”
金絲看看自己這身校服和伶鼬的紫頭發,也差不多知道她的論據了。這次是伶鼬帶頭,反而又跑回斗獸場,也不走電梯,鑽進逃生通道里,在昏暗而灰塵彌漫的樓道里往下跑,石蟥負責墊後。
“這是哪?”金絲問。
“斗獸場地下室!”
金絲只知道偌大的這麼一棟建築肯定有地下室,但從來不知道有何作用。她們下到地下二層,推開一扇門,里面並非地下停車場,而是與停車場相隔絕的空間,似乎是個辦公樓,有十多米長的走廊和七八扇門,亮著昏暗的日光燈管,有些燈管已經開始發紫了。金絲發現不光自己不知道這是哪,其實伶鼬也不知道,也只不過是在跟隨本能瞎跑而已。
從一扇門里衝出來幾個人,金絲本能地掏出槍指著他們,是20年前大肚子將軍給她的格洛克17,最順手的那把FN57給卡琳娜了。這群人穿著協會工作服,嚇了一跳,但是稍微冷靜一下,一個人驚訝地說:
“金絲校長!?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金絲心想自己這個口罩果然是白戴了。
“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才能逃出去?”
“斗獸場的設備總控室,你們下來的樓梯就是出口……”
“別的出口呢?”
“沒了。”
伶鼬一下就急了:“前邊那個門也出不去!?”
“不是啊,那是我們機房。”
伶鼬急得直跺腳,金絲知道她不僅害怕而且自責,畢竟是她瞎帶路才帶到這里的。不過現在不是責備她的時候,況且也確實暫時消失在敵軍的視线之中了。金絲環視四周,走進機房,看到有塊吊頂板沒蓋嚴,露出里面的通風管道,截面是長寬一尺左右的正方形。
“這是通到哪兒呢?”金絲問。
“最頂層,到斗獸場的房頂去。但是你們爬不上去,最長的一段垂直管有8米多高……”
金絲一點都不擔心這個,且不說有石蟥在,這管子就是越細越好爬!於是她不多做思考,扯下一段網线,往管子上一掛,伶鼬還以為她絕望得要上吊了,不過金絲拽住網线兩端往下用力一拉!一段管道被扯斷,耷拉到地面上,正好給他們提供了一個上坡。
“鑽進去!”
艾丹有些不太敢,金絲也不管他,就直接往管子里鑽,伶鼬強行把自己兒子推進去,自己跟在後面,最後面是石蟥。金絲還在想下面那群工作人員會不會也跟上來,結果發現並沒有,鑽進通風管的也只有他們四個。
“怎麼咱們老碰上這種倒霉事!”伶鼬氣喘吁吁地說。
“我覺得這不算倒霉事,倒霉是說運氣不好,但是這次明顯就是衝著咱們來的……”
“我知道!還用你說!!!?也不知道翎雁怎麼樣了,她爸應該有辦法救她吧。”
艾丹也很擔心他妹妹,只是他比他媽還更體力不支,平地爬著就已經累得不行了。也加上管道里有不少灰塵,每呼吸一次就吸進一大口土。
“咳咳咳!都是鐵鏽味!”翎雁邊爬邊抱怨。
金絲說:“我想起我沿著下水道救你那次了,那次可比現在惡心多了,水里還有面條呢。”
“快別說了!我正反胃呢!”
“也是也是,都別說話了,一會兒爬到上邊去不知道管子外面有沒有人聽得見,都安安靜靜躡手躡腳地爬,手機也靜音,可能掉出兜里的東西都扔了。”
水平管道還算簡單,但是很快遇到第一個向上的拐角,金絲躺過來,一彎腰,站起來,然後彎曲膝蓋,用膝蓋和手掌頂住管道前壁,用脊背頂住後壁,就這樣靠摩擦力一寸一寸地向上爬。
“哎呦我不行啊金絲,我沒那麼大勁……”
“堅持住,我看這層也就不到三米,讓石蟥推著你。”
石蟥說:“我扛著伶鼬副校長爬也沒問題。”
金絲爬兩步,用手機補光燈照照,關了燈繼續爬,爬幾步再照照。她們總算爬上一層,可以在一段水平管道里休息休息。
“呼……呼……就照咱們這速度……爬到屋頂之後又能怎麼樣?估計那會兒斗獸場早就讓人占領了,難道咱們還能飛?”
“實在太危險的話咱們就在管子里躲上幾天,躲到有人進來清場為止!”
伶鼬又氣得顫抖起來,連管子都跟著一起顫:
“清場!?誰???李裂的雇傭兵指望不上,城防部隊被你簽的那些條約限制得死死的,UNGMC有什麼理由來幫洋鹽市解圍?除此之外還有誰會來救咱們?”
“UNGMC憑什麼不來解圍!?我跟他們簽的條約可是規定必須維護肉食產業從業者的合法權益!現在別說權益了,連人身安全都不抱,被追殺迫害,UNGMC憑什麼不來解圍!?”
“你跟他們說去呀!我反而想象不出他們的‘維和部隊’會把裝甲車開進來肆意掃射洋鹽市民——等等你先別插嘴——我當然知道他們不是普通市民!我當然知道他們肯定背後有組織者和煽動者,但是這能怪誰呢?愚蠢的李裂又不禁槍,當然也不光是李裂的錯……”
“是我的錯。”金絲說,“其實協會里有人提出過禁槍的建議,但是我投了否定票,我認為武器販賣是博覽會的一項傳統產業,如果連槍都買不到還算哪門子博覽會,還算哪門子洋鹽市,至少我當時是那麼想的。”
石蟥焦慮地說:“金絲校長如果還要休息,我先去把翎雁救出來。”
“不休息了,這地方根本不安全,繼續爬吧!”
雖然石蟥也算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可惜她只是個五代體,力量和爆發力都遠不如三代體,會被步槍子彈射穿皮膚柔軟部位,而且愈合速度也慢多了。金絲心想如果她是三代體,比如長蝽或者棉蚜的話,完全可以扛著自己跑跑跳跳地離開洋鹽市,可能半小時就安全了,再回來接伶鼬都不一定遲,可惜現在只有石蟥跟著,也沒別的城防士兵在附近,按道理說是允許有50個出現在洋鹽市的,還能有8個裝備飛行器,步甲和葉甲此時應該在南灘酒店,白兜和扁鍬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怎麼才能通知她們來救自己?也或者她們也開始厭惡自己這個“金絲校長”了,想像當年的竹象米象一樣消極救援,讓自己死於事故中,這樣她們就能有個新的校長。金絲搖搖腦袋,揮舞掉這些無聊的思緒,進一步加速向上爬。
伶鼬說:“嘖!沒信號了!咱們應該在鑽進管子之前跟葉甲聯絡一聲!”
“不用聯絡,她知道咱們在這兒,一旦知道這里發生事故了就會過來,而且應該能用嗅覺找著咱們。所以先到高處去,如果有城防士兵在附近,就能用羽化-5飛行器接咱們走。”
“成吧成吧,其實我懷疑咱們剛才就算走樓梯也不一定就會被打死……”
艾丹說:“金絲媽媽,我累了。”
“累了的話拽著我腳腕,能省點勁。再爬一層,我兜里有塊糖給你吃。但是再上一層就真別說話了,我怕會有人聽見。”
盡管伶鼬有些懷疑他們爬管子的意義,但是總之還是在向上移動,爬上一段垂直管道就在水平管道歇歇,然後再繼續爬垂直管道。雖然移動速度不慢,累倒是極端的累,而且手掌和膝蓋生疼,因為渾身體重就負擔在這些部位和罐壁的摩擦力上。這樣爬了也就半個多小時,他們就來到了八米多長的最高的一截豎管。
“一個個上吧,否則上面的掉下來再砸死下邊的。一個個上,讓石蟥在底下托著,就是麻煩她多跑兩趟。”
“我沒問題。”石蟥說。
於是依然金絲先上,她幾乎不用石蟥托著,依舊像剛才一樣用手掌、膝蓋和後背頂住管道前後壁向上爬,她的體能至今很好,盡管有些疏於鍛煉,但金絲雀城的科技維持著她的肌肉力量。
金絲雀城的科技並沒能維持另外兩人的肌肉力量,艾丹艱難地爬上去,基本就是被石蟥舉上去的,他氣喘吁吁的基本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伶鼬雖然比她兒子體力好,但也畢竟不年輕了,肌肉萎縮得厲害,爬到頂上的時候早已累得滿面通紅,汗水打濕了紫色的頭發。管道頂端就像一個彎曲的煙囪,離屋頂一米多高,伶鼬跳下來,金絲在下面接著。
“呼——————!!!”
這里是斗獸場的屋頂,准確地說是觀眾席的上面一圈頂棚。冰冷的空氣不怎麼清新,彌漫著焦糊的氣味,不知是否影響城防士兵的嗅覺,視野倒是很開闊,向東能看到海,向另外三面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無論死的還是活的。
伶鼬一腦袋汗,在寒風中打了個寒噤:
“所以你把我們娘倆帶到屋頂來干嘛?”
“至少這算是方圓一公里唯一一個能稍微躲幾個小時的地方了,只要你別瞎探頭。”
金絲雖然這麼說著,但還是不放心,把天窗反鎖了,然後帶著幾個人躲到一排空調風機之間,小心翼翼地蹲下,讓石蟥望風。伶鼬聽到直升機響,看到是早上來時坐的那架,從斗獸場中間緩緩升起,欣喜地跳起來揮舞手臂,然而金絲把她拽回來,怕不是自己人在駕駛。
“是文礙叔叔!我都看見了!!”艾丹說。
但是直升機的狀態明顯不太對,尾槳居然在著火,顯然是在升空之前就已經遭到了破壞,就算飛出去也恐怕很難順利降落。金絲有點擔心他被炸死,轉念一想又沒什麼太多值得擔心的,他有一根比較好用的J8,除此之外好像也沒別的作用。
“石蟥,我們在這兒應該暫時比較安全,你偷偷地爬下去,去找援軍過來,去找步甲和葉甲,還應該有幾個裝備羽化飛行器的現役城防士兵在洋鹽市,你把她們找過來。”
“白兜和扁鍬……”
“放心吧,她們兩個在金絲雀城,沒在洋鹽市,我知道你怕她們。”
“那就好,但是葉甲我也有點怕……”
“快去!快去的話等回去了我親自給你侍寢!”
“啊!!!?金絲校長親自給我——!!!?”
“再墨跡5秒我讓扁鍬給你侍寢!”
石蟥嚇得撒腿就跑,直接跳下數十米高的屋頂,消失在人群之中。金絲正在給石蟥下命令時,伶鼬悄悄向斗獸場內側探頭,艾丹趕緊拽拽金絲的衣服:“我媽媽不聽您的話,正在探頭呢。”
金絲趕緊跑過去把她拽回來:“你看什麼呢!?萬一你被人看見,馬上他們就會跑到屋頂上來!我可是剛把石蟥使喚走了!”
“我看看我女兒還在不在……”
斗獸場內側已經擠滿了狂暴的人群,觀眾席上也都是,可能有近10萬之多,沒及時逃離的觀眾都被集中到場地一角,繳械之後被迫跪在地上,身著華服的男男女女儼然就像待宰的畜生,也有將近一萬人。場地中央用木頭箱子臨時搭築起一個高台,何淵陷正站在高台上,右手舉著話筒,左手摟著秋刀的屍體,流著悲憤的眼淚,用顫抖的聲音發表演說。
“……究竟是怎樣邪惡的企業才會公然地、大批量地販賣並殺戮人類!?究竟是怎樣懦弱的政府才會被迫簽訂不平等條約,允許這種殘酷的行為?而又究竟是怎樣萬惡不赦的魔鬼,才會熱衷於享受同類的死亡!?才會尋求這種殘忍的快樂!?才會迫使無辜的男孩女孩用自己的痛苦和死亡去取悅他們!?我的同胞們,我的親友們,和我一樣飽受折磨的洋鹽市公民們,我想與你們傾訴我此時的痛苦,我想將我失去秋刀的悲傷和憤怒也傳遞給你們!我想與你們探討,到底是誰殺了我們最愛的人!!!?”
“為秋刀小姐報仇!!!!”
“為小豆芽報仇!!!!!”
“推翻人口販賣行業!!!!凌遲李裂!!”
“凌遲李裂!!斬首魔頭金絲!!!!!”
金絲說:“伶鼬你聽他們要砍我腦袋,我都忍不住爬下去讓他們砍了……那得是什麼感覺啊?你說那個叫何淵陷的會不會奸我的屍?”
“我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情犯浪!?我真希望拿你換我女兒!”
她們沒看見翎雁,也許是被帶走了,但從其他觀眾的下場來看,翎雁的處境不容樂觀。跪在地下的觀眾們都在哭喊求饒著,還有人居然愚蠢地掏出錢和銀行卡,還說什麼‘只要放我走就給你們一個億’之類的,說得好像金錢能解決一切。何淵陷的演講剛告一段落,“普通洋鹽市民”們就開始了報仇行為,對俘虜們肆意射擊,慘叫聲回蕩在斗獸場里,也有人舉著手機向網絡平台直播,直播這些觀眾們死得多慘。
何淵陷慟哭著說:“看到了嗎秋刀!?這些希望你死的人也死了!他們死得比你還慘!他們的屍體像糞坑里的死蛆一樣疊在一起,活著的還舉著沒用的鈔票求饒!看見了嗎秋刀!!!?你再也看不見了……”
“何先生,女人和小孩怎麼辦?”
“殺。”
槍聲和慘叫聲不絕於耳,腦漿成河,金絲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回過神來才想起來往外探頭很危險,於是拽著伶鼬縮回來。
“嘖!他們這些有錢人被打死了,以後誰還買得起肉畜啊!洋鹽市這下徹底完了,金絲雀城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以後我還取悅誰?”
“翎雁……我的翎雁在哪呢……我的女兒……”
“這下UNGMC必須按照協議派兵清場!朱校長的肉食產業宏偉規劃好不容易被我實現了,怎麼能連20年都還不到就毀於一旦!?這一切必須不能再繼續下去了……這些處決是違法的……洋鹽市的肉食產業受法律保護……如果不予保護的話我就要讓UNGMC名譽掃地!”
“金絲我跟你說你能做到個屁!你有一句關心翎雁嗎!?翎雁叫你金絲媽媽,你關心她的死活嗎!?我說恨不得拿你換她不是鬧著玩的,真的金絲,如果你的死能讓翎雁活著回來,我也恨不得凌遲死你!”
金絲同樣也沒想明白伶鼬為什麼跟她發火,蹲回到兩台風機之間,蹲在地上默默地玩石頭。伶鼬也暫時冷靜下來,她看見她兒子正凍得瑟瑟發抖,臉色煞白,於是心疼地把羽絨服脫下來給艾丹重上,自己只穿一件毛衣,接連不斷地咳嗽起來。金絲又把自己的脫下來給伶鼬,伶鼬沒怎麼客氣就穿上了,金絲里面連毛衣都沒有,她原本就是小動物學園校服外面穿個長羽絨服,羽絨服給伶鼬之後,她就只剩一層單薄的襯衫加上百褶裙。
“金絲媽媽不冷嗎?”
“不理她,活該凍死!”
金絲這才稍微意識到,洋鹽市會遭遇今天這種事,很大程度上是自己的責任,其次當然就是李裂,然後協會10個理事會都多多少少有些責任。所有這些人都沒真正想明白洋鹽市的本質,沒有真正構想過這座城市的未來。
三個人正在沮喪著,艾丹突然指著南面的天空說:
“羽化飛行器!”
果然有一架羽化飛行器正在從南邊靠近,金絲大喜過望,不過卻看到飛行規矩歪歪扭扭,高度也很不穩定,金絲暫且讓伶鼬和艾丹臥倒,觀察對方的反應。
“是石蟥!”
操縱飛行器的果然正是石蟥,她一頭栽在斗獸場的屋頂上,金絲衷心希望底下沒有人注意到。
伶鼬不耐煩地過去罵石蟥笨:“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會用飛行器!?看看你怎麼降落的?把燃料罐都撞癟了……”
“不對,”金絲說,“可能在她降落之前這里就已經癟了。石蟥,這是你從哪找到的?”
石蟥看起來一臉驚恐,她的胸口還有血。
“我……我在市中心UNGMC大樓頂上找到了咱們金絲雀城的城防士兵,八個人都在那里,也在討論救你們,我爬上去告訴她們你們的位置,然後她們就直接往這邊飛,也沒人帶我,我只能原路跑回去……”
“嗯嗯然後呢?”
“然後我往回跑了不到五分鍾,大約就在甜江南岸的沿江路上,我發現她們八個居然正在和什麼東西進行空戰!她們都是四代體城防士兵,兩台輕羽4s飛行器,六台羽化5飛行器,都是精銳士兵,卻和區區一個敵軍打得不可開交!敵人明顯也是一個黏菌生物,裝備的飛行器比咱們最新的羽化5型還快得多,機動性也更好,簡直就是全方面碾壓!那真是不可開交,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那個場面,我只能在一棟樓頂仰視她們,但也看得我心驚膽寒!敵軍只有一個人,卻像一張網一樣,使咱們的八個城防士兵都無法脫身!”
伶鼬馬上反應過來:“F-219飛行器!?”
“對!可能真的是!那名敵人很殘忍,而且輩分明顯高於第四代,她一旦抓住我們的士兵,在空中就毫不費力地捏碎頭部!她一個也不放過,盡管城防士兵向各個方向分散移動,但羽化飛行器和F-219速度相差太多了,她可以追上去捏死一個,再反過來追殺下一個,根本不留活口!”
金絲問:“所以你這台是……?”
“正好有個士兵的屍體墜落在我附近,我趕緊爬過去,看她整個頭部都被捏碎了,我就把飛行器扒下來給自己背上。我雖然不太會用,但是我想金絲校長應該會,把飛行器送過來的話,至少能讓金絲校長先背上逃走。可惜……不光是我駕駛技術的問題,飛行器墜落的時候好像有點摔壞了,我不知道您還能不能操作,要說載重的話應該至少能再帶個艾丹少爺。”
伶鼬下意識地趕緊說:“干得好石蟥!金絲,你用這個飛行器把艾丹帶走,直接離開洋鹽市!”
金絲盯著飛行器看了五秒都沒反應,突然不安地皺皺眉頭:
“你看到咱們的八個城防士兵都死了?”
“我沒看到最後,我飛走的時候已經死了六個了……但是按照敵機的速度,另外兩個恐怕也已慘遭毒手了……”
“你胸口的血————你是不是吃肉了?”
“啊!?”
金絲拽著她頭發說:“你是不是吃了戰友屍體的肉!!!?”
石蟥支支吾吾地承認:“我!我!!!我扒飛行器的時候忍不住咬了一口,沒耽誤兩秒時間,我想既然已經死了……”
伶鼬也說:“就別管她這個了!她把飛行器送來就挺好,雖然磕癟了一個角但是至少還能飛!”
金絲恨不得把她頭皮都拽掉了:“你還嫌自己氣味不夠重嗎!?還專門給自己身上抹點血!?如果F-219的速度遠超羽化-5,那麼你又為什麼能活著飛過來!?就憑這台損壞了的飛行器和你的可悲的駕駛技巧!?”
石蟥一愣:“啊!?是呀為什麼呢!?”
伶鼬也突然反應過來,笑容瞬間凝固了,狠狠抽了石蟥一個大嘴巴!
“是不是有人跟蹤你!!!!!!!!!?”
“是啊。”
然而這聲回復不屬於在場四個人中的任何一個,金絲猛然回過頭,從一台風機後面悠然轉出第五個人!
“啊!!!?”
這是一個皮膚棕紅的女孩,湛藍的眼睛就像一顆半透明的璀璨藍莓,長發披散到腰間,微笑著看著他們。
艾丹第一反應還高興地跑過去:
“藍魚!”
然而金絲一把拽住他領子,石蟥擋在他們前面!眼前這個女孩正是王沙漣的黏菌體女兒藍魚,但她今天沒有穿著時髦的漏洞牛仔褲,也沒穿任何衣服,她的背上裝備著一部圓盤形的飛行器,正是專門為她制造的F-219B型,她手上還沾著腦漿和血,微笑著舔了舔小拇指。
“我女兒把你當朋友看。”這是伶鼬的第一句話。
“嗯,真是太可惜了。”這是藍魚的回答。
金絲就像打量一個全新的陌生人一樣打量著她的臉:
“你也被什麼生靈神的邪教洗腦了?還是說你就是幕後黑手本人?”
“那不重要,金絲校長,伶鼬副校長,你們只要知道自己接下來會很痛苦就可以了,我勸你們做好思想准備。”
伶鼬說:“讓艾丹離開。”
藍魚說:“嗯,可以。”
艾丹突然哭起來:“讓他們別傷害我妹妹!求你了藍魚!我們不是前天還在一起玩嗎?你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金絲捂著艾丹的嘴,也不指望藍魚回答他的問題,藍魚變成這樣當然不是“突然”的,而且甚至可能根本不是“變成”這樣的,說不定這才是她從始至終的真實面目,並非半途出現改變。
伶鼬問:“你要讓我們怎麼死?”
“讓你們死?不不不!你們離死還早著呢,還隔著十萬八千個痛苦,無論你們曾經享受過多少快樂,從今天起都將不復存在,我說了讓你們痛苦,可不止是肉體上的!”
“可是為什麼!?”金絲問,“你有什麼理由反對肉食產業!?你們家的六柔公司不也是協會理事會一員!?”
“那是我那愚蠢的爸爸的行為,跟我的行為無關!我厭惡他的情感可能更甚於厭惡你們!有時候我甚至恥於叫他父親!好了我該走了,我就是來欣賞一下你們狼狽不堪的樣子,你們暫時活著吧,稍後再見!”
藍魚突然騰空而起,消失在雲層之中,留下四個人在寒風中一臉茫然。伶鼬放松下來,膝蓋軟得站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艾丹扶著他母親。金絲仰望著藍魚消失的方向,膝蓋絲毫沒軟下來,因為她沒感覺到半絲放松。
“如果藍魚也是對方的一員,恐怕咱們的城防士兵很難制裁她,飛行器的性能差距太大了,我已經犧牲了八名寶貴的士兵,再犧牲下去的話只怕城防部隊會有人叛變。”
艾丹的鼻涕一直流到下巴,伶鼬用袖子給他擦掉,也擦擦自己額頭上的冰冷的汗,用顫抖的聲音呼喚金絲:
“金絲……想想辦法下去吧,我們快要凍死了……”
金絲看看手機,不知為何沒信號,伶鼬的也沒信號,但又看到樓下似乎有人正在打電話,說明基站沒被損壞,這麼一想就好像有什麼人刻意而精准地屏蔽了自己的手機,仔細一想十分恐怖。金絲讓石蟥爬下去從屍體堆里撿個手機上來,然後試著聯系步甲和葉甲,盡管她倆已經退役許多年了,但至少和藍魚一樣屬於三代體,不會被她輕易捏爆腦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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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沙漣的第三人稱視角)
王沙漣往外狂奔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腿腳已經大不如從前了,他很慶幸自己最在意的人都不可能受到傷害,他只需要保護好自己就行了。這些瘋子的狂熱表情在他看來無比熟悉,就仿佛若干年前在海藻村看到的那群甘願給黃蕉當宿主的人,就連“生靈神”這個稱呼也如出一轍,憤怒而虔誠地涌滿斗獸場周圍的大街小巷。王沙漣有些心弦顫動,不是恐懼而是另一種感情,看著這群人的狂熱,聽著這群人的怒吼,他突然有種錯覺,仿佛一個瘋狂而不可一世的“生靈神”黃蕉會隨時降臨在他們之間。
王沙漣剛跑出斗獸場,一個男的用槍指著他,也用手機掃他臉,王沙漣剛要掏槍反擊,這男的卻滿臉敬畏地收回槍。又跑出兩三百米,又有另一個參加暴亂的小姑娘也要殺了王沙漣,也是掃了一下他臉,瞬間大驚失色,跪下來拽他褲子,就好像要給他口一管。王沙漣把她踹到一邊,她又趕緊追上來,邊追邊在後邊喊:
“這兒有個負2000的!!!”
她的喊聲馬上引來更多暴亂者的注意:
“負的!?負的也能到兩千!?”
“我還沒見過負值有這麼高的!”
“他不是吃人協會的嗎!?他家還是第九席!”
“說不定是臥底呢?肉食指數APP不可能出錯!”
王沙漣以最快速度了解了他們說的指數是什麼東西,以及之前邪教小皇帝給他講過的“生靈論壇”。如果說自己不僅不大於500還反而是負好幾千,那無疑是沒有任何危險的,但他也不因此就停下奔跑的腳步,因為一旦他停下就有人追上他問東問西,問他“為顛覆洋鹽市租界政權及肉食產業做出了哪些努力”。王沙漣並不知道自己做出了哪些努力,要說起來他還覺得洋鹽市挺有樂趣的。
“讓一下!對不起讓一下!我有急事!!!”
“你去哪!?用不用我們幫你?”
“千萬不用!我去執行秘密任務,要……要顛覆租界政權!”
“哦哦好好好哦!!!”
王沙漣帶上個口罩,順手抓起一頂毛帽子,原本的夾克脫了,從屍體上扒下一件純黑羽絨服,奔跑著盡快離開最紛雜的路段。他掏出手機卻不知道該聯絡誰,先給藍魚打了電話,沒人接通,又給神經學家打電話也沒人接,他差點以為是手機或者網絡出問題了,暫時放棄了溝通,一個人徒步移動,本能地鑽進地鐵站,往人少的地方鑽,最後干脆鑽進地鐵隧道里,在黑暗中往南走。不知走了多遠,不知越過了幾站,不知走了幾十分鍾還是幾個小時,感覺離斗獸場足夠遠了,才躲進一個隧道壁上的小門里,里面是個維修間。
試試文礙的一個衛星電話號碼,居然接通了!
“喂?喂?王沙漣嗎?你在哪?”
“我在……這是……地鐵里……不是車廂里……而是隧道……”
“你找我有什麼事?”
王沙漣一愣,並不知道自己“找他有什麼事”,全城大亂的狀態下他只想盡快聯絡上隨便哪個認識的人,聯絡上了才意識到也沒什麼能互相幫上忙的。
但是文礙很快說:“我現在和邪教皇帝她們在一塊,她們要去南灘酒店救什麼人。不過我就不跟她們行動了,我打算從鹽蜜高速逃回金絲雀城去。我估計你的處境一點也不危險,白瞑說你們的本能就是往地洞里鑽,不過既然事已至此,我覺得你是不是可以幫幫其他人,阻止一下這個新的生靈教燒殺搶掠之類的。畢竟,如果這次依然是黏菌生物在背後操縱,而且再次繼承了黃蕉的生靈教,那多半也跟你脫不開關系。”
“就算我的什麼指數非常低,但不代表我就沒有生命危險,滿大街都有人開槍,說不定誰就會被子彈砸死。算了,我給我岳父打電話吧,看看他能不能派個直升機來救我回美國……”
“對了剛才我們看見黃蕉了。她說她來洋鹽市救你回去。”
“什麼!?在哪?”
“差不多就在牧場租界和聖瑪麗安娜租界交界的那片。”
“嘖……那我走反了,我該往北去……”
盡管現在這個“黃蕉”和王沙漣度過了十多年平淡無奇的日子,也一起周游世界,養育後代,不分日夜地貼在一起,也經歷過身心上的病痛折磨,幫她戒斷甜霜等等,但是,一切之後的但是,當王沙漣逐漸意識到這不是他認識的真的黃蕉,又得知這只是一個用洗腦方式制作出來的不知什麼東西,他就再也無法把她當做黃蕉看待了。不能說他就因此厭惡這個新的女孩了,十多年的感情總還是有的,但只是不能稱其為黃蕉。
“她是怎麼來的?”
“我看見她背著F-219,我還問她狀態怎麼樣,她說自己沒毛病,就是你太大驚小怪了。”
“身體上肯定是韌化狀態,但是我不知道她心理如何。她有很嚴重的憂郁症,本來不該讓她再飛上天才對。”
“沒有啊,我看她挺開朗的,還吃死人胳膊呢。這麼說吧王沙漣,不管她的人格是誰,既然她存在於你的生活里,和你耳濡目染,你就不該虐待她。”
王沙漣一肚子氣:“我怎麼虐待她了!?你不知道我多關心她!我把本該給黃蕉的愛都給了她!結果直到去年我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黃蕉!然後就算知道了我也沒虐待過她!我不知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成了成了,我開車了,掛了吧。咱們先活著出去,然後你再去北極找白瞑跟白杏理論。”
“嗯,好好活著吧。”
“對了最後再等會兒,我也是剛剛聽說,從黃蕉廣西事件算起,全球已經出現13次和黏菌體有關的大規模暴亂或繁衍危機了,這次是第14次。”
“我知道其中六七次,畢竟我跟黃蕉也去解決過,但沒想到有13次之多,看來UNGMC的人也在瞞著我。不過我猜就算13次也不是全部,很可能有根本沒發現的事件,就那麼繁衍成功了。”
“我有點能想象出來。”
“我先掛了,好像隧道里有腳步聲。”
“嗯。”
掛下電話,王沙漣屏住呼吸傾聽門外的聲音,確實有人正在靠近,腳步聲有點奇怪,啪嗒啪嗒的,不是鞋底和地面撞擊的聲音,對方似乎是赤足。在這個冰冷刺骨的隧道里光腳走路的多半不是什麼人畜無害的好東西,何況他還隱約聞到了血的氣味。
“啪塔啪塔……啪塔啪塔……”
王沙漣逐漸覺得聲音不對,說是腳步聲又不像,說是赤腳又覺得步伐太過緩慢了,幾乎每隔半秒才會走“一步”,似乎走得很艱難。然而聲音確實是越來越近的,而且他有種預感就是衝自己來的,王沙漣環視四周,找到一把羊角錘,舉在手里。
“啪塔啪塔……啪塔啪塔……啪嗒——!”
最後一聲腳步突然停止,停在了薄薄的一層門外。王沙漣靠緊後牆,等待兩秒,聽不到任何聲音,干脆也不嚇自己了,反而一拽門把手,主動把門打開!
“喔!!!”
門外果然有個東西,在昏暗的地鐵隧道燈的映照下,一個渾身是血的白發女孩趴在門外!她毫無表情地看著王沙漣,腦袋看起來有點奇怪,之所以說是“趴著”,是因為她的下半身從肋骨以下都消失了,腹部斷面流出腸子,創口處有一些蠕動著的小腸絨毛似的東西,是黏菌愈傷組織。很明顯這是一只黏菌生物,不知為何受傷了,因缺乏食物而無法愈傷,居然鑽進下水道來!
“你好?”王沙漣說。
“啊……啊……”
對方發出不太像語言的聲音,或者說根本沒有交流欲望。她就像看到一坨食物一樣看著王沙漣,王沙漣也差不多意識到這一點了,對視兩秒,拔腿就跑!黏菌女孩一撐手臂猛撲過來,王沙漣一腳踩在她後背上,衝出小門,衝進隧道!
“嗷!!!!!!”
也不管是往南往北,王沙漣拖著他的患有慢性關節炎的雙腿,飛奔著遠離黏菌女孩。然而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身後再次響起剛才的啪嗒聲,而且頻率也快多了,不僅不遠反而越來越近,僅有小半截的身體居然在後面緊追不舍!
“嗷!!!嗷嗷!!!!!”
王沙漣邊跑邊聽後面的嚎叫和手掌拍地的恐怖聲音,同時也能聽到自己膝蓋的異響,如果對方不是用手移動的話,自己早就被追上了!
“呼……!呼……!為什麼追我!?你到地面上都是屍體可給你吃!!!”
可惜她似乎根本聽不懂人話,就好像瘋了一樣,王沙漣雖然緊張但也並非毫無計劃,計劃就這樣保持距離,跑到下一個地鐵站,從車站跑回地面,這樣就能引她去吃別的人,活人死人就無所謂了,反正不是王沙漣自己就行。當他以為這個計劃很完美的時候,卻發現下一個地鐵站的站台上裝了屏蔽門,還是直接封到頂的那種!
“嘖!”
從凍得瑟瑟發抖到累得滿頭是汗也就不過五分鍾的時間,王沙漣還算是體力不錯的,才能堅持跑好幾公里,跑到一個地鐵站已經是他的極限,無論如何也跑不到下一個了,否則的話他能拿個5000米跑奧運冠軍。
就在他開始絕望的時候,突然站台的玻璃門被什麼東西敲碎了,當然不是他的錘子,一個東西跳下站台,一把抓住王沙漣身後的半截少女!
“嗷!!嗷!!!!!”
半截少女的腦袋被抓在一只不大的手里,抓著她的是另一個完整的少女,棕紅色皮膚,湛藍色眼睛,背後背著一個圓盤,王沙漣大喜過望!
“黃蕉!!”
“一路追蹤你的氣味,總算找著你了。你躲得可真隱蔽,不過我就知道你會躲在這種地方。”
黃蕉和半截的女孩對視著,捧在手里上下觀察,就好像在觀察一件難看的古玩。被黃蕉抓住之後她的嚎叫弱了許多,變得更像是哀嚎,就好像被捕獸夾子夾住腳的野狗似的。
“有羽化飛行器的燃料氣味,是金絲雀城的城防士兵,可能是四代體吧,她的頭被捏碎了。”
“什麼!?”王沙漣有點詫異。
“她的頭被捏碎了,而且身體也被扯斷,雖然腦組織很快就愈合回來了,但是記憶損失殆盡。這就像之前我在軟化狀態下摔傷了頭部導致精神失常了一陣,但我那此和她相比簡直就是極輕的。她基本就算死了,應該是整個大腦都徹底粉碎,記憶也隨之前的腦子一起消失了,就算新長出再多腦子肉也不過是空白一片。”
“這樣毫無理智的韌化黏菌體有點危險,她可能需要好幾個禮拜才能重新構建人格,在此之前恐怕要吃不少人。要我說……”
黃蕉不用他再說,把半截女孩的後腦勺湊近嘴邊,一口啃掉她顱骨,吸干了她的新鮮腦漿。女孩逐漸不動了,身體也軟化下來,不再能發出吼聲,徹底成為一具屍體,黃蕉又吃了她的產卵管,把她搗爛之後扔到陰暗的隧道角落里。
“我在她身上聞到了藍魚的氣味,是藍魚干的。”
“咱們女兒殺了金絲雀城的士兵!!!?”
“而且還有F-219燃料的殘余氣味,明顯不是我的。我猜藍魚裝備著F-219B。”
“就她!?她自從沉迷於夜店生活之後都多久沒飛過了!!她會突然背上F-219B……還殺了金絲雀城的黏菌士兵!??這是一副什麼場景?我怎麼想象不到?你要說她啃死幾個打砸迪廳的暴亂人群我倒是相信!”
“雖然我也不相信,但我的嗅覺不會錯。如果你想確認一下現場,咱們就到她受襲擊的地方去。我靠嗅覺回溯回去。不過可惜沒帶你的飛行艙,我沒法帶著你飛,咱們只能步行了。”
“沒事……你隨便抱著我吧……抱緊點別掉下去就行。”
於是他們爬出地鐵站,來到室外,黃蕉把王沙漣抱住,以不高的加速度緩緩升空。
“你不冷吧?”黃蕉還關心地問。
“我……不冷……”王沙漣哆哆嗦嗦地說。
他們升空30多米,偶爾有人不明所以地朝他們開槍,黃蕉又不敢飛太快,又怕過大的加速度甩掉王沙漣的一兩條胳膊,只能繼續上升,升到80多米高度,但王沙漣看出她反而找到了目標,向市中心移動過去。
最終他們降落在UNGMC樓頂上,幾架直升機正在運送里面的工作人員。樓頂一角被撞碎了,角落里的一間辦公室只剩一半,僥幸沒被撞碎的一缸金魚暴露在130多米高的寒冷高空,金魚凍得都冬眠了。黃蕉直接降落進那半間辦公室,找到砸碎樓角的東西——另一個被捏碎腦袋的城防士兵,以及她的羽化飛行器。能看得出她是在更高的高空被殺死,然後自由落體,砸碎房屋一角。
“還是藍魚干的。”黃蕉聞了聞屍體說。
“她殺了兩個城防士兵!?”
黃蕉環視四周:“黏菌生物的屍體氣味散布在附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洋鹽市巡邏的8個裝備羽化飛行器的城防士兵都被她宰了。”
“怎麼可能!?我可從沒聽說她跟金絲雀城有仇!”
“如果說和下面那群人一樣,仇視整個肉食產業呢?”
“那就更不可理喻了!咱們家可是協會第九席!當年我岳父做人口生意也沒耽誤他當選總統!她以為這十多年的吃穿用住是哪來的!?哪來的錢給她喝酒,逛夜店,買昂貴的漏洞短褲,用高檔食物喂飽她的怪獸胃口,而不像金絲雀城那樣喂三美分一公斤的黏菌飼料!”
兩個人都冷靜片刻,王沙漣又嘟囔一句:
“……是咱們沒教育好。”
黃蕉坐在沒被砸毀的沙發上,撣撣上面的水泥渣子,很高檔的沙發彈簧發出難受的吱呀聲,F-219還是相當重的。
“王沙漣,我問你。”
她說完先停頓一下,就好像在等王沙漣做好回答的准備。
“嗯?”王沙漣說。
“我最近聽到一些關於我的傳聞,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傳聞吧?我想問是不是真的。”
“我不知道。”
王沙漣這樣回答後,又反過來問了句:
“你都知道了什麼?”
“你知道什麼我就知道什麼。”黃蕉這樣說,似乎早已准備好答案……
“是聽……誰說的?可別說也是跟我一樣的途徑。”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所有關於我的事,或者說關於‘黃蕉’這個人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既然你和我知道的一樣多,這個問題問我又有什麼用?”
王沙漣意識到黃蕉不是在問問題,而只是在告訴他:“我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所以其實相比起來,自己的疑問比較多。
“下次咱們去北極直接找白瞑對質這個事吧。”
“王沙漣!我……我……”
黃蕉有些欲言又止,王沙漣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於是把她摟進懷里,不小心被F-219的余溫燙了一下。
“你就是你,我不會把你當別人看。”
“不把我當別人看?‘黃姜’又是誰?”
“啊!?”
“不管我的人格是誰,我的智商依然遠高於你們,你是不是有點太瞧不起我了?”
“成吧……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黃蕉一笑:“沒關系,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你把我當誰都行!親我一下!”
王沙漣親她一下,眼前這個女孩就露出開心的笑容。
王沙漣說:“好了,趕緊把咱們女兒找回來,然後問問她到底干了什麼!我懷疑她可能也是被什麼人煽動了,只是我想不出煽動她需要什麼樣扭曲的言論!”
“如果她背著F-219B飛行器,我很難追蹤到她,而且她好像屏蔽了一切聯絡。”
王沙漣本打算悠悠哉哉地過完博覽會,然後買了後天回美國的票,連給黃蕉的禮物都買好了,誰能想到轉眼間就又陷入了一場和他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混亂之中。並非每次以“生靈神”為名義的邪教暴亂都和他有關系,有些純粹就只是借個名字,但是這次他預感有非常大的關系,他想不通藍魚到底是什麼想法才會加入暴亂一方。
“要不你先把我帶到一個安全地方,然後你飛著去找藍魚。”
“帶到哪?我來時候看見吸血蝠號在不遠的海面上。”
“不不,我決定暫時先不離開洋鹽市了,這樣吧,你帶我到鹽蜜高速上去,洋鹽市和金絲雀城的分界點,茶根收費站,我自己走到休息區去——只要那群城防士兵讓我入境的話。”
“好。”
黃蕉抱著王沙漣向西南飛行,抱得很緊,勒得王沙漣有點想吐。在高空中可以看到洋鹽市的混亂景象,整個北面沿河公路簡直就是一片戰場,冒煙著火都已經是小場面了,樓宇之間傳來爆炸聲,有幾棟20多層的高樓正在倒塌,東北方向的斗獸場更是如血海一般。車流普遍向南逃竄,然而幾條主路堵得嚴嚴實實的,企圖開車逃跑的人不是傻子就是有行動不便的無奈。更多人在步行向東南移動,拖家帶口的,東南港口不斷有船只在把人接走,滿載的船趕緊開走,空載的船趕緊靠岸,但是要想把所有人都帶走,再來十倍的船也遠遠不夠。更多人選擇暫時躲在家里,暫時等待救援的到來。
兩人很快飛到鹽蜜高速正上方,距離高架橋面20多米,橋頭附近有一群穿黑袍的瑟米西沃安教徒正在看守入口匝道,但看起來也剛到達沒多久。
黃蕉說:“剛才我已經見過這群人一回了,你有什麼要跟她們說的嗎?”
“我想想,邪教皇帝應該在下面,她知道關於你人格的事,甚至還全程看完了那段VR視頻,VR視頻你應該也知道了吧?你可以讓她給你拷一份。”
“難道我需要復習?”
“算了,我沒什麼要說跟她們的話,接著飛吧。”
於是他們低空劃過,只是讓對方看見自己,然後繼續向西移動,半分多鍾就把低矮的住宅樓群甩在身後了。他們逐漸離開洋鹽市界,周圍是黃綠色的難看的山,連年低溫使這一帶原本能越冬的植物都死了,只有一些並不翠綠的矮小灌木還活得好好的。又繼續飛了兩分鍾,路上一輛車都沒有,逃亡車隊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沒有能夠容納他們的地方,所以根本不往上開。再往前兩分鍾,理論上講這里已經不是洋鹽市領空了,下面的山丘河流也都不屬於洋鹽市,只有這條高架橋還算是洋鹽市的,然而他們並不算是在橋面上“行駛”,於是很快就有一群四軸無人機不知從哪冒出來,頂部印著中國國旗,圍在他們上下左右,用揚聲器告誡他們侵入領空之類的。
王沙漣喊:“我們不會偏離高速,只是要到茶根收費站去!”
“你干什麼呢?”黃蕉問。
“我估計無人機應該有話筒和攝像頭吧。”
無人機也沒消失,伴飛在他們上下左右,黃蕉也無意甩下它們,畢竟還帶著王沙漣。他們遠遠地看到前方路段正在冒出滾滾濃煙,難道戰火也蔓延到高速上來了?
“快到收費站了。”
高架橋延伸向山谷,山谷之間坐落著一座簡陋而毫無設計感的收費站,上下行12個收費口,由生鏽的鐵欄杆、彩鋼板收費亭和房頂組成,遠看就像是個大號的自行車棚子。西行的六個收費口上掛著粉黃心旗,屋頂上架著“金絲雀城 CANARYVILLE”幾個難看的粉色大字,每個漢字和字母都有兩米多高,輪廓都用彩燈帶圍住,王沙漣已經不敢想象這在晚上會是什麼效果了。越過收費站可以看到道路北側有個挺大的服務區,提供餐飲和住宿的建築似乎是用廢舊廠房改造的。一些城防士兵正在房頂巡邏,還有兩個坐在“城”和“E”的頂部橫杆上看熱鬧。
她們看的熱鬧是:就在收費站東一百米處,仍然屬於洋鹽市的路段上,一輛橫在路上的大巴車正在熊熊燃燒,另外幾輛也被擋住,十多個人正在槍戰,而另外兩三百個正躲在車里瑟瑟發抖。燃燒的車里有些人沒跑出來,透過窗戶隱約可見焦黑的骷髏。看熱鬧的不止她們,還有一群四軸無人機也懸浮在附近觀察局面。
黃蕉說:“那是不是文礙?”
王沙漣眯眼一看,果然文礙正躲在一輛被打爆的車胎後邊,舉著手槍無力地還擊。他旁邊躲著一群小姑娘,路中央則躺著幾個死了的,有的短褲被扯掉了,露出綿軟的小雞巴。
“她們其實是男孩。”黃蕉說。
王沙漣根本不在意這堆長著小雞巴的是男是女,他搖晃著黃蕉的產卵管說:“趕緊先去幫文礙!”
“嘶~~~~~~~”黃蕉卵液橫流地說。
阻擊文礙並燒毀車輛的七八個人也差不多耗盡彈藥了,黃蕉把王沙漣扔在路邊,衝過去頂著子彈去搶奪他們的槍,一把抓住一杆突擊步槍槍杆,不顧子彈打在自己胸口上,硬生生把槍杆撅完了還打了個結。文礙這邊的幾個男人正要乘勝反擊,卻也被黃蕉繳了械,連文礙手里的槍也被搶走了。
“你搶我槍干嘛!?”被解圍的文礙毫無驚喜和感恩之心地怒吼黃蕉。
“我只想表明我的立場是中立的!而且今天我的行為都僅代表我的個人行為,不代表美國軍方……”
被繳械的幾個洋鹽叛軍逃上兩輛越野車企圖逃走,看來他們之前就是開著越野車來的,黃蕉當然也沒給他們這個機會,直接攔住一輛已經起步的車,打碎擋風玻璃,方向盤也拆掉,另一輛車見狀加大油門,向東回撤,但也當然沒有什麼好結果,速度連F-219的零頭都夠不著,70多公里的時速硬生生撞上黃蕉的肚子,黃蕉疼得哼唧一聲,一腳就把把高速轉動的前輪胎踹掉了!
見到逃跑失敗,這群人,有男有女,居然又從車里拿出新的槍支朝文礙那邊掃射,也仰天射擊黃蕉,把一架看熱鬧的無人機給打了下來。少數子彈釘釘鐺鐺地射在收費亭上,射穿薄薄的彩鋼板,亭子里的都是20多歲年齡不小的退役城防士兵,把子彈頭從頭發上撣掉,暫時躲到水泥柱子後邊。正如外界人士無法輕易進入金絲雀城,這些金絲雀城的黏菌女孩們——無論是否現役城防士兵——也都不准隨意踏出邊境线,金絲和UNGMC簽的一系列協議限制了她們的自由,任何違約行為都會被視為嚴重的國際問題,違約者也會被金絲處以死刑。她們此時看熱鬧,躲躲子彈,但不能參與到熱鬧之中,其中兩個女孩朝王沙漣喊:
“喂!叔叔!把那邊那個死小男孩給我們扔過來好嗎?”
王沙漣並不理她們,冒著槍林彈雨低頭跑到文礙身邊,黃蕉很快又把新拿出來的槍支都撅彎了,憑一己之力包圍了對方8個人,他們又不能從高架橋上跳下去,只能朝文礙怒吼:
“生靈神會弄死你們所有人!!!”
文礙抖抖頭發站直身體,指著半空中的黃蕉:
“你們想要生靈神?她就是生靈神!你們連她本人都不認識?”
這群人當然並不知道文礙在說什麼,也沒人進一步解釋。王沙漣問文礙:
“你在這兒干嘛?大巴車里又是誰?”
文礙說:“救了一群人,不是我救的,是邪教皇帝她那群跟班,讓我帶到金絲雀城去避難。我以為鹽蜜高速應該就很安全了,誰知道早有人在高速上埋伏,我們也沒帶太多武器,就只有逃跑的份。”
黃蕉埋怨他:“你不知道鹽蜜高速的路面也算洋鹽市領土?距離‘逃出洋鹽市’還有好幾十公里的時候你就敢不帶武器了?”
“武器也不多,邪教皇帝她們更需要,她們100多號人正在洋鹽市滿處搜救協會高層,說實話我也算是被她們救的,還有這幾個。”
文礙指指身後一個驚恐憔悴的女人,王沙漣從她胸口的鑽石認出她是庫里南珠寶公司的彈塗,再往後有一老一小兩個黑人,是她岳父和兒子。
“你們怎麼不進收費站?”
“這群人不是金絲雀城公民,只是洋鹽市的游客,還有一群是商品,城防士兵不讓他們進,只有我和彈塗能進去,但又不好意思把他們扔下。總之謝謝你們了。仨鍾頭前我看見黃蕉了,說是來救你,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找著你了。”
王沙漣和文礙帶著幾個驚魂未定的肉畜小偽娘走近繳械的暴民,用皮帶把他們綁起來。
“我有個不好的消息:這次煽動叛亂的‘生靈神’很有可能是我們女兒藍魚!她把在洋鹽市巡邏的幾個黏菌體士兵都宰了,目前我們追蹤不到她,她的F-219B一點也不亞於黃蕉的F-219。”
“你女兒?吃喝玩樂嗑藥蹦迪廣交狐朋狗友的那個?我怎麼聽小孩們說她挺玩世不恭的?她還有本事煽動叛亂?”
彈塗的兒子愛德華說:“你們在說什麼?你們說這一切混亂都是她造成的?這不可能!她昨天還在和我們喝酒!”
黃蕉說:“我也還沒親眼看到她,還沒機會問個清楚,但我的嗅覺不會有錯,在洋鹽市巡邏的城防士兵確實是她殺死的!”
文礙說:“無法理解,實在是無法理解,如果說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也就算了,她難道不是被你們寵起來的?她難道不享受這20年肉食產業帶來的紙醉燈謎的生活?如果她像你一樣有著灰暗的過去……”
黃蕉說:“我?還是真正的黃蕉?”
文礙一愣,黃蕉微笑著,王沙漣則擺擺手:
“她也不傻,她其實早發現自己和‘真正的黃蕉’不是同一個人格。她自己也沒想明白不是同一人格怎麼還會繼承記憶,直到聽說了有那麼一大段VR視頻。”
“知道了!?知道了也好……也好……到時候再讓她跟白瞑好好算賬吧,還有艾沃森。”
“艾沃森是死是活都還不知道。”
“話說回來你們兩個飛過來又是要干嘛?”
“我也是想,就算進不去金絲雀城,這地方總該比洋鹽市城區安全得多,而且沒准說不定城防士兵通融一下就讓我進了?畢竟當年我在甜水市也住過兩年而且還挺有人脈的。”
這時從休息區的方向飛過來兩個黏菌女孩,裝備最新式羽化-6飛行器,站在國境线的西側遠遠地和這邊招手:
“文大夫!過來吧!”
“哦,塵蟎和稻蝗是吧,我這里有不少一起逃亡的無辜者,能不能把他們也放進去暫時躲躲?”
兩個女孩商量片刻,稻蝗說:
“把屍體給我們吃,我們就讓活著的人進來。”
“可以可以。”
“只准在茶根服務區活動,不准走出服務區的西出口。逗留不超過72小時。我們只給隨身攜帶護照的人提供醫療服務,而且不會對商品進行醫療。”
“那是當然。”
“而且……只准人類入境。”塵蟎看眼黃蕉。
“我沒興趣回那地方。”黃蕉說。
協議達成,驚懼的逃難者們紛紛越過收費站,彈塗在緊張之余有些感慨,她已經很久沒回來了,服務區的工作人員給他們准備食物和床位,文礙也把俘虜的八個人暫時帶進去。黏菌女孩們高興地捧著被射死的長發小男孩的屍體,包括幾個被射中後奄奄一息的,畢竟商品得不到治療,用嘴吸出他們的精液,啃掉陰莖和睾丸,也或者先啃掉,再捅著肛門把精液從陰莖斷口吸出。犧牲了少數人之後,大部分人得到了安置,文礙也終於松了口氣,歷時五個小時他總算逃回了金絲雀城。
黃蕉對王沙漣說:“你跟他們進去吧,金絲雀城總比洋鹽市安全,我再去找找藍魚,看她到底是不是這次暴亂的制造者。”
……
……
……
(小柑的第一人稱視角)
“媽媽……我怕!”
“媽媽……媽媽……我冷……您冷嗎?”
聽著孩子們的低吟,我連心都要碎了。
我們逃離斗獸場後向北移動了片刻,然後很快向南折返,我丈夫說向南走可能會盡早遇到救援部隊,但實際上我們沒有目的地,也無暇設置目的地,我們只是不停地躲避人群,盡可能尋找無人的街道,有些街道暴徒們尚未涉足,但有些已被他們橫掃過了,除了燒焦的樹木和垃圾桶外,街上還扔著屍體,都是無辜的游客,也就是我們這樣的人。
“我不冷,別怕,再堅持會兒,咱們一會兒就安全了。”
我們一行五個人,只有我丈夫一個成年男性,我和卡琳娜,也就是他的另一個妻子,一言不發地跟著他,不知道他要把我們帶到哪去,只是本能地追隨著這個龐大的身軀,除此之外還有我的兩個兒子,他們已經表現出超越年齡的冷靜和堅強,他們本應無比驚恐,畢竟好幾十萬人高喊著要殺了他們爸爸。
“主夫人,你自己也要保暖,你只有一層秋衣了。”
“我恨不得把這一層秋衣也脫下來給我兒子!小穢嘴都凍青了……”
這個女人從沒照顧過自己女兒,還曾差點把女兒砍死,就好像沒有親情似的,她體會不到我的痛楚之處。不過她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給我披上,里面只有單薄的背心。
“卡琳娜……”
“沒關系,你穿吧,我在阿爾卑斯山的時候比現在還冷,經常不穿衣服走在外面,凍習慣了。”
她的說法我很懷疑,就算愛斯基摩人也沒聽說凍習慣了就在雪地裸奔的,不過很快我們解決了這個問題,她翻開幾具和自己體型差不多的屍體,扒下一身沒有血跡的衣服給自己穿上,衣服的主人是個漂亮的年輕女孩,似乎是被勒死的,褲子也褪到大腿,肛門里插著一根用完了的燃燒照明棒,那群高聲呼喊反對肉食產業的人殺起人來也絲毫不手軟,而且似乎還反而樂在其中。死處男拔出她肛門里的異物,一股精液流出來。
“這群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反的是什麼東西!我看他們就是仇富!”
卡琳娜說:“連仇富都不算,他們只是單純的受到氣氛影響,失去畏懼之心,不再遵循應有的秩序。快走吧,她的屍體還很熱,奸殺她的人還在附近,也許是從大部隊里脫離出來的零散惡棍。”
我一左一右地拽著兒子趕緊走,埋怨死處男干嘛要動她屍體。盡管我們在博覽會上整天接觸人類屍體,但當我們可能即將成為屍體一員時,就激發起本能里的對同類屍體的恐懼。我不是第一次面臨險境了,死處男也不是,卡琳娜更不用說,說實話這種場面對我們仨來說其實不足為道,本可以溜溜達達唱著歌去避難,就算死了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但是這次不一樣,我握住兩個親生兒子的手,又小又軟,我不忍心看到他們受到半點傷害。
死處男說:“別領著他們了,讓他倆自己走說不定還自在點。”
我把他們攥得太緊,都沒注意到小荼想從我的機械右手里掙脫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媽媽把你們弄疼了!”
我們仍然沒有明確的目的,也不知道去哪尋找可靠的援助,盡管偶爾也能看到別的人,但我們本能地遠離他們,我們不敢輕易判斷對方是受害者還是加害者,他們在不殺人的時候看起來都只是普通人,衣裝表情都很正常,年齡和性別更無法成為判斷因素。
“雅羅也和他們一伙……”小荼情緒很低落。
“別想你女朋友了,你先自己活著吧!”死處男說。
平常每天車接車送,我發現我根本不了解洋鹽市,連路都不認識幾條,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已經連最基本的方向感都沒有了,也不知道這大概是哪片區域,總之周圍都是樓,寫字樓,住宅樓,見所未見的商店,毫不眼熟的公交站牌,衛星導航不知為何也失靈了,手機電不多,我只能希望死處男能認識路,但他每到路口的時候也是滿臉猶豫的表情。
卡琳娜說:“我們要快點獲救,不能耽誤時間!那群人目前集中在一起只是出於慣性思維,出於集群心里,我猜他們在衝擊洋鹽市守軍,但估計也沒什麼組織。一旦幕後黑手出現,把他們有序地組織起來,分工合作,分散開來,接管洋鹽市各個區域,我們就逃不出去了!”
“接管!?你是說他們要把整個城市占領下來!!!?”
“當然,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在游行,從一開始就想制造大規模流血事件,試探守軍的防御能力,結果現在任何一方都看到了,那群雇傭軍根本形同虛設,我看見好多人都脫掉制服直接逃跑,這是給反叛軍增加士氣,鼓勵他們實現占領城市的目標!沒錯,反叛軍,我不能稱之為游行者,游行者是普通公民,而他們是一只未經訓練但人數眾多的軍隊,他們對殺敵的渴望和對戰死的無畏早已超過普通公民,我必須稱他們為反叛軍!”
“何況還有武器。”死處男說。
卡琳娜說得很對,但也增加了我的恐慌,追殺我們的不是零散的歹徒而是一整支軍隊,好在目前這支軍隊還沒被有效地管理起來,他們的無序給了我們逃跑的機會,我們必須抓緊時間!
“從這兒下去!進地下通道!”
“這兒是……哪?”
“我記得是個很大的地下商城,向南延伸兩公里多。我想他們應該不會鬧到地下去,而且兩邊店鋪也多也好躲。”
卡琳娜也支持,於是我們一頭鑽下去。這里我來過,是一條挺熱鬧的地下走廊,兩邊都是一些美容美發化妝做指甲的小店鋪,賣點廉價服裝箱包和小商品,也有小吃店奶茶店,價格都不是很高,不是給游客准備的,主要面向本地老百姓和附近上班族。走廊不是一條直线而更像是一張網,連通最近的地鐵站和附近幾個商場寫字樓的地下層,也有賣舊手機舊電腦的小攤位,和我們家差不多。
當然這些描述已經不再有意義了,此時這里一個人都沒有,所有商家和顧客都是匆忙逃走的,帶走了現金和不占空間的高額商品,大件的暫且留下,有些老板還關上了卷簾門,就好像想等風波過後繼續回來做買賣。
卡琳娜觀察四周說:“反叛軍沒來過這里,平民是聽到風聲之後自發逃跑的。”
死處男把我們拽下來是對的,這里很暖和,有吃有喝也有廁所,比地面安全,而且還不影響我們向南移動,我們簡直希望這條通道能再綿延兩公里,或者干脆帶領我們逃出洋鹽市。我們在一家小超市里拿了幾個三明治吃,死處男背上個書包,拿上水和壓縮餅干,卡琳娜也幫他分擔不少重量,我也想幫忙,他們不讓我負重,讓我帶好小荼和小穢就行。
“奶爸,我有點困……”小穢說。
“堅持住,走快點,或者讓你媽背著你。”
放松了沒三分鍾,我們很快就又緊張起來,整個地下空間一片死寂,兩旁的門和岔路就好像一張張嘴,不知道有什麼危險隱藏其中。好在這里還算是燈火通明,整條走廊都是便利店里那種令人安心的亮黃色,但仍抵擋不住即將帶來的恐慌感,我們不敢走在道路正中間,只敢貼著右側牆壁走。
“沒事,再走會兒就該出去了,咱們從地鐵站出去。”死處男說。看來他也逐漸開始害怕這地方,想要盡快離開了。
我們路過一扇門,我看到里面是個挺大的地下停車場,於是叫住他們,問他們想不想偷輛車開走,離開洋鹽市只需要20分鍾,被他們兩個共同否決。
卡琳娜說:“太顯眼了,而且如果道路堵死的話就只會更加不方便,會變成反叛軍的靶子。據我的經驗,一座城市開始變得動蕩混亂的時候,最先死的往往是在車里的人————噓!!!”
“???”
“噓!!!!聽!!!”
我們屏住呼吸,卡琳娜把停車場的門稍微推開點,似乎聽到引擎聲,但很快就熄滅了,又過了幾秒,傳來“啪”的車門關閉的聲音。
“有人下車了。”我們用眼神交流說。
緊接著又傳來重疊的三聲!四個門都有人下來!也就是說下車的至少四個人!這是一個不小的地下停車場,有上下三層,聽聲音離我們很遠,應該不是衝我們來的。究竟是誰會開車來這地方?又是來干什麼的?我們不願多想,快步離開停車場門,盡量不和他們有所交集,說話也努力壓低聲音。
死處男說:“雖然反叛軍很恐怖,但也不代表就沒有零散的歹徒,不特別針對協會或者什麼組織,也沒什麼立場或者必死的決心,也不跟大部隊走,單純只是看見城市亂了,趁火打劫,在人少的地方燒殺搶掠,最後還能把罪行賴在反叛軍頭上。”
我一愣:“這種人的目標不就是咱們這種躲著人群走的平民嗎?”
卡琳娜點點頭,推著我加快腳步。她也開始緊張起來,走兩步回頭看看,走兩步停下來屏住呼吸聽聽後面,她的警惕程度比我強,經歷了那麼多事還沒死是有原因的。我們加快腳步走,小荼和小穢幾乎是慢跑著才能追得上。
“呼……呼……媽媽……李穢好像累得不行了……”
“嗯。”
我們暫且放緩腳步,不能高估小孩的體力,尤其是他們這種嬌生慣養的小少爺,總不能和曾經小動物學園里的那群小怪物相提並論。卡琳娜說她女兒8歲時候已經能跑馬拉松了,對此我深信不疑,雖然小卡很厲害,但我可不打算教育自己的孩子8歲去跑馬拉松。
“他們應該沒過來。”
我剛松了一口氣,突然身後傳來響亮的“咣!”的一聲!是停車場的門!那個門是彈簧門,任由其自己撞上的聲音很響。我嚇得激靈一下,差點尿褲子,但緊接著身後傳來男男女女的嬉笑聲,對方根本沒想隱藏自己的存在。
“繼續走。”死處男用眼神說。
走廊並不是筆直的,否則我們早就被他們發現了,走廊很彎曲,即使是主干道也七拐八折,我們又比他們多兩分鍾的路程,只要壓低聲音就完全可以不和他們相遇。但也通過對方的聲音聽出來,他們的移動方向也和我們一樣,似乎也打算從地下商城的南出口出去。雖然說話聲很響,但是經過回聲重疊,具體說的什麼完全聽不清。
“媽媽……”
“噓——”
“媽媽……”小穢繼續拽我。
“怎麼了?別說話!”
“剛才有人衝我笑。”
我心想這慫孩子講什麼鬼故事呢,但是緊接著小荼也說:
“沒錯,剛才有人從前邊那個門里探了個頭!”
我拽一下死處男,他倆好像沒注意到,但是也不能說我們三個大人沒看見就一定是小孩胡說,小荼指指一家店鋪,掛滿玩具的貨架子都擺出門口了,還擺著一個冰櫃,恨不得占了三分之一的過道寬度,卡琳娜的表情緊張起來,步伐稍微有些遲疑。身後既然有人靠近,前方10米開外的門里又據說有人探頭,我們總不能飛天遁地,總要選一條路。
死處男問:“你倆該不會是把那個孫悟空面具看成人了吧?”
“沒有!沒聽我哥都說是探了下頭又縮回去嗎?我也看見了!”
“好像是個老頭。”小荼補充說。
“好好,沒事,小聲說話,咱們過去看看。”
我和兩個兒子謹慎地站在門外,卡琳娜先勇敢地往里探頭,里邊就是一個普通的商店,貨架擺得密集得連轉身都費勁,死處男擠進去,小心翼翼地不碰響任何東西,我在外面等著又怕後邊的人追上來。
後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剛才的……死了……還挺緊的……”
“……我那個以為是處……都黑木耳了……看著可愛……”
“哈哈哈哈……那是你不會挑!”
“……就是,小學就染粉頭發的能是好貨?”
我和卡琳娜面面相覷,這群人是趁亂猥褻屍體去了!?我們猶豫要不要躲進店里,死處男低聲喊了句:
“小柑,進來吧。”
“有人嗎?”
“有,你們先進來躲躲。”
我還沒理解這話是啥意思,卡琳娜先推著我們進去了,我們躲在一排貨架後邊,只有外邊的人不誠心進來就看不到我們,至於小孩們說探頭的人,我稍微一愣,果然是老頭,而且有兩個!
“弗朗西斯將軍!齊拉斯船長?”
“哦卡琳娜,看見你太高興了!”
“噓!在走廊上吵鬧的可不是我們,我們也想把那群人躲過去。”
小荼問:“看見我們爺爺了嗎?”
大胡子船長搖搖頭。
這兩個老頭肥胖而腿腳不便,又無疑是反叛軍的重點追殺對象,我不知道遇見他們是不是好事,完全不想帶他們一起行動。我正在嫌他們礙事,馬上就看到莫爾肯·弗朗西斯滿頭冒汗,面色蒼白,坐在牆角抓住旁邊的貨架,抓得貨架咣咣作響,喘息聲也很粗重,伴隨著難受的雜音。
船長說:“他有支氣管哮喘。剛才我想出去給他找點平喘藥,被小孩們看見了。”
“平喘藥呢?”
“我沒拿到,你們把我嚇壞了,我以為聲音還很遠,沒想到這麼近的地方就有人……”
“噓!!!”
卡琳娜讓我們閉嘴,因為走廊里的嬉笑聲越來越近了。但盡管我們不再說話,大肚子將軍的哮喘症狀依然發出響亮的聲音。我恨不得把他掐住,讓他別再嘶嘶響了,但我又怕他掙扎,這里實在沒有多余的空間可供我們折騰打滾。我希望外面的人能嘻嘻哈哈地忽視這里的聲音,但是又過了小半分鍾,我發現走廊里變得安靜,那群人突然不說話了。
“嘶……嘶……嘶……”我旁邊這個肥老頭正在瘋狂暴露我們的存在。
“誰!?”門口有人喊,嚇我一大跳。卡琳娜也微微一驚,從兜里拿出手槍。
“快出來,要不然我們放火了!”
我心想這群人也是膽小,但又非要惹一攤事,不一定有什麼危險。我和死處男交換一下眼神,他對外面喊了聲:
“避難的。”
隨著一陣挪開貨架的聲音,這群人還真進來了,是五個男的一個女的,看起來像本地人,拿著管制刀具和棍棒,還有一個也有槍。他們俯視我們超過十秒鍾,然後————沒認出我們是誰!
“嗬?有老頭有小孩,一家子躲這兒了?”
卡琳娜晃了晃手中的槍,示意自己也有武器,不過他們應該第一眼就看見了。盡管如此,兩個男的還是止不住地把目光往我身上瞥,也有人似乎想打卡琳娜的主意。而至於一個濃妝艷抹的花狐狸精,居然敢對著我兒子咽口水!
“出來!”一個拿槍的男的對我說。
卡琳娜很不猶豫地用槍對准他,但我不知道里面有沒有子彈,如果有的話,躲躲藏藏這麼久她怎麼不早拿出來?
一個暴徒狂躁地說:“老實點誰都沒事!我們不殺人,就是想隨便玩玩。有本事你們叫警察啊?這一中午警察逃得比兔子還快!出來!還有你,你倆女的!”
卡琳娜驚訝而憤怒地睜大眼睛:“你要把我怎麼樣!?我可能比你大十歲!”
對方的槍口突然指向小穢,小穢嚇得一抱頭,小荼擋在他前面!我一骨碌爬起來:
“我跟你們走!”
對方暫時挪走槍口,我兩兒子趕緊躲到死處男身後,一個男的拿走卡琳娜的槍,不屑地撇了下嘴:
“沒子兒,嚇唬誰呢?”
說這把槍扔進門口的垃圾桶。
“你倆,你們娘倆,都出來!”
我心想你們這群傻X王八蛋什麼眼神把卡琳娜當成我媽,就算我是全身整容維持小時候的模樣,我跟她的臉型也沒半點相似之處!不過大概也正因為我顯得小才被他們盯上,他們用槍頂著我的後背把我推出商店,到走廊上,卡琳娜也在我身邊。馬上就有人接我拉鏈,冰涼的手直接伸進我衣服里,冰得我子宮生疼!
“打賭不?猜她是不是處?”
“賭10快肯定是!”
“我看不像。”
突然就有一只手把我褲子連內褲都扒到膝蓋,呵斥我彎腰趴牆上。
“撅著!把你下邊兒扒開!自己扒著!”
我遲疑幾秒,立刻就被他們用槍指著頭:
“我們玩死人玩了一整中午,已經不想再奸屍了,明白什麼意思不?”
“明白,明白……”
我於是服從命令,做出他們要求的姿勢,一群人湊到我後面看,傳來一陣哄笑聲。
“哈哈哈你猜對過嗎?我跟你說年紀小又長得騷的絕對非處!”
“操!錢給你!”輸了的男的直接商店收銀台里抓一把鈔票。
緊接下來他們開始用手和嘴猥褻我,也開始摸卡琳娜,我產生了非常強烈的嘔吐感,尤其是一個人把他的陰莖伸到我嘴里的時候。他們說不想奸屍,但也絲毫沒把我當活人看,吐口唾沫當潤滑液就開始強奸我的陰道和肛門,我和屍體的唯一區別也就是更熱乎點而已,我又不敢高聲尖叫,怕引來別的什麼人。
卡琳娜一邊掙扎一邊和他們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們不像是反叛軍!單純因為沒有警察就趁亂強奸殺人,以為這樣就不會被制裁嗎!?你們以為反叛軍屠殺的是誰!?恰恰是你們這種!你們不抓緊時間逃出洋鹽市,還有閒心凌辱屍體,欺辱別的逃難者,你們是不想活了嗎!?”
“我們可還沒殺人呢,就是玩了幾個死屍,死屍不玩白不玩,長得漂亮的不趁熱來一發就可惜了,尤其連膜都沒破的,說不定她們臨死還在遺憾自己一輩子沒被用過呢?尤其剛才有個動脈中彈死了的的,手指頭就在自己小屄里插著,死前自摸把自己給摸濕了,估計就想死後有人玩玩呢……”
“閉嘴!嗯嗯~~!!我們可不是屍體!你們接著去奸屍啊?強奸我們也能理直氣壯嗎!?”
“強奸?我還以為你倆也挺享受呢!看看你女兒淫水流的,使勁夾著我J8都拔不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強奸我呢!哈哈哈哈……”
我的身體產生快感和高潮,不代表我的心理就抹消了極度的厭惡。我想忍忍就過去了,卻聽到尖叫一聲,這群人里的那個女的把小穢拽出來了!
“……怎麼樣?小弟弟?還不知道射精是什麼感覺吧?吸溜~~讓姐姐教教你怎麼舒服~~~”
“滾開!別碰我!!啊!!呀!!!媽媽救我!!奶爸!!!”
死處男剛追出來,我就感覺槍口又頂住我後腦勺!驚恐、快感和恥辱交織在一起,我突然就潮吹了!我顫抖著閉上眼睛流出淚水,嬌喘著對死處男說:
“……算了……嗯嗯……算了……希望咱們不死就好,只要不殺咱們的話隨便他們怎麼玩吧……小穢……”
“媽媽我沒事……”
這女的扒掉小穢的褲子,一臉令人作嘔的貪婪表情,小穢可能也因緊張而有些興奮,下面也立了起來,還沒五號電池大。我以為她也就是舔舔JJ捅捅屁股,誰知她卻拿出把刀,刀刃上還沾著血,以及一些粘稠的像精液的東西!
“看年齡還沒發育吧?姐姐把你變成女孩好不好?你又可愛聲音又細,變成女孩就能穿小裙子了,雖然以後再也不能射精了,但是一樣有辦法舒服……”
我心想這居然是個女變態!恨不得衝過去踹死那女的!刀尖幾乎已經頂住小穢的下體,而且又被另一個人拽起來輪奸,就在這時死處男以碩大的身軀猛然撞向那女的,刀也飛了,在女變態臉上劃出一道口子!
“奶爸!!!”
女的一愣,惱羞成怒的樣子就像白骨精一樣:
“開槍!給我開槍!!!把這倆賤貨弄死!!!!”
我正快被弄到第二次高潮,突然腦後一聲槍響,我只覺得意識一白,身體好像突然不受控制了似的,我這是被爆頭了嗎?只能感受到一股從下體傳來的快樂……
但我馬上發現打的不是自己!正在強奸我的人驚叫一聲,拔出J8後退兩步,又開兩槍,但目標仍然不是我!
“臥槽什麼玩意出來了!!!!!?”
就在我身後兩米,不知從哪出現了另一個生物,好像是從旁邊公廁爬出來的,渾身都是便溺味,此時正趴在一個男的身上狂啃,他的狐朋狗友正試圖用棍棒和子彈拯救他,瘋狂攻擊這坨生物!我和卡琳娜趕緊提上褲子,死處男也趁機救走小穢。
“啊!!!啊——————!!!!”
這個只剩肋骨以上的生物發出嘶啞的嚎叫,用雙手爬行,用嘴啃人,肺和心髒就像抹布一樣拖在地上,甩得滿牆都是血,看血跡果然是從旁邊公廁門里邊爬出來的!盡管她身負重傷,但是棍棒和子彈卻沒能給她帶來更多傷害,強奸我的那個男的朝她腦袋打空了整整一彈匣,卻絲毫沒能使她停下!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人的喉結被她整個啃了下來,咀嚼兩口直接吃掉!拿槍的人手忙腳亂地裝子彈,很快成為第二個目標,這怪物雙手一撐,躍起一米,直接撲倒這個人,把手伸進他嘴里拽出來整條舌頭!她開始大口吃人,胸部斷面處開始冒出粉色的觸須,就好像突然長出一叢茂盛的活珊瑚,這些珊瑚很快延伸,有些迅速硬化變成骨骼,也有些經驗有序地排列成內髒和肌肉。活著的幾個小混混拔腿就跑,往地道的南口跑了,而我逐漸發現這個女孩我好像眼熟,當她隨著進食逐漸恢復人形的時候我終於認出來了。
“土蜂?”
“小柑……姐姐?Z叔叔?”
“太好了卡琳娜!咱們沒事了!她是我們的城防士兵,咱們徹底安全了!咱們這下有了個無敵的保鏢!”
但卡琳娜沒有放松,從垃圾桶里把手槍又撿回來。我也才剛反應過來,如果她是“無敵”的,怎麼會變成剛才那副樣子?她今天本該在洋鹽市巡邏,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想給她擦擦臉,卻被她以恐慌的語氣制止住:
“別過來!別靠近我!!!”
“啊???”
“別靠近我!小柑姐姐趕緊跑!快跑啊!!!”
“這是……怎麼了???”
她叫我們趕緊跑,她自己卻一步步地爬過來,爬兩步又拼盡全力退回去,似乎在和什麼東西作斗爭。
“我的腦子不對勁……剛才被人打壞了……恢復回來也不對勁……食欲好像控制不住!我忘了自己是誰,只記得你們的名字,我忘了我為什麼認識你們,只知道不該吃你們……求你們了快跑吧!我還在越忘越多!我已經廢了……誰來殺了我……”
她剛爬出來的時候確實有一塊腦子是掛在耳朵上的,此時那部分腦子早已經被甩飛了,長出來了半個新的,進而連顱骨也迅速愈合了,但她關於我們的記憶都儲存在被甩飛的那一小片腦子里,此時靜靜地躺在地上,像一塊被嚼過的口香糖似的。於是我大概明白怎麼回事了,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們會被她咬死!
“快跑!死處男快讓那兩個老頭出來一塊跑!!!”
但這完全不現實,且不說那倆人的膝蓋能不能跑動,一旦土蜂徹底被食欲掌控,我就算極速狂奔也逃不出她的手心,說不定剛才先跑的那幾個也會被她一個不剩地追上弄死!她讓我們“快跑”完全沒有意義,至少沒有指導意義,更像是在為自己即將到來的失控行為道歉罷了。我突然有點絕望,不僅不跑反而向她走近過去。
“我怎麼能比你快?最終也會被你追上!我已經不想跑了,被自己人殺死還算稍微好受。”
“真的!?嘿……不對……我不能……但你自願就……嘿嘿……”
她露出扭曲的笑容,用鼻子享受著我的體味,邊笑著流出眼淚,嘴角也有唾液流出。
“……你剛和人做愛過嗎?好強的激素味道……好香……男人的精液味也有……小柑姐姐對不起……我失控後也早晚會被殺死……我想一口把你子宮咬下來……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嗚嗚嗚嗚嗚!!!!!”
突然卡琳娜把我拽開,槍口指向黏菌女孩,她不是沒子彈嗎?何況子彈又不管用!
“啪!”
突然一聲槍響,黏菌女孩被射中了,看起來沒射穿任何東西,連個紅印都沒有!
“有什麼用!!!?”
“有用!!那枚子彈專門就是留給這種情況的!”
這一次黏菌女孩並非毫無反應,而是突然睜大眼睛,渾身痙攣,陰道里流出黏液,就好像羊癲瘋一樣,躺倒在地,直勾勾地看著房頂:
“哦哦哦哦這是什麼!!!?我為什麼這麼舒服!!!?我腦子又壞了嗎?我————嘶!!!?”
卡琳娜用地上的刀劃了她皮膚一下,輕而易舉劃出一條血道子,而且也沒有愈合!連黏菌女孩自己都驚訝了,驚訝於被刀弄傷的同時似乎沉浸在某種快感之中。
“軟化成功了!這下徹底搗毀掉她的腦子!只要搗得足夠爛就徹底死了!快點只有20秒鍾!”
就連女孩自己也催:“快點快點!快用那邊那個錘子!Z叔叔負責錘死我,小柑姐姐摸我小縫……這下就太好了!”
死處男一把抄起五金店門口敲牆用的長柄大錘,我蹲下來摸她陰部,這女孩可太享受了,享受得簡直讓我羨慕,我把她摳得嗷嗷叫,十多秒內高潮三回,死處男把大錘揚起,已經瞄准女孩額頭——
“嗯嗯嗯嗯~~~~~~~我想起來了!!!!”她突然說。
“想起什麼!?”
“把我們弄成這樣的是藍魚!翎雁公主的朋友!她有F-219B,我們幾個巡邏兵都被她捏碎了頭!”
“怎麼可能!!!?你是不是記錯了!!!!!????”
“啊啊啊又要高潮了~~~~原來我們的身體也有被軟化一說?小柑姐姐再快點,還能再高潮一次~~~~”
“她快恢復韌化了!”卡琳娜催促。
死處男把大錘猛然揮下!啪嘰一聲,我想起昨天砸核桃時用力過猛連皮帶仁砸成一堆餅狀物,她的鮮血和腦漿直接濺我們一身,卡琳娜的腳邊滾落著一枚眼珠子。這女孩的陰道差點把我中指夾斷了,噴了我一臉的尿,不過應該也不髒,畢竟她整個下半身都是幾分鍾前剛長出來的。
我們這樣一動不動地平復喘息,時間仿佛停止了似的,首先冷靜下來的居然是小穢,他彎腰提上褲子:
“……也就是說,所有這些事的幕後黑手就是藍魚了?”
……
“不可能!”小荼說。
“怎麼不可能?沒聽見她親口說嗎?”
“她一定是腦子壞了胡說的,那個藍魚怎麼可能有本事把洋鹽市弄成這樣?不就是個沒腦子的美國官二代嗎?”
“就連咱們爺爺都說看人不能光看表面,誰也不知道她心里真正想什麼!”
我們三個大人還在心有余悸的時候,兩個小孩居然已經開始討論了。他們說得都很對,我所認識的那個藍魚確實不像是有能力統籌規劃這麼大一盤棋,但也確實只有F-219系列飛行器使用者能輕而易舉地擊殺多個金絲雀城巡邏兵,該相信誰不該相信誰都很難說。
“主夫人,把手從她陰道里拿出來吧,她已經徹底死了。您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藍魚怎麼會是幕後黑手……”
“我們沒義務想這些,我們需要繼續移動!”
卡琳娜說得很對,我到廁所洗洗手,把兩個肥老頭弄出來,到之前路過的一家藥店找到藥,暫時給將軍吃了。他驚訝於走廊上血都模糊的場景,用我聽不懂的語言詢問情況,也只有卡琳娜能講給他聽。但是總之談話沒有影響移動,黏菌女孩死後三分鍾我們就離開了這地方。
死處男說:“我覺得不是沒可能,記得黃蕉嗎?在賭場里的那個黃蕉看起來有什麼異常?不就是個普通女孩?到後來咱才知道她經歷過多少事,才知道她根本不是人類。”
我心想就算你不知道這些,那時候的黃蕉也跟“普通女孩”相去甚遠吧!
卡琳娜說:“盡管我不了解黃蕉本人,但是似乎曾經的她有著非凡的意志,不可磨滅地影響了她的同族。我在歐洲的時候遇到了紅兔,她給我講了很多事,她是黃蕉曾經的部下,幫黃蕉籌備過一場足以毀滅人類的戰爭,可惜計劃被扼殺在萌芽里了。我能看出她的痛苦和憎恨,她對生殖的渴望,對復興族群的執著,對自己身為黏菌生物的驕傲,以及甚至對人類的鄙夷和冷漠。她很清楚自己的這些心理,把這些統稱為‘黃蕉的意志’。我說黃蕉不是就在美國嗎?她說那根本就不是她認識的黃蕉。”
我說:“那不就是因為黃蕉改邪歸正了?所以這群野生黏菌體就繼承著一個……已經改邪歸正的人的曾經的邪惡意志?那要是現在的黃蕉站出來阻止她們,命令她們停下,那不是生生打臉?她們是聽還是不聽?”
死處男說:“這就是最令人想不通的地方啊!卡琳娜說的那個紅兔就算了,現在藍魚又沒經歷過野生時代,而且恰恰還是改邪歸正以後的黃蕉所生的女兒,她有什麼理由繼承‘黃蕉的意志’?或者該問有什麼途徑接觸到‘黃蕉的意志’?我甚至有個可怕的猜測——”
我脫口而出:“黃蕉從來就沒改邪歸正過!!!?”
死處男一拍巴掌,看來他也這麼想的。
這是個很恐怖的想法,一個強大的黃蕉表面上歸順美國空軍,實際上臥薪嘗膽,時刻不忘對人類的憎恨,暗中行動,煽動同類,又能獲得美國的高科技輔助,豈不是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止她的……
“不會的。”大胡子船長說。他居然也在聽我們談話,而且此時還參與進來:“她身邊的那個綽號‘沙拉’的年輕人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他有義務也有能力確保黃蕉在人類的掌控之中。”
“王沙漣?您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們早在30年前就討論過這事了。那也上一屆博覽會,是在該死的秘魯……”
“30年前!?那時候你們就和黃蕉有過接觸了!?”
“接觸?你說接觸!?她殺了我唯一的親生女兒!!!”
“什麼!!!?”
卡琳娜也很吃驚,看來她也沒聽過,我們在用中文交流,她想翻譯給弗朗西斯將軍,但是將軍擺手表示用不著,看來他是知情者。
“……她殺了我的女兒,使我一度產生了輕生的念頭,如果說大部分人只是對她感到恐懼,我可能是全人類里第一個對她產生極度憎恨的!不過也是那一次我結識了一位推心置腹的俄國朋友,他承諾幫我報仇。於是幾年後,我們在一位代理人的幫助下把黃蕉殺了,據說你們還吃了她的肉,沒錯就是你們兩個。”
“可惜又被復活了,我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黏菌生物的復活機制。”死處男說。
“你們知道復活機制?看來你們比一般人知道得多!但是有個機密之上的機密:黃蕉沒有真的復活過來,她的記憶全沒了,現在這個是通過講故事的方式被人‘塑造’出來的,通過讓她從小觀看VR視頻灌輸記憶,塑造一個自以為是黃蕉但性情溫順得多的生物出來,也就是現在這個。你該問問你們女兒,據說她知道這事。”
這些事情在我們的腦子里完全沒概念,我想起曾經王沙漣給我們發郵件說不要踏入什麼未知的領域,不要好奇於不該知道的事,否則會有危險之類的,如今我已經很深有體會了。
“……所有人都說是金絲雀城培養了洋鹽市,都說金絲雀城在不求回報地對協會進行付出,但實際上沒人知道我們做出的貢獻,你們以為以金絲的一己之力就能把金絲雀城建立起來?她得到了我們和俄國人的幫助!”
我從沒想過為什麼金絲雀城滿大街跑的都是俄羅斯品牌的汽車,還以為是因為便宜。
……
我們正要鑽出通道,突然前方傳來一串匆忙的腳步聲,我們還沒來得及藏起來就和迎面而來的人打了個照面——居然就是剛才逃走的幾個戀屍狂!他們是怕黏菌生物才跑的,現在何以又跑回來?他們看見我們滿身血也嚇了一跳,放慢了奔跑的步伐,不知道黏菌體已死,似乎正在衡量哪邊更危險。
“外邊怎麼了!?”我問一個剛才強奸過我的人。
他看見我就像看見一個救星,突然超我跑過來,我以為他是要求救,誰知這人一把掐住我脖子!死處男馬上跟他扭打在一起,不分勝負,我用右手一拳錘子他脖子上,聽見他頸椎咯吱一聲。
我正納悶他怎麼又開始攻擊我,迎面突然跑過來十多個人!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看起來是洋鹽市民,還有兩個女孩像是商品,但他們都穿著防彈衣,拿著手槍,姿勢或專業或不專業,但都是狂熱的表情。
“這兒有一群人!”
“好像是大魚!”
“沒錯!是名人!我看他們都眼熟!”
這大概是最倒霉的情況了,我心里一沉,剛才這幾個傻逼把反叛軍給引來了!這幾個還自作聰明,抓著我的頭發說:
“我!我也是抗議的!我上午還跟著舉條幅來著呢!這幾個人是我們抓著的,來給你們,咱們是一伙的!”
十多個反叛軍面面相覷,都用槍指著我們,其中一個不高但很強壯的男性走出來,看起來像健身教練,拿著一把最廉價的。22小左輪,示意同伙放下槍,他自己的卻不放下。
“你說你們是跟我們一伙的?”
“是!”這幾個戀屍狂理直氣壯地說。
旁邊一個女孩拿出手機掃他們臉,說了句:
“屬於食人鬼,全都比500大。”
“殺!”
隨著一陣刺破耳膜的槍響,剛才強奸我們的幾個人就毫無脾氣地死了。我們幾個心驚膽戰,小荼和小穢嚇得往我身後躲。
“我認識這個老頭,這是弗朗西斯,是協會第一頭目!”
“還有協會第七頭目齊拉斯!這下可真讓咱們撈著大魚了!趕緊把他們殺了,咱們的肉食指數估計能降到負一千!咱們的貢獻可就太大了!!!哈哈哈哈!!!!!”
一個老頭正要舉槍,健身教練突然呵斥他住手:
“住手!你能確定你沒認錯嗎?先用APP掃他們臉!”
將軍馬上又被嚇得哮喘起來,臉色憋得就像窒息了一樣紫青,但可惜也沒能阻止APP把他認出來,對方驚訝而欣喜地看著屏幕。
“就是他!沒錯!喔——!!!這是幾位數!?好幾十萬!!!?”
“把另一個也拉過來!”
很快船長也被辨明身份了,看來也是高到爆表的數字,這個數字越高就說明對肉食產業貢獻越大,反叛軍的標准是超過500就死有余辜。
“這個女人我也認識!這是前任邪教教主!曾經的協會第二頭目!”
卡琳娜也被揪出來,一群人扯著她的頭發把她摁在牆上,用槍指著她後腦勺。她相對還算冷靜,試圖和對方交談,但對方只讓她閉嘴。她還試圖出聲的時候,健身教練一槍打在船長的手背上!
“啊嗷——————————!!!!!”
然後就只剩將軍的窒息般的嘶喘和兩個小孩的啜泣聲。
“剩下的人,你們認識嗎?”
“掃一下就知道了!”
我心想完蛋,這APP既然是通過後門程序評定肉食指數的,那簡直可以說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小荼小穢的身份能瞞得過同班同學,恐怕瞞不過“生靈神”!一個女的掃了他們的臉之後,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呼喚帶隊的健身教練去看她手機,幾個人低聲耳語。
“軟件顯示他們是李裂的兒子!”
“李裂!?你確定就是那個李裂!!!?!?沒聽說他有兒子啊?”
“李裂怕被別人報復,刻意隱瞞家庭關系,但是軟件不會錯,全知全能的生靈神說他們就是李裂兒子!”
“殺了他們!”一個老頭說。
女的卻搖搖頭:“沒到500,都才300多。”
“怎麼可能!!?如果真是李裂兒子,怕不是每天把人當飯吃,連筷子都是用人骨頭做的,肉食指數沒有一萬也有五千!”
“先押牆上。”健身教練說。
這群人簡直驚喜壞了:
“三個協會頭目,兩個李裂兒子,這下咱們可立功了!給咱們評個諾貝爾和平獎都不過分!既然身份確認了,先處決那三個頭目!”
健身教練說:“等等,我覺得不能太草率,這種級別的頭目說不定有別的用,能把更大的魚引出來,而且在這種地方殺不如在眾目睽睽之下公開處刑,更能體現我們推翻食人協會的決心。現在不是搶功的時候,先把他們活著帶給何先生,讓何先生處置他們。”
另一個人說:“我也同意,如果我們處理得當,生靈神一樣會獎勵我們,我們的肉食指數一樣會降到負一千。”
有個在我身上摸半天,突然把領隊的叫過來:
“沒想到這兩條也是大魚!看看!金絲雀城護照!”
“哈哈!這兩個總能宰了吧!?”猥瑣老頭奸笑著說,也不知道他怎麼這麼熱衷於殺人。
馬上就有人把我拽到槍口底下,我掙扎著高喊:
“等等!我也有用!我也是名人!那兩個小孩是我親生兒子……”
“我想起來了,你可不是名人嘛,十年前就在李裂身邊見過你,你就是那個賤人,整天拿著李裂的錢去展銷會場買幾個人宰著玩!”
“對對!就是我!”
這群人又小聲商量:
“她有沒有利用價值?把她活著帶回去能不能引李裂來救她?”
“我覺得價值不大,有這兩個小孩就夠了,把這個賤人宰了還能激怒李裂,更容易引他出來!”
“對!對!把她腦袋砍下來!拍個肢解視頻發網上!李裂肯定看得見!”
“比我還大七八歲還整容成小孩的模樣真惡心!”
盡管我還沒死,他們已經有人開始照相了,照了相就叭叭叭地摁手機,可能是發到了他們的什麼論壇上。
“看看她肉食指數多高!這是多少?好幾萬?好幾千?”
“怎麼還變呢?”
“所有人的都在變,沒有不變的。”
“不是,她的變的有點快……也太快了!而且一直在降低!”
所有人都圍過去看,連我都能面前瞟到,屏幕上的數字仿佛像倒計時一樣飛速躍動,眼睜睜地從五位數降到四位,然後又降到三位。
“肉食指數降低是因為對推翻協會做出什麼貢獻,她這幾秒做出什麼貢獻了!?”
“還在降!是不是出問題了?還在————”
突然所有人一愣,數字突然不降了,然而更加詭異的是,穩穩地停在了499這個數值!反叛軍盯著手機屏幕愣了六七秒,抬起頭來看著我:
“你是個……什麼東西?”
“我哪知道!你們這個破軟件出毛病了吧?趕緊殺了我!”
“換個手機!換個別人的手機試試!”
他們紛紛掏出手機來掃我,然而也都是499,而且更詭異的是,死處男也是499!死處男長吁一口氣,他剛才好像嚇得幾乎昏迷了。
“是不是系統出問題了?掃剛才那幾個試試?”
“沒問題,那幾個該多少還多少,唯獨這兩個499比較特別。”
“那還……能不能殺了?”老頭問。
“理論上說就不能了,沒過五百就不算是食人鬼,就是不該殺的人。你要是殺了不該殺的人,你的肉食指數也會大幅上升,萬一你超過五百了,我們也只能殺了你。”
老頭嚇得趕緊收起槍,一把年紀還挺惜命。然而我突然想到了某些事實,於是站起來,在他們的目瞪口呆下——掄起拳頭打在老頭的臉上!
“呀啊啊啊啊!!!!她要打死我!!!”
“別開槍!不能開槍!!!”
“她動手打起義軍就會讓指數上升,現在肯定又漲回到500了!把她弄死!”
“沒有!掃了還是499,一格都沒變!!!”
三五個人把我摁住,被我用右手掐得鼻青臉腫的。
“系統出故障了吧!?這他媽的怎麼玩!?她打我們不漲指數,我們還不能還手了!?”
“宰了她!宰了她再說明情況,說是系統出問題了……”
“不行!”帶隊的健身教練說,“生靈神的系統是不會出問題的,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我被死死摁在牆上,他們拿繩子捆我,先把我腳腕捆了,又試圖捆我手腕,我的右手理論上足以掙脫繩子,但這樣就會把我左手弄傷,我左手又不是機械的,比普通女人還虛弱。
“啊啊啊!!!”我下意識地高嗥著,也是因為手腕子被他們扭得生疼。
死處男看見我被弄疼了,露出無比憤怒的表情,顫抖著站了起來,反叛軍沒有一個比得上他的體型,像看一頭熊一樣看著他,都不禁後退幾步,有的人用槍指著他,也有的用手機掃他,然而無論怎麼掃,和我一樣,他的數值穩穩地停在499。他喘息著調整呼吸,握緊拳頭看著這群威脅我們生命的人,全身肌肉緊繃起來,仿佛在積蓄一股力量!就在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下一秒鍾,他突然————轉身就跑!
“快追!快追!!!”
一個男的拔腿就追,卡琳娜伸腳一絆,把他絆倒在地。這人怒吼一聲爬起來,扇了卡琳娜一巴掌,繼續奔跑著追上去。健身教練怕人不夠,又叫兩個人也追上去。
“抓活的!別開槍!”
小穢勇敢地朝他嚷:“你不是說不到500不能殺嗎?難道抓人就可以了?誰給你們把人捆起來的權力!?”
一個女的惡狠狠地對他說:“小兔崽子給你閹了信不信!”
我們聽見一連串的腳步聲,然而不到一分鍾就有一個回來了,氣喘吁吁地說:
“我們……跟丟了……”
“這怎麼都能跟丟!?一個胖子還能跑得比你快!!!?”
“兩邊可躲的門還有岔口太多了,他們兩個正找呢,我先回來說一聲……”
“跟我說有什麼用!接著找啊!”
“三個人不太夠,我想回來看看是不是再叫幾個人……”
“你,你,還有你,你們幾個跟他去!”
於是總共追過去六個人,我們身邊只剩五個,其中兩個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要不是他們有槍,我都想跟卡琳娜打趴下他們!
“主人是……扔下我們自己跑了?”卡琳娜不高興地說。
“他再慫也不至於扔下兩個老婆自己跑了吧?我兒子都比他勇敢!”
“畢竟我不再年輕了,對他的吸引力不是很強……”
“根本不是這個問題!!!”
啪————
我正說著,突然間啪的一聲,我的眼前徹底一黑,我還以為被爆頭了,兩秒後才反應過來——所有光源在一瞬間都熄滅了!
身後傳來健身教練的驚慌的聲音:“不許動!都不許動!不然我就開槍了!”
剛剛明亮的燈光使我們差點忘了這是地下,而地下是沒有半點自然光源的!馬上就有槍口緊緊貼住我後腦勺,我真害怕這種廉價槍支走火,反而比剛才還一動都不敢動。所有人都緊繃神經的時候,突然聽見一個反叛軍小女孩“嗷!!!”地慘叫一聲。
“啊嗷!!!!!!!”
“怎麼了!!!?”健身教練問。
“呃呃呃呃!!!!有人踢我!!!!!”
“誰!?不許動!誰!!!?”
我確實聽見有人在窸窸窣窣地行動,緊接著傳來槍響,我嚇得尖叫一聲,頂在我後腦勺的槍卻拿走了。黑暗之中有只手拽著我就跑,也不知道什麼方向,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也就跟奔跑起來,身後有腳步聲追我們,還呵斥我們停下,噼噼啪啪地開槍,子彈打在我們身邊的雜物上。我根本就不管前邊有什麼,廣告牌還是什麼貨架子,能推開的就推開,不能推開的撞一下就趕緊繞開,被絆倒了就爬起來,拽我手的人也始終跟我一起跑!這樣跑了一分多鍾,身後的人似乎沒追上來,又回去了,與此同時前方出現一個光點,似乎是隧道的出口。
“等等!我兒子還沒出來呢!”
然而我又被拽著往出口繼續奔跑,就這樣衝出地下通道!這里並不是地面,依然是地下,只是一個有燈的區域,和剛才的地道不是一套電力控制系統。這里是一個商場的地下二層,是一個大平層超市,貨架橫七豎八,似乎被人趁亂洗劫過。而拽我出來的人——
“李裂哥哥!?”
我差點叫出聲,差點以為是李裂,馬上發現認錯了,居然是小穢!我幸虧沒叫出聲,否則的話還不如直接死了。
“是你……帶我逃出來的!?”
“嗯!沒事吧媽媽?”
“好多人還在里面,你哥哥也還在里面……”
“踹人的就是我哥,他是為了給咱們制造逃跑的機會才踹人的!咱們趕緊接著跑吧,別把機會浪費了!”
後邊又有腳步聲,我們嚇得趕緊先找個貨架躲起來,躲起來探頭看著。片刻之後一個人跑過來,居然是齊拉斯船長!虧他這把年紀和身材還能跑得動,他身後不再有別人出現。
“哎!”我喊他一聲。
他嚇一跳,看見是我們之後疲軟地走過來,坐在地上靠著一箱半價橘子,胡子上沾著鼻涕,喘得和剛才的弗朗西斯將軍一樣。
“您沒事吧?”小穢問。
“我沒事……嘶……嘶……我就是……太累了……”
“李荼怎麼樣了?後邊的人都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岔路很多,我不知道怎麼到這里來的,什麼也看不見……”
“先歇歇,一起跑出去。到這兒我就認識了,這上邊是商場,出去就是中心十字路口,UNGMC大廈就在旁邊,說不定就有維和士兵!”
“那太好了!可憐的莫爾肯,他沒法像我這樣跑起來,我真不該丟下他……”
“我也想回去救我另一個兒子,但是理性告訴我回去就是白送,連我一個女人都能用理性思考,先別想後邊的人了!說不定他們也逃到了別的方向!”
“你說得對,我休息好了,走吧!”
……
……
……
(因為本篇視角切換比較頻繁,以Z某、小柑和小卡琳娜三個人為視角時皆為第一人稱的‘我’,所以為了避免混淆,在這里重復聲明,這一段是以小柑為第一人稱視角的。)
我們三個躡手躡腳地走,我眼里的小穢比剛才可靠了許多,不過我才是三個人里唯一不屬於老人或者小孩的人,我應該肩負更多責任。整棟建築通著電,扶梯直梯都能用,但是我們不敢用,走樓梯到地上一層,謹慎地看看外面有沒有人。冷空氣再次鑽進鼻腔,帶著濃重的硫磺味,整個天空被雲層覆蓋,就好像一盞慘白而昏暗的日光燈,絲毫不帶來任何溫暖。
“好像沒人。”小穢說。
街上一片混亂,電线杆都被推倒了,沒有一輛完整的汽車,建築外壁隨處可見各種口徑的彈痕,綠化帶也燒焦了。我們鑽進地道就是不想看見反叛軍大部隊,但就像卡琳娜所說,他們現在可能已經分散開了,分散在整個城市的每個角落,根本不是想躲就能躲得開。我又想到下面那幾個人,雖然在黑暗中把他們甩開了,但是他們肯定也在聯絡幫手,通知別人說我們可能從某某出口出現,我們必須盡快離這片區域遠點!
過街老鼠似地橫穿兩條馬路,我們終於來到UNGMC大樓門口,我不知道我期望能在這里見到誰,楊詼已經被開除了,沙拉王的岳父也早不是美國總統了,阿什利先生老到不能下床,也根本不在洋鹽市,這棟樓里根本沒有我眼熟的人。齊拉斯船長擔心地仰視樓頂,樓頂不知為何被炸爛了一個角,正在冒出滾滾濃煙。樓里的人似乎早就撤走了,我早就該想到這個結果。
正在沮喪的時候,樓後突然轉出一輛使館牌照的汽車!我不知道開車的人是誰,不知應該迎上去還是躲起來,小穢沒有我想的多,他已經迎上去了。
“等——”
車在我們身邊停下,降下車窗,我稍微松了口氣,開車的人看起來像UNGMC員工。他也說漢語,比齊拉斯船長還生硬。
“你們是誰?平民嗎?”
“請把我們救出去!看到了嗎?這是齊拉斯船長,協會理事會成員!”
“上我們的車說不定更危險。”
“這不是UNGMC的車嗎?”
“是的,但是暴亂部隊似乎反而在主動攻擊我們!我已經有同事被他們殺死了!”
“攻擊……UN!???”
“我們已經被除名了……但總之沒錯,那群人在攻擊各國駐洋鹽市使領館。”
“但我們還是要上車,我們步行很危險。”齊拉斯船長說。
“上來吧,看看我能把你們帶到哪去。”
我們大喜過望,坐上後座。車一路往東開,徑直往海邊駛去。
開車的人說:“我們正在組織用郵輪撤離游客,已經有幾萬人通過郵輪順利離開洋鹽市了。目前南部、北部和西部邊境情況不明,我們收不到任何消息。我可以把你們帶到港口,但不會給你們開通特權通道,船上空間應該會非常緊張,想擠上船的人一定很多,到那時候說不定我們會成為競爭關系。”
“把我們送過去已經很感謝了!”
我剛稍微放下心,看到路邊一輛使館牌照的汽車正在燃燒,型號和我們的一樣,也是UNGMC的,駕駛室里有個焦黑的骷髏。我嚇得激靈一顫,救我們的人捶了下方向盤:
“混蛋!那也是我的同事!這群混蛋真的在獵殺我們!!!”
齊拉斯船長說:“他們完蛋了,他們很快就會被圍剿,先是快速反應部隊,隨後會有直升機和坦克開進來,把他們轟得一個不剩!”
“希望如此……”
我提心吊膽地捏著小穢的手腕,連呼吸聲都不敢出,當然這沒什麼意義,如果有人想炸我們車的話跟我呼不呼吸關系不大。緊張的氣氛彌漫在狹小的車內空間里,齊拉斯船長也彎腰低頭小心翼翼地看著窗外,我把小穢摟在懷里,放低身姿,感受著不知我的還是他的心跳。開車的的人看到同事的屍體之後也很謹慎,不敢大力踩油門。我們路上沒看到活人,但不代表沒有活人,他們只是聽到車聲躲起來了,躲在綠化帶後面,公廁里或者就近的建築,我偶爾能看到一兩只腳正在動,不知他們躲起來是出於害怕還是打算伏擊我們,我們能做的只是繼續移動,具體到我來說除了發抖幫不上忙。
直到我們聽到了海鷗的叫聲才稍微松了口氣。路邊開始出現行人,不再刻意躲我們,而且人數逐漸增多,但所有人都帶著驚慌的表情疾速前行,都在往海邊走。再繼續開兩分鍾,人就已經不止是多了,變得有些熙熙攘攘,走在自行車道上甚至機動車道上,大人牽著小孩,壯年人扶著老人,各個國籍都有,有的還提著旅行箱,但也有的感到行動不便後直接把箱子扔在路邊。
小穢也稍微不害怕了,探頭往窗外看:
“媽媽,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啊?”
“我也不知道,都是跟咱們一樣的吧?”
開車的UNGMC員工說:“洋鹽市治安部隊似乎正在廣播通知平民向航母酒店遺址碼頭撤離,能夠調動的船只都停靠在那里,等待撤離者登船。現在看來打算撤離的主要是游客,洋鹽市民可能只占小部分。”
“其他市民都支持反叛軍!?”我吃驚地問。
“那不可能。絕大多數人,99%的人,只是躲在家里等待混亂結束,然後繼續他們的生活。”
“什麼時候混亂才能結束?”齊拉斯船長問。
“這難道不該問你們協會雇傭的警衛部隊嗎?現在看來他們根本沒能起到任何作用。恕我直言,在我看來這支武裝力量完全是徒有其表,他們同時具有軍隊、警察和憲兵的職能,沒有任何外界約束,沒有懲罰規則,而你們也沒有措施督促他們恪守職責,只相信錢是萬能的。所以他們在和平時期只顧著拿你們的錢,一旦情況失控迅速脫掉制服逃跑,說不定還有叛變的。”
“我不知道……是李的家族在管理這些事……曾經的洋鹽市受金絲雀城城防部隊的保護,直到金絲校長和UNGMC的一些協議限制了城防士兵出境……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這些協議換來了洋鹽市更高程度的自由貿易,甚至可以說自治權……”
我火冒五丈:“現在還說是不是好事?明顯不是啊!援軍都進不來!這破地方沒人管沒人要!”
再往前人越來越多,機動車道也被占滿了,我們遠遠地能看到碼頭,看到輪船上面的高聳的甲板,三條十萬噸以上的大郵輪正停在岸邊,還有些在兩公里外等待入港。
“車開不動了,下車步行吧。”UNGMC官員說。
“好的……”
“從這里開始分頭行動吧,我沒義務保護你們,你們是暴亂者的首要目標,我在你們身邊會很危險。”
“我知道,我們知道,把我們送過來已經非常感謝了。等等,我看見洋鹽警衛了,原來這里還有人在組織撤離!他們可能能給我們開辟一條快速通道,你確定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不了,作為一名UNGMC員工我也不想利用你們的便利,就在這里道別吧。”
“嗯,謝謝,希望咱們都能平安。來小穢,謝謝叔叔。”
“謝謝叔叔!”
“不客氣,也祝你們好運。”
盡管我們的方向相同,但他一頭扎進人群里,不再和我們同行了。
齊拉斯船長說:“他該跟我們一起走,這麼多人根本無法全都上船,大部分都擠不上去,他該跟我們一起走快速通道。嘿!警察!”
一個正在維持秩序的警察眯起眼睛看我們兩眼,馬上就睜大眼睛,拿起對講機說了幾句,讓我們在原地等著,片刻之後來了一個警衛隊長,帶著七八個部下跑過來。
“三位請跟我們來,人很多,注意腳下,不要絆倒。這一批輪船已經離港了,下一批馬上就開進來,我們爭取趕上下一批。”
“那是我的船嗎?”
“是的船長,您的秘書聯系不上您,就自行做主,同意用聖瑪麗安娜號來撤離游客。我們快點走,應該能讓您登上自己的船。”
“那太好了!我已經迫不及待地回到我的船長室好好地洗個澡再睡一覺了!希望這些搭船的人別吵到我睡覺。”
“輪船不會離陸地太遠,會把游客撤到上海或連雲港,然後回來接下一批,往返可能會需要10小時,無論如何也撤不完這麼多人,我們還在等待外界援助。”
越往海邊走人越多,距離海邊一百多米就徹底走不動了,人的後背像牆一樣擋在前面,大街小巷都擠滿了人。警衛部隊在人行道上用圍欄拉出一條僅一尺寬的通道,這就是所謂的“快速通道”了,我們在通道上疾行,越過排隊等著上船的人群,人群用各種眼光看著我們,我也不和他們對視。通道很窄,相向而行的話需要橫著才能錯過去,幸虧我胸部不大,齊拉斯船長也可以勉強移動,前面有警衛開路,後面也有人墊後,要是死處男在的話估計橫著也過不去,他的前後左右都很寬。
想到死處男,我的沒忍住流出眼淚,我們馬上就安全了,他們還不知道被困在什麼地方,不知會不會被反叛軍抓住,也不知道卡琳娜怎麼樣了,還有小荼,為了救我而勇敢地和反叛軍搏斗,他們會不會有事,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他們……
“媽媽怎麼哭了?”
“沒事……沒事……”
然後小穢也哭了,他也在擔心他哥,我們剛才一路都在心驚膽戰,精神高度緊繃,此時稍微放松下來了,悲傷的感情涌上腦海,我忍不住地胡思亂想各種情況,各種最糟糕的結果在腦子里反復播放,想揮也揮不掉,使我止不住地流淚,捂著臉邊走邊哭。
“他們不會有事……”
齊拉斯船長無力地安慰我,完全沒有說服力,他的心已經在他的溫暖豪華的船長室里了,那地方有紅酒牛排,有鋥光瓦亮比游泳池還大的浴缸,有古典音樂,還有能使他整個人都陷進去的超級大軟床。
“別擔心,到我的船上去吃點東西,洗個澡暖和一下,睡一覺,說不定醒來的時候你的丈夫就在身邊,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兩個都在。”
“真的嗎?”小穢說。
“不一定,但是概率很高。”
我們就在這條狹窄的快速通道上擠了好幾百米,蹭過了不知幾千個人的肩膀,越過了不知幾萬還是幾十萬個擠滿街道排隊上船的人。他們露出羨慕而嫉妒的目光,但是他們也知道此時只有遵守秩序才有可能盡快逃離,可惜這個臨時的秩序是由洋鹽警衛隊建立起來的,盡管他們屬於沒逃跑而堅守崗位的一批人,但也看出平日里散漫慣了,毫無職業技能可言,給我們墊後的警察舉著手槍甩來甩去,好幾次都把槍口指向了錯誤的方向,我真怕他擦槍走火把我崩死。
死處男在干什麼呢?地道里突然熄燈是他拉掉了電閘嗎?我突然想到他可能根本不是想讓我先逃出來,他可能是想讓我去救他之類的,結果我自己先跑了,我自己先睡到了柔軟的大床上,洗熱水澡,跑到連雲港去,把他和卡琳娜扔在地獄里不管。他如果活下來回到我身邊,看見我睡得跟死豬一樣,會不會氣得手撕了我?不過就算這樣也好,只要他沒事就行……
然而我的思路到此為止,因為不知為何我眼前突然一白,發現自己飛了。
??????
我只覺得自己失重了,先是上升,後是下降,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只覺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或者別的什麼東西上邊,像硅膠娃娃一樣滾了幾圈,手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唯獨感到小穢的手還緊緊握在我手里。
“啊————————?啊啊啊—————————???”
我感覺自己在尖叫,我也確實是在試圖尖叫,但是聽不到半點自己的聲音,我試圖爬起來也雙腿發軟,身上也沒什麼感覺,我心想我該不是死了吧?我該不是腦袋掉了吧?之前玩神經仿真儀的死亡模擬體驗就是這種感覺,被斬首的感覺就是脖子以下似有似無,以為自己還有身體,以為自己還在動,但是哪都動不靈活,哪都不聽使喚,其實就是都沒了,僅剩的下肢觸感也只是大腦自己生成出來的……
“媽媽!!!媽媽!!!!哇——————!!!!!”
我仿佛突然被喚醒了一樣,被小穢的哭聲喚醒,之前的我仿佛像是裹在一團巨大而溫暖的橡皮泥里,此時突然被拽出來,手腳又恢復了情緒的觸覺,口鼻耳眼也又變成我自己的了。
“小穢!!!小穢!!!!”
“媽媽!!!!!哇!!!!!呃!!!!!!!!”
我明明拽著他的手,他的聲音確實從我身後好幾米外傳來,我低頭一看,我拽著的確實是他的手——但也只是手而已,確切地說是他的右邊一條胳膊!小手仿佛還有生命似的緊緊攥著我,胳膊上是羽絨服袖子,他的肩膀和袖子一起斷了,我身邊灑滿了染血的羽毛!我嚇得差點把這只手扔出去,一股無比激烈的情緒差點把我腦子衝得又昏過去,但我聽到他的喊聲,於是振奮精神,連滾帶爬地爬到他身邊。
“我在!小穢!媽媽在!”
“疼!!!!!啊啊啊!!!!!疼!!!!!!!”
“沒事!什麼事都沒有!!!手斷了可以接上!別亂動了,把血止住……”
我不忍心看他的因痛苦而扭曲的小臉,把頭扭過去,這時才注意到周圍的景象。我們原本已經快到碼頭了,我周圍本應是臨海大道,被一群嫉妒的人包圍著,而此時我身邊只有數不清的殘肢斷臂,殘缺不全的屍體,有的裹在衣服里,有的則滑落出來,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周圍還有許多火,垃圾桶在著火,路邊的柏樹在著火,有些屍體的衣服也在著火,畢畢剝剝的地響著,散發出濃煙和刺鼻的氣味,我幾乎要窒息了。
“啊啊啊啊啊!!!!!!!”
更遠處傳來喧囂的尖叫和踩踏聲,也有少許哀嚎混合在里面。幾個警察跑過來,從我身邊跑過去,用擔架抬起一個人,是齊拉斯船長。
“咳!!!咳咳!!!!!”
緊接著也有兩個擔架放在我身邊,我趕緊把小穢抱上去,我自己不用,站起來活動活動手腳比這群笨警察還靈活。
“船長還活著!小柑夫人也沒事!李公子受傷了,需要止血!”
20多米寬的臨海高速里面上出現了一個雙人床般大小的坑,周圍路面碎裂了一大片,坑周圍也有些分辨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的東西,唯有通過焦黑的肋骨才看出也是屍體。
“有個人的旅行箱里裝滿了炸藥,本想登船但是被我們發現了,然後就在岸邊引爆了。不幸中的萬幸是你們離爆炸中心還有點距離。我們也損失了幾個人……”
齊拉斯船長氣得從擔架上跳下來,看來他沒事,他狠狠扇了臨近的一個警察一巴掌:
“你們為什麼不安檢!?為什麼不用安檢儀掃描他們的行李和衣服!?看看我們都成什麼樣了!可憐的孩子失去了他的胳膊!還有多少無辜的人被炸死了!!!”
“我們來不及給每個人安檢……我們人手不夠……我們要給每艘船都塞滿幾千甚至上萬人,塞滿一條就趕緊輪到下一艘,時間很緊迫……已經是我們的能力極限了……”
“我再也不想跟你們扯上關系了!快讓我們上船!我的船上有比這兒強十倍的醫療條件,能瞬間把男孩的肩膀粘上!你們這幫廢物,快把他抬到碼頭上來!”
齊拉斯船長捋捋燒焦的胡子,拖著衰老而依然硬朗的雙腿,大步流星地往碼頭走過去。他示意我跟上他,抬著小穢擔架的兩個人也不敢違抗,只能跟過去。
“太好了,我的船正好就在碼頭停著!讓我過去!嘿!你們都給我讓讓,我是船長,讓我過去!”
碼頭簡直就像另一片戰場,所謂碼頭就是一條幾百米長的水泥橋,兩米多寬,上擠滿了人,所有人都在拼命擠上船,有的還在逆行著呼妻喚子,更增添了這條狹窄通道的混亂,盡管碼頭有護欄,平均每十秒就會有一兩個人被擠到水里,沒有人管他們是浮起來了還是沒有,所有人的目標都只是遠在天邊近在咫尺的郵輪。
“你們都給我滾開!我是船長!我是凱穆利·齊拉斯!停在那里的聖瑪麗安娜號是我的船!讓我過去!誰讓我過去我就讓他第一個上船!”
這句獎賞明顯沒有任何可行性,聽見的也不是很多。齊拉斯船長從警察腰間搶過來一把手槍,朝天上射了兩發,邦邦兩聲,然而一點作用也沒有,來洋鹽市旅游的人至少都不是窮人,來了之後誰不買一支槍玩玩?這群瘋狂的人怕的哪是一支手槍?他們怕的是剛剛那樣的巨型炸彈!所有人都想盡快離開這片可怕的陸地,離開瘋狂的洋鹽市,而眼前就是最短的捷徑,哪怕船上只有針尖大小的落腳之地他們也要擠上去,擠上去就是萬幸,逃出去了就能回歸日常生活,逃不出去就是兩排冒煙的排骨。也許剛剛還有人遵循警衛隊的指揮,爆炸之後徹底亂了。齊拉斯船長又要開槍,旁邊一個穿白西裝的胖子也掏出一把手槍來:
“滾開!老頭子!你本來也快老死了,別浪費船上的空間了!”
船長氣得差點一槍崩了他,我趕緊攔住,他如果打死胖子,自己也有可能被別人打死,秩序已經徹底崩塌,所有人都只在意自己的死活,會把威脅自己生命的東西趕盡殺絕。
盡管我們擠不上去,但是人流依然還是緩緩向前移動著,畢竟前面還是有不少人在蜂擁上船,照這個頻率的話說不定我們能上得去。就在我們距離艙門還有大約50米的時候,兩個水手出現在艙門口,其中一個和船長一樣蓄著大胡子,只是看起來很年輕:
“所有人有序登船!讓我們的船長先上!船上位置還很多,請大家有序登船!”
“好樣的!哈哈哈!好樣的!”齊拉斯船長眉開眼笑,強行擠出一條通道,我和抬著小穢的人跟在後面,穿白西裝的胖子露出憤怒而嫉妒的眼神。
“讓我們上去!!!”
“我們不能再等了!!”
已經上船的人卻怒吼著:“別再讓人上來了!快點開船!!!”
水手憤怒地回頭吼:“這句話是誰說的!?”
似乎這麼說的還不止一個,有幾個先上船的人居然攔住艙門口,阻止外面的人進來!
絡腮胡子水手憤怒地給了擋門的人一拳:
“這是我們的船!不是你們的!你們憑什麼這麼自私!?你們只是比外面的人早了幾分鍾而已!”
被揍的人強詞奪理:“進來的人越多就越可能有恐怖分子混進來!讓這個老不死的船長趕緊爬上來就開船吧!別讓別人上來了!”
水手又揍了他一拳,揍得他眼眶出血:
“誰再讓我聽見這麼自私的話,我就把他趕出去!”
突然傳來一聲槍響,絡腮胡子水手瞬間腦漿迸裂!另一個也嚇得蜷縮起來。
“誰!!!?誰殺了我的人!!!!?”
齊拉斯船長憤怒地擠過去,我卻把他拽住,因為我們都發現了,開槍的人根本不在碼頭上,子彈是從船艙里往外射的!!!
碼頭上的人也有些傻眼了,前面的人正發愣,後面不明所以的還在往前擠,把三五個人擠下海。船艙里似乎又傳來幾聲槍響,三層餐廳也有突擊步槍掃射的聲音,掃碎了一排窗戶,碎玻璃碴子稀里嘩啦地掉落在碼頭上的人群里。齊拉斯船長慌張而憤怒地想要衝進去,被我用右手攔住,他起不到什麼作用,還可能把自己也卷進去。
槍戰只持續了兩分鍾就停止了,一具屍體從頂層窗戶扔出來,船長簡直要炸了:
“那是我的二副!他們做了什麼!!!?別攔著我!我就算死也要知道里面到底怎麼了!”
然而他剛要邁出一步,大船突然動起來,艙門和碼頭之間的梯子瞬間落入水中。碼頭上的人都傻眼了,不知道怎麼回事,三層窗戶里突然探出一個腦袋,眼眶還流著血,向底下的人高呼:
“我們等不及了離岸了!畢竟剛才差點就有一個人體炸彈混進來!說不定下一個就在你們之中!我們必須馬上離開!所以我們把這艘船占領了,你們搭乘下一艘吧!祝你們別被身邊的人炸死!”
“讓我們上去!船上一定還有地方!讓我們上去!”
“我不是人體炸彈!我可以脫光衣服證明!”
“別走!!!別走!!!!!你們去死吧!!!”
雖然大部分人都只是在無能狂怒,但也有的居然順著纜繩要爬上去!穿白西裝的胖子居然無比靈活,抓著纜繩就往上爬,很快這根十多米長的繩子上就爬滿了七八個人!他們在爬的時候,船里的人把槍戰中的死者扔下海,其中有幾個挺漂亮的白人小姑娘,手里還攥著槍,掉落在海里,或者被拋到碼頭上,齊拉斯船長已經徹底怒吼破了喉嚨,抱著她們的屍體哭泣。
“沒有人能奪走我的聖瑪麗安娜號!嗚嗚嗚!!!沒有人!!!!”
我身後還有人怒罵:“這群混蛋真該讓我擠上去!他們拋下這麼多屍體,一定騰出了不少空間!”
順著纜繩爬的人有十多個,卻沒一個能成功,就在大船離岸十米左右的時候,船上有人鋸斷了纜繩,穿白西裝的胖子和另外七八個人瞬間墜入海里,離船舷最近也是爬得最高的一個好像沒能浮起來。
碼頭上有人撈起一具女孩屍體:
“嘿!她的陰道里有精液!那群人是怎麼做到的!?怎麼能在一分鍾內射殺她,強奸了她的屍體,然後再把她拋下海?他們怎麼這麼快!?”
“說不定是中間那個環節尤其快?”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齊拉斯船長再一次徹底憤怒了,轉身用槍指著碼頭上的人!離他最近的幾個人紛紛抬起胳膊:
“喔喔喔!搶你船的人可不是我們!”
“你們!你們都一樣!你們要是先上去也會和他們一伙!你們都一樣是瘋子!”
搶船事件發生之後,碼頭上稍微平靜了一點,看到前方沒有船了,後面的人也不再擠。一個警察隊長從人群里穿過來,勸船長把槍放下。
“別擔心,您的船依然是您的,不管他們靠岸在哪,一下船就立刻會被逮捕,主謀會被判殺人罪,你的船也會重新屬於您。來吧,把槍放下,耐心地等十分鍾,下一趟船馬上就來了,是‘人魚刺身’號豪華郵輪,雖然不如您的豪華,但您也一定會享受到最高等級的待遇。”
“然後被另一群搶船的瘋子打死?”
氣氛凝固了兩秒,被他用槍指著的人終於不耐煩了:
“我有什麼理由搶船?我自己還怕被槍打死呢!搶船的人就是蠢!早離岸幾分鍾有什麼意義?難道我們看起來像人體炸彈嗎?你像嗎?還是我像?”
警察隊長說:“剛才自爆的人看起來和你們也沒什麼區別。”
“所以你們為什麼不安檢我們!?”
另一個人說:“對!咱們上船必須安檢!否則的話就算上了船也害怕!”
“對!對!剛才那船人想早走就是因為害怕!只要能確保上船的人沒有恐怖分子,就沒有害怕的必要。”
“對!對!對!我們來進行安檢吧!”旁邊立刻有人附和。
平日里所有人都嗤之以鼻的安檢程序,此時卻有人趨之若鶩,果然這群中產階層還不是純粹的蠢貨,見識過混亂之後明白了秩序的可貴。
既然上船還要等一段時間,幾個軍醫跑過來給小穢做急救,用黏菌愈傷組織封閉他的肩膀創口,又給他輸了血,使他能站起來走動,不用再被人抬著了。
“還疼嗎?”
“好像不疼了……”
“等安全了就帶你去金絲雀城把手接上,或者像你媽我一樣弄個鐵的。”
旁邊的人七嘴八舌地討論:
“怎麼才能確保我們之中沒有恐怖分子?我們又沒有安檢儀!”
“干脆所有人都脫光了才能上船。”
“女人也是?”
“所有人,包括女人和小孩,”
“我同意!”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先把自己給扒了,毫不猶豫地在寒風中露出身體。
“等等,可憐的姑娘,船還要等五分鍾,先把衣服披上吧。”
又有人說:“行李怎麼辦?”
“不許帶行李,全都扔下海!我們這是在逃生,我們現在的處境沒比失事的飛機好到哪去!”
碼頭上的人群逐漸恢復理智,齊拉斯船長的情緒也逐漸平復下來,看著逐漸遠去的聖瑪麗安娜號,嘆了口氣:
“唉!看來我又要花錢重新裝修了!我要讓他們坐牢!希望其他船員沒事,希望他們別傷害可憐的女孩們……”
聖瑪麗安娜號已經離開岸邊五百多米了,我們看到一只救生筏從船上被放下來,船上好像有個人,居然脫離大船又返回岸邊!
“有個人從您的船上劃回來了!”
岸上的人都有些不得其解,我問齊拉斯船長:
“是不是您的船員?”
“我還看不清,等他再靠近一點。”
“說不定是您的船員,他們重新控制了駕駛室,然後派一個人來接咱們過去。”
“那樣的話就太好了!但是等等……我不認識他,他不是我的船員。”
“您怎麼可能記得住好幾千名船員?說不定就是呢?”
“我不能說記得住每個人的名字,但我一定會眼熟!我對我的船了如指掌,我很確定他不是我船上的人!”
“那他是……”
轉瞬間這個人已經上岸了,看起來也只是個普通人,臉上帶著笑容,似乎很開心。
“你是什麼人?”警衛隊長問。
他卻一點也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面帶微笑爬上岸,穿著橘紅色救生馬甲,拿出手機給自己拍了張照片。
“我剛才還真是看了一處好戲,船上有人互相打仗,啪啪啪!Biubiubiu!可熱鬧了,死好多人!”
“好多人?”齊拉斯船長不安地說。
“對啊好多人!真是太精彩了!船里的人就為了早幾分鍾離港,就把船員打死好多,圖什麼呢?不過也正常,這也是你們這群人的本性,人的生命對你們來說跟蟑螂沒什麼區別,只要妨礙自己的格殺勿論,根本就不用眨眼!”
碼頭上有人火冒三丈:“什麼叫‘我們這群人’!?我們可沒搶船!”
盡管我們和他說了好幾句話,但他沒有一句是在正正經經地回應我們,仿佛只是自言自語,他的眼神也沒有真的聚焦於我們。
“……不不,不光是你們這群人,應該說是所有人,所有人的本性也不過如此,我本來想寫一本關於人性的小說,不過現在看來也不用寫了,我已經看得太透徹了!我現在已經有了更加遠大的理想,我要戰勝人性的邪惡,使這個世界回歸正義!你們這群人不懂,你們根本不可能懂,你們已經被邪惡控制了大腦,看不出這個世界有多扭曲!你們這幫衣冠禽獸,這幫道貌岸然的魔鬼!你們吃著同類的肉,喝著同類的血,還把自己當受害者,卻從來沒思考過被你們踐踏著的微小的生命是否還會有明天!你們真該到船上去,我真希望你們全都到船上去,不過現在這樣也好,你們也該被當頭棒喝一下了!!”
所有人都看出他不對勁了,我們不由自主地往後推,不止一個人用槍指著他。我看看他身後的小船,問出一句很蠢的話:
“所以……你不是來接我們上船的了?”
“哈哈!那當然不是了!我不僅不是來接你們上船的,反而還留了一些東西在船上。”
他從兜里拿出一支黑色的不知什麼東西,頂部有根天线,他摁住一個按鈕,舉過頭頂。
“……不!不要!!!”齊拉斯船長發出顫抖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人狂笑著,用另一只手拍照,拍我們的臉,然後玩手機。
“沒錯,就是這樣,真是可笑的表情!我本可以開到別的碼頭去,專門回來就是為了看你們的這副表情!你們永遠都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終於也輪到你們痛苦了!這也是你們活該!哈哈哈哈!!!!”
齊拉斯船長幾乎要跪下了:“我給你錢!我給你所有東西!我給你十億美元!二十億!相當於兩艘聖瑪麗安娜號的造價了!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決不食言!”
“哦,真是謝謝,可惜我不是很感興趣。這個世界自從金絲雀城出現之後就亂了,人類的道德觀也變了,我想把錯誤糾正回來!你的錢雖然很多,我也相信你不會食言,但可惜這真的無助於實現我的理想。我的理想只有一個,那就是結束這段人類史上最黑暗最扭曲的時代,讓我們的下一代重新懂得愛,懂得同情,懂得生命的寶貴,懂得眾生平等的道理。好了,說再見吧,和這個最邪惡的時代說再見,一個清澈的新的時代即將到來!哈哈哈哈!”
“不要!!!不要!!!!不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瘋子一松手,被他摁住的按鈕突然一台,發出嘀嘀嘀的聲音。我以為要炸了,下意識地一縮脖子,但這玩意並不是炸彈,只是一支遙控器。
就在東方的海平线上,聖瑪麗安娜號的碩大而純白的身姿放射出她畢生都從未有過的閃耀光芒,幾乎晃得我們睜不開眼!她就仿佛突然盛開的花蕾一樣,一枚巨大、鮮黃而渾圓的火球掀開了她的所有18層甲板,像朝陽一樣緩緩上升,就連上方一朵低矮的烏雲都被吹散得不見蹤影,波光粼粼的海面也被映黃了,一圈環形浪花以她為中心疾速地擴散開來。
幾秒後,我們聽到一聲沉悶但震撼心髒的巨響,我的頭發也被震得向後飄動。
“我的聖瑪麗安娜!!!嗷!!!!!我的聖瑪麗安娜!!!”
“……哈哈哈哈!看見了嗎!?這就是邪惡的終結!這就是正義的起點!生靈神為我們劃清對與錯的界限,而我今天沒有辜負她們我們的教誨!”
一枚子彈射在這個瘋子臉上,緊接著是第二枚,齊拉斯船長把他的所有子彈都傾瀉在了這個人身上,把他打成一具篩子。
“……不!!!這不是真的!!!我的船!!!我的一切!!!我已經太老了!!衰老而一無所有!!!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在他悲痛欲絕的時候,警衛隊里有個軍醫給他扎了一針,以防止他進一步作出過激反應,他很快就癱倒了,倒在擔架上昏睡不醒,臉頰依然保持著悲傷的表情,褶皺的眼皮浸在淚水里。
遠方的聖瑪麗安娜號在大火中緩緩下沉,滾滾濃煙直衝天際,她下沉的速度很快,可以看出船底的漏洞很大,簡直就像一坨鐵球被扔進水里,沒過多久就徹底消失了,濃煙也被吹散了,就好像她從來也沒存在過。
……
“下一艘船怎麼還不來!?那個什麼‘人魚刺身’號呢?”
包括我在內的所有在碼頭上等的人都已經不耐煩了,本來說好十分鍾就會靠岸,我們等了半小時也沒靠過來,人魚刺身號也是一艘20萬噸以上的郵輪,就在距離我們不到一百米開外的港灣停著,也不知道在磨蹭什麼,遲遲不靠岸。
警衛隊長說:“我正在催促他們,但是他們有點顧慮,畢竟所有人都看見聖瑪麗安娜號爆炸了。”
“跟他們說,下一批上船的所有人都是裸體的,而且不帶任何行李!”
“我已經說了,但他們還是覺得不可行,可能船上的人也在討論,否則的話就直接開走了。”
“他們還要討論到什麼時候!?干脆我們先把衣服脫了以表決心!?”
“對!對!”很快有人呼應說。
於是這群登船心切的人還真行動起來,吹著不知零下不知多少度的海風脫得一干二淨,不止碼頭上擠著的幾百個人,這個主意也向後傳遞到了岸上排隊等著上船的。理論上這樣一條大船擠個七八千甚至上萬人也不是問題,如果真有這麼多人赤身裸體地等在岸邊,無論何等鐵石心腸的船主也該回心轉意了!我也忍不住想加入其中,也開始把扣子解開。
一個中年大媽面露難色:“……這麼多人看著……”
一個女孩拍著自己赤裸的胸脯:“都到生死關頭了,要命還是要臉!?”
她就是第一個脫了衣服的那個女孩,把自己的衣服和行李都扔進大海,到現在也只披著一條浴巾,保暖純靠精神意志。她不僅身先士卒,還號召後面的人以這種簡單粗暴而有效率的方式進行“安檢”,她和另外幾個人自發地組成了一個安檢小組,監督後面的人把衣服脫光。
“快點!不是要面子的時候了!想上船的就脫衣服!把行李也扔了!不想脫衣服的往後站!自尋出路!別占著茅坑不拉屎!這位大哥,你把衣服都脫了還提著拉杆箱干嘛?箱子也都扔了!”
“不能扔!這里面的東西對我很重要……”
“別人的行李就不重要嗎?!”
“真的不行,只是我的全部!”
“這里邊是什麼?讓我們看看!”安檢小組的另一個臨時成員問。
“也……不行……”
馬上就有幾支槍指著他:
“把箱子打開!限你十秒鍾!否則我們就開槍了!”
“別開槍!別開槍……”
不用他動手,裸體女孩和另外幾個人已經把箱子拽開了,里面血紅一片,都是人體殘骸,切成扇的排骨,鋸成段的胳膊腿,尺寸都不是很大,其中一塊肉是小肚子,下面連著女孩外陰,可以看出是個年齡不大的小姑娘,肉還是熱的,剛死沒多久,手里還攥著一張染血的局部食用契約,契約規定只有女孩左側手肘以下部位可以食用。
“這是局部食用契約,你怎麼把她殺了!?”
“我……我沒忍住……而且她沒抵抗……被我弄爽了……還求著我把她弄死!不怪我!是她自己犯浪!不怪我!”
“你這是殺人罪!要判死刑!”
“我殺人罪?你們誰沒殺過人!誰沒吃過小姑娘!!!?區別就是有沒有契約而已,實際上你們跟我沒什麼不一樣的!”
“沒什麼不一樣?有沒有契約就是最大的不一樣!我們遵守契約吃人就是合法的!你超越契約就是殺人犯!而且你還裝箱帶走干什麼?還想拿回家慢慢享用?”
裸體女孩說:“別吵了!讓他上船!等靠岸了再把他送派出所去!”
這男的後退兩步:“那我還上什麼船……那我不是找死嗎……起開!我不坐船了!都給我起開!!!”
他邊說邊轉身就跑,推開幾個人,把另一個穿裙子的女孩推了個跟頭!後者簡直就像是個歐洲大小姐,穿著一件粉色蘿莉裙,裙子里有個極其礙事的碗狀裙撐,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擠過來的。她自己站起來都很勉強,站起來後撣撣裙子,提起粉色拉杆箱:
“沒長眼睛嗎!?都把我裙子撞壞了!”
裸體女孩走過去:“也別罵了,美女,脫衣服吧。”
“我?脫衣服?讓這幫臭男人視奸我嗎?”
“你看看我,再看看別的姐姐妹妹,我們又說什麼了?”
“我可跟你們這些搓衣板不一樣,我光是露個臉都有一百個男人想要強奸我,要是脫光了簡直後果不堪設想!而且話也說回來,船還根本沒靠岸,你們有什麼理由認為脫了衣服就能上船呢?”
“好啊,你可以選擇不脫,那麼請你往後站,把碼頭的寶貴空間讓出來,把機會讓給想活的人。”
“嘁!讓就讓!起開!讓我回去!”
她正要轉身往回走,突然警衛隊長說:“等等!站住!”
“這回又怎麼了?”她不耐煩地說。
“箱子打開,我要檢查你的行李。”
“我都說我往後站了,你們查我行李干嘛?”
“我說了站住!別走了!”
她停下來,轉過身,滿臉怒色:
“你也好意思翻女生的行李箱??”
“我是在履行義務!”
“我知道你想什麼呢,我就跟你直說了吧,我箱子里不僅有胸罩和內褲,還有我的襪子和衛生巾,還有我用過的肛塞和跳彈,用完了都沒洗干淨!怎麼樣?滿足你的變態的窺私癖了吧?還不滿足的話把這個給你,我穿完了沒洗的!”
這女孩從手包里掏出一條香芋色內褲扔過去,警衛隊長接過來,里外看看,扔到一邊:
“我不僅要安檢你的箱子,還要安檢你的衣服,把衣服都脫了,一件也不許剩!”
“好啊,上船也要脫,不上船也要脫,我就是我露個臉就有一百個男人想強奸我,看看,我沒說錯吧?”
裸體女孩也說:“警察大哥,沒工夫管這幫要面子不要命的了……”
“我說了!我要檢查你的行李!請你配合我們!”
另外兩三個警察也圍過來,把蘿莉裙少女團團圍住,她扭頭想跑,被幾個警察摁住,粗暴地撕她裙子。
“強奸啦!!!啊啊啊!!!!別撕別撕!我自己脫!!!!求你們別把我裙子弄壞了!!!!!”
裸體女孩也看不下去了:“讓她自己脫吧,你們這樣像什麼樣!”
警衛隊長實在沒轍,只能讓手下收手,監視著她自己脫掉裙子。她把巨大的裙子脫掉,里面就是一套貼身的白色秋衣秋褲,很顯身材,她的襠部有些洇濕了,似乎有什麼黑色的堅硬的東西的輪廓。
“你褲襠里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呀!非要讓我說出來嗎?當然是給女孩子舒服用的東西了!等我給你們拿出來……”
“不許動!把手舉過頭頂,我們給你拿!從現在起不許碰你脖子以下的身體部位!”
“什麼!!!?我自己的身體我不能碰,還要被你們隨便玩?你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確認安全之後我會向你道歉,現在請你配合我們!”
她簡直都快哭了:
“哼!你們一群男人欺負我一個女孩有意思嗎?!來吧!隨便你們怎麼玩我!拔出來後送你們了!可別往里插進去!我塞得淺,別把我處女膜弄破!”
她用手抱著後腦勺,警衛隊長走過去,她又突然驚慌地說:
“還是別了!你別過來!她!她也是女的,讓她來!”
她指的是裸體女孩,警衛隊長猶豫一下,讓裸體女孩過去,囑咐她小心。裸體女孩走過去,撩起她的秋衣,把她秋褲往下扒,扒到臀部以下的時候,果然看到陰道里插著一根黑色棒狀物,沾滿了乳白色愛液。裸體女孩有些厭惡地把這玩意捏出來,還沒看個究竟,蘿莉裙少女突然狠狠一腳踹在她的赤裸的外陰部位!
“呃!!!!!”
緊接著蘿莉裙少女又開始搶奪自己陰道里的棒狀物,裸體少女下體吃痛,手上又滑,差點就被搶回去,兩個女孩開始搶奪這東西,裸體女孩突然驚恐地高呼一聲:
“這是剛才那種炸彈遙控器!!!!!”
人群嚇得躲無可躲,警衛隊長反應極快,一腳把蘿莉裙少女的行李箱踹出去十多米遠,嘩啦一聲落在海里!然而這時蘿莉裙少女也把遙控器搶回來了,旁邊的警察朝她連射數槍也沒打中腦袋,白色秋衣上濺起幾朵血花,她把遙控器一摁,一抬————
我們聽到腳下傳來一聲震動,碼頭旁邊的水面突然濺起一大片浪花,濺起三層樓那麼高,水花落在我們身上,每一滴都是滾燙的!我們剛光著身子吹了半天寒冷的海風,現在又被滾燙的水滴潑了一身,簡直是冰火兩重天!有些人用衣服遮擋,有些人直接跳進海里!
“一個都沒死!!?憑什麼一個都沒炸死!!!你們最終還是會被生靈神的信徒弄死!啊啊啊你們這群——————!!!”
我隱約聽見蘿莉裙少女的怒吼,不過她也奄奄一息,被無數子彈打成篩子,各種體液滿處飛濺。我們剛喘一口氣,腳下突然一晃,重心不穩的小穢差點摔個跟頭,撲到我懷里。然而腳下的晃動並沒有停止,整個地面都在傾斜!
“碼頭被炸塌了!!快跑!!!”
我們所在的這條海上走廊是用柱子架在海底的,此時居然被炸壞了!炸壞一截也就算了,居然還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了十多根!差不多有兩百多個人應聲落水,我也突然就浸入了極端冰冷的海水里!我右手抓著小穢,左手拽著大胡子船長的胡子——他被藥物昏迷了還沒醒——我根本沒法游泳,三個人只能一起下沉!突然看到我旁邊有炸沉聖瑪麗安娜號的那個恐怖分子開過來的皮筏子,簡直是不幸中的萬幸,右手一用力,把小穢先甩上去,扒住筏子,爬上來,把船長也拽上去。
“救命!!咳咳……”
有會游泳的,也有不會的,也有一落水就抽筋了的,我盡可能拽上來幾個人,還有些自食其力游上岸,但依然有好幾十個淹死了,赤裸的男男女女浮在海面上。
但是更令我們所有人絕望的是,脫衣安檢行為沒能帶來任何成果,人魚刺身號在看到今天的第三次爆炸之後,毅然決然地掉頭就跑,不再靠岸幫忙撤離,其他大小船只也再沒有一艘靠過來。
“回來!!!回來把我們帶走!!!!!”
海里漂浮著幾十具屍體,岸邊還有幾萬雙驚恐而絕望的眼睛。狼狽地爬上岸,重新穿上不知誰遞過來的衣服,小穢又在抱著我哭,我不知道他哭什麼,只不過是一條路沒走對而已,我們至少還活著,還能去找其他路,總有一條能逃出去!
盡管這樣想著,我也忍不住流出眼淚。
……
……
……
(Z某的第一人稱視角)
我不是恰巧知道這地方的強電室在什麼地方,只是之前路過的時候留了個心眼。這不是那種正規的地下商場,更像是一條被無照商販私自占領的地下通道,他們在通道里私搭私建,電线橫拉,其實總閘只有一個,也沒有消防措施,連應急燈都沒有。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我把電源斷掉,追我的人的視覺就會徹底失去作用,當然這對我們來說也很不利,很難說是否有助於逃脫,現在只能賭一把了!懷著這樣的心情,我把電閘狠狠一拉,順便胡亂扯斷了幾根電线,強電室外很快傳來驚叫聲。
“哎!!?哎!!!!?怎麼黑了!!!?”
“別急!別分散!那個胖子就在附近這幾個門里,咱們一個一個找!”
他們打開手機手電筒,但我已經趁機溜了,黑暗對我也很不利,通道兩側堆滿雜物,我要是弄出聲音的話還是會把他們引過來。我不敢開手電筒,只把屏幕亮度調到最低,照著前面,深藍色的手機桌面發出幽暗的微光。
“這邊也沒有!跑哪去了?”
“操!電线讓他給剪了!”
“再去那邊看看!”
理論上講他們也沒理由追我,我又不是洋鹽市高層人士,我的什麼指數又不到500,他們就算抓了我還能怎麼樣?但我不能保證他們所有人都遵守那個指數的束縛,說不定有人一怒之下就把我給打死了!我盲目地移動著,也說不好什麼方向,總之就是躲著他們的說話聲和燈光走,很快就看不見他們的燈光也聽不見說話聲了。
我的微光隱約晃到一個人影,稍微嚇了一小跳,不過定睛一看,放下了心,是卡琳娜摸過來了!
“主人!?”她還不敢認我。
“是我!噓!”
“主夫人和李穢公子已經逃走了,齊拉斯船長跟著他們,但是李荼少爺受傷了,他的腳背中了一槍。”
卡琳娜的背上趴著小柑的兒子,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是弗朗西斯將軍,我真不知道這串消息和眼前的處境是值得哭還是笑,不過小柑逃出去了總不是什麼壞事。
“跟著我,follow me,安安靜靜地,噓!!!”
弗朗西斯將軍用毫不安靜的呼吸雜音回應了我。
我有點後悔說出這種話,我的本意是想讓他們別分開,而不是將希望都寄托於我。我也是瞎走,摸著黑半步半步地挪著,聽見有聲音,就在暗處躲躲,等聲音過去了再繼續移動。我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瞎走,讓他們跟著我還能讓除我以外的人感到安心。
“奶爸……我腳背疼……”
“我背著他吧。”我對卡琳娜說。
李荼比我想象的更沉一點,當然對我來說也不是問題,問題在於我發現他的血根本沒止住,卡琳娜用布條給他簡單包扎了一下,已經被血浸透了,浸透之後還在流,一滴一滴地順著布條淌在地上。
“這樣不行,小孩的血液量本就不多,這已經是相當大的比例了!”
“那怎麼辦?”卡琳娜焦急地問。
“咱們必須找個藥店給他好好處理一下,來的時候那麼多藥店,就算沒有黏菌愈傷組織也肯定能找到止血藥!”
弗朗西斯將軍拍拍我肩膀,示意我跟他走,我們走了大約三五分鍾左右,果然找到一家藥店!我問卡琳娜說他是怎麼知道的,卡琳娜和他交流幾句,告訴我說他用了援助搜索器。
“他說是一種內置的定位和導航儀,是金絲雀城內置在他頭皮內部的,可以幫他隨時找到最近的醫療救助點,小到附近的學校醫務室,大到綜合醫院,也包括藥店,診所甚至走在路上的醫生,只要在洋鹽市境內,他能以最快速度獲取到任何可用的醫療資源,畢竟他也不年輕了。”
我用手機的微光照著李荼的腳,卡琳娜找到一些止血藥,我們以極大的熱忱和耐心照料著這個跟我們毫無血緣關系的小孩,把他當自己孩子一樣地止疼,止血。我在金絲雀城稍微學過一些急救知識,而卡琳娜則完全是戰場上那套野路子,總之經過我們的處理,李荼總算不流血了,痛覺也暫時麻痹。弗朗西斯將軍也找到了哮喘藥,能讓他接下來的20多個鍾頭都不再發出難受的聲音。
我不在意他的什麼“援助搜索器”具體原理是什麼,我只關心一點:
“這東西是連接互聯網的嗎?會不會也被什麼生靈神的後門程序入侵了?”
“我不知道。”卡琳娜說。
她當然也沒理由知道。我想扔了手機但又離不開手機,我早在下地道前就把SIM卡扔了,關閉一切通訊功能,但也知道如果一個後門程序真的很強大的話,照樣能發送信號而又不讓我看見。現在更好了,這個老頭的頭皮里內置著一個實時聯網的設備,我除非把他腦袋劃開否則根本沒法取出這個致命的跟蹤器。
我們正要走出去,卻看到有手電筒的微光掃在外面牆上。
“回去躲躲!”
我們趕緊再躲回藥店,躲在櫃台後面,隱約看到有暗淡的光圈在店外的牆壁和天花板上移動,也是手機閃光燈,我們期望對方能趕緊過去,別發現我們在里邊。盡管對方無疑是來追捕我們的,但又似乎很安靜,和別的蠢貨不同,沒發出半點吵吵鬧鬧的聲音。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簡直太慶幸弗朗西斯將軍把哮喘藥及時吃了。
藥店的貨架實在不是一個良好的屏障,何況這里有包括我在內的兩個胖子。這一次的追蹤者似乎很安靜,有意不讓我們知道自己的動態,而且就在靠近藥店門口的時候,突然關掉了光源,於是我們就徹底陷入黑暗之中了。
“滴答……滴答……”這個店里有個煩人的鍾表在滴答作響,我一直這樣數著,大概過來三分多鍾,也不知道外面的人走遠沒有,或者離我們更近?我已經真到了連呼吸聲都不敢出的程度,如果可能的話真想把心跳也暫時停下!
突然整個世界開始閃爍了!閃得我睜不開眼!那群人把剪斷的電线修好了!我們頭頂上是幾根可能跟我同齡的日光燈管,苟延殘喘的啟輝器閃爍了七八秒才艱難地亮起來,在這古老而蒼白的燈光下,我們面前————出現兩個反叛軍的人!!!
“啊!!!?”
我這才看清楚了,一串血跡從門外一直拖進我們藏身的這個地方,對方早就察覺到了,所以壓低聲音跟蹤我們,對方好像也被突如其來的光明嚇了一跳,也沒想到豬隊友會在這時候修好電源!他倆不是剛才那群人里的,可能是剛被叫過來的援軍?此時我們四個人,我又肥又有勁,卡琳娜多少能比劃兩下,而對方才兩個人,手里沒槍,只有匕首,而且對我們更有利的是,其中一個還是小孩!!!
“你們……你們……!!!???”
但接下來很快我就發現問題不在於此,李荼也突然驚訝地忘記疼痛,對方似乎比我們更吃驚,沒想到一路順著血跡追過來的居然是我們!對方兩人很眼熟,李荼就更認識他們了!
“雅羅!!!?”
“李荼嗎!!?”
正如我所吃驚的,對方兩人正是李荼的女朋友雅羅,還有她哥許懦!此時他倆舉著匕首,離我們兩步之遙,似乎正要趁著黑暗扎死我們。但我也不是很吃驚,剛才剛從斗獸場逃出來的時候就知道他們加入了反叛軍。
許懦沒有過多的動搖,只是問了句:
“我們剛知道你是李裂兒子,你那個弟弟也是?”
“我們……是。”李荼說。
雅羅這個小姑娘氣得眼淚立刻就奪眶而出,失控地把刀狠狠扔在地上:
“你怎麼能騙我們!!!我以為你是好人,誰知道你原來……”
“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
“你喜歡我!?喜歡我哪塊肉?喜歡把我怎麼吃!?昂!?是不是還嫌我小,想特地多養我兩年?”
李荼也直接急哭了:“不是啊!!我沒想吃你!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
“那你為什麼瞞著我!???”
“我……我……”
現在不是大哭大鬧的時候,卡琳娜伸手抓住許懦手腕,咔嚓一掰,使他刀刃掉落在地,我也趕緊衝過去,從貨架上抓起兩捆止血紗布塞進他嘴里!
“唔唔唔!!!!!”
“呀——————!!!”
雅羅嚇得尖叫起來,我也趕緊把她嘴也給堵了,制服在地上,弗朗西斯將軍扔過來一卷繩子,我們反綁了他們的手腕。
“唔唔唔唔唔!!!嗚嗚嗚……”
“別傷害雅羅!”李荼心疼地說。
卡琳娜明顯沒把這句話當回事,她直接就把地上的刀撿起來往小姑娘脖子上捅!我趕緊先把她手拽住,讓她別急著下殺手。
“別急,這小姑娘我認識,是熟人。”
“但她現在是反叛軍!剛才還要殺你呢!”
“唔唔唔唔唔!!!!”
許懦憤怒地掙扎著,雖然我堵住了他的嘴,音量不小的唔唔聲也使我陣陣揪心。雅羅也在唔唔著,卡琳娜又把刀湊近她脖子,我突然覺得卡琳娜說得有理,現在已經不是遷就李荼的時候了!弗朗西斯將軍也在催,用我不懂的語言催卡琳娜趕緊動手。
李荼也低聲喊:“別出聲了!雅羅!!!噓!!!!!”
我說:“先把他們當人質!我認識他倆,這男的在寄養宿主里挺出名,說不定會有人為了救他而把你和莫爾肯放了。我和李荼都沒到那個什麼500的值,理論上講沒危險。”
“我知道,所以我只殺這個女孩。”
“不不不不,先都留著吧。”
“謝謝奶爸!!嗚嗚嗚嗚……”
雅羅先不出聲了,畢竟看見李荼還在給自己說話,隨後卡琳娜放下刀,許懦也暫時停止了掙扎。我知道這地方不宜久留,把他倆提起來,用刀指著他們後背讓他們跟著我走,雙手依然捆在背後不可能跑得快,可以充分起到人質的作用,他們手機也扔了。弗朗西斯將軍還在小聲絮絮叨叨,我問卡琳娜他說什麼。
“他說這兩個人連槍都沒有,怎麼可能是重要人物?”
這我倒是沒什麼可反駁的,我其實並不知道他們在反叛軍里的重要性。不過目前這隊人里有話語權的不是這個肥老頭,他已經衰老虛弱到拼盡全力才能跟上我們的速度。
“您要把他們帶哪去呀?”李荼問我。
李荼一副驚慌恐懼的樣子,好像我們幾個才是壞人,對雅羅噓寒問暖的,問她喘不喘得上來氣,問她手腕勒得疼不疼,我簡直不知道這小孩是隨他爸還是他媽,我心想我們這個圈子里好像也沒他這樣的性格。
“別說話了!”我跟他說。
燈火通明,我們不敢回到地道的主干道,隨便推開一扇門進去,途徑一段裝修簡陋的過道,路過一個廁所,最終似乎進入一個寫字樓的地下室。我看到電梯間,電梯不敢坐,旁邊還有樓梯間,我大喜過望,知道瞎走走對了。
“進去!”我跟許懦說。
許懦上台階的時候把腳跺得很響,我往他背上捶了一拳,他向前傾倒,又沒有手支撐,摔倒在樓梯上,額頭磕破了,流了點血。雅羅又唔唔地叫起來,李荼也跟著起哄,弗朗西斯將軍又在說什麼鳥語,大概又在讓卡琳娜殺了他們。我已經煩躁至極,回手揪住肥老頭的領子說:
“你他媽給我閉嘴!煞特!阿普!明白?”
“Esta bem…esta bem……”他謹慎地把我推開說。
看見我發火,其他人也暫時安靜下來,尤其李荼,他大概沒見過我發火的樣子,此時嚇得呼吸都不敢。卡琳娜的表情輕松了一些,她背著這小男孩已經很費勁了,再聽他在耳邊廢話實在是心煩意亂。
“接著走。”
我把許懦拽起來,他瞪我一眼,我有點過意不去,稍微拍拍他肩膀,也被他給拱開。
“你們沒事,跟我走,等我們都安全了就放了你們。”
我不知道我的話是否對他們來說有吸引力,李荼還添油加醋地說:
“等洋鹽市復原了,我不讓我爸懲罰你們,反而還給你們錢!”
我瞪他一眼,他就又不敢呼吸了。
我們往上走,上了兩三層,但沒看到有出口,我有點不安,不知是否應該繼續往上爬,我把李荼背上,讓卡琳娜休息會兒,弗朗西斯將軍每爬三步就要休息十秒鍾,我又是個胖子,反而是我們的兩個人質還要等我們,我幾乎能感到他們鄙夷的眼神。
“主人,我們已經上很多層了,這個建築的樓梯只有最底層有門嗎?”
“那不可能,蓋樓也沒這麼設計的,上邊肯定有出口,可能地面兩三層是底商之類的,樓梯不給他們開門,再往上應該就有了。你仔細感覺,涼颼颼的有點風,應該再上幾層就有了。”
“嗯,我感覺到了!上面一定很快就有門了!”
然而我們馬上就驗證這一點了:我正推著許懦往上走,卻聽到頭頂上不知什麼高度發出“吱呀”一聲,是生鏽的門的合頁聲,在樓梯間里發出空曠的回響。
我們所有人都全身神經緊繃起來,就連許懦和雅羅也沒有趁機做出激進舉動,沒人知道上面是誰,沒有人能確信來著是和自己一伙的。在這種恐慌的心理驅使下,我拽住人質,停止腳步,不僅不再往上爬,反而開始原路返回。
“下去!”
然而我們剛下兩層,從陰暗的樓道即將返回燈火通明的地下走廊,卻看到樓梯口閃過兩個人影!樓上樓下都是人,這幾層之間又沒有離開樓道的出口,我們就像甕中之鱉,已經沒有出路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與其讓上下兩撥人碰頭,我們被兩面夾擊,還不如我先面對其中一方,說不定還能突出去!我把許懦和雅羅一絆,使他們摔倒在樓梯上爬不起來,留給弗朗西斯將軍,然後和卡琳娜一人拿著一把匕首走下去,躲在樓梯口的陰暗處,等待對方的靠近。我們屏住呼吸,能聽到對方的腳步聲,對方卻似乎沒意識到樓道有人,大步前進,毫不謹慎,甚至還出聲說話:
“好不容易叫來幾個援軍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當他們轉過轉角的一刹那,卡琳娜突然從陰影里撲出去,用膝蓋把其中一人頂到牆角,刀尖頂在他胸口上,一看正是剛才帶領反叛軍的健身教練!這人嚇一跳,要開槍射她,她左手摁住對方拿槍的右手,右手反握刀柄往對方左胸狠狠一扎!
“啊呃!!!!!!!!”一陣慘叫打破了我們苦苦維持許久的寧靜。
刀扎進去就拔不出來,卡琳娜在他死前都摁著他的手不讓他開槍。這男的大概沒想到自己一身肌肉會被一個36歲普通女性死死摁住,垂死之際用膝蓋往卡琳娜的小腹頂了好幾下,然而更加沒能造成任何傷害,他不知道這是一個沒有子宮的女人,恐怕以為自己是見了鬼了。
在這一切發生的時候,他的同伙,一個14歲左右女孩,也拿著槍,對准搏斗的二人又怕射殺同伙,兩秒鍾猶豫的時候我就已經一巴掌把她糊倒在地了。我用我的200多斤體重踩住她手,使她被迫放開槍,輕松繳械,我正要進一步制服她,卻發現她並沒有掙扎的打算,甚至就連起身的動作也沒有,就這麼趴在地上,捂著被我擊中的臉頰瑟瑟發抖流著眼淚。
“……輕點殺我……別讓我疼……讓我疼也可以但是別對我凶……我把食用契約給你……”
對她施暴使我產生一股強烈的自我厭惡,使我感到自己仿佛是個十惡不赦罪該萬死的人,但是這股自我厭惡又進而催生出另一股更深層的自我厭惡,使我感到自己是個偽君子,明明我確實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居然還在腦子里佯裝偽善。
在排除掉偽善之後,我抓住她頭發,使她腦袋向後仰,露出脖子,鋒利的刀尖湊上去,一刺,一抽,瞬間一股鮮血就像漏水了的熱水袋一樣澆出!她睜大眼睛痛苦地皺皺眉頭,但痛覺很快平復下來,接下來的就是等待失血過多喪失意識,我左手拽著她頭發,右手伸到她內褲里,中指一捅,捅破一層小薄膜,同時也沾染上少許她的血,她的身體稍微一顫,沒有反抗我對她的生殖部位的玩弄,反而腰肢似乎有點向後迎,於是我用最高頻率對她刺激了一番。片刻之後她高潮了,發出連貫而愉悅的嬌喘聲,看來我並沒傷及到她的氣管和聲帶,她是可以說話的,只是沒有進行無謂的求饒和尖叫,而是選擇默默地接受死亡。
“對不住了。”我說。
“本來我也要今天死,我沒有損失。”她說。
她在說話的時候頸動脈依然在泵出新鮮的血液,在她身下聚積了鮮紅的一小灘,她目不轉睛地仰視著我,就好像在訴訟自己的怨恨,當然她也確實訴說了,用清晰的聲音說:
“如果翎雁比賽奪冠,洋鹽市要舉辦有史以來最盛大的慶祝儀式,而我就是儀式上的一道菜。我不想死,我想反抗自己的命運,想有人生,想有幸福和快樂,想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但我還是死了,還是像普通肉畜一樣被人死前破處玩弄到高潮,這就是我的命了,謝謝你讓我死的同時又給我高潮,讓我死得還算舒服,我也希望你能盡快結束自己的生命,到地獄里再相見。”
“不會的……我跟你走……想什麼呢!?”
我又在她氣管和聲帶上補幾刀,這才徹底結束了她的聲音,她又自慰了幾下,沒自慰出什麼結果就結束了,變成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大小便都稍微漏出來一些。
與此同時卡琳娜那邊反而有點問題,那個巨大的男人本來應該已經死了,尚未瞑目的眼睛看見我把女孩殺死後不知為何突然爆發出超乎常人的力量和生命力,一腳把卡琳娜踹開!卡琳娜雖然也有些巧勁,終究還是被踹開了,也沒能搶過對方的槍,槍口已經指向她額頭——
“啪!”
一聲槍響,這個男的突然間腦漿迸裂,我們嚇得渾身一跳,卡琳娜反而先冷靜下來。
“我沒死,他死了。”
“怎……怎麼會……”
“Z叔叔?”
我仰視樓道,就在短短半層開外露出一張熟悉的臉,居然是金絲!金絲笑盈盈地看著我,仿佛內心毫無波瀾。她身後還跟著伶鼬,伶鼬正在責怪她:
“你應該先讓那男的把邪教頭子射死。”
“她都不管她們教了,現在的邪教頭子應該是小卡才對,我倆已經沒什麼仇怨了吧?”
卡琳娜把死者的小左輪撿起來,說了句謝謝。
“你看她還謝我呢。”
我說:“所以剛才開樓道門的聲音是你們發出來的?”
金絲說:“是。我們聽見下邊有人搏斗,就趕緊衝下來看看,看見李荼躺地上就知道有自己人。”
伶鼬又責怪她:“一般人的反應是跑得越遠越好,就你另類!”
卡琳娜用手勢把她們往上轟,示意她們爬回去,別下來。我和卡琳娜姑且用熱兵器武裝了自己,死的男的手槍里有六發子彈,小姑娘的只有五發,可能射出去的一發就是打傷李荼腳的,我們砸掉死者的手機,盡快離開這地方。
卡琳娜說:“我以為上面的也是敵人,以為自己被夾擊了,就想從其中一側突圍出去。樓道里的生死肉搏使我想起十年前我和你的棋盤決斗。”
金絲說:“那你倒霉,你要是突圍上邊的就能先跟我們匯合了。”
艾丹也和她們在一起,正在觀察李荼的傷勢,更令我感到欣喜的是石蟥也在,盡管她連城防部隊入伍標准都達不到,但依然也是黏菌體,能幫我們擋擋子彈。弗朗西斯將軍看到是金絲之後,居然像小孩一樣撲到她懷里哭起來!
“嗚——————————”
他邊哭邊說著什麼,我問卡琳娜什麼意思。
“他說‘一切都毀了,他什麼也沒有了’。”
“那金絲怎麼說?”
“金絲沒說話啊,她又聽不懂葡萄牙語。”
金絲撫摸著他的頭發,露出復雜的表情。伶鼬試圖用英語勸他別哭了之類的,卡琳娜說:
“別浪費時間了!剛才的響動肯定也驚動了不少人!我們正要上去,你們原路返回,我猜現在下邊至少有10個反叛軍,你們闖錯門了。”
伶鼬又抱怨地說:“我就說別往地下室里鑽!”
金絲把弗朗西斯將軍推開,不讓他在自己乳房上呼吸了,遵循卡琳娜的建議往上走,石蟥把李荼背起來,伶鼬扶著弗朗西斯將軍,我問艾丹剛才怎麼回事,他稍微和我講了之前的經歷。
“果然這群人就是藍魚煽動起來的!!!?”
“對,我們在斗獸場頂上看見了她。”
“但是她沒碰你們?”
“沒有,說什麼,還會有更痛苦的事等著我們。之後石蟥趁機把我們背在背上爬下去,一路躲著人群向南移動,我們是想從鹽蜜高速逃回金絲雀城。”
伶鼬問:“這倆堵著嘴的是什麼人?”
“這是李荼女朋友,以及她哥,現在是人質。”
於是我也把我們的經歷簡單說了一下。
“所以……小柑妹妹已經逃出去了?”
“只能說逃出地下室了,我不知道她現在什麼情況。”
“唉,放心吧,肯定沒事。”
她倆隨便敷衍兩句,我覺得她們並不非常關心小柑和她另一個兒子的死活,不過我也能理解,她們提起翎雁的時候我也只能說出幾句空洞無助的安慰的話語。
我們走出樓道,發現果然是個寫字樓,金絲說她們感覺地面太危險,想從地下通道穿過,沒想到遇到了我們。我再次重見天日,但沒有一絲喜悅。
我說:“剛才你們說鹽蜜高速?”
伶鼬說:“對,我們分析其他公路應該都被逃難車隊堵死了,只有鹽蜜高速那邊的茶根收費站是僅限金絲雀城公民通過的關卡,沒有人往那方向逃,說不定交通會不那麼擁堵。我們其實也是知道這下邊有個停車場,想找個能開的車。要不先讓石蟥下去把反叛軍清理干淨,然後再下去開車?”
金絲說:“還是算了,咱們這邊又是傷員又是老頭又是小孩的,石蟥離開的這段時間萬一有危險主動找上咱們怎麼辦?”
……
(因為本篇視角切換比較頻繁,而我以Z某、小柑和小卡琳娜三個人為視角時皆為第一人稱的‘我’,所以為了避免混淆,在這里重復聲明,這一段是以Z某為第一人稱視角的。)
綜上所述,我們沒再回到地道里,再一次走在街巷之間。據說反叛軍大部隊依然集中在斗獸場附近,市中心依然還算相對清靜,但是左右兩側的樓宇里面無疑隱藏著人,時不時的我幾乎能感到有眼睛在盯著我們。
金絲說想找一輛能開的車,這倒似乎不是難事,盡管街邊的大部分車都被損毀了,一些樓後的小停車場還沒遭到破壞。我們很快找到一輛老式面包車,沒有防盜系統的那種,卡琳娜很熟練地拆開方向盤蓋,把啟動機线之類的一搭,汽車順利地啟動起來,我把李荼推上去,總算是松了口氣。
“你還疼嗎?”艾丹問他。
“我感覺不到自己的腳了。”
“堅持一下,堅持到金絲雀城,我們能讓你愈合如初。”
“我不想去金絲雀城!我要我爸!還有我弟弟!!!”
“我妹妹也去向不明,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在擔心。”
金絲不善駕駛,我負責開車,我把兩個人質推上車的時候他們又開始掙扎叫喚,如果說剛才是憤怒那麼現在可以看出完全就只有恐懼。金絲也建議說宰了他們,這種小人物沒有作為人質的價值,李荼又哭,還誠心把自己血甩得哪哪都是,他沒經歷過自己父輩爺爺輩跟金絲關系不好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曾經有個“干姥姥”叫富紅苹是被金絲弄死的,他只知道大家都是協會的,大人應該讓著小孩。
“別傷害雅羅嗚嗚嗚!!!!!”
伶鼬一把掐住小男孩脖子,我開車又沒法制止,不過我也確實有點煩了,熊孩子治一下也是好的。伶鼬的舉動起到了雙重效果,不僅李荼嚇得閉嘴,唔唔亂叫的兩個人質也安靜了,在這樣的情況下,金絲沒把他們宰了扔下車。
“就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南,就能看見鹽蜜高速入口了。”
我們從繁華的市中心駛入南區居民區,從靠近市中心的高層豪華住宅群駛入以六層住宅樓為主的老城區,李荼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這畢竟是他的地盤,他還指著窗外對雅羅說:
“看,剛才經過咱們學校了!”
被堵住嘴的雅羅點點頭,又看看紫頭發的女人,似乎怕她又掐李荼。我有點煩這熊孩子,倒不是因為他是小柑跟別人生的,跟那個完全無關,而是感覺這小孩也太虎了,言行舉止也沒腦子,不像他爸和他弟弟,倒是有點男性版本的小柑。我雖然嫌他煩,但是想想他腳受傷就是為了讓他媽跟他弟先跑,這也就是萬幸打腳背上了,要是打在致命部位怕不是救都救不過來,想到這里我就稍微釋然了,感覺他也實在是有許多的可愛之處。
行駛在居民樓之間,盡管路上沒有人,一切都安靜得可怕,我依然感到莫名的擔心,我時而能隱約看到有人在窗戶後面看我們,看見我們靠近了就把窗戶關上,也有的反過來,等我們靠近時就反而把窗戶打開,我真害怕開著開著突然車就爆炸了,把一車人全都炸成稀巴爛。在這樣恐懼的心情下,我簡直想跳車然後躲進旁邊的小胡同里不再出來。
然而很快我的“願望”就實現了,前方的路被幾輛車堵死了,更令我們感到不安的是,這是幾輛燒焦的車,明顯是在行駛過程中突然起火的,車里好像還有燒焦的骷髏。我提出就此下車,金絲也同意了。
卡琳娜說:“你,黏菌生物,你能聞見什麼嗎?”
石蟥說:“我嗅覺不太好啊,醫生說我有天生的慢性鼻炎。”
卡琳娜露出一個鄙夷的眼神,似乎想問為什麼黏菌生物也會有慢性鼻炎這種東西,不過我們沒有就這一問題進行進一步討論,我們來到一片熟悉的區域。
“這不就是十年前咱們決斗的那塊地方嗎?”金絲說。
“嗯。”卡琳娜點點頭。
李荼說:“離我們家不遠!”
他說的他們家就是南灘酒店,我稍微有點心里一顫,心想小柑會不會也轉移到這里來了,於是提出想去看看,但是金絲態度比較堅決,認為應該盡快到達鹽蜜高速,然後回金絲雀城去。這個問題一出,我們徹底產生了分歧。
伶鼬說:“我覺得去看看也無所謂,說不定有人知道翎雁在哪?說不定能看見彈塗她們?”
李荼也說:“沒准我媽跟我弟回酒店了,甚至說不定我爸也在!?”
卡琳娜有些反對:“我們現在需要的是盡管離開危險區域,我們有一個傷員和一個身體不適的老人。男孩,傷員就是你,你不能指望我們背著你周游洋鹽市,剛剛我背你的時候肩膀差點脫臼了。”
我說:“其實我覺得沒什麼不可以的,從這兒到酒店非常近,走路可能也用不了20分鍾,實在不行咱們開車去,總不能條條路都堵死了吧?”
就連艾丹也說:“葉甲和步甲在酒店,只要有她們在,我們就再也不用怕了。”
金絲的表情很凝重,她凝重時的臉很美麗,我忍不住摸了一下,她心不在焉地把我揮開:
“我本不想跟你們說我的胡亂猜測,但是現在我不得不說了。這些黏菌少女的智商很高,很會隱藏心思,偽裝表情,你根本不知道她們在想什麼。藍魚明明就是那麼一個花天酒地不務正業的花花公主,誰能想到她內心隱藏著這麼遠大而陰暗的志向?誰能想到她會翻臉?那麼會不會有別的黏菌女孩也投靠她了?或者從一開始就是跟她一伙的?而這之中會不會有金絲雀城黏菌體?”
伶鼬大概知道她的“胡亂猜測”了,用很憤怒的語氣說:
“你想什麼呢!?13年前反抗你的那批人都自己滾了!剩下的都是從內心深處對你忠誠的!好,就算後來新出生的五代體可能沒經歷過那次考驗,但是三代體你也懷疑!?葉甲和步甲你也懷疑!?13年前她們是以什麼樣的心態迎接咱們回歸的?她們是以什麼樣的忠心趕走米象那些逆反者的?你不覺得你的懷疑太過分了嗎?如果她倆也是叛徒,那我也不想活了,我干脆把自己剁了喂她們!”
“如果她倆真是叛徒,你把你兒子女兒也剁了喂她們?”
卡琳娜說:“這一點我同意金絲,我甚至敢打賭藍魚不是唯一一個反叛軍陣營的黏菌生物,她一定有黏菌體同伙,而她的同伙說不定就是你們金絲雀城的人。另外反叛軍難道不會把酒店作為主要目標嗎?我們過去能做什麼?如果我是反叛軍,我一定會用燃燒瓶把那地方點起來!現在酒店的方向沒有冒煙,說不定是因為已經被占領了,進一步猜測,也許你們說的‘忠於金絲’的黏菌生物已經公然表示叛變?”
李荼搖著頭:“你說酒店被占領……被占領是什麼意思啊……”
伶鼬對她說:“你也同意先逃出去?你女兒呢?她和那幫小邪教徒不是也在洋鹽市?”
卡琳娜說:“我要先確保我自己的安全,小卡琳娜能夠招呼好自己。”
金絲也說:“我難得和卡琳娜達成一致,說實話在金絲雀城我從來沒真正100%信任過任何一名黏菌少女,我能感到她們無時無刻不在對我產生食欲,她們日常嬉笑打鬧,仿佛在享受人類的生活,但她們明顯是在盡全力壓抑著本能,這份壓抑無法釋放,使她們痛苦,久而久之說不定就會使她們產生絕望和憎恨。而且她們體能強大,智商極高,是天生的特務,帶著天生的面具,甚至就連石蟥也一樣,她如果想的話可以隨時吃了咱們所有人,之所以還沒動口是因為想多攢幾個一塊吃。”
石蟥說:“您說這種話我簡直要哭了!我為了您可以不要命,您卻在……”
她的話被一串咳嗽聲打斷,弗朗西斯將軍的藥似乎沒起什麼作用,他也催促我們盡快離開洋鹽市,別再節外生枝了。
金絲終於喪失耐心,開始威壓我們了:
“雖然你們各有主見,但是我們目前匯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團隊,我、卡琳娜和弗朗西斯將軍姑且還算是協會的領導者,我們的決策並非毫無顧慮,我堅信我最終能說服你們,但我不想耽誤時間,你們沒有力量拯救失散的親朋好友,我希望你們先著眼於自身安危!如果你們說‘沒有誰誰誰我就不活了’那麼請便,去殉情我都不管你,但是看看你們身邊,Z叔叔,你還是那個甘願為情而死的20多歲的小伙子嗎?你不考慮自己的晚輩嗎?也許你的一些親朋好友會死,但你必須好好活著,你活著才能安慰那些活下來的人。”
她的話是說給我聽的,我意識到自己確實不能固執了,於是同意盡快撤離。看到我不再堅持,伶鼬也很快就改變了看法,同意金絲的決議。但她嘴上依然不肯吃虧,還在嘟嘟囔囔地說:
“……如果你說金絲雀城黏菌體都不可靠,那我們回金絲雀城就一定安全?再說了,誰說所有黏菌體都不可信的……”
她正說著,石蟥突然渾身一抖,差點把李荼甩下來!
“有我同類正在靠近!”
“誰!?”
緊接著不用問了,我們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們簡直心髒都嚇得爆炸了:貨真價實的黃蕉就懸浮在我們面前,背上是她專屬的F-219飛行器,不知為何身上還有血。她就是反叛軍口中的“生靈神”,藍魚的母親!石蟥擋在我們面前,但完全就徒勞的,且不說二代體和五代體的隔代強度差距,她的飛行器使所有其他同類在她眼中都是可以輕松碾死的螞蟻。
同行者都看向我,可能我是所有人里跟她打交道最多的了。
“黃蕉是吧……那個什麼……你怎麼來了呀?”
她輕盈地降落到我面前,目光掃視我們幾個,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們這麼怕我干嘛?”
金絲說:“他們說的生靈神,說的是不是就是你?”
“是我——就算是吧!但是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這次的事我可是一點都不知道!我過來是救我男人,現在他已經安全了,我隨便轉轉看看情況。”
“王沙漣安全了?怎麼安全的?”伶鼬焦急地問。
“我把他送到你們金絲雀城了,就在茶根收費站。”
我大喜過望:“鹽蜜高速情況如何?我們也想從那撤離!”
黃蕉看了一眼我身邊的卡琳娜,然後說:“你怎麼沒跟你女兒在一塊?她們現在正在高速入口守著呢。”
卡琳娜有些驚訝:“她們不是要去救別的教徒嗎?守在高速入口是要撤離了?而且她們人很多?”
“我看有一百多人吧,還有幾輛吉普車,匝道入口離這兒不遠,你們過去匯合去。另外我還看見了彈塗和她兒子和岳父,她們也都撤走了,文礙跟他們在一塊。”
我們都高興極了,原本仿佛處於一片泥潭之中,突然聽到這麼多人都逃跑成功了,瞬間覺得今天的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提出讓黃蕉護送我們步行到高速入口,她也很干脆地同意了,從這里到高速入口大概需要步行15到20分鍾。
金絲說:“我有點在意南灘酒店,我們剛才還在討論步甲和葉甲是什麼情況,她倆是我最忠誠的黏菌體部下了,按道理說她們應該很容易就從酒店里突圍出來然後過來救我們。”
伶鼬突然驚恐地說:“該不會是被她女兒藍魚給殺了吧!?”
黃蕉也說:“看來你們也知道了?確實我和王沙漣也發現了,藍魚似乎投靠了游行部隊……”
“反叛軍。”卡琳娜糾正她說。
“……嗯好吧,我女兒似乎確實是跟反叛軍一伙的,但是我實在想象不出她有能力組織起這麼聲勢浩大的毀滅性行動,她不是那麼有腦子的人……”
石蟥說:“你了解你女兒嗎!?你還評論她有沒有腦子?光說她是反叛軍這點就已經在你想象之外了吧!”
黃蕉懸浮在半空,俯視著石蟥,石蟥稍微有點害怕,我真怕黃蕉被激怒然後順手把石蟥給手撕了,據說她們對同類反而絲毫不留情。但是黃蕉降落下來,簡單地說了句:
“你說得對。”
我們各自交流了匯合之前的經歷,金絲甚至面對面見到了藍魚,更確定了藍魚與我們為敵這個事實,只是尚不確定她到底是不是最大的幕後黑手。
片刻之後我們看到了高架橋,上橋的匝道入口似乎確實停著幾輛車,一群穿黑袍的女孩正舉著槍在附近巡邏。
“二世神皇陛下!!!這麼快我們就又見面了!”
“蘿貝塔,真高興見到你們!”
接下來她們用意大利語交談片刻,表情都比較放松。至此為止我已經完全放下心來,感覺一段長征終於到達了終點。看到教會女孩們牢牢守住匝道口,就連金絲也露出舒心的面容,我聽見她對伶鼬說:
“想當年咱們在幾內亞看見黑袍教徒就像看見鬼一樣,沒想到有朝一日我看見她們能這麼開心。”
這群教徒看見我們就這樣步行過來,轉過一個十字路口出現在她們面前,也都充滿驚喜的表情,和卡琳娜擁抱。和小卡琳娜關系最近的幾個教徒里應該有兩個會說中文的,但是現在都沒在,除此之外能跟我不用翻譯直接交流的也只有本地教徒了。她們本地教徒的領隊是個名叫陶婷菲的女高中生,她也過來叫我“主人”,我有些不自在,讓她叫我叔叔就行。
“三世神皇陛下先是和北區的警衛隊匯合,然後把我們從展銷會場81號館救出來,再輾轉到這里,守住鹽蜜高速入口,把幾百個平民讓金絲雀城的文礙帶到茶根收費站。現在她想救兩個被困在南灘酒店的教臣,但是酒店被包圍了,里面的人用家具組成路障,外面的人進不去。”
伶鼬說:“我們也有些朋友在酒店里,也聯絡不上,也不敢靠近,那地方肯定是反叛軍的首要目標。”
陶婷菲說:“沒錯,我們也聯絡不上里面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也無法協調行動,不能里外夾擊進行突圍。但是我們進行了一系列猜想,猜想那地方應該有逃生用的地下通道,只是不知道出口在哪,神皇陛下猜測是在南郊的一棟小房子里,是李總統的秘密基地,她和另外三名黑燭教臣去親自調查了。”
她一說小房子,我首先想到的是十年前李裂綁架小柑時候的那個地下室,那次是小卡琳娜來救我,那個地下室也確實夠神秘,她會把那地方和南灘酒店逃生通道聯想到一塊也理所當然。我問李荼,李荼表示沒聽說過有什麼地道。陶婷菲說小卡琳娜只帶了三個人過去,加起來才四個人,我瞬間又開始不放心,同時我又想到小柑,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兩個人正分散在這座危險的城市的不同角落,我自己安全了又有什麼意義?卡琳娜看出我的憂心,和我拉了拉手,她似乎不怎麼擔心自己女兒。
她拉著我的手說:“我們可以從附近找一輛汽車,然後順著鹽蜜高速到金絲雀城去。”
“咱們……兩個?”
“我們同行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魔頭金絲。”
金絲也說:“是的,我們所有人都有牽掛的親朋好友尚未撤離,但是我們沒什麼能幫上忙的,也沒有能力營救,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確保自身的安全。”
我知道金絲也變了,很難說變得更加穩重還是膽小了,當年她為了救伶鼬可以單槍匹馬背上羽化飛行器追飛機,而如今她沒有意願再冒險。伶鼬似乎有些不快,她可能隱約希望金絲能像當年救自己一樣去救翎雁,但是這個話題剛才也討論過了,結論就是先確保自己的安全。我們在教會女孩的幫助下很快又找到一輛勉強能動的面包車,用搭线的方式打著火,扔掉里面拉的幾箱火腿腸,讓弗朗西斯將軍和李荼先上去。
李荼說:“爸爸媽媽和弟弟還沒逃出來……”
我說:“我知道,如果他們都死了你就給我當兒子吧。”
李荼終於哇地一聲哭出來,我也只是嘆了口氣。隨後金絲和伶鼬也上來了,伶鼬的兒子艾丹也在默默流淚。卡琳娜坐上副駕駛,開車的依然是我,然而我不著急上車,有些乘客依然沒有就位。
石蟥說:“我留在這里找翎雁。”
卡琳娜很不高興:“我說了所有人先盡量確保自己的安全!這一點不分人類還是黏菌生物。金絲雀城城防士兵已經被藍魚干掉好幾個了,你憑什麼認為自己就能比我們安全!?”
伶鼬也說:“你回來!你連羽化飛行器都不會用還能干什麼!?最後就算翎雁活著但是你死了,她也肯定沒法釋懷!”
石蟥趴在地上說:“我只是個小侍女,或者連侍女都不算,端茶倒水都做不好,只是毫無用途地跟在她的身邊,她生氣了踢我兩腳,我也就算是有存在的意義了。如果用我的死能把她換回來,我就算被藍魚碎屍萬段也在所不辭!金絲校長,伶鼬副校長,讓我去吧!”
金絲說:“我不能讓你去!我命令你上車!跟我們回金絲雀城!”
石蟥顫抖著流著眼淚:“為什麼……???我不能理解……!!!為什麼不讓我去!!!用我的卑微的生命換回翎雁大小姐,或者哪怕只能換來一點她獲救的希望,不也是理所當然嗎?為什麼不讓我去……”
卡琳娜急得錘窗戶:“我們好不容易剛說服了所有人一起撤離,你就別節外生枝了!如果你不上車的話,我真怕你家主人伶鼬跟你一起跳車去找翎雁!”
她說這話不假,我真看到伶鼬再次產生動搖,有點不想跟我們走了。卡琳娜的這句話還是很有說服力的,石蟥猶豫片刻,也跟我們上了車。
我在坐上駕駛室之前,解開了雅羅跟她哥的手腕,也不堵著他們嘴了。他倆突然顫抖起來,跪下求我別殺他們。李荼也不再哭,搖下車窗看著他們。
“放了吧。”金絲說。
他們遠遠地聽見了,朝著車的方向跪下磕頭感謝,眼睛里充滿了淚水,相互抱在一起。然後她哥站起來,一刻也不再停留地趕緊拽著雅羅跑了。
“雅羅!!!”李荼還在車里喊。
伶鼬不屑地動了下鼻子:“哼,兩個小反叛軍,還不如順手宰了!”
我坐上駕駛室准備出發,把車開到匝道口,正要駛上高速的時候,窗外的小教徒們一片叫喊,我往窗外一看,雅羅跟她哥又回來了!她哥小跑著拽著雅羅,向我們這邊跑來,雅羅反而一個勁地往後退,就好像嚇壞了似的。
盡管他們剛離開我們的視线20秒,名叫凱佩斯的小教徒依然把他倆攔下,示意他們脫光衣服。她哥一點也沒猶豫,邊脫衣服邊喊著我們等等,說是有話要跟我們說,雅羅自己似乎也不知道他哥要干嘛,莫名其妙地也被扒光了衣服。李荼看得又憤怒又面紅耳赤,但又慶幸再一次看到雅羅。這群謹慎地小教徒最後檢查了他們的口腔和肛門,檢查了女孩的陰道,確認里面沒有炸彈,允許他們靠近面包車。
我也有點謹慎,掛著一擋隨時准備給油就跑,不過他們確實沒打算對我們不利,雅羅她哥不再恐懼,第一句話就問我:
“你們是不是要去金絲雀城?”
“是……”
“你管呢!”伶鼬打斷我的話說。
突然她哥又跪下了,仿佛這是他表達卑微的唯一方式。但這一次他不是在惶恐求饒,而卻是表達自己的訴求:
“求你們把雅羅也帶走吧!”
我稍微一愣,雅羅自己似乎也是猛然一愣,李荼倒是先來勁了:
“好啊!!!!”
伶鼬一捏他後脖頸:
“好什麼好!李家的死慫孩子!你自己去過金絲雀城嗎!?你倒有發言權了?”
雅羅也跪下來哭著抱住她哥,她哥的J8就在雅羅臉蛋旁邊晃來晃去,李荼看得眼睛都圓了。
“我不走!我不去金絲雀城!我要跟你在一起!!!”
“滾!臭畜牲!我早不想養你了!你還有臉說不想走!?”
“哥!!!?你早不想……!!???”
“愛想不想,Z叔叔開車!”伶鼬毫不耐煩地跟我說。
金絲卻很感興趣,問我說:“為什麼李裂兒子這麼護著他們?”
“這小姑娘是李荼女朋友,這男的是她寄養宿主,然後李裂倆兒子一直隱藏身份上普通小學,到今天他倆才知道李荼是李裂兒子。”
金絲點點頭:“哦,我大概能想出什麼意思了,挺好,上車吧。”
這次輪到伶鼬一愣:“你瘋了!?他們可是反叛軍!”
“這不是回心轉意了嗎?”
“還是怕死。我看他們不順眼,我沒帶槍,你把他們給我打死!”
“算了算了,上車吧。”
不等伶鼬再次發言,李荼就興高采烈地拽開車門,雅羅她哥把她一推,李荼把她一迎,赤裸裸的一條小姑娘就被弄進面包車。李荼還不好意思,小姑娘只顧哭著。
“太好了!太好了!!!謝謝金絲校長!!!謝謝!!!”她哥對著面包車不停磕頭。
我正准備起步離開,金絲對車窗外說:“你也上來吧。”
伶鼬這次更吃驚了,但也似乎懶得爭論,揮揮手表示無所謂,靠在破爛的車座子上閉目養神。她哥可能覺得自己聽錯了,愣了幾秒,直到我讓他趕緊上來,他才顫巍巍地爬上車,伶鼬就像躲避病毒一樣離他倆遠遠地,也護著艾丹不讓他觸碰到他們。這下雅羅可算破涕為笑了,撲到她哥身上抹著眼淚互相親,李荼也為他們高興,但是看到這倆不穿衣服的人摟摟抱抱如膠似漆的樣子又把牙咬得咯咯的。既然所有人都上來了,我也就正式出發,卡琳娜囑咐小教徒們也盡快撤離,實在救不出同伴就別救了。
弗朗西斯將軍問剛才的一幕是怎麼回事,卡琳娜說給他聽,他聽完後搖搖頭,建議金絲殺死他們。不過金絲依然很堅決,不知道是在照顧誰的面子,按道理說她總沒有理由照顧李裂兒子的意願,我也沒說要把這兩人帶上,也許對金絲來說弄死他們和施舍他們都是無所謂的事,她只是享受這種掌握別人生死大權的快樂。
艾丹也是性格很直率的小男孩,他也說:
“這兩個人背叛了自己的組織,而且背叛得很徹底,方式也非常可恥,盡管今天他們由敵人變成了朋友,但是未來的某一天說不定會再反過來背叛我們!”
“不會的!”李荼辯解說。
我心里知道確實不會,他們進了金絲雀城就會被視為公民,有吃有喝,享受福利,這是世界上幾十億人都夢寐以求的待遇,當然不會吃飽了撐的再進行什麼反叛活動。
“李荼!!!謝謝你!!!”這小姑娘轉身也抱著李荼說。這下李荼可高興了,手都不知道放哪,臉紅得像即將窒息而亡似的,良久才碰了碰小姑娘的赤裸的後背,兩個人緊緊抱住。
我們行駛在鹽蜜高速上,一路高架,暢通無阻,也沒有別的出入口,終點就是我們的家鄉甜水市,也就是現在的金絲雀城。兩側有些四軸無人機在追隨我們,不過沒有下掛武器,就是些攝像頭或監聽器之類設備。
金絲搖下車窗朝它們高聲喊:“UNGMC為什麼還不派軍隊來鎮壓!?我知道你們在周圍有七個直升機基地!為什麼不開過來!!!?”
然而回應我們的只有惱人的嗡嗡聲。
伴隨著惱人的嗡嗡聲,我們沒什麼意外地到達了茶根收費站,不少城防士兵正聚集在收費站的另一側,懼怕條約而不敢越界半步,迎出來的只有人類,文礙首先把金絲抱住。
“你們沒事吧!?”
緊接著我看到了王沙漣,還有彈塗和她岳父和兒子,原來已經有不少人通過鹽蜜高速逃回金絲雀城了!我焦急地在人群里環視,沒有找到我想看到的面孔。
“爸爸媽媽沒在……”李荼黯然地說。
“他們一定不會有事的!”雅羅這個剛叛變的小反叛軍毫無根據和說服力地安慰他說。
“嗯!”李荼重重地點了下頭。
伶鼬和彈塗緊緊擁抱,也和王沙漣擁抱片刻,然後焦急地向幸存者們打聽:
“你們誰看見翎雁了?誰有我女兒的消息?”
“沒有……”眾人都說沒有。
我們走進休息區,洗洗澡吃點東西,我們在慶幸自己逃亡成功的同時,每個人的頭上都仍籠罩著揮之不去陰影。
……
……
……
(小卡琳娜的第一人稱視角)
我、迪莉婭、碧安卡和塞布瑞娜在這個令人發毛的地下室里待了整整一小時了,也沒找到幻想中的所謂的“通往南灘酒店的地道”。我們最終不得不下結論了:這條通道不存在!得出這個結論之後,我們的本次行動顯得更加愚蠢而盲目,而且意義不明。
“我們唯一的收獲就是這堆看起來很好玩的刑具。”迪莉婭說。
“還有幾台閃閃發光的電腦。”塞布瑞娜也說。
然而我突然一愣,意識到自己有些蠢,她們三個從小從戰場上長大的小姑娘沒有這方面知識,我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現代人,我為什麼沒在第一時間檢查這里的電腦?
“再等等,我看看這里的電腦。”
碧安卡有些開心,她總覺得自己的“預感”沒錯,總覺得尚有线索可尋,但是塞布瑞娜非常不高興地拽我袖子,她總怕反叛軍會誤打誤撞地找到這間地下室。
“你不能說這棟房子在樹林里很隱蔽,反而其實非常可疑!如果我在荒無人煙的樹林里看到一棟房子,我不會以為它是一間公共廁所。”
我無視她和迪莉婭的反對意見,開始檢查那些電腦。這是幾台非常巨大的服務器,我在我爸爸店里見過,配置應該是最高端的那種,而且好幾台連在一起,不過與之不相稱的是一台不知什麼年代的CRT顯示器,而且質量也不是很好,我晃晃鼠標,激活屏幕,屏幕閃爍著發出泛黃的光芒,系統倒是更新過,最近一次更新是上禮拜。右下角是網絡連通的標識,音量也是調到最大,我點了幾下音量調節,從我們左側發出輕微的咚咚咚聲,迪莉婭嚇了一跳,我往左一看,看見一個大得離譜的耳麥,像是個暖耳罩子,音量調到最高可以當音響。再看電腦,桌面上都是常見的系統圖標,回收站之類的,唯獨有個雪山形狀的圖標,文件名是“視頻通話”,我稍微有點緊張而好奇,我們之中只有迪莉婭一點中文都不會,我跟她說這幾個字是視頻通話,她說讓我點開看看,說不定有线索。
雙擊軟件的一瞬間,我甚至都沒進行別的操作,耳罩子里就傳來嘟——嘟——的撥號聲,我把耳機拿到我們四個面前,咽了口唾沫。嘟嘟聲只響了不到五秒,就有咔嗒一聲電話被接起來的聲音。
“喂?”對面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就好像是個得了扁桃腺炎的小男孩。
盡管軟件名叫視頻通話,我沒看到任何視頻,桌面上只有個漆黑的界面,也只能聽到聲音。然而對面還沒說出第二句話的時候,碧安卡突然發瘋似地把我擠到一邊去,驚喜若狂地嚎叫著說:
“是我丈夫!!!!這是我丈夫!!!!!”
我:“???????????”
“喂?”對面又喂了一聲。
“是我!!!!是我!!!!!!”
“碧安卡?”
“是的!!!!!!我們有個三歲的女兒!你還沒見過!”
我:“?!?!????!??????”
塞布瑞娜說:“這真是有點意外,沒想到他們居然和李總統有聯絡。”
我更疑惑了:“他們!?你說的他們難道是……”
沙啞的男孩聲音說:“我也聽說洋鹽市出事了,想求我父親幫你們,但是他說自己什麼也做不到,還說我最關心的人都不會有事的。”
碧安卡更激動了:“是的!我們目前都還沒事,替我謝謝他!但是情況嚴峻也是真的,很多無辜者都死了——至少是我們觀念中的無辜者,叛亂者甚至不放過孩子,那些孩子只是被父母帶來旅游,享受博覽會,體驗一下屠宰的樂趣,就被殘忍的叛亂者殺死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母親說反抗者有理由憤怒,而且她從來不支持肉食產業協會。但是總之我確信你跟你的那群朋友們肯定不是邪惡的人。我父親想找個機會見見你和咱們的女兒,也就是他孫女。”
說到這里我也大概明白對方是誰了,前幾年參加教會戰爭期間有一小伙人以保鏢的名義跟隨我一起行動,後來證實他們並不很在意我的死活,只是來完成一項黏菌生物抓捕任務,順便讓小孩受點教育。他們本是和我完全無關的人,是金絲雀城原副校長“白大夫”的親信,其中包括他兒子白眠,綽號“Mr. Cotton”。在漫長的旅途中,當時年僅9歲的白眠和我的心腹部下碧安卡產生了意料之外的愛情,這個成長於戰火中的16歲女孩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快樂。深受傳統教育影響的白眠有著令我無地自容的貞操觀,他自認為和碧安卡既然互為初夜對象就必須以夫妻相稱,教會戰爭結束之前碧安卡就有了身孕,兩人在感情方面表現出與年齡不符的高度成熟。戰爭結束之後白眠一行人回到了世外桃源般的北極物種研究院,也就是他們的家,而碧安卡帶著腹中的女兒留了下來,輔佐我進行瑟米西沃安外交事務。重拾學業、處理教會事務、獨自照顧女兒,碧安卡把一切做得近乎完美,她表現出的超凡的精神力絲毫不亞於其他幾位瑟米西沃安新生代的高層領導者,是個令我敬佩而仰慕的同齡人。
暫時回到眼下,我意識到對面這個沙啞的男聲就是白眠,碧安卡比我早一些聽出了他的聲音。所以於是也就是說:在李裂的秘密基地里,藏著一台電腦,桌面上除系統文件外的唯一軟件,雙擊之後不用撥號也沒有任何選項,直接連通了一條通話线路,就是通向北極物種研究院的!?我對白大夫這個人只是有所耳聞,從沒見過他,只知道他駕駛著一條航母從洋鹽市逃到北極,逃脫了金絲雀城和UNGMC的追捕,建立一座冰上城市,與世隔絕,潛心研究。現在看來他和協會依然保持著密切聯系?利害關系難道有一致之處?
懷著這樣的疑惑,我殘忍地打斷了他們的敘舊:
“是小棉嗎?我是卡琳娜,為什麼洋鹽市會有直通到你們那的秘密專线?”
“卡琳娜公主?好久不見!”
“雖然咱們分別的時候我就不是公主了……先回答問題,我們趕時間。”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當時還沒出生,不過據說我父親當年叛變金絲雀城的行為受到了全世界的反對,唯一支持他的就是肉畜協會理事會——當然是除金絲雀城之外的幾方,包括你母親。他們幫助航母“平衡號”逃離,後來我們需要的物資和研究材料也是通過協會弄到的,其中有些放射性材料只存在於超級大國,於是在協會的聯絡下,極光城的最大供應方成為了俄羅斯。”
“極光城?”
“對,我們的新名字,我父親喜歡這里的極光,而且我們看起來也確實像個城市了。”
雖然白眠說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所說的事實已經基本上把肉畜協會和“極光城”的密切關系解釋清楚了。我聽說過協會和俄羅斯關系密切,也聽說過金絲雀城獨立初期得到過“協會+俄羅斯”這個密切組合的全力扶持,那麼他們為什麼還要扶持一個遠在北極的“第二金絲雀城”?而且是在金絲雀城成立僅七年,還在上升期的時候!?
塞布瑞娜突然一針見血地說:“這些信息和咱們眼下的行動一點關系都沒有!差不多停止閒聊吧,他現在幫不上咱們。就算知道協會和極光城聯絡密切,也無助於尋找密道!”
“什麼密道?”白眠問。
於是碧安卡不顧塞布瑞娜的不耐煩,把自己的“密道猜想”簡單地講給丈夫聽。我也趁機和迪莉婭解釋了剛才的對話。
碧安卡很努力地解釋:“……我們的朋友布萊歐娜被困在南灘酒店,記得她嗎?被炸斷了一只手,後來在我們的後方負責種土豆的那個女孩……”
我以為白眠就是姑且一聽,然後鼓勵我們繼續努力之類的,誰知他說:
“據說曾經沒有人比馬堪叔叔更熟悉洋鹽市的秘密通道了。竹象阿姨,幫我叫一下馬堪叔叔。聽說他被金絲打掉一只眼睛之後對我父親產生叛逆,獨自到洋鹽市成立黃三角會分部,進行艱苦而隱秘的地下工作,人稱‘獨目馬’,直到我父親叛離了金絲,他才重新原諒我父親,帶著自己的部下一起登上航母。而在此之前,前前後後七年多,他把洋鹽市的地上地下都摸透了。”
塞布瑞娜說:“那並沒有什麼用,航母離開洋鹽市已經是13年前了,在那之後他不知道洋鹽市規模擴大了幾倍,人口增長了多少,說不定他熟悉的那些通道早已被填平了,或者改造成了地鐵。他甚至不知道咱們在什麼地方,我總不能跟他說,我們正呆在一個你走之後李裂才修建的秘密地下基地里。”
白眠的聲音被一個更成熟的男性聲音替換了:
“你是說南郊樹林里的那個地下室嗎?那個早就有了。”
“Mr.Blinder!?”迪莉婭問。
“是的。”他用英語回答說。
他比小棉更加寡言少語,但也更能抓住重點,我們對他為什麼知道這間地下室不感興趣,所以他直戳了當地說:
“從你們所在的地下室到南灘酒店有條路。地下一層的天花板,所有燈泡都是E27螺口的,唯一有個E14的,這盞燈正東一米半的天花板,用錘子用力敲。”
仔細一想,從地面到地下一層之間的高度果然是能容得下一條地道的!我們只想到在牆上和最下層地面找機關,沒想到在地下一層的天花板上找。
迪莉婭說:“你得告訴我們具體哪盞燈,你走之後難保李總統沒把所有燈具重新更換過……”
“我沒親自看到過,只有別人給我的口頭情報,我全部轉告給你們。”
“我這就去!”碧安卡激動地抄起一把扳子。
“不過不是直達的,洋鹽市的秘密通道比蜘蛛網還復雜,你們恐怕會遇到不止一個岔路,不熟悉的人可能會被困死在里面。何況正如塞布瑞娜所說的,不知道我走之後這些通道保留了多少,可能完全不存在了,可能部分被填埋,可能出口被擋住,可能有易塌陷路段,相比於你們的朋友被困在南灘酒店,我覺得你們幾個貿然鑽進地道才更危險。”
碧安卡姑且放下錘子,迪莉婭問:
“那麼有沒有可能性,南灘酒店的員工打開地道入口讓顧客逃走?李裂的部下應該有熟悉地道的?”
馬堪嘆了一口氣,他似乎很不耐煩於要跟我們從頭解釋:
“你們是不是傻子!?洋鹽市是UNGMC許諾給協會的,自從第一版《洋鹽條約》簽訂以來他們就不再是恐怖分子了,是洋鹽市的合法擁有者!他們有什麼挖地道的必要性?我們這些反對人口交易的才是恐怖分子,才是地下黨,才有挖地道的動機!大部分是義援會挖的,我們黃三角會也挖了一部分,不代表我跟他們是合作關系,只是各個組織挖的地道不可避免地連成了一個公共空間,也有些連著地鐵站或地下通道、高層建築的地下室之類的,意見不同的組織也會在里面火並,甚至包括當時的瑟米西沃安教會也挖過一些,因為金絲雀城沒給教會許諾一寸洋鹽市領土。”
顯然陶婷菲沒從她的前任繼承到地道相關的情報,否則她早就說了。
“我明白了。”塞布瑞娜說。
“明白什麼了?”我問。
“我明白了:碧安卡幻想中的地道雖然真的存在,但不僅不能為我們所用,反而是反叛軍的工具!說不定他們這會兒正在地道里談笑風生,討論該怎麼追捕瑟米西沃安神皇,咱們上去會跟他們碰個正著,然後他們就開始准備烤架了。”
馬堪說:“別把義援會想得那麼邪惡,不排除有少數敗類,但多數成員憎恨殺人取樂,如果他們實施虐殺,那只能是發泄仇恨而非從中享受,所以他們多半會給你們個痛快,不會烤你們,除非你們吃過的肉畜里有行刑者的親朋好友……”
迪莉婭說:“我們這半年吃的人有一整公共汽車。”
我很沉默,意識到塞布瑞娜說的是對的。地道雖然村莊但根本不能稱為“碧安卡幻想中的地道”,她幻想的是李裂挖的酒店逃生通道,但馬堪說的卻是反叛軍的地下大本營!隧道十多年前就挖到了李裂的秘密基地,仔細一想平添恐怖!
碧安卡說:“我們的行動結束了,到此為止吧,開車回去,回到高速入口,然後順著鹽蜜高速逃到金絲雀城,文先生會讓我們進去。看來我們不得不放棄布萊歐娜了,不是我們無情,而是不能因為救援再損失更多人。如果卡琳娜死在這里,布萊歐娜就算活下來也會自殺,同時我也會。我無意義地堅持了太長時間,早該聽你們的結束行動。”
“同意。”
“同意。”
迪莉婭和塞布瑞娜說完之後看向我,我看著碧安卡的臉,看了她將近半分鍾,看她不從我的視线上挪開半秒,才遲疑地點點頭。
“您再幫我們把白眠叫過來,碧安卡可能要跟他說個再見。”
“我就在旁邊。”小棉說。
碧安卡說:“我們決定不進隧道了,會以最快速度撤離洋鹽市,卡琳娜和我們在一起,我不能不考慮神皇的生命安全。”
小棉舒心地長吁一口氣:
“呼……那還行,也有道理,首先以你們的神皇為重,當然你也要保護好自己。轉告卡琳娜公主,不是說事必躬親才是好的統治者,自己冒險拯救部下也說實話有點不可理喻,我父親說很多時候都要做出小的犧牲以大局為重,如果是布萊歐娜姐姐本人在你們面前,她也會說:寧願自己死一萬次,也不願讓卡琳娜公主有億分之一的生命危險。”
“是的。”碧安卡說。
“真想盡快再見你,懷念和你抱在一起的感覺!”
“我也是!”
“也想盡快見到咱們的女兒,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自己爸爸只比自己大九歲,想象不出以後咱們一起生活會多歡樂。”
“忘了她吧。”
“嗯!???”
“她和布萊歐娜一起在南灘酒店。”
“什——???!!?!!?!!”
“好了我們必須趕快回程了!眼罩先生請幫我向我丈夫道歉吧,他有太多想說的話,已經耽誤了我們太長時間,我們的處境不安全,對神皇陛下很不利,必須切斷通話了!”
“明白,再見。”
對方很干脆地切斷了通話,我們稍微對著屏幕愣三秒鍾。
“走吧。”塞布瑞娜說。
……
無意義地又浪費了十多分鍾,我們趕緊往回走,順著樓梯往上爬,爬到地下一層,從樓梯口可以感受到來自地面的冷空氣,我們仰視這段樓梯,確實比地下室的層高要高多了,也就是說從這里的天花板到地面之間有著至少兩米的土層,這之間足以容下地道的高度。
我突然有些好奇:“稍微等等,我去看看是不是真有個窄口燈泡?”
塞布瑞娜狠狠瞪我一眼,我趕緊解釋:“就是有點好奇,沒有別的想法,地道行動徹底放棄,只是看看!”
迪莉婭知道拗不過我,趕緊對另外兩人說:“快點分頭找,分頭行動,這層天花板上也就不到10個燈泡,不會耽誤半分鍾時間!”
碧安卡先行動起來,一個個排除,塞布瑞娜也皺著眉頭仰視燈泡,擦擦被晃出來的淚水。果然只用半分鍾,迪莉婭讓我們過去。
“這里有一個,燈座和別的不同,是窄口的!”
馬堪說這地下室早存在了,看燈座還真有可能,這些泛黃的燈座可能有超過50年歷史,毫無裝飾地擰在天花板上,而燈罩也就是個普通的塑料盤子,蜘蛛網沾滿了灰。唯獨有個窄口燈座看起來沒那麼黃,雖然也至少有20年歷史了,但質量明顯比其他的好得多,當然重點不在燈泡,而在於它正東1.5米開外的天花板。
這塊天花板和周圍的沒什麼區別,刷著石膏粉,有些開裂,有些鼓包,一碰就會脫落下來一片牆皮,也難為李裂那群部下這麼久都沒閒得把牆皮給捅下來。我搬凳子站上去敲了敲,果然聽到上面是空的,抬手推幾下,除了摁掉幾塊牆皮之外,也果然覺得有點松動。把周圍一大片牆皮都鏟下來——不顧塞布瑞娜的催促——牆皮下面還真露出一個正方形縫隙,半米見方,中間這塊板應該就是門,不過也沒有把手,拽不出來,縫隙也細到幾乎看不見,更塞不進工具往下翹,所以只能往上推。
當我試圖推的時候,塞布瑞娜終於忍耐不住怒火了:
“你覺得這很好玩!?還是覺得剛才的話很難理解?這是反叛軍對協會設施的滲透,這上面可能通往他們的地下基地,眼罩先生認為義援會不算邪惡,但他不知道如今的義援會和黏菌體邪教勾結在了一起!再或者,就算隧道已經廢棄不用也有可能在里面迷路,無論哪種對我們來說都是死路一條!”
我趕緊跳下凳子:“你說得對。”
迪莉婭終於終於松了口氣,她急得連眼睛都快掉出來了。我們徹底離開地下室,不再有一絲其他想法,向地面走去,走上樓梯。外面很冷,碧安卡把剛剛敞開的羽絨服拉鏈拉上。把地道撇在腦後之後我也逐漸放松下來,盡管很對不起布萊歐娜,對不起碧安卡的女兒,但我實在沒什麼可做的了。
“……我得想想怎麼和金絲雀城的人相處,說不定她們會把我們像俘虜一樣關起來,連熱水都不給我們,到那時候我會用我的狙擊槍的槍托錘爛她們的臉!”塞布瑞娜嘟囔著。
“聽!”碧安卡突然說。
我們幾個都本能地安靜下來,屏住呼吸聽,聽到從我們剛剛離開的地下室傳出一陣不小的響動,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塌了下來!
塞布瑞娜毫無道理地責備我:“你沒放好椅子!?還是說你把那塊門板推得松動了,使它從天花板上掉下來!?”
我一把抓住她領子:“你看見了!你看見我根本就一碰沒碰!”
“你鏟掉了那些牆皮!”
“牆皮又不能承重!”
“別吵了!!!聽!!!!!”
迪莉婭直接伸手捂住我們嘴,馬上我們意識到不太對勁!因為響動似乎還在繼續進行,椅子也被挪動了,傳出一些咣咣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弄塌了整個天花板!?但迪莉婭第一時間反映過來了:
“下面有人!!!”
我們都把槍掏出來。
果然正如她所說,下面似乎有人的聲音,有腳步聲,挪動東西的聲音,喘息聲,還有些自言自語,我聽到有個年輕女性用漢語說:
“這是什麼鬼地方……”
但她沒有得到回復,應該是自言自語無誤了,我們在樓梯口聽了半分鍾,確認只有一個人。
“聽起來很耳熟。”迪莉婭說。
迪莉婭不會漢語,但她說聽起來耳熟,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楊小疑,但楊小疑完全不可能出現在這地方,她正在北區疏散平民!或者難道是陶婷菲?她從之前的本地教徒口中得知地道的秘密也有可能,但我又覺得不是她,我聽完全不像是她的聲音。我也覺得有點耳熟但又想不起是誰。
目前有四個疑惑:她是誰?是從哪里出現的?是因為知道我們在這里才出現的嗎?她又有什麼目的?我們用眼神交流五秒,始終阻止我節外生枝的塞布瑞娜居然說:
“下去看看。”
沒有異議,我們四個貼著樓道牆壁往下挪,握緊武器屏住呼吸,迪莉婭打頭陣。我們挪到剛剛捅天花板的房間門口,響聲是從這里傳出來的,而且此時還有聲音,對方居然恰好來自馬堪所說的地道,剛剛的巨響就是她把門板推下來掉到我擺的椅子上!
一切就緒之後,迪莉婭向我們擠一下眼睛,雙手握槍指向前方,猛然衝進去!
“不許動!!不許動!!!!”
“啊!!!!!!!?!?!???”
里面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反而是對方被我們嚇著了,迪莉婭說了句:
“沒有武器。”
我們走進去,都有些驚訝,眼前這個灰頭土臉的長發女孩穿著緊身牛仔褲和短款羽絨服,正坐在凳子上揉膝蓋,不是別人,正是和我們在斗獸場里分別的————
“千惠子!!?!??”
“哇!!!!是你們啊!!!呼——————!!!這是哪!?”
塞布瑞娜完全沒對她放下槍:
“先回答我們的問題:你是來做什麼的!?”
“我?我來找援軍!我們有一群人被暴亂分子綁架了,其中還有幾個協會高層,只有我逃了出來,我要找人救他們!你們……為什麼這麼緊張?”
我們仰視天花板,果然剛剛我們看到的正方形板被捅下來了,露出一個漆黑的大洞,里面還不斷小股的砂石落下來,看起來非常危險。
迪莉婭說:“問問她從哪來,是怎麼知道這條地道的!”
我問了之後,千惠子驚慌地說:“我不知道從哪來,我們被塞進車里蒙上眼睛,然後再被解開的時候就在一個倉庫里!倉庫里關了許多和協會相關的重要人士,據說要等多抓幾個再一起公開處決,我剛到的時候就已經有30多個,後來又陸續有新的被抓過來,我們逃出來的時候已經有50多個了。”
“你們!?”
“降りて。”千惠子仰頭說。
我們幾個心里一驚,用槍指著天花板,幾秒鍾後又跳下來一個人,是千惠子的老公。他掉下來,環視我們,舉手投降,我們把槍口從他臉上挪開。
碧安卡問:“還有別人嗎!?”
“沒有了。”
“你們怎麼知道有地道?”
“我們幾十個人被關在一個倉庫里,抓我們的是個名叫信魚的義援會指揮官。後來小柑夫人來了,她把一張紙條扔到倉庫一角,我在她扔紙條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大洞,就是這個地道的入口,而她扔的紙條上畫的就是地道的地圖。”
我心里一緊,難道小柑媽媽也被抓走了?
千惠子給我地圖,是用手畫的,簡直比東京地鐵圖還亂,而且沒有比例尺,也沒有任何地名,或者說任何文字都沒有,完全就是一團亂线,唯一有些標記是千惠子在迷宮里自己標的。
塞布瑞娜說:“所以你被關在一間倉庫里,主夫人恰巧知道那間倉庫里有個地道入口!!?解釋一下這個邏輯!”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知道!我們沒時間細問!其他有些人反對由我去找援軍,反對我把丈夫也帶走,怕我不再回去了,但小柑夫人明顯很急迫,她似乎只能暗示我,不知為何她和義援會的人在一起。”
千惠子的描述也含糊不清而玄幻,更增添了她們的懷疑。我看看手繪地圖,每根线的終點應該就是一個出口,但我不知道這里對應地圖上的哪個點,也不知道千惠子是從哪逃出來的。
我問:“所以你跳出地道前,不知道我們在這兒?”
“我怎麼會知道?我在地道里一心只想盡快找到一個出口,隨便哪個都行!”
“那應該就是巧合了。我們是這樣……”
我把槍放下,一邊敘述我們的經歷,一邊把千惠子的褲子脫掉看她膝蓋上的傷。她的傷像是被鈍器打的,青了一長條。
“所以說,這里是南郊森林?”
“對,李總統的秘密基地。”
千惠子又拿起地圖:“那麼我可以反推出……”
塞布瑞娜又在不高興了:“我們——可以相信她!?”
我睜大眼睛簡直想把這個碧池踹到海里去,但我用另一種極端的方式,把臉湊近千惠子,和她緊緊吻在一起,吻了幾秒再抬頭看她們三個:
“這是我的戀人!直到現在也是!”
“卡琳娜~~~”千惠子溫順地摸著我的臉。
“何況她要帶我們去救小柑媽媽!你們難道沒聽見嗎!?或許你們對小柑媽媽不熟,對她也沒有感情,但我要告訴你們,她和我的親生母親,神皇卡琳娜二世,甘願為對方付出生命!”
塞布瑞娜說:“我知道!當年神皇陛下和主夫人做愛時經常讓我們侍寢,端茶倒水遞紙巾,偶爾也會一起玩,我有幸被她們照顧過兩次,是十年前的博覽會,我很懷念那些‘男性止步’的性愛活動……我說這些是想證明我並非沒有感情!我也會在危急時刻為主夫人獻出生命!但是————”
“但是?”
“但是想想眼罩先生說的話!我們首先要對你的戀人的發言做出判斷!”
迪莉婭說:“塞布瑞娜有她的道理,因為在我們聽來,千惠子的話就像是……”
我已經知道她們要說什麼了,她們想說,千惠子的話就像是編的,她根本沒見到小柑媽媽,只是拿出一個重量級角色引我們去救,而她自己可能根本就是反叛軍的人,畢竟只有反叛軍才知道地道的詳情。我的部下們一直在懷疑她,而我必須表態了。
“我拒絕懷疑千惠子!所有討論都將基於她的情報!讓我們來討論一下倉庫吧,千惠子,描述一下你的見聞,越詳細越好。”
“好,不過在此之前,我推導出了倉庫的大概位置。你們看地圖,這條线的截止在這里,就是我們現在的地方,是南郊森林,而關押倉庫比我們還更靠南,在這里,我們的正南方。怪不得我幾乎沒怎麼拐彎就到了。”
我在腦中回憶一下真正的洋鹽地圖,南郊森林以南確實還是有些村鎮的,但是要說令人印象深刻的設施……
“對了,我還聽見有很大的飛機噪音!”
“魚虱國際機場!!!”
塞布瑞娜不屑地搖搖頭:“她就像是在引導你往那邊想。”
迪莉婭拽拽她袖子示意她閉嘴,因為我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千惠子也不是脾氣很好的人,她說:
“我可以帶你們過去,從地道原路返回,但我有一個條件,你們必須抽出一個人護送我丈夫到安全的地帶,比如卡琳娜剛才敘述的,鹽蜜高速的入口。你們有汽車對吧?”
千惠子已經被懷疑了,居然還提出條件,我真怕塞布瑞娜做出什麼過激舉動,畢竟塞布瑞娜是個過度感性的、情緒主導的女人。不過這次她卻思考片刻,然後說:
“聽起來不錯,迪莉婭,你能開車嗎?”
碧安卡有點不能理解,用意大利語或者別的什麼我聽不懂的歐洲語言說幾句話,反正肯定不是漢語也不是英語,迪莉婭也參與討論。她們偶爾會這樣,如果有什麼不想讓我聽懂的討論,就會當著我面說我不懂的語言。片刻之後她們三個達成共識,對千惠子說:
“我們同意。”
我說:“我命令你們給我解釋一下!”
塞布瑞娜說:“很簡單,首先她願意把丈夫交給我們,證明她對我們是信任的,當然這不能完全排除她的嫌疑,所以第二,萬一這是個陷阱,我們都死了,迪莉婭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接替你的位置,維持瑟米西沃安運作,當然還有第三,我們三個人去救好幾十個人,完全是個人英雄主義,我們非常需要支援,但我們把所有通訊設備都關機了,所以正好要有個人先回去帶援軍過來,而至於援軍的目的地……就姑且希望是猜測的魚虱國際機場吧。”
千惠子說:“你們也可以在這兒等著,等援軍來了我再帶你們一起從地道鑽過去。”
我說:“我等不及!我們有槍!只要去了就能發揮很大作用!迪莉婭,把你的槍給千惠子!讓陶婷菲調派至少50個人,乘汽車從地面過去,直接到魚虱國際機場,但是具體是機場內或者周邊的哪一棟倉庫就要由你們自己找了,總之一定要找到我們!根據千惠子剛才邊認路邊移動也才花了半個多小時,我應該會比你們先到。如果你認為需要一個得力的指揮者,就把凱佩斯或者薇若妮卡也帶過來,當然高速入口也要留人,盡管我說調出人手救援,但是守住鹽蜜高速入口的優先級更高。其余的交給你自己衡量。”
“明白!”
事不宜遲,我們決定邊行動邊討論,千惠子老公哭著和她擁抱片刻,被迪莉婭推搡著爬上樓,驅車回到鹽蜜高速入口。而我們則蹬著凳子鑽進天花板的大洞,塞布瑞娜先把自己的狙擊槍扔上去,蹬著凳子爬進洞口,她在第一個,千惠子第二,我第三個,碧安卡墊後。
……
這確實是人工挖鑿出來的地道,地道頂端和側壁有木質框架支撐,不過也都發霉了,進入隧道的一瞬間,我感到自己仿佛無法呼吸了,這里含氧量很低,散發著難以言表的霉味,寬高都只有一米,我們必須用膝蓋爬行!塞布瑞娜戴著頭燈,千惠子舉著她剛剛來時用的一個小手電,我和碧安卡沒有任何照明設備。
“你剛剛一直是這麼爬行的!?”
“不是,否則我不可能那麼快,只有這一小段需要爬,大部分路段能直起身,甚至還能跑起來。”
她說只有一小段,我期待著趕緊進入“能跑起來”的路段,我感覺仿佛爬過了多半個地球,仿佛爬了一個世紀,千惠子戴了手表,我忍不住問她時間。
“4點35,咱們剛進來三分鍾。”
在這條看不到盡頭的、只要一米高的隧道里爬行,我感到了強烈的壓抑和恐懼感,我們上方是幾米厚的土,唯一能確保我們不被活埋的就是這些毫不可靠的木質框架,我看著千惠子的牛仔褲上的臀部輪廓,心想碧安卡也大概在看我的,如果我們真被埋了,這大概就是我們最後看到的東西。
移動暫停,塞布瑞娜問:“走哪邊?”
“左邊。”
前方是個岔路,塞布瑞娜聽她的引導爬向左邊,當我經過右邊那個漆黑的洞口時,生怕黑暗里有什麼東西突然竄出來。唯一能讓我感到安心的就是碧安卡在我後面的爬行聲,她會每隔幾秒咳嗽一聲代表自己還在跟著。
“我看見前邊變高了。”塞布瑞娜說。
我終於松了口氣,此時距離鑽進地道才剛過去5分鍾。一條寬敞而且看起來相對牢固的地道橫貫在我們前方,就像是礦道一樣,雖然不能並排移動但至少能站直身體,頭頂上還懸著燈泡,不過沒打開。我們鑽出來,回頭再看剛才的路,簡直就像礦道壁上的一個不起眼的通風口,真虧千惠子剛剛有勇氣鑽進去。至此我相信馬堪說的沒錯,這些地道是各路抵抗勢力挖的,協會自己的“逃生通道”如果存在的話至少會用鋼筋混凝土加固四壁。
“左拐。”千惠子說。
如果剛剛的矮地道是直的,而沒有平緩的弧度,那麼我們剛剛一直在向西移動,此時左拐,就是順著這條“主干地道”往南走,而且千惠子說要在這里走將近20分鍾,以她自己步速計算目的地在我們南方2-3公里之間。這麼推算的話確實是魚虱國際機場,但是機場本身的長寬就已經超過了2公里,要找到一間“倉庫”何其困難。我們通過地道原路返回肯定能找到,迪莉婭帶援軍來怎麼找?不靠任何電子設備,難道發射信號彈?
我把我的顧慮和想法跟碧安卡說,她有些意外:
“信號彈?我以為我們是秘密行動,如果讓反叛軍知道我們在救援協會高層,只怕是要蜂擁而至,就算陶能帶來100個人也沒用。”
最前方的塞布瑞娜說:“我依然不完全信任我身後的這個人,她的話有很多疑點,比如為什麼反叛軍要把重要俘虜關到機場?難道機場已經被控制住了?或者他們想把俘虜帶到海外?而且如果主夫人找到一條密道,同時倉庫里沒有看守,為什麼不把所有幾十個俘虜都放進來?”
千惠子說:“你簡直是白痴!俘虜里有老人小孩,有傷病者,而且我們沒人知道地道里是什麼情況,可能坍塌、迷路、遇到敵人,我們夫妻是做好了死在里面的覺悟才進去的!至於你說的第一個問題我不知道,我見到你們之後才推理出剛剛的被關押地點。”
當然最可疑的就是:如果反叛軍熟知地道走向,為什麼反而要把他們關在一個有地道入口的倉庫里?會不會反叛軍內部也有什麼等級機制,級別越高對地道的細節越了解,而最低級根本不知道這碼事?這個猜想倒是非常有可能,畢竟有些人是被最近的游行煽動而加入,如果我是反叛軍元老肯定不會馬上把地道的秘密分享給他們。可以想象某個級別不高的小指揮官抓住了大量協會要員,趕緊隨便找個地方偷偷藏起來,打算再多抓幾個,一起匯報給塗沫或者何淵陷邀功,在此之前連自己人都不敢告訴,生怕功勞被搶了,畢竟他們反叛軍毫無紀律且組織混亂。這樣的猜想能說得通,但也引發更多疑問:如果是關押者誤打誤撞地把他們關進有地道入口的倉庫,為什麼小柑媽媽這個“被關押者”反而知道地道的秘密?
我們兩側有數不清的岔路,走了十分鍾遇見七八個,有些是和現在這個一樣的高度,也有些是剛才那樣一米高的小岔道,坑道里散落著繩子、鋤頭、方便面包裝袋和報廢的對講機,有些食品包裝垃圾寫著保質期是十年前。不過這也可以理解,洋鹽市南區就是最初的洋鹽市,南灘酒店附近繁華區就是老城區,對抗協會的“地下活動”也是從這里開始的……
塞布瑞娜突然關掉頭燈,也讓千惠子關燈!我們瞬間陷入黑暗,我不知道怎麼了。正要問,千惠子輕輕“噓”了聲,於是我們屏住呼吸,緊張地臥倒在地。我意識到她們為什麼關燈了,我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發現前方有微光,是從前方十米左右一個右側的岔道口里發出來的,岔道口里的燈泡亮著!
“來時沒有。”千惠子低聲說。
光线微弱而穩定,不是晃來晃去的手電筒,無疑就是我們頂上這種燈泡,有些岔路里也有。能亮起來說明電路是好的,說明坑道很多路段還在使用,並沒有完全廢棄。剛才沒亮現在亮了說明有反叛軍在短短的這段時間里有行動,不知和小柑媽媽的關押地點有沒有關。
“……呼……呼……呼……呼……”
我只能聽到我自己和她們的呼吸聲,而且也在逐漸放緩,她們很緊張,我也很緊張,緊張了不知多久,在冰冷的泥土地面趴著,地面上有水,我手掌和膝蓋就浸泡在近乎零度的冰水混合物里。可是然後呢?我們看到岔道口的微光,但之後我們要在這里趴多久?如果只是燈亮了,我們難道要等它滅?說不定那時候我們都成化石了。塞布瑞娜也是同樣的想法,她說句:
“我去偵察。”
“嗯。”我說。
她緩慢地爬行過去,爬到右側的岔道口,在牆角探頭一看,彈簧似地縮回來!她還不顧動靜地小跑回來,讓我們趕緊後退!
“後退!有人!!!”
我們不知道能退到哪,想起身後10米有另一個岔道,碧安卡首先跑回去,我們四個慌不擇路地往里鑽!鑽進去之後又好奇,腦袋挨著腦袋往外看。
果然從前方20米開外亮著燈的隧道里傳出響聲,微弱的燈光也開始影影綽綽地閃爍,聽起來人還不少,可能至少有十幾個!
塞布瑞娜狠狠掐住千惠子的脖子,千惠子快窒息而亡了。她是懷疑這是千惠子的陷阱,千惠子搖著頭表示否認。
“快走!快走!!!”突然傳來非常凶狠的聲音,我們都嚇一跳,但這不是對我們喊的。隨著腳步聲更進一步,終於有人走出岔道,走到主坑道,是一個持槍男性,在牆上摸索幾下,不知摁了哪,突然主坑道的燈泡都亮了,整條隧道燈火通明!!!!我們嚇得更加趕緊縮回脖子,縮兩秒又探頭看。
接下來的景象我們不知是驚是喜,一串人被捆住手腕押運出來,脖子還用繩子捆成一條线,為首的是南灘酒店的一名高級經理,緊接著居然是李之尚!!!這對反叛軍來說豈止是大魚,簡直就是一條藍鯨!接下來的幾個人我有的眼熟有的不熟,但都是南灘酒店里的人,再往後,我心里一緊,碧安卡也顫抖起來——布萊歐娜和她丈夫曼弗雷德領主也在被押運的隊伍里,他們之間夾著碧安卡的女兒!此外還有幾個金絲雀城的人,而隊伍的最後,我沒看錯的話,居然是金絲校長的隨身保鏢,步甲和葉甲!!!他們是多大本事,連黏菌生物都抓住了!!!!!?然而她們臉上有傷,似乎是軟化狀態。
“反叛軍偷了我的甜霜彈!?”塞布瑞娜說。
被押運的有15個,負責押運的只有4個,都拿著槍,墊後的女孩穿著酒店員工服,看來她就是內鬼!但我見過這張臉,她是藍魚帶來的那群花天酒地的朋友里的其中一個,不是那個Doris,而是另一個普通人,當然現在看來也談不上“普通”了,她們都效忠於藍魚!
步甲憤怒地對她吼:“……我不該信你的話!你說那是好吃的東西!!!”
女孩輕浮地笑著說:“我沒說謊呀,這對你們來說確實很好吃,我只是送了你們一罐,可沒讓你們連著每天吃,更沒讓你們連吃一禮拜!”
葉甲已經完全喪失理智了:“……給我!!我還要!!給我!!!!!”
“哈哈哈哈!好啊,給你們!也正好是時候給你們喂一次了!但是你,想得美,別想白吃,先把你自己的眼球摳出來一個吃下去!”
軟化狀態下的黏菌生物和人類無異,但是葉甲幾乎連半秒猶豫都沒有,吱溜一聲就把自己左側眼球摳下來,拽斷韌帶,吃進嘴里,大口嚼爛!女孩狂笑著拿出甜霜,抹在她們的嘴唇上,兩個平日沉默寡言的黏菌生物此時哆嗦得像高潮中的母狗一樣,癱在地上走不動路,幾乎是被前邊13個人以拔河的力氣拖動著的。
我小聲說:“不是甜霜彈,甚至不是任何甜霜加工制品,那是天然甜霜。”
女孩更輕蔑地說:“最令我吃驚的是,金絲雀城黏菌體居然沒吃過甜霜?甚至不知道甜霜是何物!?怪不得你們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你們不知道我們人類毀滅你們你們族群簡直輕而易舉!”
我心想葉甲她們聽應該是聽說過的,但是見沒見過就不好說了,她們可能以為這只是人類用的某種神經依賴毒品,殊不知這就是傳說中的甜霜,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軟化了,以她們在金絲雀城波瀾不驚的生活塑造出來的意志根本無法戒斷。
這一行人走到主干道之後沒有往南,而是徑直往北來!看來他們跟關押小柑媽媽的不是同一批,也不是要把這群俘虜帶到魚虱國際機場去!我們趕緊後退兩步,不知道他們到底要怎麼走,是要把我們錯過去,還是鑽進我們所在的岔道里來!?我還在緊張地猜測,下意識後退,碧安卡卻拿起槍,和塞布瑞娜使個眼色——她們打算干掉這4個押運兵!塞布瑞娜沒拿出槍,無論狙擊步槍還是手槍都沒拿出來,而是抽出匕首,示意先放他們過去。
我們躲在陰影中,這群人順著主干道往北走,我向女神祈禱他們別拐進我們所在的岔路,否則的話就只能硬碰硬,就算能干掉也要死幾個人質。好在他們沒拐進來,繼續向北,把我們錯了過去。等他們稍微走遠了,我以為就要開始行動,誰知千惠子借著燈光開始看地圖:
“……南灘酒店在我們西北,他們沿著這條路先向東南移動,為的是到達主干道,然後向正北移動,我猜他們馬上就要向東拐……”
碧安卡和塞布瑞娜專心地聽著,我思路沒跟上,但也不好意思打擾她們。我不知道千惠子分析這些是要干什麼,塞布瑞娜卻明白了:
“所以你認為他們可能會在這三個岔路口的其中之一向東拐?”
“對。”
“這些路很難並排移動,所以我們可以在他們拐彎的時候刺殺墊後的人!”
我沒明白,問了句:“所以我需要……”
“我和碧安卡在前面行動,千惠子在後面保護卡琳娜,盡量別靠近我們,保持在視野之內只是為了不走散。”
“好!”
於是我的兩名教臣先衝出去,小跑著追上剛才的押運部隊,我和千惠子在後面跟著觀看。片刻之後押運部隊果然拐向一個岔路,前面的兩個押運兵先進去了,脖子捆成一串的人質也只能跟進去,墊後的人在等著。
就在這一瞬間,塞布瑞娜從背後悄悄摸過去——突然一把抓住其中一個墊後的押運兵的頭發,匕首狠狠刺進脖子!再抽出來,被刺者血流如注,倒地痙攣!
“喝!!!”
另一個墊後的,就是穿著員工服的臥底女孩,猛然間嚇了一跳,她並非毫無准備,一腳踹在塞布瑞娜的肚子上,舉槍就射,槍聲在狹長的隧道內異常刺耳!不過這也是她唯一的反抗,碧安卡抬手一槍打爆了她的腦袋。
隊尾的人質看呆了,其中葉甲卻完全沒被突如其來的事件所動,居然扯著步甲的脖子撲到臥底女孩屍體上!我以為她要吃屍體,誰知她歇斯底里地從屍體身上搜出一個蜂蜜罐,里面裝滿某種精液狀的白色液體,她用手舀一大團塞進嘴里,步甲也是,兩個人哆嗦著發出一連串嬌喘。
塞布瑞娜無比厭惡地把甜霜罐搶過來,向我這邊遠遠地扔出去,兩個黏菌生物發瘋似地往我這邊撲,隊尾的其他人質也都順勢往南逃跑,牽著前面人的脖子,愣是把已經鑽入岔道的隊首給拽了出來!隊首的人都摔到了,碧安卡心疼地看著自己女兒在地上被繩索拖動,幾乎窒息,好在曼弗雷德領主把她抱起來!李之尚也被拽得脖子都長了。
“Perché sei qui!?”布萊歐娜驚呼。
碧安卡和塞布瑞娜一左一右地守在岔路口,前面引路的兩人聽到身後有變,如果他們冷靜思考的話應該就這樣逃跑,但沒有人舍得放手李之尚這條大魚!他們吼叫了幾聲,居然掏出槍來往回追,剛一衝出岔道口就被我的兩名教臣一槍一個,慘死在血泊之中。
“結束了,你的部下真厲害!”千惠子感嘆說。
塞布瑞娜把匕首遞給布萊歐娜,讓她們自己割繩子,同時皺著眉頭捂住腿:
“我受傷了。”
敵軍被打死,場面一時間亂成一片,有搶食甜霜的步甲和葉甲,有受驚之後喜極而泣的碧安卡母女,有驚慌詢問怎麼回事的李之尚,還有血流不止沒人照看的塞布瑞娜。我竭盡全力才讓所有人保持安靜,就算說話也壓低聲音,地道里傳聲很遠,難保沒有其他反叛軍在地道里。
千惠子查看塞布瑞娜的傷勢:“你被擊中了股二頭肌,沒傷及重要血管,彈頭卡在肌肉里,現在很難拔出來。卡琳娜,你的部下受傷了,我建議你放棄機場救援行動。”
碧安卡也說:“是的,就算她不受傷我們也要處理這些平民,要至少抽出一個人把他們帶出地道,無論如何戰斗力也無法維持,不如我們集體撤退,順著地道原路返回,帶他們撤回到南郊樹林地下基地,再計劃下一步行動……”
李之尚說:“什麼地下基地!?難道是我們家那個?這地道能通過去!!???”
我們暫時不理他,我陷入了沉思,在我陷入沉思的時候塞布瑞娜也在勸我放棄了,她說:
“我們四個單獨行動原本是為了目標A,行動無果之後意外觸發了目標B,在向目標B移動的路上又誤打誤撞地完成了目標A,救出了布萊歐娜,是這樣吧?所以就算現在放棄目標B,我們也沒有損失,這次行動是值得的!”
我強忍怒火:“什麼叫損失!?這就是你的思維方式?我沒在跟你討論值得不值得,我在討論必要性!目標B有著至高無上的必要性,如女神瑟米西沃安一樣至高無上,如果小柑媽媽最終出什麼事,我要你們全都去陪她殉葬!!”
塞布瑞娜先我一步爆發了:“我的思維方式有什麼錯?是你的思維方式有問題!洋鹽市被困游客可能有一千萬人,UNGMC全球有一百萬兵力,掀起戰亂的反叛軍可能有20萬左右,結果為什麼就咱們幾個救來救去!?咱們救出布萊歐娜,又得知主夫人被困,就算你救出主夫人,說不定又得到线索說你媽媽被困,等你再把她救出來,說不定之前救出來的某一撥人又重新遇到了危險。瑟米西沃安卡琳娜三世神皇,你什麼時候才能別感情用事!!!”
我也爆發了:“你可以走!你不用跟我來了!你的傷不影響爬行吧?帶平民回南郊森林去!我已經做出了決定,不接受反對意見!”
塞布瑞娜還沒說話,碧安卡先一愣,愣了兩秒,和她的女兒再次吻別。我說你別吻別了,你跟她們一起回去。
“什麼!?”
“你們都回去,我和千惠子兩個人去機場救人!”
就連千惠子都在反駁我:“我以為你很偉大,被當成女神一樣受人敬仰,沒想到你連一介凡人都不如!你把所有部下全都打發走,這就是你的指揮方式?別看我,我可不是你們教會的人,沒義務聽你指揮!從機場倉庫逃出來的是兩個人,回去救援的也是兩個?除了多兩把槍之外有什麼區別?區別就是把我丈夫換成你這條大魚?你說必要性是吧,那麼我說成功的可能性,你說必要性至高無上,我說成功的可能性為零!何況我不想送死,我還想見我丈夫,那個倉庫里雖然都是協會高層,都是重要人質,但我也明說吧,我個人對他們誰的死活都不關心!”
塞布瑞娜拍著她的後背說:“說得好,姐妹,我現在可以對你充分信任了!”
“你該聽她們的。”布萊歐娜也不明就里地插嘴說。
我幾乎要被我的血壓殺死了,努力平復呼吸之後,對千惠子說:
“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但也作出了最後的決定!你把我帶到機場倉庫,你不用出去,順著地道自己回來,回來找我的部下,救援行動我一個人就夠了!”
“是個好方法!!!!”塞布瑞娜怒吼道。
其他教臣都不說話,千惠子卻說:“你以為我會同意?我是你的戀人,不是你的部下,我用不著為了什麼春秋大業江山社稷做考慮,我只為你好!”
“為我好就聽我的!把我帶到機場倉庫去!!!”
碧安卡也對千惠子說:“聽她的吧,然後你回來找我們,她不僅是一個暴君、昏君,而且作為朋友和戀人來說也暴躁而不可理喻。”
這時被解救的人里有三個男的突然說:
“我們大概聽懂是怎麼回事了,我們跟你去吧。”
我看他們很眼熟,分別是酒店經理、廚師長和一名司機。
“……南灘酒店被攻陷了,我們本該和顧客們死在一起,但是居然活到現在!總裁平日里待我們不薄,我們自己都不能容忍自己再苟活下去!”
李之尚說:“去吧,看來我沒看錯人,把她們的神皇保護好,把我唯一的兒媳救出來。”
碧安卡遞過去一把手槍,塞布瑞娜也把手槍和匕首遞過去。千惠子沉默片刻,這才同意繼續給我們帶路。
“我愛你,卡琳娜,但我不想跟你殉情,我愛我丈夫多於愛你,所以我聽你的,到時候把你們扔下自己回來。”
“那就好……我就是這個意思……謝謝你們遷就我……那咱們快出發吧!”
“神皇陛下!”塞布瑞娜叫住我。
“嗯?”我回過頭去。
“願你得到女神的護佑!願你將黑暗撕裂!請原諒懦弱的我,請接收我的敬意!我依然,而且永遠地,尊敬你,神皇卡琳娜三世!”
“你已經很勇敢了,塞布瑞娜黑燭教臣,我欣賞你的勇敢和智慧,你是瑟米西沃安的棟梁!如果我平安回歸,我將為你斟滿一杯我的血,使你開懷暢飲,以彌補你因我的固執而流失的高尚的血液!”
……
……
……
(小柑的第一人稱視角)
還有人往碼頭來,但我們這些從爆炸中幸存下來的告訴他們:“碼頭已經沒有船敢接我們了!”不過大部分人只要不瞎還是能看出異常的,岸上的幾次爆炸使碼頭及周邊道路變得慘不忍睹,綠化帶也被點燃了,整片區域都在冒出滾滾濃煙,現在還往這邊來的不是眼睛就是腦子有問題。
“媽媽……我們……怎麼辦?”
小穢問了一個我回答不出來的問題,我說不知道,他也沉默了。我們在碼頭上吹了會兒風,他沒受傷的那只手緊緊攥著我的手,等到人流密度稍小些了,我們也准備離開。其實也談不上“人流”,沒有人知道該去哪,所有人都聽到了不同的傳言,有些說往北,有些說往南,有些說往西,但是要問消息來源是否可靠誰也不敢說。
“……聽說北區正在疏散平民呀?”
“……我怎麼聽說有人從鹽蜜高速逃離?好像是金絲雀城臨時開放邊境以供平民逃生了。”
“那怎麼可能!把金絲雀城塞滿也放不下那麼多人,更何況萬一也有帶著炸彈混進去的恐怖分子怎麼辦?我倒是聽說魚虱國際機場在撤離平民。”
“這說法就更可笑了,一架飛機能裝幾個人?就算給你50架空客A380,不說整個洋鹽市,光是碼頭上這些人都裝不下!就算有飛機也不是給咱們平民准備的,你算老幾?”
我一愣,他們不算老幾,但我算啊!如果真有飛機,那不就是給我這種人准備的!?誰敢不優先救李裂的兒子!!?那麼是不是真的有飛機呢……
我正准備回頭問,發現根本問無可問。剛剛站在碼頭上姑且還能感到自己被保護著,是因為有幾個洋鹽警衛一直圍繞在我附近,然而此時當我想找他們的時候,卻發現他們不在了,不知是我胡亂走了幾步所以走散了,還是他們主動放棄了保護我,反正我周圍再也看不到穿警衛服的人,剛剛明明還不少現在一個也不見了。不僅他們不見了,昏迷的齊拉斯船長也不見了,我衷心希望船長還跟他們在一起,沒被他們隨便放在哪個路邊。和齊拉斯船長的分別使我感到喜憂參半,憂心之處自不必說,但也稍微松了口氣,畢竟一個70多歲的老人對逃亡行動來說是個毫無疑問的累贅,何況他還在昏迷。
我領著小穢走進旁邊的一家服裝店,找合身又保暖的衣服穿上,也給小穢找了一身,從羽絨服到鞋襪都穿上,最後用圍巾裹住臉。看到他空蕩蕩的右邊袖子,我又是一陣心酸。走出服裝店,我還在想下一步該怎麼辦,有個男的走過來,笑著問我們:
“你們是不是從店里拿了衣服沒給錢?”
我不說話,領著小穢快步離開,他還追著我:
“我是店長,我看見你偷我東西,都被我抓現行了還跑哪去?”
這傻逼要真是店長我把腦漿磨成豆腐給他吃!我繼續走,往人多的地方走,盡管路上還有人但卻沒人管我們,反而躲得遠遠的。終於我被這個男的一把拽住手腕!
“別跑了!不能就這麼算了吧!?我知道你們沒錢,也知道不是因為窮才沒錢,但是偷就是偷,你們有特殊情況也不能讓我承擔損失對不對?”
小穢踢他膝蓋:“我們有急事!以後再還你一百倍!我把電話留給你!”
他也沒在意膝蓋被踢,只是拽著我手腕:
“誰知道電話是真的假的,或者說誰知道你們那會兒還活著沒有,我也不要錢,你們給我點別的東西。”
我說:“你要什麼?我給你。”我心想他是看上我身子了。
誰知他說:“我看你們是姐弟吧?”
我腦子一懵,這傻逼不僅看上我,連小穢也看上了!!我沒理由也沒義務澄清我們是母子,也不敢說我其實36歲,這樣改頭換面的整容術只有金絲雀城才能做到,他會發現我是金絲雀城公民,萬一他不是變態而其實是個反叛軍,那我就更麻煩了。
“直說你想干什麼吧。”
“我想跟你們來一發。”
“只要別碰他,你跟我來兩發都行。”
“過來!進去!”
這人腰間有槍,只不過沒拿出來。他把我們推進一個沒人的小胡同里,把我圍巾扯下來,也把小穢的扯下來,我惡狠狠地盯著他!
“你們長得還有點像,是不是姐弟?”
“要干就干,廢這麼多話干嘛!?”
我不知道這變態要發泄怎樣的性欲,非要問我們的關系。
“快說!而且不許說瞎話!如果我看你沒撒謊,我就可以不干你。”
我心想我撒沒撒謊原來是你評判的!?我說什麼你都可以說是假的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隨口說了句:
“不是姐弟,長得像是湊巧,這是我家少爺,我是保姆。”
誰知這變態說:“嗯,不錯,還挺誠實,其實我知道你不可能有弟弟,你是SW45001量產型肉畜吧。”
“是,但是別殺我,平常我給你吃也行,但是今天少爺沒我保護就死了。他被炸斷了胳膊……”
“我真是店長。”
“什麼?”
“我說,我真是那個服裝店的店長。你這雙鞋標價兩千,我300進的,這個褲子你翻到最下邊才找著給你少爺穿的XS碼吧?因為就那麼一件。”
小穢說:“對不起!我們加倍給你錢!”
我說:“道個屁的歉!他都說要干我了!”
“你挺誠實,我不干了。”他說。
“啊!?那就謝……”
“但是我想看你們干。”
我又一愣:“大哥,說好了不碰我家少爺。”
“我不碰,你總碰過吧?”
“沒有……少爺還不到歲數……我還沒……”
“閉嘴,我不想跟肉畜說話。小孩兒,你知道女人怎麼用不?我教教你。”
小穢說:“用不著!我不想!”
“你家肉畜教你偷東西,這種肉畜就該懲罰!你不會懲罰我教你啊,讓她把你J8含住!”
於是我算明白了,這貨不管是不是店長,他首先是個變態,而且目的不在於我,完完全全就在小穢身上!這傻逼已經開始拉扯小穢的褲子了,我趕緊把他攔住:
“別碰少爺!你干什麼都行,唯獨這個不行!”
“好啊,那我也說了,我不碰可以,我要看你碰!別廢話了,十分鍾,十分鍾之內你聽我指揮,我只看著,不動手。現在都急著逃跑,你早聽話就早完事!”
我猶豫兩秒,看看小穢,小穢點了一下頭。他這個點頭讓我感到一絲驚恐,我再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李裂的影子。
“現在把你少爺褲子脫下來,摸他屁眼!快點我都開始計時了!”
就算我再怎麼拖延,十分鍾也拖不過去,於是我也只能跪下,緩緩脫掉他的褲子。小穢剛出生的時候我也沒少給他擦屁股,畢竟他都快一歲了我才回的金絲雀城,現在他也依然還是個小孩,按理說摸兩下也無所謂,但是此時被這個變態視奸著,他還對著我們的動作擼管,這一切就有了“性”的意味。
“中指插進去!”
“插……不……進去……”
“吐點唾沫啊!別拖我時間!”
我繼續服從指令,盡管我都努力不去刺激敏感部位,小穢還是被我弄得哆嗦起來,我玩弄過不少跟他同齡的肉畜小男孩,他的反應看來是被我摁到敏感器官了,這使我又產生了一連串深深的自我厭惡。
“哈哈哈哈,你家少爺被你捅出前列腺液來了!小騷雞巴也硬了,你說之前沒弄過還真不是瞎說!不錯不錯,使勁擠,反正今天不弄以後你倆肯定也早晚有上床的時候!”
我背過臉去,不是不讓他看我,是差點嘔吐出來。我不是嫌小穢髒,甚至可能也不是嫌變態惡心,讓我差點吐出來的……可能是我自己吧。
“來,你這樣,你跪他前邊含他J8,手腕子從他襠底下穿過去,接著捅他屁眼!……對對,挺聽話,就這樣!小孩兒舒服不?是不是第一次知道肉畜可以這麼用?……下賤畜生!別光進去就不動了!手指頭跟嘴都動著!”
我不想描述我和小穢接觸的細節,甚至不想描述我此時的心情,但是總之我是在照做著的。小穢低著頭,扶著我腦袋,身體在顫抖著,有東西滴在我脖子上,我意識到那是他的眼淚。我還在想他為什麼哭,喉嚨里稍微一熱。
“……唔!……唔唔!”
“呦嗬?射了?第一回吧?第一回能射進女人嘴里的小孩可真太讓人羨慕了!還有你,咽了!”
於是流出淚水的不止小穢,我的眼角也濕潤了。
“哈哈哈哈!不錯不錯!你們倆得感謝我,從今以後你倆就能干炮了!尤其你,畜生,被你少爺寵幸著,說不定養你一輩子不死!來,現在把你少爺手塞你自己褲子里!”
“什麼!?你還要——”
“這可還有兩分鍾呢!我都沒嫌你拖延時間!趕緊著!”
當小穢的冰涼的左手碰到我的小腹時,反而沒有之前那些自我厭惡了,這就是他出生的地方,我在用我的身體溫暖他的小手。我蹭掉他的眼淚,也蹭掉我自己的。
“……沒事了,啊,沒事了……不哭……”
時間絕對是到了,這變態再意猶未盡也沒用,小穢把手抽出來,我用衣服給他擦擦,然後對這變態說:
“看夠了吧,你也應該滿足了!”
“還行吧,但是要不咱們三個一起逃跑?我聽說他們北區……”
我簡直要爆發了,要不是看他腰間有槍,真想用我的右手狠狠錘爛他的頭!然而就在下一秒鍾,他的腦袋突然在我面前炸了!!!
“啊!!!!!”小穢嚇得驚叫一聲。
這人死的一瞬間我聽到了一聲槍響,他是被人爆頭了!我趕緊護住小穢,然而這條小巷里跑無可跑,躲無可躲,我護著他,用身體抱著他,如果有子彈射過來也只會穿過我倆的身體。不知小穢是不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畢竟他也從小接觸槍支之類——他在我懷里不哭了,反而低聲安慰我。
“媽媽,我不怕。”
我不知道他說是不怕什麼,難道不怕被射中?還是說哪怕被射中了也不怕死亡?我更緊緊抱住他,感到他的腦袋在我胸口上蹭,於是我知道他是真不怕了,他在我懷里蜷縮著,正在尋找一個舒服的、可以睡覺的姿勢。於是我也抱著他,閉上眼睛,剛剛的一系列自我厭惡早已不翼而飛了,不能說忘記只是覺得無所謂了,我逐漸平復呼吸,放任他在我懷里肆意地依偎著。
片刻之後我聽到了腳步聲。
……
“別怕,你們剛才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歹徒已經死了。”
說話的是個年輕男性,我抬起頭,看到有三個人站在我身邊,都拿著槍,同時還有第四個人正在翻過磚牆過來,牆頂上的玻璃碴子對他來說就好像沒有一樣。四個人兩男兩女,年齡都不大,看起來20左右甚至更小,穿著灰色長羽絨服,圍巾裹住臉,手槍就踹在兜里,俯視著我們。
小穢也抬頭看看,看到一灘腦漿又嚇得把頭埋在我懷里,我把他抱起來,稍微遠離那攤腦漿。開槍的人正在重新裝填子彈,裝進一枚幾乎有5號電池一樣粗的霰彈,簡直不像是給手槍用的。
我說:“……他也不是壞人,是我們偷他東西在先……”
“這個城市的法律和道德早就腐爛了,必須進行重新塑造!我也知道這個人性侵你們罪不至死,但他所代表的群體是邪惡的!他的存在支撐了洋鹽市的人口交易產業,也是死有余辜。”
我已經隱約知道他在說什麼了,果不其然他拿出手機展示給我,上面有一個數字,是死者的“肉食指數”,這幾個人是反叛軍。
“我們是義援會,是一群和你們一樣受夠了欺壓的弱勢者,我們想要活下去。”
小穢是個機靈的小孩,他能做到不動聲色。我緊緊摟住小穢,謹慎地問這群人:
“……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看到我們的?”
“從你被他推進小巷。”
“之前呢?你沒看到嗎?”
“之前怎麼了?”
“啊我是說,之前確實是我偷了他的衣服,我們太冷了,走進一家沒有人的服裝店偷了羽絨服,沒想到他是店長,所以其實我們也有錯。他也沒有非常強迫我和少爺,但他卻死了……”
“我也說了,殺他不止是為了救你們,也是因為他的肉食指數確實很高。你們不用有心理負擔,我知道你也是好人。你是SW45001型基因吧?”
“啊?嗯……”
一個女人摘下圍巾:“我也是。”
當我看到我自己的臉的時候,下意識地產生一股親切感,但是趕緊把親切感從腦子里轟出去,這幾個人完全有理由在我頭上開個洞!果然馬上就有個人注意到我右手是假的。
他不帶語氣地問:“你叫什麼?”
我一緊張,隨口說:“林小鶯。”
“小孩呢?”
“那個……李……李風。”
“用APP掃他們!”發現我假手的人說。
我心想完了,雖然我們指數不高,那個APP能識別出個人信息,在地下商場的時候小穢就被掃出來過!我還沒來得及哆嗦,他們已經開始掃了。
誰知舉手機的說:“APP顯示沒錯,女的叫林小鶯,小孩叫李風,西北風的風,指數都不到500,這女的是肉畜身份,但是被小孩家買下來當傭人。”
我心想:“!???!???怎麼跟地下商場的不一樣!?不僅變了還幫我圓了個謊!!!!?!?連我自己都沒想好是哪個‘feng’怎麼系統就幫我圓謊了???”
發現我假手的人於是也就放平語氣:“放心吧,跟我們在一起你很安全,義援會不分公民還是肉畜身份,我們都是人類,我們都是平等的,唯一不平等的就是吞吃同類的食人鬼,就是肉食指數高於500的,就該殺!雖然我不怎麼相信什麼生靈神之類的,也不愛喊那個16個字的弱智口號,但是論壇和APP簡直是把義援會從瀕臨消失給救回來了!我猜是個擅長心術的電腦高手,反正是我們這邊的人就行!”
“嗯嗯……”我敷衍著回應幾句,站起來領著小穢就要走。
“你倆去哪?”跟我同基因的女孩說。
“謝謝你們救了我,我還想盡快帶少爺逃出洋鹽市……”
“你們看見剛才碼頭的爆炸了嗎?還有海上那艘輪船的爆炸,應該看見了吧?”
“嗯……”
小穢右肩滲出血,女孩一抓他袖子,抓了個空。
“你的手怎麼回事!!!?難道是剛才的爆炸……”
我點點頭,心疼地流出眼淚,唯獨這點是不用裝的。這幾個人也很沉默,最初那個男人說:
“抱歉,那是我們的人干的。我們之中有些人很有血性,不惜犧牲自己也要阻斷那群食人鬼的逃生通道,用自己一條命換好幾百甚至好幾千個食人鬼!但我也知道死者里有指數不到500的無辜者,這也沒辦法。有些義援會成員很謹慎,小心翼翼地不誤殺,他們反而是投機者,生怕誤殺之後提升自己的肉食指數,他們把義援會活動當成飛黃騰達的跳板,也有些視死如歸,用生命為死去的親友報仇。”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們必須趕緊走了……”
“你沒聽懂我說這些是干嘛嗎!?你和那些食人鬼聚在一起扎推逃跑才被我們的同伴誤傷!我知道你肉食指數不到500,所以我才勸你別往我們的炸彈旁邊湊!看看街上這群人,碼頭逃不出去了就四散尋找別的出路,說不定現在他們的胃里還塞著同類的屍骨,他們一個也別想活著逃出去,我勸你千萬別再跟著他們的人流了!我們也在散布謠言讓他們到義援會的陷阱里去,多聚集點人再通通炸死!”
“謝謝你的建議,我會注意不去人多的地方,這次我們真該走了,祝你們行動順利……”
“你為什麼就是聽不懂我們的話呢!?”
“啊!?”
“我想讓你跟我們一起走!”
“跟……你們!!!!?可是我和少爺必須……”
“只要你身處洋鹽市就不再有別的選項,要不跟我們一伙,要不被誤殺,你倆就算單獨行動也找不到任何所謂的逃生通道,一切逃生通道都是假的,不可行的,最終只有死路一條!我們完全可以放任你們不管,但是那就等於把你們殺了!你不理解很正常,你怕我們,你有自信帶你少爺逃出去,那是因為你天真,你也不過是個小孩,我看也沒比你少爺大幾歲,兩個小孩在危險的洋鹽市瞎跑,我們作為義援會能不管嗎!?”
剛才開槍的人拿出一把刀,我趕緊把小穢護在身後。
“很抱歉用刀指你們,我也是為你們好,你帶著你家少爺瞎轉根本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我不想過倆小時看見你們的屍體躺在路邊,不想讓你們被我的同伴誤傷而死,所以現在,不管你理解沒有,跟我們走,就當是我用刀強迫你們的!”
“不行,我還要找老爺和夫人,你們真對我好的話就放我們自己走!”
“首先你們不可能找得著,洋鹽市幾千萬人上哪找去?何況我看你們手機都沒有了!其次……根據APP顯示,李風的父母因為肉食指數過高,一小時前已經被義援會成員當街處決了。雖然不是我們幾個干的,但是生靈神的系統不會出錯。”
我怕不是對這系統有恩,就連“李風的父母”都虛構出來了,小穢假裝哭起來,又怕自己哭得不像,又把臉埋在我懷里,不過他也可能是真哭了,畢竟今天能令他哭的事已經不止一件了。
他繼續說:“……孩子還小,不知道自己父母做錯了什麼,但這也是義援會的義務,我們不能任由小孩被教育成未來的食人鬼,必須把一切都糾正過來,雖然痛苦但是必須糾正過來……”
突然主路上又是一聲劇烈的爆炸,差不多就在我們偷衣服的服裝店方向,路上還有不少從碼頭逃跑失敗的平民,不知炸死了多少,遠遠地聽到一陣重疊在一起的尖叫,就像過山車俯衝下來時的那種。
“沒時間再耽誤了!等安全了再哭吧!你倆總有感謝我們的那天!現在趕緊跟我們走!!!”
我實在逃無可逃,又找不到任何借口,被他們強行拽住胳膊拖起來,扔到牆的另一側。牆另一側有輛面包車,已經有人等在那里接著我,接住之後直接塞進面包車里,好在上車之後不再有人強迫我們。我依然抱著小穢,不知道會被帶到什麼地方,說不定是義援會老窩!
……
(本篇視角切換比較頻繁,為了避免混淆,在這里重復聲明,這一段為小柑的第一人稱視角。)
“林小姐……或者叫你林同學?我猜之前從沒有人這麼叫你吧?義援會不管你的名字寫在身份證還是食用契約上,你和我們是平等的。很多和你一樣的男孩女孩,對萬惡的協會來說只是商品,一道簡單的命令就能奪走他們的生命,肉體供人滿足口腹之欲,但是他們在義援會不僅能被當成人類對待,甚至可能是受人敬仰的英雄。你也有機會變得和他們一樣!”
“我……只想活著……”
這幾個人居然想拉我入伙,我逐漸不知道該怎麼圓這個謊了,但我之所以還沒有太過於驚慌失措,是因為那個超級智能的APP似乎在幫我,我很好奇最大的幕後者到底是誰,說不定現在這樣反而是一條活路?
正想著活路,一枚子彈從左而右貼著我的鼻梁射過去,把兩側車窗打了個對穿,在玻璃上留下兩個規則的圓孔。我趕緊按著小穢的腦袋趴下,旁邊也有人護著我脖子。
“臥倒!!!”
“噠噠噠……噠噠噠……”
兩旁的道路響起突擊步槍三連點射的聲音,離我們很近,最近時候震得耳朵疼。前擋風玻璃“篤”的一聲被不知是流彈還是濺起的石子擊中了,打出一條小裂紋。開車的一腳油門穿過這片槍戰區,把槍聲甩在後面,甩開挺遠的還能聽見槍聲在樓宇間回蕩。
“伏擊咱們的?”車里的人討論。
“不像,好像是咱們的人在殲滅食人鬼,有槍的食人鬼在負隅頑抗。咱們就是倒霉,趕上他們開第一槍了,早十秒聽見槍響我也有機會繞道。”
跟我同基因的女孩說:“突然有一大群人自稱義援會成員,我真不想把他們當成‘咱們的人’,那群人根本就不知道義援會的宗旨,只不過是趁亂起哄!”
司機說:“你不也才加入進來20天?就擺起元老的架勢了?”
“不是架勢,我是說新加入的這些自稱義援會成員……也有很多值得敬佩……但我看到大部分人完全沒有組織,不服從任何分部的指揮,下載了個肉食指數APP就隨意殺人,或者他們自己組建小團體擅自行動,就比如剛才那種,在我看來他們中的很多人完全就是在給義援會抹黑!”
“咱們分部不也剛成立半個月嗎?今天是起義第一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我們必須盡可能多地煽動人群,有了人數基礎才能推翻協會的邪惡統治,等之後逐漸穩定了,咱們總部再逐漸收編那些人,如果真有抹黑義援會的行為也會嚴懲不貸。所以今天你就先別義憤填膺了。”
我意識到汽車是在往南開,開出城區,甚至開出郊區,路兩側連居民區都沒有,只有一些農田和廠房,少數住宅樓孤零零地坐落在廠房周圍,住在里面的人聽聞城里風聲不對估計早跑了。盡管生孩子的時候我在洋鹽市住了將近三年時間,但也沒來過這麼遠的南郊。直到我聽到飛機的轟鳴,才發現這里已經接近魚虱國際機場了!這機場建成沒幾年,我還沒來過。
看到起飛的飛機,和我同基因的女孩咂了下嘴:
“嘖!怎麼又放走一架!?咱們的人還沒奪下機場嗎?”
胡同里開槍救我的人說:“不對,應該反而是奪下了,徹底控制住了,論壇里說信魚隊長已經控制了整個候機大廳,一個一個地檢測旅客的肉食指數,高於500的不用說,低於500的允許登機,不過鑒於飛機數量不多,低於100的優先登機,100到500之間的必須服從指揮協助維護機場秩序。”
我說:“能讓我們先走嗎?”
“不太可能,APP顯示你們200多,但是別急,說不定幫義援會做點事情就能很快降到100以下了。這說的主要是你,我們對12歲以下的孩子還是會考慮優先放行的,何況你家少爺這麼小。”
“那他到機場了就能登機!?”我驚喜地說。
“我不!”小穢說。
我於是也就沒堅持,畢竟我連飛機的目的地是哪都不知道,何況離開我的話小穢就徹底無依無靠了,而這個世界上的危險可不都只集中在洋鹽市。
我們的車駛入機場旁的一個小院,好像是員工宿舍樓。
……
“你們先在這兒休息會兒,我聯絡一下機場內部看有沒有需要你們幫忙的地方。”
我們暫時被安排進一樓靠近大廳的一間宿舍,上下鋪共四張床,被褥和床頭的東西明顯不是這群“反叛軍戰士”們的所有物,我很不情願躺下,但是小穢已經身心俱疲了,他需要休息,於是我們爬到一個床單相對干淨的上鋪上去,我摟著他,讓他面對著我,背靠著牆,這樣就能讓他睡得安心一些。
“……呼……呼……”
不知是我還是小穢先睡著的,我以為我的夢境里會充斥著槍聲和爆炸聲,誰知睡得意外的香,基本上什麼夢也沒做,唯獨做了一丁點,是我們半年前剛來洋鹽市玩的時候在露台上吹著晚風吃著白灼章魚的情景,醒來之後我想應該是因為我們頭發上有海水的味道。
盡管剛才睡得很沉,但是剛一有人進來我就醒了,只是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就醒了,倒也不是嚇醒的,就是本能地睜開眼睛,非常清醒,一點拖泥帶水伸懶腰也沒有,仿佛睡了三天三夜一樣,睡眠充足,思維活躍。小穢也是一樣的,在我懷里跟我對視,他也是剛醒過來。
“啊,打擾你們了?我給你們拿點吃的。”
來的又是我們完全不認識的人,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但她的氣質告訴我她不是這里打雜的,而是舉足輕重的人。小姑娘很和藹,用托盤端來溫水和三明治放在桌上,我們爬下來,我用手捧著水杯取暖,小穢狼吞虎咽地吃東西。
“……謝謝。”
“不客氣。”小姑娘說,但也不離開,看著我們吃。
我三兩口就塞下去一片金槍魚三明治,喝水順下去,長吁一口氣,能量像幾股暖流一樣流向虛弱無力的四肢。我發現她在盯著我,稍微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問:
“你……也吃飯了嗎?”
“這些都是給你們准備的。”
“好……謝謝。”
“不客氣”。
我們又客氣了一番之後,她終於吐露出盯著我看的原因:
“你的假手,造價很不便宜吧?”
“我,我不清楚,是老爺給我裝上的,說是金絲雀城科技。”
“也只能是金絲雀城科技,但也確實不便宜。你是幾歲被買的?又是幾歲裝上的手?”
我想說你問這些干嘛,但也知道她一定會繼續問,我最終也不得不回答。
“四歲被老爺買下來,手是前年裝上的,那年是我自己作死,誤食了大量3NT,為了追求刺激用槍打斷了自己的肩膀,是老爺救了我。”
小姑娘轉眼珠一想:“給你裝手的成本能買三十個你,這麼想你老爺還不錯。”
小穢很機靈,又低著頭假裝哭,我趕緊哄他。但是小姑娘卻沒有停止和我們聊天,甚至伸手在我的假手上摸。
“和真的一樣,不是那種量產型神經假肢,而是專門定制的,我說三十個可能還少了。”
“老爺對我真的很好,我沒有可以報答老爺的,我的肉也不值錢,但我會終生陪伴、服侍少爺,用生命保護少爺……”
她似乎對我的謊話逐漸失去興趣了:
“你知道自己是SW45001型基因對吧?”
“嗯。”
“那麼這個基因的最初供體,你也應該知道是誰吧?”
“好像……聽說過……但是老爺不怎麼跟我說這些。”
“聽說過還好,否則你就孤陋寡聞到讓我感到驚訝了。小柑夫人,她就是你們基因的供體,有兩個丈夫,其中一個就是臭名昭著的魔頭李裂,傳說育有李裂的兩個兒子,但只有極少數親協會人士才知道他們的相貌。這個小柑夫人,你見過嗎?”
我搖搖頭,趕緊咀嚼東西以抹平臉上的表情。
“她的右手和你一樣是定制的神經假肢,而她的臉……我見過的眾多SW45001型少女里面,你是和她最像的一個了!”
“啊?難道不是……”
“別說什麼同基因就同臉型,我是45002千惠子型基因,但我長得一點也不像秋刀姐。唉……秋刀姐!而你,你卻簡直和小柑夫人一模一樣,難道之前沒人跟你說過嗎?”
“我不怎麼出門……而且我才14歲……”
“這次博覽會上露面的小柑夫人也把自己整容成了14歲時的模樣,所以我才說你像她。幸虧我們把你撿回來了,否則的話可能有人不掃你臉就打死你。”
我趕緊吃完三明治,又喝光了杯子里的水,低著頭不讓她看我的臉,又好奇地問了句:
“你……是從電視上見過這個小柑夫人的嗎?”
“我親眼見過,近距離見過,還差點被她吃了。第一次可能是八年前,我還很小,她也還沒整容,說要挑個骨頭酥點的小肉畜煲湯下奶,挑了半天沒選中我,把大我一歲的姐姐挑走了。那是我最親的姐姐,死得很痛苦,他們讓我幫忙屠宰和烹飪,給小柑夫人端過去。”
我咽了口唾沫。
“後來這次又見了,她想找人陪她睡,說男人都睡膩了,想找個年輕女孩,於是我就被派到了她床上,互相折騰了一晚上,她弄破了我的膜,說天一亮就把我當早餐,我當時是真信了,懷著死前享受快感的心態和她做,我們都高潮了很多次,結果天亮之後她說我肉很軟,應該留給翎雁的慶功宴。她好像很喜歡我,我也很喜歡她,肉體上的那種喜歡,身型比我還嬌小,嬌喘聲比我還稚嫩,而且還有一種特有的香味,那香味令我記憶猶新……”
我簡直大腦都僵住了,因為————
“……那香味令我記憶猶新,畢竟那是短短三天前的事。”
她說的沒錯,三天前我確實找了個侍寢的小姑娘!我就說她有點眼熟!哪想到她居然是義援會的人!這個女孩微笑著看著我的側臉,微笑了整整十秒鍾都沒說一句話,直到我打破平靜,低聲說了句:
“你加入了義援會還心甘情願地被殺?”
“怎麼說呢,畢竟今天以前義援會都還是地下組織,我們作為肉畜身份還努力求生就太可疑了,只會暴露更多組織成員。曾經有些寄養肉畜求助義援會成員逃跑,結果被李裂發現了,連肉畜帶宿主帶協助者都抓起來,在斗獸場直播處決。不過也因為,小柑夫人在小肉畜圈子里還是有些人氣的,有句話怎麼說?‘寧被小柑夫人活剮,不被李裂抽一鞭子’,在我們小肉畜之間流傳得還挺廣的……”
她說著話,突然一含胸,露出痛苦的表情,差點栽倒在我身上,我趕緊扶住她,卻摸了一手的血。
“啊!?你怎麼了!?”
“嘶————沒事,剛才攻占機場的時候挨了一槍,彈頭打在肋骨上沒射進去,皮肉傷,已經包扎過了。”
我摟著她,她也扶著我肩膀,我感到她在我脖子上聞了聞。
“……啊啊!先別松手,稍微扶我一下,謝謝……!哈哈,小柑夫人本人要是看到我現在這幅樣子,恐怕完全聯想不到是三天前上過床的那頭肉畜吧?畢竟那時候的我穿著情趣內褲,化著淡妝,掰開陰唇搖著屁股求她捅我處女膜,完全就是個小婊子,而今天的我已經宰了37個和她一樣的人肉消費者,那些吃人如麻的魔鬼悲憤得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咒罵我或者向我求饒,而我唯一的仁慈就是給他們的痛快。你可真香啊。”
“我……我……”
“你身上的香味我有點熟悉,從哪聞見過來著?而且這小少爺跟你也太像了吧?正好我有檢測儀,測測你們是不是有血緣關系!”
她還真從兜里掏出檢測血緣關系的檢測棒,這女孩早有准備!她把檢測棒湊近我的指尖,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們不想讓少爺知道,其實他不是夫人親生的,夫人先天不孕,所以老爺在我七歲那年……”
“別演了!你又不是表演系畢業的!”
我嚇得血液都冷了,但強行假裝沒聽見,反而主動繼續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所說的小柑夫人被你抓住……會怎麼樣?”
“被我先奸後殺吧,以我對她的理解,她應該也不排斥被女孩奸殺。順便一說,如果李裂的兒子也落到我手里了……”
這女孩掏出一根小香蕉剝開皮吃:
“……那可能也不會因為是小孩就被豁免。”
小穢驚恐地捂著褲襠,我倆已經演無可演了。她又掏出手機掃我們臉,估計顯示的還是什麼林小鶯,她的表情也很詫異,就仿佛見了鬼似的。
“什麼破系統!到底准不准!”她小聲嘟囔。
這時有人敲門,她把手機收起來,把門打開。敲門的是開槍救我們的那個男的,對女孩居然是很恭敬的語氣。
“有VIP來視察機場的情況了,隊長是不是去露個面?”
“這時候就來了?剛占領下來還很危險……”
“已經快到了,說是要維持各個分部和總部的聯系,避免各自為戰。”
“我知道了。你們兩個跟我來,我給你們安排任務。”
……
機場的繁忙使我簡直不相信這是戰場,但我也從來沒在機場見過這麼多的槍支彈藥。眼前的景象就連抽象藝術家都畫不出來:裝潢華麗的候機大廳從天花板到牆壁滿是彈孔,細碎的水泥塊和彈殼滿地都是,長椅和大理石柱子上還濺著血,然而與這一切格格不入的是身穿高檔保暖衣物的中產和富裕階層旅客,排著隊准備登機,其中有些正在顫抖或放聲大哭,餐廳和超市居然也還開放著,有店員在井然有序地販賣商品,每個店門口、登機口和通道旁邊都有巡邏者,沒有統一的武器裝束,拿著五花八門的槍支:手槍、步槍、突擊步槍、霰彈槍甚至完全不適合在室內使用的狙擊步槍!當我路過洗手間門口的時候,看到母嬰室里面堆放著屍體。
千惠子基因的女孩說:“我們沒理由扣留旅客,他們本就不屬於洋鹽市,會給我們的後續作戰帶來很多不便之處。激進分子認為他們99%都是食人鬼,無需用手機掃描,只要統統炸死就好,所以才會發生碼頭自爆行為,但我們和那些孤狼不一樣,是義援會總部認可的正規分部,避免誤傷無辜是我們的原則,我們寧可使一部分食人鬼漏網也要避免無辜者的死亡。義援會總部希望得到國際社會的援助,希望恢復洋鹽市的發展。”
我幾乎脫口而出:“你們還想得到援助!!!?”
“為什麼不能?我們的軍隊正在貫徹人人平等的普世價值觀!來吧,我給你分配到一個顯眼的重要崗位去,這樣總部的VIP來的時候就有可能看到你,說不定你還會得到賞識。小孩可以跟你在一起,我知道現在不適合把你們分開。”
“謝……謝謝?”
“不客氣。”
我們並沒在候機大廳逗留,而是走到旅客出發區,這里也是一片剛剛戰斗過的場面,甚至比候機大廳還慘烈,屍體還沒搬運完,倒在地上的大多數是統一服裝的機場安保人員。更多旅客熙熙攘攘地擠在這里,驚叫著,哭泣著,企圖離開也沒有出口,只能被迫過安檢。當然這明顯不是普通的安檢,每台安檢儀旁邊都有個舉著手機的人,而我也被分配了同樣的工作,她給我一台手機,負責掃這些“旅客”的臉。
她還手把手地教我:“你看摁這里就是掃描,比如這個人……”
一個凶神惡煞般的男人走過來,卻在我的手機面前露出怯懦的表情,我按下掃描鍵,瞬間顯示出他的各種信息,其中最明顯的一個數字就是肉食指數。
“……比如這個人,他是400多,可以讓他拿著行李過去了。下一個。”
我看了看其他安檢口,似乎基本上都是放行,也就是說其實500以上的很少?
下一個是個年齡不大的女孩,可能也就初一年齡,把花書包放在安檢傳送帶上,站到我面前。我用手機一掃,心里一沉,屏幕上顯示600多。我還沒說話,手機自己嘀嘀嘀地響起來,瞬間引來無數目光。
小女孩嚇壞了:“爸爸!!!!!”
她身後的一個中年男人兩步跑過來,嚇得我差點以為他要殺了我,他一把抱住女兒,拔腿要跑,連半米都沒跑出去,就被一把電棍打在膝蓋上,父女倆同時癱在地上,上半身還能活動,抱頭痛哭。
“起開!!!”
千惠子基因的女孩和兩個手持電棍的義援會士兵把他們分開,把小姑娘拖拽進旁邊一家書店里,不顧她的尖叫和掙扎。千惠子基因的女孩對我說:
“掃這個男的!後邊人還多著呢!加快!”
我掃一下小姑娘的父親,也是600多,手機再一次響起來,於是他也被帶走了。
“不錯!還能讓這一對吃人父女團圓!”
書店里又傳來哭聲,再次相遇的父女兩人互相呼喚,然而一陣更加淒慘的尖叫之後,再也沒有了其他聲音,我呆愣著看著書店的方向,片刻之後兩具無頭屍體和兩顆頭被提了出來。這群人連子彈都不願浪費!小花書包被拿到一邊,有個男的負責把這些“無人認領”的行李打開搜尋里面有價值的東西,他從書包里搜出一個用途不明的小遙控器,摁了一下,遠處女孩無頭屍體的雙腿輕微一夾,粉色絨褲襠部洇濕了一片。
“哼!賤貨一個!”他輕蔑地把遙控器和花書包里的各種內衣內褲護膚品扔進垃圾桶里。
我說:“你們不是不殺小孩嗎!?”
千惠子基因的女孩說:“國際慣例,滿12周歲以上可以執行死刑。”
且不說有沒有這條慣例,總沒有國際慣例支持當眾公開處刑吧!?後面還沒過“安檢”的人都嚇傻了,尤其一些年齡相仿的12、3歲小孩們,有的直接在原地嚇尿了褲子。他們是被義援會士兵趕著過安檢,哭喊著,膽怯地面對著手機。我又掃了十多個人,幸好都在500以下,每個人都緊閉雙眼看著我,滿臉絕望,仿佛我拿的不是手機而是槍,他們正在排隊等待我的處決。
一個嚇得褲襠淋濕的小男孩站到我面前,手機又響了,我猜他不是因為看見有人被殺才嚇尿,而是因為知道自己無疑符合“食人鬼”的條件,看來他們也陸續知道APP的機制了。這小男孩看著眉清目秀,指數高達2000多,估計是在博覽會上消費了不少。千惠子基因的女孩看到他數值如此之高,憤恨地一腳踹在他褲襠上,也不讓人拖到書店,直接踹倒,腰間抽出一把軍用手斧,咔嚓一聲剁在小男孩脖子上!
“啊————————!!!!”後面待檢的人群又尖叫起來。
“繼續!繼續!!!”
千惠子基因的女孩催促我,提著小男孩的腦袋遠遠地甩到一邊,還憤怒地又踹了屍體的褲襠幾腳,褲子的布料滲出血來!小穢緊緊抱著我,不敢看男孩的屍體。
她突然又毫無征兆地靠近我:“你身上好香啊!”
我只感覺從頭到腳冒冷汗!
……
(本篇視角切換比較頻繁,為了避免混淆,在這里重復聲明,這一段為小柑的第一人稱視角。)
“VIP來了!”她說。
一群巡邏兵把“旅客”往牆根底下攢了攢,清理出一條寬敞的通道。幾輛防彈裝甲車停在機場門口,一看就是從洋鹽警衛隊那里繳獲來的。先下來的是一群穿防彈衣的保鏢,守在門口,接下來是隨行人員,畢恭畢敬地下車開車門,而兩名VIP到最後才下車,一男一女,都很年輕,男的我有點眼熟,一時間忘了在哪見過,而那個女的——
我身邊的千惠子基因的女孩已經春風滿面地迎了上去:
“盧大哥!還有番杏姐!真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以這種方式和你們見面!”
我大吃一驚,驚慌失措,哪想到所謂的VIP是他倆!番杏是肉畜工會里小有名氣的寄養肉畜,她的宿主盧侖就是旁邊那個男的。而我緊張的最大原因,就是因為他們絕對認識我!小穢也是驚慌得渾身一跳!
番杏叫她:“信魚!怎麼是你!”
盧侖也說:“都說魚虱機場戰线有個‘狂風暴雨般’的指揮官,沒想到居然是你!”
於是我才知道千惠子基因的女孩叫信魚,是這里的總指揮,把我帶過來的人恐怕都是聽她指揮的。
“怎麼樣?沒想到吧!別以為我只會賣萌耍賤,我要是真狠起來估計連你們都怕!”
一個隨行的中年人說:“你淨瞎說,盧先生和番杏小姐哪就犯得著怕你了?”
“哈哈哈哈開個玩笑嘛!不過也真沒想到,直到昨天論壇里還在討論盧大哥和番杏姐會不會支援起義活動,還有說你倆可能反而會幫李裂的,都被我給罵回去了,現在那群人果然打臉了吧!”
番杏說:“唉,我倆一沒能力二沒功勞的,哪配得上被你們這麼看重?感覺真是生生被你們抬舉起來的!”
信魚說:“那就夠了!所謂英雄嘛,受人敬仰就是他的任務!看到論壇里說你們也正式加入了義援會,全城的分部都士氣大增!要是別的VIP來視察我只會覺得礙事,但是你倆來,我舉雙手雙腳歡迎!”
盧侖揉著她的頭發:“你也太口無遮攔了!嗯?你受傷了?”
番杏趕緊湊過去:“怎麼回事呀!?這麼包扎不對!你這是想讓姐姐心疼死嘛!?”
“沒事沒事,這麼大的機場總有急救中心,里邊應該能找著黏菌愈傷組織,我們這兒剛結束戰斗兩個小時都不到,很多區域的搜索工作還沒結束,所以我才說你們也小心,說不定還有沒肅清的洋鹽警衛隊……”
番杏說:“放心吧,我們也不會久留,就是來打個招呼。唯一的正經事就是老塗讓我給你們拿個地圖。你們分部比其他任何分部都更加的戰果豐碩,他很賞識你們,一個機場可不比一個住宅小區,可能有一平方公里還多!之後的戰斗可能還會很艱辛,總部希望傾盡全力幫你們。洋鹽市有些不為人知的道路,是義援會專屬的機密,老塗讓我把這些路徑分享給你們,便於之後人員和物資的轉移。”
“塗先生……塗先生賞識我!?看來我這槍挨得值得!”
“受的是槍傷!?那還不趕緊歇著!”
“你們要是知道這槍是誰打的就知道我一點不虧!光是占領機場根本不是事,都不值得讓塗先生賞識我,今天最大的收獲你們根本想不到,先給你們留個懸念,一會兒就帶你們看去!”
番杏捏她臉:“還懸念!就缺個人把你這副小不正經的性子治治!”
“要不給我也配個宿主?我看盧大哥就不錯!”
“是是是你趕緊把盧侖領走!”
他們看起來很熟識,不過也可以理解,有資格給我侍寢的都是品質非凡的肉畜,他們有自己的圈子。他們閒聊片刻,朝我這邊走過來,信魚給他們講述這里發生的事情。
“……我把旅客都控制在這里,飛機沒有我的允許不准起飛,我不願誤殺無辜,所以逐個掃臉,發現指數500以上的可能連10%都沒有,聽說碼頭有人在搞人體炸彈,那種犧牲毫無意義而且會牽連無辜。”
“你的做法是正確的……大部分姑且正確吧。”盧侖看了一眼血淋淋的無頭屍骨說,“小何現在正在調查碼頭是哪個未認證的分部在搞爆炸,還是說少數人的孤狼行動。如果你們有什麼线索,直接發到論壇置頂那個帖子。”
“沒問題。反正我們這里很分明,每個旅客都要掃臉,該殺的殺該放的放,盡可能使這里井然有序,人手不夠的話我們就會從旅客里臨時召集一些指數在100到500之間的,比如這些負責安檢和掃碼的。從這兒過去就是候機大廳了,要不你倆也掃試試?”
盧侖一笑:“哈哈哈說不定我倆反而大於500呢?”
“你倆要是大於500我一腳踹那個什麼生靈神臉上!做的什麼破軟件!不過我倒確實懷疑有不對勁的地方……”
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他們穿過我所在的這道安檢門。盧侖看我一眼,眼神有些不對,可能沒認出我來,我佯裝鎮定地舉手機把他臉一掃。信魚第一時間搶過來看。
“喔!!!!!!負的3000多!!!我也才負1000出頭!看來這軟件還是挺准的!番杏姐也來試試!”
番杏走過來,她的目光終於落到我和小穢的臉上。
“嗯!?”
我一瞬間徹底放空大腦了,連佯裝鎮定都做不到,眼珠亂轉,呼吸加速,顴骨以肉眼可見的頻率痙攣著,不敢和她對視半秒,盡管如此我還是用余光瞥到她的驚訝,她大概也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
“……盧侖……過來一下……”
“怎麼了?”
“……或者要不待會兒再說……”
小穢掐我一下,我才趕緊回過神來,舉著手機掃她臉。
“哇!番杏姐是負4000啊!比盧大哥都厲害了!”信魚興奮地叫道。
番杏暫時從我身邊走過去,和盧侖低聲耳語,他們剛才說什麼別的秘密的時候都口無遮攔,看到我之後反而壓低了聲音。信魚也不興奮了,表情變得凝重,時不時瞟我兩眼。不知他們聊了什麼,信魚突然朝我走過來,我心想我完蛋了,她是來處刑我的!?不過她只是從兜里拿出手機,分別掃我和小穢,把截圖之後展示給盧侖和番杏。這之後他們三個又討論了好幾分鍾,不讓第四個人聽見,隨行者都有些疑惑。
片刻之後信魚又來了,我心想我這次是真的完了,絕望地摸著小穢的頭發,不過信魚說:
“你們兩個過來吧,手機放下,番杏姐說要讓你們也跟隨著。番杏姐不用我說是誰吧?但凡你是洋鹽市肉畜再孤陋寡聞也應該聽說過。”
“嗯。”
我懷著疑惑的心情稍微松了一口氣。
……
回到候機大廳,我於是知道為什麼這些排隊登機的人有些在顫抖驚叫哭泣了,他們剛剛經過的安檢門簡直就是鬼門關,而說不定他們有些同行的親友就被信魚殺了,但又不敢放聲大哭,恐懼和悲傷籠罩著這些人。當然大部分似乎都還情緒穩定,獨自出行的,或者隨行親友都順利過關的,慶祝自己即將離開這座地獄,從便利店買啤酒喝,我很羨慕這些人的寬心。
“……我已經和15家航空公司取得聯絡,他們會持續派飛機將旅客接走,盡管撤離旅客的工作才僅僅進行了一個小時,但是按照這個速度,每天可以撤離10萬人以上。我已經派人宣傳魚虱機場這個撤離途徑了,會有越來越多的旅客或者想離開的人聚集過來。”
“你的部下沒有任何想法嗎?”盧侖問。
“什麼意思?”
“大部分人是因為想肅清食人鬼才投靠義援會,才發動了全城起義,但你的重點似乎和他們不同,你致力於將盡可能多的人送出戰場,避免戰火牽連。”
“盡可能多的——無辜者!我在以我的方式為義援會做貢獻,我希望疏散游客的行動能獲得國際社會的認可,認可之後我們就有可能獲得更多支持。但我不會違背義援會的原則,肉食指數超過500格殺勿論!盧大哥的意思我懂,我的一些部下確實渴望大殺特殺,炸個碼頭之類的,不過他們很服從我的命令,畢竟是我帶領他們把機場打下來的,我會告訴他們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什麼人該殺什麼人不該殺。”
盧侖說:“我支持你的想法,不過估計大部分義援會成員不支持,比如老塗就是。剛才我看論壇有人猜說炸碼頭的可能不是孤狼而是老塗派過去的人。我回復說別瞎猜,義援會這種時候正需要團結一心。不過其實我心里覺得老塗的嫌疑很大。”
番杏說:“你用嫌疑這個詞是覺得炸碼頭不對,但你不看論壇上多少人都叫好呢!我剛發了個帖子,說信魚這兒掃出來的食人鬼比例只占旅客10%左右,十分鍾就回復上千了,我還沒看都是怎麼回復的。”
番杏走著走著,突然膝蓋一軟,信魚關心地問:
“姐姐怎麼了?”
番杏皺著眉頭說:“今天本來是我被出貨的日子,這幾天被楊少爺折騰慘了,陰道一直在流血,小便也控制不住。嘶……不行,我去趟洗手間……”
“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跟盧侖接著聊,我墊一下就出來。要不這樣,她,她是叫林小鶯吧?我讓這位林同學陪我就行。”
“要不然讓盧大哥陪你去?你倆在一塊兒十多年了又不見外。”
“可別提了,這幾天我失身之後他就開始嫌棄我,嘴上不說但是眼神明顯嫌棄我,估計就是嫌我被別人破了!反正不用他陪我,我倆正鬧吵架呢。”
盧侖不屑抬抬右側眉毛。
信魚說:“哎呀那我可得好好說說盧大哥了!然後……那……也行吧,林小鶯,一定照顧好番杏姐。”
信魚拿出一把手槍,不是給我而是給番杏,番杏倒是拒絕了,說不會用。
“林同學是吧,那就麻煩你陪我去一下了,小少爺也一起來吧,聽說你倆形影不離的。”
她走向洗手間,我趕緊牽著小穢跟上,聽到盧侖在後邊說:
“盡快出來,別在馬桶上玩手機!”
脫離了信魚和巡邏兵的視线,我才久違地松了口氣。我帶她到洗手間,她並沒有走進廁所,而是推開母嬰室的門。
“進來。”她說。
我們走進去,她把門關上,於是這個狹小的空間內就只有我們三個和幾具機場保安的屍體。番杏也像是松了口氣似的,脫了褲子邊換衛生巾邊說:
“您和李穢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啊!?!?我家少爺和我是……”
“您跟我就別裝了,李穢我能認不出來?放心我沒跟信魚說,反而說你們不是,不用怕她,她是臉盲,就是鼻子靈得很。我知道她大前天給您侍寢過,沒事,多打點洗手液,用香味遮住體味。”
小穢放心地過去和她抱一下,她檢查了小穢右肩的傷,我也身心松弛下來,幾乎癱倒在屍體上。她試了下水龍頭,里面有熱水,櫃子里有干淨的一次性浴巾,讓我們擦擦身體暖和一下,也把身上的海鹽洗掉。
“您和李穢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我們是從碼頭……”
“不是我就感嘆一下,聽信魚的話差不多能知道你們為什麼會在這兒了。我也不知道這軟件為什麼還能幫您圓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東西。我本來是要被做成菜給楊少爺慶生的,結果他就被打死了,我就莫名其妙成為精神領袖了,我到現在還覺得自己應該是正在鍋里,這一切都是我腦子煮熟之前的幻覺。”
我大喜過望:“所以你其實還是跟我們一伙的對吧!?”
“不是。”她說。
“啊!?”
“我盡量救你們兩個,但也僅此而已了。我也是本能地覺得你們不該成為義援會的獵殺對象,也說不定一會兒就改變主意。對了,我正好有個能幫你們的事……”
她從兜里拿出一張泛黃的地圖,看起來是洋鹽市地圖,但卻又有很多手繪痕跡。
“……塗沫告訴我,洋鹽市有著錯綜復雜的地道,這張圖表現得一目了然,都是義援會和其他抵抗組織在這20年間一鏟子一鏟子挖出來的。綠线就是主干道,可以在里面走動,藍线只能爬行,多半是義援會以外的組織挖的,描紅了的就是已經坍塌或者有坍塌危險的,別去。最近的入口就在航站樓北邊那個白房子里,那是庫房,您找機會摸過去。這張圖我本來是要給信魚,不過可以晚點給,您照個相。”
“我沒手機。”
“嘖!”
她有些不耐煩,摸摸衣兜,掏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撕下張紙,開始照著地圖上的线畫,邊畫邊做些標記。我好奇地瞥一眼她的本子,密密麻麻地記著賬。
“別看了,我到他家13年花了差不多六百萬,我可沒給他省錢,計劃留四百萬給他娶媳婦,現在也用不著了。成了我就簡單畫一下吧,反正您看過原圖也有概念了,這兒就是你倆的起點,就是外邊那個庫房,對應原圖上的這兒,入口在墩布池下面,當然也是據說的,入口位置都是口口相傳,我也沒去過那倉庫,您到時候得自己找……”
我擦干身體穿上衣服:
“這本來就是義援會的地道,我們進去會不會還不如在這兒待著安全?”
“塗沫說已經很久沒人用過了,而且就算義援會里知道的人也少之又少。”
她把畫好的紙條塞給我,我盤算著不一定有用,反正軟件顯示我叫林小鶯,肉食指數才200,我還不如踏踏實實在這兒打雜,然後等信魚放我們去坐飛機。我姑且把紙條收下,對她表示感謝。
“我不知道該怎麼謝你,總之就是萬分感謝!如果以後你被捕了,我們一定想辦法保你。”
“哈哈您這發言簡直優越得可愛,放心吧,咱們應該不會有下次見面了,下次再見的時候不會雙方都活著。”
“總之總之謝謝你!然後千萬別讓信魚懷疑我是小柑,也別告訴任何人!”
“嗯,剛才我就只告訴盧侖了。”
“你告訴他了!?”
“否則呢?對我來說他才是‘自己人’,不是您也不是信魚。”
“他會不會擅自告訴別人!!!!!?”
“不會,我倆做決策要商量著來。而且他跟我一樣對李荼和李穢沒有惡意。”
“謝謝……謝謝……!”
“進來時間不短了,咱們趕緊出去吧,林小鶯同學。”
“嗯!”
……
“你們再晚出來會兒,我們就要聊到你跟盧大哥的喜酒了。”
“我!?跟他!?我正想趕緊跟他分居呢!快要受不了這人了!”
盧侖也說:“想跟我結婚先把那層膜補了再說!”
番杏一拍手:“聽聽這是人話嗎?我還能跟他過得下去?”
“這就是盧大哥的不對了……”
他們幾個邊聊邊走,我也不知道要走到哪去,信魚的神情語氣就好像魚虱機場是她的所有物,而她此時正在趾高氣昂地把這座巨大的所有物給別人展示似的。
“對了剛才番杏姐說有什麼路要告訴我來著?”
“哦我本來是想給你張地圖,突然發現忘帶了!我也是糊里糊塗,腦子一團糟,今天上午還想著自己會被做成什麼菜,中午不僅沒死還發生了人生的轉折,下午一直忙到現在還沒休息……呵……昨天夜里被折騰得也沒睡兩個鍾頭……”
“哎你也是,盧大哥越在意這個你越說!”
“他不在意我才不說呢!總之過兩天,過兩天把地圖給你。然後你說還有什麼別的收獲要給我們展示?”
“對!有!!!占領機場都不算什麼,我得給你們看看我的俘虜!”
“好啊。”
“那個,要不林小鶯就回崗位吧。”
番杏說:“一起跟著吧,我看她還挺喜歡我。”
盧侖也跟我說:“剛才信魚還瞎懷疑你是李裂老婆呢!到現在她還怕你暗殺我們!”
我大氣也不敢出,假笑兩聲。信魚有些不高興,倒不是因為盧綸說她瞎懷疑啥的,明顯是因為她讓我回崗位被番杏反駁了,我是她撿回來的人,她似乎覺得就對我有100%的指揮權,輪不到這兩個VIP指手畫腳。
“你……比剛才還更香了啊!?”
“嗯,剛才洗了把臉……”
她似乎想說“誰讓你洗臉的!?”但是看看番杏又沒說話,總之就默許我們繼續跟隨了。於是我也能理解番杏為啥不直接帶我們走,她提出帶我們走的話信魚怕不是要跟她翻臉!
我們在諾大的航站樓里走,感覺就像長途跋涉,小穢的步伐越來越慢,我不是牽著他而是拽著他,他也不是累,而是困得不行了,於是我就把他背在背上,他立馬就在我耳邊打起輕微的呼嚕。
番杏說信魚:“你鼻子還是那麼好使啊,我有時候都懷疑你是不是黏菌生物!”
信魚指指傷口說:“是就好了!我要是黏菌生物還用得著在這兒呆著?我就當生靈神去了!”
盧侖樂起來:“哈哈哈哈!你這話要是讓真的生靈神聽見非得把你開除出義援會不可!”
“切!給她十個膽子試試!義援會可不是她建立的,本小姐入會的時候沒准兒她還沒出生呢!”
然而信魚又壓低聲音說:“聽說生靈神已經在總部那邊露面了?好像還是個挺有名的人?”
“不是一個,而是三個。”盧侖說。
“什麼!?你消息確切嗎!?”
“老塗剛剛跟我說的,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生靈神不是一個而是三個,而且似乎還有排位,從低到高依次是蟲神、亡神和鬼神。”
“這都啥亂七八糟的,黃巾軍嗎?咱們義援會可千萬別被這群黏菌體給利用了,聽說她們滿腦子就只有繁殖後代!”
番杏兩人不置可否,畢竟他們正式加入義援會才不到半天。
番杏說:“但也聽說生靈三神不都是黏菌體。”
“你們這都是聽誰說的啊?塗先生?”
“對,但他也不知道具體情況。”
“他已經是義援會里僅次於何大哥的二把手了,結果還不知道具體情況,要我說義援會就是被三個騙子給利用了!”
盧侖說:“但是蟲神的身份似乎已經明朗了,你根本想不到是誰!美國那個黏菌體飛行員你知道吧!?”
“黃蕉吧?經歷挺傳奇的那個,不過沒有官方記載,都是民間傳說。我就知道是她!她當年不就創建過生靈教然後自稱生靈神嘛!”
“不是她,跟她沒關系,是她女兒藍魚!!!”
信魚一愣:“哪個女兒,就是番杏姐說的,一起去過酒吧的那個?”
“對!連我都不敢相信!整天跟她那幫美國朋友抽煙喝酒蹦迪嗑藥,結果老塗跟我說她就是生靈三神之一的蟲神!”
“瞧瞧!一個整天花天酒地的黏菌生物都能當生靈神了,義援會怕不是要吃她的虧!”
“但是你也不能否認,在引入生靈教之前,義援會曾經一度規模小到幾乎消失,哪會有今天好幾十萬人的大起義?”
“煽動起來的人有沒有資格加入義援會都還不好說!在我看來有相當一部分就是平常想吃人又買不起肉畜的變態在今天趁亂狂歡!義援會可不是在發動階級戰爭!我們不能殺死一批食人鬼之後再把另一批食人鬼培養起來!”
拋棄言談舉止不說,信魚這小姑娘倒是很有原則和底线,很是讓我喜歡,等他們的起義失敗之後,如果她沒陣亡在戰場上,說不定我會把她保出來留在身邊,何況她侍寢的手法還是相當不錯的。
“我幫你背會兒?”盧侖問我。
就算小穢再輕也是小學生,也不是幼兒園小孩,我背了五分鍾就腰酸背疼,盧侖提出要幫我,而且不像是客氣,但我看一眼信魚,為了不讓她起疑就別節外生枝了。我們基本橫穿了整個航站樓,居然還要在室外走一段路,我和番杏對了個眼神————我們似乎正在往她說的那個庫房走,就是有地道入口的那個!
信魚還在寒風凜冽的空曠機場上邊走邊說:“……我不否認肉食指數高於500的該殺,但是其中也有些人比較特殊,我認為他們有可能會回心轉意,通過對義援會進行幫助把指數降到500以下,或者就算他們沒有這個意願,但只要活著就可以為我們所用,也不必要直接殺死……”
“我們也是這個觀點。”
然而這話對他們來說似乎很隱晦,無論信魚還是盧侖他們都只帶了最信得過的隨從,這群人怕自己人更甚於怕敵人,好像生怕被人扣個包庇的帽子。
我們走到庫房門口,門口有兩輛裝甲車看守,房屋四角也各站著兩個人,說是固若金湯也不過分,看見信魚來了,門口的人把裝甲車挪開,打開門鎖讓我們進去。這是一個很普通的雜物庫房,兩米高的貨架大約20排,東南角有個小隔間,除此之外遮擋視线的就只有貨架了。有幾個人看到我們走進來了,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別殺我!!!你們說什麼我都聽!我可以當你們臥底!”
室內似乎無人把守,信魚可能是怕手下被襲擊或者誘惑,在確信被關押者插翅難飛的情況下,她是想盡量減少看守者和被關押者的接觸,但這也使被關押者處於她的視线之外,如果這之中有人知道墩布池的秘密,那可能不到五分鍾就都溜光了。話說回來這實在不是個很好的關押地點,貨架遮擋視线不說,有些雜物,比如椅子,還能掄起來當武器用。
信魚指著他們說:“看看這群人,你們說不定眼熟。這個男的是食人魚牧場亞洲區市場部經理,以及他老婆,旁邊那個白人是六柔肉食品公司海外銷售顧問……躲貨架後邊我就看不見你了嗎!?這群人的肉食指數無疑都高於500,有些還高出很多,按道理說應該當即處刑格殺勿論,但是我卻認為他們還有別的利用價值。我們可以勸降他們,利用他們的資源,或者把他們當誘餌釣大魚,再或者當成人質,說好聽點就是談判籌碼,無論如何都比殺了強。”
我進門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墩布池,無疑就是番杏說的那個入口。信魚當然不知道地道的存在,也不知道她怎麼就這麼倒霉,把一群俘虜關在了有地道入口的倉庫里!
這群人有些明顯是看我眼熟,用怪異的目光看著我,我盡可能低頭不與他們目光相對。當然他們也不敢造次,我們進入庫房之後門口的守衛就拿著槍跟進來指著他們。守衛把所有人都驅趕到我們面前跪成五排,居然有四五十人之多!然後其中一個女孩——我一愣,番杏也一愣——居然是千惠子本人!
信魚倒是很客氣,呵退守衛,把千惠子跟她老公扶起來。
“千惠姐別擔心,我肯定不會傷害你。”
千惠子似乎也剛被抓來不久,抬頭看見我和番杏,滿臉都寫滿了困惑和茫然,但也有一絲驚喜混雜在茫然里面。她也很理智地不出聲,似乎是在觀察我是怎麼回事,盡管明顯沒觀察出來,但不和我搭話肯定是對的。
“千惠姐也是咱們肉畜工會的名人了,當年她又何嘗不是協會的受害者?她用自己的實力擺脫肉畜身份,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但也在這過程中造成了很多殺戮,這不是她情願的,這是不可避免的,我不認為生靈神的APP就有權把她歸為殺人鬼的范疇。”
“她指數多少?”番杏問。
“561點幾。”
“那不高啊,那很快就降下來了……”
馬上旁邊一個男的跪著爬過來:“我也不高!我好像也500出頭!我也馬上就降下來!”
一個隨行人員說:“我們現在無法可依,唯一能夠遵循的原則就是肉食指數,如果連這個原則都要‘靈活化’,那我們還不如不看指數,看誰不順眼就殺。”
信魚臉上很難看,只能放開千惠子,千惠子跟我們一句話沒說,只是用日語安慰她丈夫。
隨行人員還在廢話:“……曾經身為肉畜的食人鬼很多,難道魔頭金絲就可以被縱容……更何況秋刀小姐的仇就不報了嗎?這個千惠子可是支持翎雁的!”
番杏忍不住脫口而出:“但她又沒支持作弊!……所以你最後這句話的論點是不成立的。”
信魚鐵青著臉:“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信魚此時的面容就像十年前角斗場上的千惠子,也像這屆的秋刀,畢竟她們本就是同一個基因。如果說我的45001型基因是性欲旺盛且肉質好,千惠子的45002型基因則專門就是戰斗用的。我不禁回想起20年前連斬小動物學園三員大將還差點宰了銀狐的那個初代千惠子。
盧侖說:“沒關系,我贊成暫時不殺這些人,不管給不給他們回心轉意的機會,至少作為人質的利用價值是有的。果然這比單純占領機場的意義大多了,我回去跟老塗商量一下他們的利用方式……”
“不不,我說比機場還重要的戰果還沒展示啊。”
“不是這些俘虜!?”
“是俘虜,但不是這些。”
信魚神秘地一笑,示意盧侖跟她過來,我們走到倉庫最里面的角落,這個碩大的矩形空間的唯一隔間就在這里,小隔間沒有窗戶,只有一扇厚實的防盜門,分隔出來可能是用於存放貴重物品的,防盜門真的很厚實,看來物品可能真的非常之貴重,而且牆壁很隔音,我們湊近防盜門才聽到了唔唔唔的掙扎聲。信魚正要摁密碼,看到旁邊扔著錘子和改錐,門上有暫新的破壞痕跡,看來有人想從外面救出里面的人——不過連鐵屑也沒鑿掉,
“這是你們誰干的!!!?”信魚厲聲問這群俘虜。
俘虜們都不敢吭聲。
“你們自己就是俘虜居然還想救別人?真是蠢死了,怪不得被我抓!就算鑿開這道門,你們也逃不出倉庫,弱智,單純只是跟里邊的人會合有什麼意義?我不是鬧著玩,我是正經問你們,這是誰鑿的!!?”
當然更沒人敢吭聲。
“千惠姐姐,你告訴我吧,你說了之後就算是為義援會做了貢獻,說不定指數就降到500以下了。”
“我沒看見。”千惠子短暫地說。
番杏說:“別管了,信魚,接著開門吧。”
信魚完全無視番杏的話,舉槍兩步走到這群俘虜們面前,雖然千惠子說沒看見,卻已經有人爬出來說: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是那個人!那個女的!!!”
被指的是個20多歲年輕女性,職場白領裝扮,女白領瞪了指認者一眼沒說話,看起來也就是默許了。
信魚問她:“你知道里邊關的誰?”
女白領搖搖頭。
“那你閒的鑿門干嘛?”
“我想那里邊是不是有路能出去。”
“蠢豬一個!”
指認者爬過來:“我是不是降到500以下了!?掃我!掃我看看!”
隨行人員還真掃他一下:“沒有,離500還遠著呢,等死吧傻逼!”
我們以為憤怒的信魚要把誰懲罰一下,結果她就是嚇唬人,回到防盜門邊上,摁開密碼,拉開門。先有持槍守衛衝進去,確認情況無誤,隨後信魚再把我們帶進去。
隔間很狹窄,昏暗的燈光映照著四壁上的貨架,貨架上果然擺著一些看起來很昂貴的儀器。房間正中央擺著一把鐵椅子,上面捆著一個人,白襯衫和西裝褲上染著血,頭上套著黑布袋子,手被反綁在椅子背後,腳腕也和椅子腿綁在一起,唔唔唔地掙扎著,大概嘴也被塞住了。
信魚讓大部分隨行者都在外邊等,包括自己的也包括番杏的,番杏也點頭同意了,而我居然被留了下來。信魚關上門,走到鐵椅子旁邊,刷的一聲抽掉男人腦袋上的黑布袋子——
我差點膝蓋一軟跪下去,睡眼惺忪的的小穢差點喊出來:
“爸爸!!!”
當然我們沒真做出劇烈反應,但椅子上的人赫然就是李裂!盧侖和番杏也是驚訝得睜大了眼睛,信魚的表情簡直得意到了極點。
“哈哈哈哈!沒想到吧!?貨真價實!如假包換!”
“你……這是……哪抓的……???”番杏目瞪口呆地說。
“哪抓的?那可遠了!從斗獸場一路騙過來的!我說我幫他逃跑,他就信我了,我就開車一路把他帶到機場,關進這間倉庫里了才跟他說我是義援會的人。這倒不是說他蠢,只能說我演得太像,這貨也真是太可愛了,我說我知道他老婆在哪他就對我言聽計從的。發現我騙他之後還朝我開了一槍,可惜我還是福大命大。”
李裂的表情驚慌而憤怒,但看到我們之後只能被千惠子更疑惑百倍,信魚沒摘掉他嘴上的膠條,他也就沒機會說話,他頭上流著血,身上也有幾處鈍挫傷和刺傷,我看得一陣揪心。
信魚說:“雖然義援會通緝令說見到李裂死活不限,但我還是想留著讓你們處決,讓塗先生和何大哥也看看他!”
番杏說:“好樣的啊!!你這可有點意思了!你這可比十個機場都有意思!他現在可是協會實質上的一把手!你這真可謂是擒賊先擒王了!”
盧侖也說:“你可比市中心那邊的分部強多了,那群人就是無能,莫爾肯·弗朗西斯和凱穆利·齊拉斯就在眼皮底下讓他們給放跑了!他們要是有你一半的能力就好了!”
番杏也繼續說:“老塗那邊的人也快要攻破南灘酒店了,有人看見李之尚就在酒店里,要是之後再把李裂兒子抓住,祖孫三代排成一排當眾處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信魚因過於得意而發自內心地笑起來。
直到她重新給李裂罩上袋子,離開隔間關上門,她也沒讓李裂說半句話,我感受著小穢的顫抖的衣袖,抿住嘴唇跟在後面。
“這地方也太冷了,我帶你們去航站樓里休息會兒,VIP貴賓室,咱也嘗嘗那些平常沒機會吃的豪華餅干!”
信魚還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得意里,番杏倒是明顯不稀罕什麼餅干,她13年花600萬,又沒什麼房租學費硬性開銷,過的也算是小公主的日子了,甚至還跟我說過出國旅游的經歷,候機大廳貴賓室的餅干還是吃得起的。信魚則是典型的咸魚翻身,曾經這些人她只能仰視、侍奉、卑躬屈膝、坦胸露臀,而今天她把所有這些人都踩在了腳下,還是靠自己的能力拼下來的!確認隔間門鎖好了,她又以勝者的目光掃視庫房里的次級重要俘虜,又有兩個人在磕頭求饒,她很享受這種被人求饒的感覺。
小穢突然說:“我惡心,想吐。”
庫房里確實有令人窒息的機油味,外加一些便溺氣味,這群人可能被關了倆小時,信魚沒給他們單准備廁所。我心想這慫孩子在這時候節外生枝干什麼,讓他忍忍,回航站樓再吐。信魚瞥了我們一眼也沒說什麼。
誰知小穢猛然甩開我的手:“我說我想吐了你沒聽見嗎!?你再不理我的話我讓我媽宰了你!”
這下信魚來了興致:“呦嗬都到這時候了還耍少爺脾氣呢?你爹媽已經死了,要不是有你家傭人護著你你也死了,你還跟她耍脾氣,你就該給她舔鞋!沒事小鶯妹子,小孩在我手里三天叫他知道怎麼做人!”
我對信魚笑笑:“少爺還小。”然後蹲下問小穢:“怎麼了?不舒服嗎?”
“我要吐!給我找塑料袋!”
盧侖一樂,拍著信魚肩膀說:“人家小孩多懂事,怕把倉庫吐髒了。”
信魚不屑地揮揮手:“愛吐哪吐哪,別在我面前耍性子!”
小穢看起來真忍不住了,跑到墩布池邊張口就吐,我心疼地跑過去給他拍背,知道他豈止是因為機油味,恐怕內心也受了莫大的刺激。他趴在池邊流著淚,我用水給他洗嘴洗臉,他不耐煩地把我揮開:
“有紙沒有!給我擦!”
我兜里通常有紙巾,一摸,新偷來的衣服哪能有?然而確實摸著張紙,回憶兩秒,是番杏畫的地圖!我盯著小穢的嘔吐物愣了將近五秒鍾,意識到這是他對我的暗示,於是把紙小心翼翼地拿出來,給他擦擦嘴,揉成一團扔進到池子後面的縫里,然後回頭喊:
“我需要有人幫忙!”
盡管信魚他們都在我的左後方,但我向右後方回了個頭,右後方是次級重要的俘虜們,如果有人能注意到我扔的地圖,說不定就能從這水池下面逃出去!我不知道這群弱智能不能看懂我和小穢的暗示,如果有的話也只能是……
於是我又喊了句:
“我需要有人幫忙!”
番杏不知是理解還是沒理解,畢竟她也知道墩布池的玄機,當然她沒什麼忙再能幫的了,過去幫我拍小穢後背,掏出手絹給他擦臉。
“沒事,冷熱溫差太大激著了,回航站樓休息會兒吧。”
小穢慘白著臉點點頭,唯獨眼圈是紅的,我不敢看他的樣子,以免自己也流出眼淚來。
……
……
……
(瑟米西沃安行政大主教Delia Fulvos的第三人稱視角)
近兩年的大學生活和行政工作使迪莉婭感到疲勞而枯燥,使她一度懷念曾經的軍旅生活,甚至祈禱瑟米西沃安能使她重新體驗戰場那種酣暢淋漓的快樂,但是此時她卻意識到了這種祈願是多麼愚蠢,她終於回想起了和死亡相關的一切恐懼,當子彈貼著她的臉劃過時,她對瑟米西沃安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主動祈求回到戰場了。身邊這個說日語的男人正在哇哇叫,不過不是因為子彈射穿玻璃而是因為迪莉婭把車開得太快了,迪莉婭並沒駕照,她甚至還不到駕駛年齡。
“去找援軍!攻入機場!找到其中一個倉庫!救出主夫人!和我回合!”
卡琳娜的這些“命令”使迪莉婭越發困惑,因為這些既沒有意義也沒有實現的可能性,比如:如果敵軍具有能夠占領一座機場的兵力,那麼陶手下的100多名戰場外行去了也只是送死,何況她們只是普通的本地平民女孩,又不是海豹突擊隊,只是偶爾進行一些虔誠或不虔誠的祈禱游戲,連送死的決心也沒有。也許塞布瑞娜的決策是正確的,自己被派回來只不過是在神皇死後還能使瑟米西沃安維持運作。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是否真的要帶援軍到機場去還不一定。
“我們到了。”迪莉婭說。
車還沒停穩,蘿貝塔第一個迎上來,只看到迪莉婭一個,先松了口氣。
“你回來了就好!其他人呢?”
“先保護好這個男人,把凱佩斯、馬泰奧、卡塔日娜和薇若妮卡叫過來,哦還有陶婷菲,我要開個會。”
迪莉婭很高興高速入口還被守得嚴嚴實實,據說這一帶還算和平,沒有反叛軍進攻。幾個人聚齊之後,迪莉婭還沒說話,凱佩斯先匯報了剛剛的情況。
“……就在你們離開的時候,二世神皇陛下和金絲校長已經從這里離開洋鹽市撤離到金絲雀城去了。”
“嗯!?”
“以及卡琳娜的父親,莫爾肯·弗朗西斯將軍和另外一些人。”
“那太好了!卡琳娜知道的話一定會放心許多。我們沒找到通往南灘酒店的地道,這方面收獲有限。”
“不用了。”卡塔日娜說,“我們的偵察兵看到反叛軍已經攻入南灘酒店,用手機掃員工和房客的臉,然後根據指數依次處決他們。我們還沒看到布萊歐娜。”
“現在管不著她了!沒看到卡琳娜沒跟我回來嗎!?我們沒發現那種地道,但發現了別的地道,我們甚至聯絡上了碧安卡的丈夫,他們一直和協會保持溝通……”
迪莉婭長話短說,把南郊森林秘密基地里的事向他們說明,薇若妮卡回頭看看千惠子的丈夫,迪莉婭也傾向性十足地描述了卡琳娜的執拗。
“所以我們的神皇陛下又開始了另一段新的冒險?而我們也只能繼續陪她胡鬧?”
“我們沒有‘只能’做什麼,我們可以選擇放棄支援卡琳娜,如果她死了就選出一位新的神皇,比如我。”
“碧安卡還跟她在一起。”凱佩斯說。
“不不不不,你們不能光顧著解救自己的親友,我們不是在演感情大戲!我們已經陪卡琳娜折騰了多半天,從北折騰到東再到南,雖然也確實成功會師北區警衛隊,實施了81號館救援行動,沿途解救了幾個人,還守住了鹽蜜高速入口,但我想說這些都是運氣,而理智告訴我我們不能期待更多好運了!”
蘿貝塔說:“我同意。我想迪莉婭開這個會不是為了討論下一步的援救行動,而是為了討論瑟米西沃安的發展,以正常合理的思維方式進行討論!我支持取消救援行動,沒有人要到什麼倒霉的機場去送死,想死的人可以自己去,不想死的負責維持瑟米西沃安未來的運作!”
陶婷菲似乎完全沒跟上話題:“這是在討論……是否營救神皇陛下!!!?難道這不該是最優先考慮的事項嗎!?!!”
“對我們來說不是。”卡塔日娜簡短地說。
馬泰奧卻說:“恕我直言,迪莉婭行政大主教,你可謂是一錯再錯!你作為瑟米西沃安實權掌握者,名義地位僅次於神皇,卻沒能阻止神皇的瘋狂行為,縱容她的執拗和自殺,現在卻又違抗她的旨意拒絕援救,如果你不是無能,就是有預謀的篡權!”
迪莉婭知道他不是第一天看自己不順眼了,於是說:
“馬泰奧教臣有什麼建議?”
“我認為我們應該派出一部分人手到魚虱國際機場去,哪怕先讓巡邏兵探探風聲,衡量一下行動的可行性,也好過就這麼直接放棄。”
蘿貝塔說:“但凡思維正常就該知道行動毫無可行性,哪怕不派出巡邏兵也能知道。陶,你會讓你的士兵去送死嗎?”
陶婷菲明顯沒想過這個問題:“我!?我服從你們的命令……”
薇若妮卡說:“很高興你服從命令,但客觀來說你才是這里的兵權擁有者,這一百多個女孩不會越過你而效忠我們,她們從情感上忠於你,如果你想的話,你甚至可以命令她們綁架迪莉婭然後自己篡位。”
陶婷菲簡直被這想法嚇愣了:“我怎麼可能!!!!???”
凱佩斯說:“這也只是一種理論,我和你這半年一直在合作指揮神皇的警衛工作,訓練這些自告奮勇的勇敢女孩們,我當然知道你和這些本地女孩不會產生古怪的想法,而且甘願為神皇赴湯蹈火,獻出生命。迪莉婭,我不否認神皇的不可理喻,聽起來她就像是被自己的戀人迷惑了,去未知的地點開展一場完全沒有勝算的援救行動,但如果我們不把她活著帶回來,我們神皇廷的威信恐怕就會大幅受挫!真倒霉,譚妮特和加雅纏達昨天坐飛機走了,完全沒趕上這攤爛事,如果神皇真的死了,她們兩個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凱佩斯在說話的時候已經把槍拿在手里了,是她最趁手的M14自動步槍,她在戰爭結束之後也沒有疏於鍛煉臂力和腰腹肌肉,作為一名士兵而言只能比教會戰爭時期更加強大。
迪莉婭說:“我無法描述從這里往南有多危險,別說到魚虱國際機場,從這里到南郊森林的路程就已經很危險了:主干公路完全被燒毀的車輛堵死,我們往返都只能走住宅區間的小路,為了開路還被迫撞塌了兩堵牆,以及爬上一座橫跨鐵路的過街天橋,沿途還有不少交火點,是零星的洋鹽警衛和隨處可見的反叛軍武裝分子的槍戰。這城市十歲小孩都能買到槍,想象一下這鬼地方的持槍率吧!”
卡塔日娜說:“我也反對再冒險了。三世神皇是為了去救她的教母,然後我們再去救神皇,那麼如果我們全都身陷險境了,接下來又誰救我們?我們現在需要等待UNGMC的援軍盡快入場,把直升機和裝甲車開進來,瞬間平息這地方所有的戰亂。”
馬泰奧說:“如果有的話早該來了!恕我猜測這座城市可能已經被放棄了!我的朋友楊小疑女士在兩小時前給我發送了最後一條消息,說她和阿派爾家族的狄波拉,以及我們的瓦蓮京娜黑燭,已經從北邊境離開洋鹽市了,也勸我們盡快自尋出路,不要等待任何援軍。她是有渠道知道UNGMC內部消息的人,說出這種話絕非毫無理由!”
蘿貝塔說:“所以沒錯,這反而更支持我的觀點,在等不來援軍的情況下,我們的救援行動成功率為零,我們應該聽楊的,盡快自尋出路。別忘了,這是不平等的戰爭,我們已經假定敵軍有強大的黑客,所以主動拋棄了一切電子設備,我們就和發射彈弓的猴子沒什麼區別,但敵軍沒有這個顧慮,正在用現代科技互相聯絡。我問你們,你們誰有這方面知識,使我們能在不被竊聽的前提下使用電子通訊設備??”
顯然在場沒人懂,這群教臣的電子知識還不如她們的神皇。凱佩斯雖然默不作聲,但無話反駁不等於心悅誠服。
迪莉婭突然站起來:“就此為止吧!我突然後悔召開這個會議了!我學習過一些歷史,13年前金絲校長的自殺舉動導致了城防部隊分為救援黨和不救黨,幾個月內引發了金絲雀城的分裂。這是我們的前車之鑒,我們現在無論救不救都要首先保證團結,否則對瑟米西沃安無益!在這樣的情況下,盡管我堅持認為不該再派任何一個人去冒險,不過既然凱佩斯和馬泰奧堅持,那麼你們可以去,我只會給你們50名士兵和一輛軍車,其余人就從那邊停車場竊取沒有電子鎖的廂式貨車吧。”
蘿貝塔非常不滿不過也沒再說什麼,她不想讓迪莉婭難堪。薇若妮卡自告奮勇說也要去,凱佩斯已經帶人去找能發動引擎的車輛了。
“所以,凱佩斯、馬泰奧、薇若妮卡,你們三個帶領50名士兵,我會隨你們同行,給你們帶路到南郊森林去,之後的行動就由你們自己安排了。”
“那麼這段路程我和你一起。”蘿貝塔說。
“好,然後卡塔日娜,你和陶婷菲帶領剩下的人繼續守住高速入口,保護好這個……神皇陛下的女朋友的丈夫。但如果我們始終沒回來,就擇機上橋撤到金絲雀城去吧。”
“我會等你們回來。”卡塔日娜和薇若妮卡擁抱說。
……
第三次駕車穿越這些住宅小區和過街天橋,迪莉婭感覺自己一定會死在這地方,建築物里並非沒有人,很多居民都沒撤走,與此同時還有很多武裝分子藏匿其中,從樓上往下扔手榴彈。偶爾見到零星的洋鹽警衛,決不能上前打招呼,這些抵抗到最後的勇敢者會死得很快,說不定就會被炸死在打招呼的一瞬間。
蘿貝塔簡直煩透了:“這情況還怎麼能行動!別說去什麼機場,光是這段路上不損失人手就是奇跡!天哪剛才你們就和神皇走的這條路!?就這情況……你還不把她拽回來!?”
蘿貝塔的煩躁極其有道理,迪莉婭也有所感觸。剛才去的時候只有一輛車,而現在自己這輛車後面還跟了五輛微型客貨兩用車,每輛里面都滿滿當當地塞了10個人,這些中國制造的廉價面包車適應能力居然極強,也能爬上天橋或者跨過瓦礫,唯獨裝甲是不可能有的,一枚榴彈就能輕松把這玩意變成廢鐵。
“快了,快到了!”迪莉婭說。不過她也不知道在對誰說,又沒有對講機,和她同車的也只有蘿貝塔。
幾分鍾後,樓宇逐漸被甩在後面,整個車隊安然無恙地一頭扎進南郊森林。迪莉婭很高興看到這里和剛才還沒什麼區別,沒有反叛軍光臨過這地方。迪莉婭把車停在地下基地的入口處,很開心地看到後面的車也都跟上了。面包車分散地停在附近,凱佩斯謹慎地走下車來。
迪莉婭說:“這就是我和你們說的地下基地,它屬於李總統,但反叛軍的地道一直挖到地下室的天花板。這條地道可以通到機場那邊關押俘虜的倉庫,但也有別的岔道,只有千惠子能帶路,我不能讓你們冒險鑽進去迷失方向。”
“哼!”蘿貝塔冷笑一聲,“所以凱佩斯要面臨她的第一個難題了:是在沒有向導的情況下鑽進地道,還是帶著五輛脆皮民用車從地面進入機場尋找那間傳說中的倉庫?反正我和迪莉婭就送你們到這里了,我們要原路返回,一點也不想死在這地方!”
迪莉婭很同意她的話,她一輩子也不想再看到這片樹林、這棟房屋和下面的地下室了,她在這世界上唯一關心的人就是蘿貝塔,而蘿貝塔永遠和她有著近似的觀點。兩個人手牽著手,不很熱情地看著凱佩斯她們在樹下討論,看她們到地下室檢查情況,蘿貝塔對地下室和地道的情況一點興趣也沒有,也不打算跟下去。
薇若妮卡喊:“迪莉婭,我們看到你說的那個地道了,好像很窄,看起來完全不適合50多個人移動。”
“是的,不過我沒鑽進去,塞布瑞娜建議我回來,我聽從了她的建議。好了,我和蘿貝塔已經准備回去了,祝你們好運。”
迪莉婭正要上車,地下室里有人叫了一聲:“有人從地道里出來!!!”
瞬間所有人的神經都高度緊繃,畢竟迪莉婭確實說過這是抵抗組織挖掘的,但警戒只持續了不到半分鍾,好像出來的是自己人。
“塞布瑞娜!她和碧安卡回來了!”
蘿貝塔松了口氣:“我就知道咱們的神皇還是有理智的……”
“不,沒有神皇,有許多其他人,但沒有神皇。塞布瑞娜受傷了!”
迪莉婭完全不能理解這是什麼情況,她也忍不住走下地下室,看到有許多人正在從天花板的地道入口跳下來。塞布瑞娜腿上有血,似乎是挨了一槍。而其他人——居然包括布萊歐娜和曼弗雷德領主、碧安卡的女兒以及李博士集團公司總裁李之尚!!!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碧安卡看到凱佩斯,激動地和她擁抱在一起,也擁抱了迪莉婭。
“能看見你們真是太好了!幸好你們去機場前先來到這里!幸好你們正好遇見了我們!!!你們有車嗎?這群人需要救助!塞布瑞娜需要止血!”
迪莉婭驚慌地問:“你們是從哪回來的!?卡琳娜和她的日本女友呢!?而且等等——金絲雀城黏菌體!?她們不是金絲校長的隨從嗎!?”
塞布瑞娜清理著傷口上的泥土說:“沒用,被軟化了,天然甜霜,需要2-7天才能恢復,現在就和兩坨廢物沒什麼兩樣。我們在地道里遭遇了押送人質的敵軍,通過槍戰解救了這些來自南灘酒店的人質,也算是歪打正著完成了最初的計劃,把布萊歐娜成功地救了出來。我和碧安卡激烈地勸阻神皇去機場營救小柑夫人,畢竟我們兩人要護送被解救者回來,但她依然堅持己見,所以我們選擇——放任她自己去!”
馬泰奧說:“這些人用三輛汽車應該能送回去了,快點把他們送回去,送到高速入口去,然後直接送進金絲雀城!塞布瑞娜教臣,我希望你能跟他們一起走。”
“我!?讓我去金絲雀城!?我寧願用腳趾扣動狙擊槍扳機打爆自己的腦袋!”
“二世神皇和金絲校長一起從我們把守的高速入口撤離了。”
塞布瑞娜沒再固執,點點頭。我們以最快速度分別交換了一下信息。
碧安卡說:“按我的意思,凱佩斯,別再固執了,我們救不出神皇,也救不出小柑夫人。就此撤退吧,把無辜的教徒們帶回去,這幾輛車擠擠還是能擠下的,別管什麼神皇了。在曼弗雷多尼亞的時候我曾因她的昏庸而自殺,以死激勵她反思自己的行為,但這一次我不會了,我選擇和女兒一起活下去!我很榮幸她賜給我她的眼睛,但是現在想想也沒什麼價值,她很快就移植了一個新的,而且其實也沒有非常美味。”
令迪莉婭不怎麼以外地,凱佩斯很快就被說動了。
“你說得對,碧安卡,其實迪莉婭和蘿貝塔也一直在勸我,我的內心深處已經被說服了。”
迪莉婭和蘿貝塔當然知道,她回心轉意是因為碧安卡回來了,這群人說是去救神皇其實也只是想救自己在意的人。迪莉婭沒什麼意見,畢竟她自己也是這樣的。
薇若妮卡說:“那麼難道我也要停止行動?”
塞布瑞娜很不耐煩地捂著傷口呵斥她:“別胡思亂想了跟我們回去!你這個白痴矮子!”
迪莉婭於是也松了口氣,出於禮儀去攙扶李之尚,李之尚似乎在罵她們沒有情意什麼的,不過沒人在意一個滿腦袋泥巴又受到精神刺激的糟老頭子,迪莉婭把他塞進車里,和兩只金絲雀城黏菌體塞在一塊,兩只黏菌體正意識模糊地流淌出各種液體,散發出過度發酵的奶酪的味道。
“好了……這事就算結束了!”蘿貝塔拍拍手上的灰准備上車,她剛才給布萊歐娜撣土的時候弄髒了手。
突然馬泰奧卻說:“所以現在堅持認為應該援助神皇的人,就只剩我一個了?”
教臣們都用看異端的眼神看著他,迪莉婭心想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說……你依然想去救她!?”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而且不是去救她,按照你的描述應該是幫助她去救她教母。”
“那沒什麼區別,反正無論如何都會失敗並且全軍覆沒,所以你,停止你的不切實際的幻想!”
凱佩斯也在勸他:“別胡思亂想了親愛的,跟我們一起回去,陶的士兵們也都累壞了,你沒看到她們來的路上在哭嗎?她們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但不想死,何況她們的死不會有意義,走吧,親愛的,你眼前的就是最完美的結局了。”
碧安卡也說:“神皇只是一個信仰的象征,她在行政方面的作用有限,而你,馬泰奧教臣,你應該是我們之中最談不上信仰的吧?”
迪莉婭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麼會對卡琳娜有好感,當年他作為武裝頭目被直屬教會軍俘虜的時候,卡琳娜保護他不被處死還委以重任,他沒理由不感謝神皇卡琳娜三世。
馬泰奧說:“我只是不理解,如果現在我們已經有黏菌生物的幫忙,為什麼你們認為行動是完全不可行的?”
塞布瑞娜簡直不願在解釋第二遍:“我說了!她們兩個被軟化了!天然甜霜的作用不會在幾秒內消退,而會持續好幾天!!!”
“是的,這兩個軟化了,那麼另外兩個呢?”
“你在說什麼?什麼另外兩個?”
“難道不是有四只黏菌生物跟著你們從地道里鑽了出來?”
“?????”
塞布瑞娜已經拖著傷腿爬進面包車里,她完全不想去思考任何自己認知以外的胡言亂語。
然而此時蘿貝塔說:“難道需要特地解釋嗎!?當塞布瑞娜說這兩只被軟化的時候,她的意思當然是說另外兩只也同樣是軟化狀態!”
“是嗎?但她們看起來有些不一樣……”
“你根本不懂黏菌體!塞布瑞娜在經營甜霜實驗室!”
“不不不不你們在說什麼!?”碧安卡也糊塗了。
迪莉婭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她趕緊問塞布瑞娜:“到底有幾只黏菌體跟著你們出來了!?”
“兩只,是魔頭金絲身邊的步甲和葉甲。”
“那麼另外兩只是誰!!!?”
塞布瑞娜順著她的視线看去,兩個女孩穿著教會黑袍混在人群中,似乎正要登上一輛面包車,瑟米西沃安的女孩們都愣住了,這兩個人明顯就是黏菌生物!!!
碧安卡高聲驚呼:“我沒見過她們!!!”
瞬間七八支槍指向她們,但沒有用,沒有人帶著甜霜彈!而且正如馬泰奧所說,這兩人不像是被軟化的!
迪莉婭兩步衝過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肩膀,她們迷茫地回過頭,兜帽也摘了下來。其中一人是白色黏菌體,另外一個是棕紅色,看起來不可能是瑟米西沃安教徒,但是不知為何穿著教會的袍子。袍子看起來很破舊,就像三年沒洗的墩布一樣,迪莉婭掀起來看看衣角:
“是加雅纏達的海軍標志!”
於是場面一度陷入不可名狀的困惑和恐懼。
“你們是誰!?”迪莉婭用意大利語問她們,顯然她們聽不懂。
如卡琳娜二世一樣精通多國語言的塞布瑞娜用緬甸語和柬埔寨語分別問了同樣的問題,她們依然一臉茫然。她們就好像很自然而然地要登上一輛汽車,表情舉止自然得就好像這里是公共汽車站,此時面露困惑是因為被迪莉婭抓住肩膀,她們就好像在說:你們為什麼不讓我上車還對我說我聽不懂的語言?
“你拽我干嘛?”白頭發的黏菌體女孩用漢語說。
碧安卡讓迪莉婭先下去,回頭告訴別人說她們可以說漢語。塞布瑞娜拄著狙擊槍從車里爬下來,走到她們面前:
“你們是誰?來自哪里?要去哪里?為什麼穿我們宗教的衣服?”
棕紅色黏菌少女說:“我倆在這地道里住一年多了,每天都從垃圾桶里找吃剩的小孩殘骸,不過今天太吵了,我們決定搬走了,正好看見你們也從地道里鑽出來,搭一段你們車。”
盡管她說了好幾句話,沒一句在回答塞布瑞娜的問題。白色女孩突然動動鼻息,走到李之尚所在的那輛面包車上,從葉甲手里搶過來一個罐子。
“看啊,姐姐,是甜霜!”
“少吃點,人類打仗呢。”
白色女孩看看葉甲說:“嗯……或者……不止是人類。”
棕紅色女孩也走過去看她:“這就是第三代啊,產卵管短得都快伸不出陰道了,這還能怎麼產卵?”
“只能給男孩產卵吧,陰莖伸進去讓她插尿道,女孩肯定不行了。”
“這是白樹女兒?”
“對,朱岩礪他們培育的第一批。”
“我想白樹了,咱們找她玩去吧?”
“也行,聽說有什麼大腦擴容芯片,安上了能變聰明也不忘東西,我想試試。”
“試試試試!”
塞布瑞娜依然沒能阻止她們爬上一輛車,事實上這里也沒人能阻止她們干任何事,她們和其他人擠在一起,塞布瑞娜和碧安卡追過去:
“你們會不會傷害我們!?”
“不會,今天屍體很多,我們吃飽了。”
“開始回答我的問題了,很好。然後回答剛才的問題!”
“我和你們一樣從意大利來,意大利是我們這趟旅行的上一站。然後我們現在要去北極,剛剛決定的。穿著你們的衣服是因為我們沒衣服穿,從屍體上扒下來的。而至於我們是誰,暫時保密。”
雖然四個問題回答了三個,但也完全是一頭霧水。碧安卡把她的話翻譯給別人聽,結果發現棕紅色女孩也會英語,她本人又用英語重復了一遍答案。
“另外你們真該考慮去救你們的皇帝。畢竟她對你們還是有恩在先。維蘇威爆發引發海嘯的時候,她選擇淹死自己而把生還希望讓給你們,她也確實差點就被淹死了,是我們把她撈上來的。”
迪莉婭吃驚地問:“她不是自己漂到礁石上的!?”
塞布瑞娜卻眯起眼睛:“等等……我好像知道你們……你們建議我去救卡琳娜和小柑夫人嗎?盡管行動很大概率會失敗?”
“概率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信仰這種東西不是憑空存在的。你們熱衷於將你們的宗教當國家來運作,熱衷於行政,而逐漸忘記了信仰的本質。人類的信仰是什麼?是迷信嗎?還是欺騙和愚昧?我不知道別的信仰是什麼,但我所理解的信仰,那是經過千百年積淀下來的一種崇高的東西!我曾和你們一樣是信仰的塑造者,但我不是騙子,我盡我所能、盡我所有,去回應信仰我的人的祈禱,這樣我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們的敬仰和膜拜!”
塞布瑞娜沒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些話,其他人更沒想到,迪莉婭剛剛還以為她只是個搭便車的神經病而已。就在其他人還在驚訝的時候,塞布瑞娜首先讓其他女孩們先下車,車里只剩來歷不明的兩人,她跪坐在車門外,小心翼翼地摸了棕紅色女孩的手。
“聽說過我們的故事嗎?”白色女孩說。
“我……聽說過。”
“我們這麼家喻戶曉了嗎?”
“沒有,我也只是略有耳聞。在這里的大概也只有這位碧安卡知道,她的岳父是白醫生。”
“這座城市有太多熟悉的氣味了,王沙漣也在,還有很多熟悉的人,我們可不愛湊熱鬧,暴露在視线里的蜈蚣會被人一巴掌拍死。”
“請告訴我,我該怎麼辦?什麼才是對我們而言最好的選擇?我們只想讓宗教得到延續!”
“我姐姐又不是你們的神!”
棕紅色女孩揮揮手止住白色女孩,不緊不慢地說:
“只要是信我的人,我就會做出回應。你們的宗教年輕而強大,但你們是否真的分析過它如此年輕就能強大的原因?有人會說恐懼、憤怒和哀傷,但這是否就是你們的精髓?或者說你希望這是你們的精髓?當你們的神皇對你們表示出期待時,你認為她在期待的是什麼?今天的你們因再次陷入戰爭而恐懼,你們是不是忘記思考了什麼東西?”
塞布瑞娜有些沉默,她並非受到什麼新的啟發,而是回想起了什麼重要的思緒。
“卡琳娜在對我們期待什麼?迪莉婭,你認為呢?她在期待的是什麼?碧安卡,還記得她在地道里的執著嗎?我們認為她瘋了,但她並不是癲狂的表情……”
女孩們都很沉默,她們其實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了,但直到此刻才清晰地想起。
“那是一副無比虔誠的表情!”
“是的!”塞布瑞娜轉身看向女孩們,“瑟米西沃安的神格從未顯現為某種塑像或者某些想象中的坐在雲層上的東西,瑟米西沃安的神格凝聚在了活著的人的身上,凝聚在了教臣的身上,教臣以上是大主教,大主教以上是神皇,每當我聽到瑟米西沃安的名字,我想到的是卡琳娜那張無比該死的臉!我們不光是管理者、宣傳者、權威者和統治者,我們自己就是被信仰者本人!所以你們明白了嗎!?”
迪莉婭也醒悟了:“但是對卡琳娜來說,她的內心又在信仰著什麼!?當她聽到瑟米西沃安的名字,她會想到某種雲層上的模糊的臉?那不可能!神皇卡琳娜三世之名以外,她也是虔誠的信徒卡琳娜,她也是一個凡人,一定是有什麼支柱在支撐著她的信仰。也許曾經是她的母親,卡琳娜二世,但是教會戰爭之後就不是了,那麼她的信仰就變成假的了嗎?沒有!我看到她更虔誠了!她的支柱,她的信仰所向,她的瑟米西沃安,那就只有————”
女孩們互相看看,碧安卡說出了答案:
“————我們!”
迪莉婭再也無法忍受自己剛剛的愚蠢了:
“抱歉了,蘿貝塔!抱歉了,瑟米西沃安的追隨者們!我們險些誤入迷途,險些走向不可回頭的黑暗!我們並非畏懼死亡,而在擔憂自己死後會使教會難以維持,擔憂自己的死亡沒有意義。然而這是錯誤的,是在舍重求輕!瑟米西沃安可以承受我們的死,但決不能承受一份恥辱和信仰的崩潰!我們大概真的會死,大半個神皇廷的高層教臣外加神皇本人,留下一個愚蠢的神皇外加更加愚蠢的教臣團隊白白送死的故事,但是一百年以後的信徒們會做出正確的解讀:虔誠的信者卡琳娜得到了瑟米西沃安的回應。然後這個故事將再流傳一千年!”
碧安卡也撫摸著女兒的頭,稍微擦去些淚水:
“我們學習知識,處理事務,以為這就是我們能為瑟米西沃安做出的全部貢獻,但今天顯然不是,今天我們需要做的是獻出生命和鮮血!哪怕這將碾碎我們的大腦、炸裂我們的心髒也在所不惜!我們不需要行動成功,也不可能行動成功,我們只需要出現在卡琳娜面前,我們只要出現了,信者卡琳娜就見到了瑟米西沃安的奇跡!再見了,親愛的孩子,但是不要道別,我們會以另一種方式再會,今天的我不再是你的母親,今天的我是你注定信仰終生直至死亡的那位神!”
凱佩斯已經躍躍欲試了,更別說薇若妮卡。或者說她們其實談不上什麼堅持,只要迪莉婭和塞布瑞娜改變主意就會一呼百應。
迪莉婭說:“碧安卡,或者誰,把我剛才的話翻譯給陶的士兵們,她們必須知道我們的思考,知道自己將會為何而戰,為何而死,身為什麼而戰,身為什麼而死!布萊歐娜,你和你丈夫帶著碧安卡的女兒回去,帶著李總統的父親,金絲的黏菌體隨從,還有這兩位給了我們啟發的值得尊敬的神秘姑娘,兩輛汽車應該足夠,只能拜托你們自己剛從地道里爬出來的人開車了,向北走,別走大路,跨過天橋和住宅小區。我們可能會死,卡琳娜也會死,神皇廷會在短期內出現很多缺位,但請告訴譚妮特和加雅纏達:解決而不是擴大這個問題!如果我們的死導致了她倆的爭權奪勢,瑟米西沃安的制裁之火將吞噬她們!”
目送兩輛汽車的離開,迪莉婭逐漸將自己的激昂情緒沉降下來,從現在起她們需要的是思考,思考她即將要做的事。
迪莉婭說:“咱們不能指望像電影里一樣,斗志昂揚地決心英勇赴死之後總能得到出其不意的援軍支援,最後活下來成為英雄,活著享受敬仰和愛戴,很美好但不太可能。你問我有沒有可能活下來?我只能說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是有的,但你問怎麼活?我只能說絕不會有電影里的那種援軍。我們靠的是腦子,靠的是手中的槍,還有最重要的就是赴死之心!你問我赴死之心為什麼會有助於存活?因為你的死不是白死!你是在用自己的死拯救同伴!即使只是將同伴的幸存幾率提升到萬分之二,但我們的死就有了巨大的意義!”
……
……
……
(小卡琳娜的第一人稱視角)
我一直在向千惠子詢問她被關押的地方,但她回答得很模糊而且有些語無倫次,還說什麼小柑媽媽說不定已經叛變之類的,使我懷疑她是不是受了什麼頭部創傷導致腦子出毛病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到底要把我帶到哪里?交流不暢之後我也不再說話,沉默地走著,南灘酒店的兩位幫手也跟在我後面。沉默的氣氛配合陰暗漆黑的隧道,使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正走在通往地獄的道路上,我開始想念迪莉婭和塞布瑞娜,我真該聽她們的對千惠子產生懷疑,如果小柑媽媽真的在我們的目的地還好,如果根本就不在,那我估計直接就因自己的愚蠢而掏槍自殺了。
“快到了嗎?”我問千惠子。
“等等。”
一開始我們走得還算是快,路過什麼岔路的時候千惠子也只是搭眼一看就走過去,但逐漸的我們的步伐放緩,准確地說是千惠子的步伐放緩,她路過岔路口的時候會猶豫片刻,似乎在觀察和回憶是不是來時的那條路,我很不安,但現在不是跟她發火的時候。
按照距離來說應該不遠了,機場是個很大的范圍,我很確信我們就在機場里,這里也有密集的岔路,大概是通往機場各個設施的,但考慮到這機場才運營三年,義援會的活動還真讓人不寒而栗。有時我們走到某段地道時居然還能聽見頭頂有腳步聲,看來地道也不很深,用要不是用木質框架支撐的話恐怕有些段就塌了。
廚師長說:“誰能想到洋鹽市地下有這種地道!”
酒店經理也說:“簡直不像小規模反叛勢力挖出來的!”
司機更加吃驚地說:“他們沒有盾構機怎麼能挖這麼長!”
我說:“說不定是那個生靈神親自挖的?聽說黏菌生物最擅長的就是打洞。”
千惠子在觀察了一個岔路口半分多鍾後,選擇繼續向前走,我簡直要氣炸了,正要罵她不靠譜,她突然說:
“到了,就是下一個。”
“確定?”
“確定!”
當我們走到下一個岔路口的時候,她又觀察了半分鍾,我掐死她的心都有,不過這次她終於選擇走了進去。
“不確定的話你再看看。”
“跟我走吧!”
岔道口還算是寬,但越往里越窄,而且也越來越矮,很快就變成了只能爬行的高度。千惠子在前,我和三名助手在後,在黑暗中爬行了幾分鍾後,聞到一股濃重的霉味,與此同時令我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是,我們的手掌和膝蓋浸泡在了冰冷黏滑的泥水里!
“太……太惡心了……我要吐了……”
“上邊不是廁所,也沒有什麼廚房地漏,就是個倉庫里涮墩布的池子,就是清水和土混一塊了,不髒不髒。看見這攤泥漿我就知道我沒走錯。”
“好……”我悄悄吐出一股酸水說。
爬著爬著千惠子突然停下了。
“到了。”她說。
“到了!!?”
“到了,前邊沒路了。”
於此同時我們聞到一股濃烈的下水道氣味——這次是真的下水道。一條下水道主管從我們下方穿過,這里本該有個小匯入點,但顯然匯入的分支管道被挖斷了,使上方的某個漏水口不再與主管道相連,應該就是她說的什麼墩布池子。她推了推上方的泥土,一整塊浸濕的泥土仿佛松動了,我真怕掉下來把她埋死,但很快我發現泥土很薄,薄薄的土層上方是一塊堅硬的水泥板,同樣也是松動的。
“把這兒推開,這上邊是個陶瓷池子,可能有10多公斤,不是很沉,推開之後就是關押人質的地方。室內沒有看守,也沒設置攝像頭,但我不保證這會兒正好有人進來檢查人質什麼的。此外有個小隔間,關的可能是個超級VIP,我們都不知識是誰,有人想鑿門沒鑿動。”
“小柑媽媽?”
“不是,我說了她跟義援會的人在一起,就好像跟他們是一伙的。具體情況你上去再了解吧,我了解的實在不多。”
她沒繼續推水泥板,而是轉身往回爬,從我旁邊鑽過去,從隊首鑽到隊尾。
“說好的,我就送你們到這兒。而且你們等等再推開,等我走遠點,我怕萬一你被義援會抓了個正著,他們肯定還要派人下來搜,把我也牽連進去!”
這話怎麼聽怎麼像是千惠子給我設了個陷阱,但我這時候再不信任她也晚了,我的部下對她質疑的時候我選擇護著她,但現在沒人在我耳邊連珠炮似地抗議了,冷靜下來總覺得她真的有些可疑而可怕。她也沒說讓我等多久再上去,我等她爬得沒音了,於是示意南灘酒店的三位同伴幫我把水泥板推開。不得不說我還是很自私的,如果有什麼陷阱的話我希望我最後再死。
司機相對強壯一些,爬到隊首,用肩膀把水泥板往上扛,果然松動了,一絲光线照射進來,越來越亮。他先露出個腦袋,看了看外邊的情況,隨後又繼續把水泥板往上推,推到一邊,露出一個能讓人鑽出去的洞口。
“喔!!!?”
我聽見頭頂上有人驚呼了一聲。不過既然酒店司機還在繼續爬出去,那看來是自己人?確認似乎暫時沒有危險後,他們三個全都爬了出去,於是我也跟出去,雙眼再次暴露在了明亮的光线中。
“黑衣燭光教皇帝!?”
“卡琳娜三世!!!?”
千惠子果然沒騙我,這還真是個倉庫,就跟她描述的一模一樣,關押著幾十個協會高層人士,有些我看著眼熟,我們推開的是一個墩布池,倉庫深處有個單獨的隔間不知道關著什麼東西。廚師長看到了李博士集團公司的高層人士,抓緊時間交流情況。
“……小點聲!看守就在門外,隨時可能進來!我們只看到千惠子跟她男人把水池子搬開跳下去,說是要去找救援,我們都說她是不是瘋了,討論會不會已經死了,沒想到出來的是你們!你們有多少人?”
“就我們四個。”
“就四個!!!!!?”
他們聽到這個數字時候露出了比剛見到我們時還吃驚的表情。
“成吧也沒事,你們四個打算怎麼辦?”
“我們聽說少總裁夫人在這地方,打算把她帶回去。”酒店經理說,“而且對了,老總裁已經脫險了,正在前往金絲雀城。”
“那太好了!但是少總裁夫人的狀況很復雜,她帶著李穢少爺,不過義援會好像不認識他們,還把他們當成自己人,這會兒正在航站樓里。”
我心想這怎麼可能!?然而轉念一想很好接受:李穢從來不透露自己的家庭,見過他的人很少,而小柑媽媽的克隆體滿大街都是,沒人能確定她就是她本人。義援會把她倆當成同伙,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她雖然短時間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卻在遙遠的航站樓!
“我們怎麼才能去航站樓?”
“你怎麼不先問怎麼從這牢房里出去?”
突然有人說:“既然千惠子能從地道逃出去也沒死,那豈不是咱們也能!?”
立刻就有人呼應:“對呀咱們活了!!!!能從地道逃出去了!!!!!然後你們四個也是,與其從倉庫衝出去送死不如先原路返回,從地面突圍到航站樓去!”
我不知道哪種選項更困難,聽起來哪種都不太可能,不過可能地面突圍確實會讓我們活得久一些。我在同意這個提議的同時,也在好奇隔間里關的什麼東西,應不應該把他“扔下”?
然而也有人質說:“我不想走。”
“為什麼!?”
“因為我猜測,僅僅是猜測,這個隔間里關的,可能是少總裁李裂本人!”
“!!!!!!!!?”
“別問我有什麼依據,但是看見小柑夫人和李穢少爺從隔間出來時的表情了嗎?她不止是在向千惠子求助,也是在向咱們所有人求助!那里邊關的絕對是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
“說不定是她另一個男人?”
“絕對不是,我父親已經成功逃離了。”我說,“你們猜測是李裂我覺得可能性極大,而且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必須也把他給弄出去!”
“我覺得你還是考慮一下自己吧,義援會估計也在抓你呢。”一個人質說。
“我沒關系,我的部下會來幫我。”
“你有多少部下在洋鹽市?她們又怎麼幫你?”
“她們……”
“她們怎麼幫你才能保證自己不死?有什麼理由或者動力來幫你?你作為統治者對她們有巨大的恩德嗎?還是說她們對你愛戴有加?”
“她們……應該會來吧……”
我有些失落,一團揮之不去的黑暗正在籠罩我的腦子,我晃晃腦袋回過神來,看看小隔間的門說:
“那就趕緊把門砸開!”
不過我也意識到這條命令的無力,看門鎖的痕跡這群人已經努力許久了。
“用子彈試試?倉庫的破防盜門怎麼也不會是防彈的吧?”
有人質說:“且不說行不行,看守就在倉庫外邊,這建築又不隔音,聽見槍響還了得?”
李博士集團公司的幾個人聚在一起開始討論,有這里的人質也有我帶來的三個人,他們一共11個,討論如何把隔間里疑似李裂的那個人弄出來。最終他們似乎討論出了結果:
“傳出聲音沒關系,你們必須在半分鍾內把少總裁弄出來,然後帶他逃進地道里。這段時間咱們守住門,不讓守衛闖進來,比如用架子擋住門,咱們也有槍……”
然而這個提議引起其他人質的不滿:“那我們怎麼辦!?義援會發現隔間被撬開了,還不氣得掃死倉庫里的所有人?或者說……我們先走一步?”
“你們幫忙搬架子擋住門,幫完了就讓你們進地道!”
雖然這聽起來是很公平的交易,但也終於有人產生了疑問:
“這地道是誰挖的?”
“是義援會和各路反叛組織。”我說。
“那鑽下去不是反而自投羅網!?”
“不會,機場這一支義援會好像不知道這事。而義援會其他分部的人好像也不常用地道移動。”
我說第二句話簡直就是昧著良心,我們剛剛過來時候就正巧遇到了一股。不過好像他們終於達成了一致,所有人都開始幫忙搬運架子。盡管這些架子要推的話可能我一個人都推得動,但要保證輕拿輕放,不發出聲音,不被門外的人聽到,還是有些難度的,更何況要設計如何才能把門擋得更嚴實一點。事實上這個大門是外推的,就算卡住把手也很難堅持,所以我們要做的不是阻止門被外面拉開,而是完完全全用架子搭一道難以逾越的屏障!一開始我們還擺得很整齊,後來發現擺整齊了沒意義,就該歪七扭八地堆在一起,架子腿互相穿插著根本解不開才好!
“你覺得夠用了嗎?”
“我覺得還差一點……最好讓他們十分鍾都進不來!”
然而當我們正要鞏固這道金屬屏障的時候,倉庫門突然傳來開鎖的聲音————有人要走進來了!!!!!我們所有人都瞬間愣在原地,嚇得手都僵了!我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大喊一聲:
“池子搬開跳下去!!!”
馬上就有兩個惜命的一腳踹開墩布池跳進地道里,不過畢竟他們也幫忙設置了路障。而我則按原計劃,再也不顧是否會有人聽見,讓廚師長對准小隔間的防盜門鎖瘋狂射擊!
“把鎖打爛!!快點!!!!!”
槍聲在空曠的倉庫里顯得格外震耳欲聾,更別說子彈打在防盜門上的叮當聲!果然倉庫外面正要進來的人叫起來,試圖把大門拉開,但我們在門把手上別了個扳子,他們估計要一分鍾才拉得開,而之後的貨架屏障估計更費時間了。
“開門!!!!不開門我進去之後凌遲了你們!!!”
門外叫喊的是個女孩的聲音,瘋狂而高傲,一名人質驚恐地喊了聲“信魚來了!”,然後兔子一樣的鑽進地道。廚師長把一彈匣都打完了,防盜門鎖變成一堆扭曲的鐵屑,酒店經理飛起一腳踹上去,還真把門踹開了!!!
“少總裁!!!!!!!!!”
就如猜測的一樣,里面關的居然正是貨真價實的李裂!!!他也是滿臉驚愕,尤其看到我之後更是目瞪口呆,我把他身上的膠條都割掉,用槍打斷手銬鐵鏈。
“卡琳娜!!?你們怎麼在——————”
嘩啦一聲倉庫大門被拽開了,隔著歪七扭八的貨架我看到一個矮小而狂怒的身影,應該他們所說的信魚。信魚簡直驚呆了,甚至說得上震怒,拼盡全力想把這堆爛架子推開,跟她在一塊的五個義援會士兵也一起推,幾乎是分毫不動!
“傻逼!!!鏟車開過來!!!!”
進而信魚看到了我,看到我把李裂給救了出去,她的驚訝程度絲毫不亞於李裂,而當她看到人質紛紛鑽進水池下面的時候,就更是像見了鬼一般!她把槍口伸到貨架的縫隙里朝我們射擊,不過完全沒法瞄准,何況我們也有槍,也從架子腿兒的縫隙之間朝門外瘋狂掃射。
“下去!下去!!!讓少總裁先走!!!”
“小柑和穢穢好像在這里……”李裂還牽掛家人。
“先別管了!”我說,“咱們先下去,從地面再從新攻進航站樓解救他們!”
“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怎麼知道的?”他邊跳下地道邊問。
“反叛軍的秘密地道,不過恰巧這個分部的人不知道,把你跟地道入口關一塊了,我摸過來帶著你原路逃離!”
“這個分部不知道別的分部知道吧!?”
“先別管了!!!!”
我也不打算墊後,緊跟著李裂鑽下去,也感到我屁股後面跟著人。從激烈的槍戰倉庫瞬間鑽進漆黑狹窄的地道,我有點呼吸不暢,此時可能前前後後鑽進來30多個人,都在艱難地往前爬著,有的胖子爬累了還得靠後邊的人推,嘴里說著累了累了不如讓我死了吧,我心想你屍體堵在地道里就會有一大堆人陪著你死!地道里面氧氣明顯嚴重缺乏,而且吵鬧成一團,我想讓這群人爬的時候保持安靜,但我的聲音也湮沒在吵鬧里。
總算爬出岔路,進入能站直身體的主干道,先下來的人也都不敢亂走,也都在這里等著。我不知道倉庫到底怎麼樣了,完全不知道有沒有人墊在最後面死守,有沒有人在槍戰中犧牲,貨架屏障給我們爭取到了多少時間差之類的,總之就是先走,原路返回,先把他們帶回到林間基地再說,看來要救小柑媽媽還得再來一趟了!
“跟我走!”我說。
身後一片難以控制的嘈雜:
“這是什麼地方啊……”
“該不會是死胡同吧?”
“真惡心,我好像踩著一泡屎?”
“我有地道恐懼症!我快不能呼吸了!”
“你們能不能安靜點!!!!”我怒吼一聲。
他們紛紛都閉了嘴,然而不知為什麼我依然能聽見聲音。
“……”
“信魚她們……”
“……番杏小姐已經把地圖……”
我逐漸意識到不對,而且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前方傳來的,此時頭頂上的一串燈泡依然亮著,自從我們劫走李之尚之後就一直沒熄滅。我趕緊閉了嘴,我身後的所有人也都屏住呼吸,聲音卻就此打住,仿佛不存在似的。
“繼續前進嗎?”李裂小聲問。
“我剛才好像聽見……前方有人?”
我們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半分多鍾,也不知道倉庫里的人是不是追上來了,剛剛身後嘈雜的吵鬧現在早已沒有了,都嚇得大氣不敢出一聲。
“是不是你聽錯了?”身後有個女的問我。
“我不知道,我不確定……”
“要不然我去看看?”
她是李裂的部下,李裂讓她小心點,她可能也確實極盡謹慎了,彎著腰向地道前方摸過去,轉過一個彎道,暫時消失在我們的視野里。時間再次凝固下來,我們希望她能很快小跑著回來說前面沒有任何危險。但她遲遲沒回來,甚至可能連兩分鍾都超過了!後面不會有追兵吧?她在前面該不會迷路了吧?就在我正胡思亂想的時候——
“啊——————!!!!”
前方突然傳來女人的慘叫,與此同時我們聽到一聲槍響!
“後退!後退!!!”我慌忙朝後邊的人喊,“不是!別再回剛才的岔路了!沿著主路跑!”
去探查情況的女人滿臉是血地跑了回來,而且一瘸一拐的,我正要問她怎麼了,突然一枚子彈打中她後背!她向前栽倒,在水坑里痙攣著死去,而在她身後開槍的,是一張我們都熟悉的臉!
“塗沫!!!!!!!!!!”
“李裂!!!!!!!!!???”
塗沫身邊跟著大約七八個人,全都舉著霰彈槍或微衝,他們看見這麼多人簡直嚇傻了,不知為何我們會在義援會的地道里,但卻看到我們這邊武器不多,瞬間由守轉攻:
“弄死李裂!死活不限!!!”
片刻之前的寧靜仿佛是假的,激烈的槍戰聲在狹小的地道里震得人鼓膜炸裂!另一位忠實的部下擋在李裂前邊,馬上就被霰彈打爛了腦袋!不過這半秒鍾足夠我拽著他鑽進身後的人群了,這些協會的人仗著李裂呼風喚雨了十多年,也差不多該是時候報恩了,我拽著李裂把他們當肉盾,慌不擇路地順著主干道往未知的方向逃竄!也有人跟著我們跑,我也把手槍拿出來——金絲校長給我那支FN57——狠命敲擋路的人的腦袋!還有人邊跑邊抱怨說我把他們害慘了,明知是義援會的地道還往里鑽之類的,我直接把他們絆倒,讓他們給我當肉盾!
“拐進去!”
趁著暫時處於塗沫視野之外,我拽著李裂拐進一個小岔路,完全不知道通向哪,跟著我們鑽進來的還有另外五個人,有忠於李裂的也有自私的,武器就只有我手里一把槍,前方可能是死胡同也可能是更多敵人!
“你認識路嗎?”李裂問我。
“不認識!”
“那咱們這是去哪!?”
“不知道!先跑再說!”
我們一開始還是跑,很快就又變成了爬,這些岔路總是先寬後窄,而這一條最後矮得只能匍匐前進!我依然在第一個,莫名的壓抑感使我幾乎窒息!我看不見任何光亮,只能用手探索前路,有的地方幾乎窄得容不下人類肩膀,我還得把路挖開!這些地方原本不該這樣,我猜應該是塌方過,那麼當我們終於爬到無路可爬的時候,我們怎麼知道是有出口還是隧道的塌方點?
然後我們突然就無路可爬了。
“怎麼了?”李裂問我。
“沒路了。”
“什麼叫沒路了?咱們怎麼辦?”
“實在不行在這兒躲一會兒,期待塗沫他們過去。”
“那怎麼可能!?他們恨不得調一萬個人下隧道也要把我抓回去!”
“先別急,別忘了這群人也不團結,比如最初抓你的那個信魚,別看她人手不少,仿佛在義援會里位高權重似的,但她甚至不知道地道的事。反叛軍非常多,我估計塗沫真能指揮得動的沒幾個。”
“噓!!!”
我們安靜下來,卻聽到了令人絕望的聲音,明顯有人正在往我們這條岔路爬,估計爬個五分鍾就能發現我們了!
隊尾的人說:“干脆我把我後邊的土挖塌了,把他們擋在後邊!”
“不行!太危險了!”
“有什麼危險的……”
那人已經開始付諸實踐了,轉過身來用手挖頭頂上的土,我們所在的通道本來就沒半米高,他把土挖下來一些,果然就把身後的通道堵住了,然而就在他刨最後一下的時候,突然嘩啦一聲,一坨沉重的泥土整個砸在他身上,他沒發出半點聲音就被活埋了起來,這個人為制造的塌方也徹底阻斷了我們的退路。
“雖然塗沫的人進不來,咱們待會兒怎麼出去!?”
“我不知道……先別說話了!”
我們這下徹底處於一段不到十米長的首尾封閉的空間里,不止追兵會不會把塌方的土挖開然後弄死我們,塌方似乎還沒完全停止,還在不斷有細小的砂石掉落在我們頭頂上,不過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我們大概會在十分鍾後憋死在這里!
“沙沙……沙沙……”還不停地有沙土掉落在我們後背上。
“沙沙……沙沙沙……”
我們打開手機補光燈,看到的也不過是令人窒息的狹小空間。
李裂絕望地說:“完了!我今天算死這兒了!看不見我老婆!看不見我兒子!看不見我爸!活活兒地就埋死在這兒了!我還花錢蓋機場……到頭來就是給自己立了個墓碑!”
“別急!別急!”我也不知所措地說。
另一個人憤怒地捶著頭頂上本已松散的土:“操他媽的!擱義援會手里都不至於死這麼慘!就不該從那地方逃出來!還鑽什麼地道!找死呢!!!我就是信了你這賤逼的邪!你說碰不上義援會的人!操你媽那不是人是什麼!?你害得我們都死了!死得還他媽這麼慘!”
“我哪知道塗沫在那!這事本來就有幾率!你不能說我就百分之百確信……嘶————!!!?”
我還弱智一般地辯解,突然腿間一陣刺麻,這人直接就把手伸我褲腰里摳我陰道,緊接著巨大的身軀壓過來!
“反正橫豎也是死,干你一炮解解氣!”
“別過來!嗯~~~!你敢再碰我一下試試!我是瑟米西沃安神皇!我警告你……”
他把我褲子刷的一下就扒了,一根J8湊過來!我簡直快要吐了,用槍托打他頭也不管用,明明都砸出血了他還是一個勁地親我胸,J8也往陰道里頂!
“哈哈哈小身板挺結實,能跟皇帝來一發也值了,十年前看你比賽就想把你屍體買回家操著玩,誰知道你一路贏到最後都沒死,沒勁!嚯!?流水兒了啊?那我進來了!”
“別進來別進來別進來!!!嗯哼~~~~~!!!信不信我真一槍打死你!!!?”
我用槍頂著他下巴,他居然把槍口咬住!於此同時我的威脅半點作用也沒起到,他成功地開始了對我的強奸!
“啊嗯~~~!!!”
“開啊!開槍啊!我把你操得爽不?爽的話別著急射我,反正早晚都得死還急這兩分鍾干嘛?你這槍上怎麼一股騷逼味?臥槽你干嘛來著!?”
“嗯~~!嗯~~!嗯~~~!救我!!李裂叔叔救我!!!”
然而李裂只是麻木地抱著腦袋嘆著氣,我正在被強奸這個事實仿佛與他絲毫無關。我身上這個人更加得寸進尺,插幾下我陰道之後居然又插進我肛門!
“我真開槍了……呃呃呃……真……開槍……嗯嗯~~~!!”
“不是你躲什麼呀?干你的人不是多了去了嗎?快死了咱操一下怕什麼的?我還想著快憋死時候你還得主動過來強奸我們男的呢!”
“正因為快死了我才不是這心情!!!我數五秒鍾開槍了!五!”
“有本事開!臥槽我快射了!”
“……四!……嗯嗯~~~~三!”
“老子快射了!屁眼夾緊點!”
“嗯嗯嗯啊啊啊~~~二!!!我真沒開玩笑!!!”
“嘶~~~!!操!!!爽!!!!!嗷嗷嗷!!!!”
我感到直腸里一熱,差點被他爆菊爆到高潮了!但我再次把槍捅他嘴里,不等自己說出一,一槍爆了他腦袋!
“啪!”
FN57口徑小但穿透力還是不錯的,腦漿直接從他後腦勺噴出來一堆,李裂稍微嚇了一跳,沒看見似的繼續嘆氣,另外三個人也沒什麼反應。我把這死變態從身上推開,穿上褲子,稍微有點後悔弄死他,在我們憋死前的這幾分鍾里好像也確實除了做愛沒什麼別的可干的。
又一個人爬過來:“是不是輪到我了?”
“什麼!?你沒看見第一個被我打死了!?”
“看見了,你是直接打死我還是允許我先把你操一頓?”
“你把我當什麼了!?安樂死!!!?”
“否則呢?這麼慢慢缺氧窒息到最後還不如快點死!”
“別過來!我警告你別過來!否則我就————”
我也不知道能把他怎麼樣,他爬過來的時候我一腳踹他肚子上,他後背往土天花板上狠狠一頂,整塊土都似乎活動了一下!他還捂著肚子沒反應過來,突然一陣驚天動地的嘩啦聲——這地方徹底塌方了!!!
“啊!!!啊————!!!!!”
幾個活著的人都驚叫起來,包括我也包括李裂,但聲音馬上就湮沒在大量沙土下墜的巨響之中,而緊接著我們的胸腔或聲帶被死死壓住,就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我下意識地抱住頭,感到自己被沙土裹起來,這種感覺很熟悉,雖然我沒被活埋過但很熟悉,感覺自己從頭到腳都被籠罩在死亡里,怎麼掙扎也掙不開。要說為什麼熟悉,我想起了在意大利被海嘯卷進水里的時候,那時候我好像還挺平靜的,因為我把我的教臣全都救出去了,把死後的事情安排得井然有序。但這次又算什麼?想救的人沒救出來,和教臣們大吵一架,拉了幾個無辜的人陪葬,這死得算怎麼回事!!!?
好像褲襠有點濕,不知道是我的尿還是剛才干我屁眼的死變態的精液,壞消息是我死得很難看,好消息是沒有人能看見我這副難看的樣子。我發現自己還是挺怕死的,十年前的競技比賽似乎還好,但後來隨著認識的人越來越多,人和人之間的感情逐漸積累,我不再舍得去死了。我有愛我的親生父母,有小柑媽媽,有異父異母的弟弟,有千惠子,有忠於我的教臣們,我甚至還擁有整整一個國家!在逐漸痛苦的窒息感中,我突然對自己的冒險行為產生了一絲困惑,我到底在干什麼?我發瘋地救這些人到底是什麼心理?是因為我不想失去這些我所擁有的東西!不想失去我的教臣!不想失去小柑媽媽!什麼都不想失去!!!但如果我自己死了,我就等於把一切我所擁有的東西都放棄了!
我意識到自己救人到頭來還是為了自己,這想法有點自私,但作為臨死之人產生一絲自私想法也沒人指責我了。我之前沒理清邏輯,現在理清了也晚了,我後悔沒聽教臣們的的話,現在我即將失去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東西……
……
……
“呃!”突然有東西狠狠剁了我腰一下。
“……#¥%@!”我聽到一些嘈雜的聲音。
緊接著又有人剁了我一下,我的缺氧的混亂思維產生了一絲憤怒,到底是誰不讓我好好地死,還非要砍我屍體!!!?
“!*#$&&@@#$@”
嘈雜聲越來越嘈雜,好像是說話的聲音。但我已經非常困了,只想一覺睡過去。就在我決定繼續睡的時候,有什麼堅硬的物體狠狠剁在我脖子上!我都死了還要斬首?是不是一會兒還有奸屍!?我終於氣不過了,想要高聲發泄出來,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呼喊都喊不出聲,手腳也無法活動,才想起自己死了。
突然我周圍的世界好像天翻地覆一樣,從炙熱的地獄突然進入一片涼爽的綠洲,我好像是被人拽進來的,有茂密的森林,有寧謐的湖泊,有習習涼風,天色似乎是傍晚,景色都很看不清,只覺得陌生而又熟悉。我發現這是黑山的斯庫台湖,我認出這地方了!但我為什麼會認出來?我又沒去過這地方,迪莉婭倒是去過,但那時候我跟她還不認識!我好像在火車里,在火車的第一節,能夠看到前方筆直的軌道,火車似乎鑽進一個隧道里,把斯庫台湖甩在後面,隧道出口有一束光,黃色的微光,我正在向那束光飛速靠近,越是靠近就越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我突然衝出隧道了!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明亮的光芒里!
我在這里看到光芒的來源,這是一張無比巨大的臉,瑟米西沃安的臉,她占據了我視野的90%,就這樣俯視著我,使我感到自己的渺小而無助。不,我不無助,她就是來幫助我的,她慈愛地對我笑著,更加靠近,使我根本看不到她的全部五官,看不到額頭、耳朵和下巴,只有明亮的鼻梁的嘴唇。當我終於觸碰到她的一瞬間,我的心髒猛然一震!
光芒逐漸擁有了顏色,但也逐漸黯淡下去,我所看到的鼻子依然巨大但不再發光,嘴唇也似乎有些黏人,這是瑟米西沃安嗎?我潛意識里的答案依然是肯定的,只不過不再發光了,而且確實——有點黏人!
我實在被黏煩了,把頭扭過去,蹭了蹭嘴唇,蹭掉一些不屬於我的唾液。
“呼————!!”同時聽到一些松了口氣的聲音。
這張臉逐漸遠離我,依然俯視著我但離開了我的臉,我這才認出來:
“迪莉婭!?”
“是我。”
“我還以為是瑟米西沃安……”
“也沒錯。”
我又使勁抹抹嘴,她剛才似乎是在給我做人工呼吸,我扭頭把不屬於我的唾沫吐出來。扭頭看到塞布瑞娜也在俯視我,腿上還綁著紗布,面無表情地問我:
“這次又有什麼意識流的瀕死體驗可給我們分享的?”
“……我看見了斯庫台湖……然後看見了瑟米西沃安。”
“沒錯,那就是我們。”
“你們?你們才不是瑟米西沃安!你們是迪莉婭、塞布瑞娜,還有碧安卡,還有蘿貝塔,還有凱佩斯……還有……還有……”
“是嗎?碧安卡可不會扔下自己的女兒來冒這種險!”分明就是碧安卡本人的女孩說。
“好像誰砍了我幾刀?”
“也是我。”迪莉婭舉著一把鐵杴說。
“你們才不是瑟米西沃安……我認識你們……你們才不是……”
但我終於抑制不住內心中的某種悸動,淚水奪眶而出!我哭得如此傷心,眼淚和鼻涕流得滿臉都是,耳朵和嘴唇上都是,顴骨都快抽筋了。
塞布瑞娜說:“只給你半分鍾哭的時間,而且不准出聲,然後我再告訴你怎麼回事。順便一說我們還挖出一個人,好像是李裂,也剛醒過來。”
“那下邊還有別人!”我使勁擦著眼淚說。
“是你認識的嗎?”
“不是……”我說。
“李總統認識嗎?”
我聽見李裂的聲音:“……有我的人……但是算了,無所謂。”
“那就算了。”
我心中有股情感難以抑制又無法發泄,光是流淚已經難以表達了,我伸出手想把她們中的誰抱住,蘿貝塔以為我是要起身,於是把我拽起來。重新站立之後我大腦一陣眩暈,又差點癱倒下去,踉蹌兩下逐漸穩住,和迪莉婭抱在一起。
“……嗚嗚……吸溜……你們……我還以為你們……”
“不來了?”
“……嗯……吸溜!”
“別高興得太早了,我們不是來救你的。”
“吸吸……什麼!?”
“你以為從這兒逃出去的成功率有多高?可以說幾乎為零!”
“所以……你們是來……”
“所以從結果來看,我們是來跟你死在一起的——別問我這是什麼思路,別問我有什麼意義,非要說意義的話……”
“咱們總要有點……無關理性的宗教活動吧?”薇若妮卡說。
“瑟米西沃安啊!啊啊!!嗚嗚……嗚嗚嗚————!!!!”
塞布瑞娜捂住我嘴:“我說了不許出聲!而且半分鍾也過了!我知道你看見我們很想哭,你要是不哭的話我可能會殺了你,但是現在聽我說,我仍然想活著出去!”
“嗯!……吸溜……嗯!!!”我拼命點點頭。
“首先來說和你的相遇是一個巧合:現在咱們正在航站樓的地下停車場里,我們是沿著地鐵隧道摸過來的,我們幾個教臣加上一些陶的士兵大概60多個人。機場的守衛反而沒有我們預想的那麼固若金湯,不知為何大部分敵軍都聚集在航站樓外的一個小庫房里,當然總人數也完全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多,偌大的一個機場他們完全守不過來,何況監控系統又都報廢了,我們就這麼溜進來了。停車場里突然有一塊地面陷下去了,非常的莫名其妙,我們看到水泥塊中有只人手,挖出來一看是你。”
“那這也太巧了吧!如果你們晚來五分鍾,或者你們根本就沒走這條路,我就……我就……”
“別想了。”碧安卡抱住我說,“你說的那些情況從一開始就不可能發生,因為這一切都是瑟米西沃安的指引。”
李裂也站起來了:“你們說監控系統報廢了?”
塞布瑞娜說:“對,顯然就是幾小時前被這群反叛軍弄壞的,他們弄壞監控才能迅速占領機場,再修好就沒那麼容易了。”
我們確實是在一個停車場里,但並談不上空曠,這里還停著不少車,有些車上還有彈痕。
碧安卡說:“所以我們有理由樂觀一點:反叛軍人數不多,而且他們也剛占領半天時間所以防守也部署得很不嚴謹,現在又被一個什麼倉庫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我想咱們逃出去的幾率還是很大的,比如就順著地鐵原路返回……”
我還沒發表意見,李裂突然噗通一聲跪下來:
“我女人和兒子就在這樓里!我不能把他們扔下!”
迪莉婭看我一眼:“聽你的,是就這麼順著地鐵隧道撤離還是上樓去繼續進行主夫人營救行動?”
我看了看地上的窟窿,這就是差點成為我墳墓的地方。
“直接撤離!”
李裂突然跪著拽住我褲子,還沒說話就被凱佩斯一腳踹開用槍指著:
“神皇救了你一命,你想得寸進尺嗎!?”
碧安卡也說:“順便一提,我們還救了你父親。”
李裂喜悅地咧咧嘴,但卻依然跪在地上不起來。塞布瑞娜毫無所謂地揮揮手,示意女孩們往地鐵口移動。
“李總統,你可以留在這里,不過我們要走了。”
“等等……等等你們不能這樣……”
地下停車場直接就有條通道通往地鐵站,此時此刻簡直是空門大開,看來義援會只想把機場里的人困住,所以收緊了巡邏圈,沒想到還有人敢從外面進來。
“就這麼簡單?”我松了口氣問。
“如果你早點放棄行動,咱們甚至用不著冒這個險。”
然而我們剛走到站台,卻聽見由遠而近的隆隆聲——從北向南居然駛來一輛地鐵!!!我200%確定這不是正常運營的市政公交!我們本來已經走到站台准備鑽進隧道里了,感覺情況不對趕緊爬上來!我隱約看到地鐵里有不少人,穿著普通的衣服,但卻全都拿著槍,他們似乎也注意到我們了,驚慌地對我們指指點點,甚至有人直接就把玻璃打碎朝我們射擊,狂熱和瘋狂的程度簡直讓人心驚膽寒!這一車人怎麼也有一兩百,簡直就是一支軍隊!
在列車停穩前我有幸和他們的煽動者和指揮者四目相對——居然正是何淵陷!他是秋刀的寄主,也是這次暴亂行動除生靈神外的最高頭目,他就好像早就知道秋刀會死,於是在她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將這場規模宏大的復仇計劃布置開來!他雖然和我對視,但很快把目光移開,看向我身邊的李裂!
“完了!塗沫跟何淵陷都被李裂吸引到這附近了,該不會接下來好幾十萬反叛軍都過來包圍咱們!?”
“這倆人我平常根本就不正經看他們兩眼!”李裂依然憤怒地說。
“你說這個有什麼用!?就是個小孩拿槍射你也照樣能把你射死!而現在他們有整整一地鐵人!”
我們決定不跟他們硬碰硬,趕緊往航站樓里撤,邊撤邊尋找合適的截擊點,但是無論在哪都感覺只會無謂地犧牲兵力。撤回停車場後還好,凱佩斯把20個本地教徒以汽車或者水泥柱子為掩體進行部署,槍口指向地鐵出站口,剛有人露出頭就受到了火力壓制,屁滾尿流地逃了回去。
蘿貝塔說:“只要敵軍還能正常地怕死,我們就能爭取到時間!”
果然暫時不再有人追出來,但傳出何淵陷的聲音:
“我們不管你們教徒,你們大部分人指數沒問題,我現在只要李裂!把李裂交出來後我就放你們回去!”
“那太好了!”迪莉婭高興地一腳把李裂踹倒准備捆他手腕。
李裂趕緊掙扎著說:“這種人的話你們也信!?他能放過你們的神皇!?”
“但至少把你交出去對我們沒什麼損失,你又構不成戰斗力。”
“你們不能到了危機關頭就不講一點情誼!!!”
“確實!”這次說話的是塞布瑞娜,“李總統和他父親給過瑟米西沃安很多幫助,我們不能自私地主動把他交出去。何況就算何讓出路,我們也不敢再進地鐵站。所有人到航站樓里去,另尋出路!”
“明白!”
她們先護送我上樓,再悄悄地抽走部署士兵,彎腰低頭轉移得很隱秘,朝地鐵口開幾槍制造火力壓制的假象,讓追兵不敢露頭,直到最後停車場里只剩凱佩斯一個人,對方始終以為有人在截擊,M14火力實在太猛了,把地鐵口的牆角都打成粉末,那群人可能以為我們布置了一整個機槍班。片刻之後凱佩斯也小跑著追上來,我們都松了口氣。”
“順利?”
“順利!有個膽大的被我射中了腳腕,剩下那群膽小鬼估計再過三分鍾都不敢露頭!”
我們進入航站樓地上一層,順著曲曲拐彎的通道移動,薇若妮卡打頭陣,推著幾個行李小車當掩體,在通道里遇到兩次巡邏隊,巡邏隊三人為伍,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我們打死了。
碧安卡問:“他們怎麼這麼散漫!?沒收到何淵陷或者塗沫的警報?”
我說:“反叛軍以分部為單位各自為戰,有時候為了擴大自己分部的功績和話語權就不會將重要信息拿出來分享。何淵陷和塗沫也許有交流,但是占領機場的是另一撥人,好像是叫信魚什麼的。”
李裂簡直咬牙切齒:“她哄我說要救我,我信任她才跟她走,結果就把我綁了!其實我早想把她宰了,看她聽話才多留了幾天!”
“現在說這個都沒用,其實我媽早就說過您的寄養計劃有隱患,再加上過於開放的槍支市場,能力低下的暴力機關,只能說這一切都是您的疏忽!”
“我們跟UNGMC有協議!金絲雀城幫我們簽的!他們這會兒應該派兵進洋鹽市來鎮亂!”
“是嗎?我怎麼聽說是讓洋鹽市更自由,更加不管了?”
“行政上更自由,但是他們必須負責保護人口產業的順利進行!這都是有條約的!!”
塞布瑞娜說:“無法被強制執行的條約等於廢紙。”
前方逐漸出現嘈雜的人聲,我們已經接近值機大廳了,大廳里關著不知多少旅客,總之是人頭攢動,說是“關著”一點也不夸張,所有進出口和通道都有人看守,不准任何一人離開,我們過來這條通道原本也有人看守,只是被我們殺了。之所以我們的槍聲沒引發注意,是因為大廳里也時不時有槍聲傳來。
“不要!!!啊!!!!”
“啪!”
我們躲在牆角眯起眼睛看,發現這群人正在安檢門處屠殺旅客!他們所謂的安檢就是掃這些人的肉食指數,低於500就放進候機大廳去,高於就當場擊斃。雖然我看到他們殘忍地殺死一部分旅客,但也看到真的有飛機起飛。
碧安卡說:“這可比在北區隨便濫殺無辜的那群人講道理多了,他們至少是在嚴格遵守這個肉食指數,每殺一個人之前都會先掃她臉。”
“聽起來還可以接受。”我手下唯一的男性高層教臣馬泰奧說。我也不知道他所謂的“可以接受”是從哪方面而言的。
李裂突然發瘋似地指著一道安檢門:
“小柑!那是小柑!還有穢穢!!”
我趕緊把他拽回來,畢竟我們這邊也有60多號人,已經足夠顯眼了。我謹慎地探頭一看,果不其然!小柑媽媽正站在其中一道安檢門邊,李穢也跟她一起,她正在舉著手機掃無辜者的臉,一旦高於500就會被義援會士兵拖走殺死,她還在跟人聊天,跟她聊天的是我在肉畜工會見過的番杏。
“主夫人叛變了?”我的教臣們說。
“那不可能,如果她真叛變了,敵軍不會讓她來干這種活,我猜她就是用了個糊弄人的假身份,與此同時又沒人認得李穢的臉……”
我說到一半就覺得不對勁了,明明就有個認識李穢臉的人站在他們身邊——番杏正在以無比自然的神態和他們說話,我們越看越覺得詭異。
“小柑是裝成別人了。”李裂說,“至於番杏,我猜她姑且念我的舊恩……”
“您對她有什麼恩?”
“比如,讓她活了十多年都沒把她給宰了。”
“這算不算有恩還不好說。”
“現在咱們怎麼辦?”碧安卡問。
她雖然這麼問著,目光在各個通道和敵軍巡邏隊之間游動,看來已經有了初步的答案。而隨著她目光逐漸固定下來,這個答案似乎也逐漸成形了。
“有什麼想法盡管說。”我說。
“我確實有個簡單的想法:我們直接攻進去!”
“直接攻進去!!!?”
“我們有60多人,並非處於戰斗力的絕對劣勢,凱佩斯說她認為這些反叛軍很不專業,不值得被我們高估。你看,這個大廳有19個出入口,其中8個是正門,4個是通往上下層的電梯,各種通道包括員工通道有6個,咱們所在的這個就是其中之一,還有一條最大的通道就是通往候機大廳的。然後目前這個空間里可見的敵軍有大約100個,有30多個在各個安檢門處負責掃臉和處刑,40多個分散在各個正門外,但其實正門已經被他們鎖了,而且似乎是防彈玻璃,無法突破,所以這40人明顯是白費戰斗力。各個通道和電梯口各有3-5個人把守,這本應是防守重點但是他們疏忽了,而更主要的是,通往候機大廳的通道上沒有守軍。”
“通道上沒有,但我猜候機大廳里面的守軍不會比值機大廳多。你的建議是走哪條路?”
“我們分散開,走其中的6條路。這個魚虱國際機場雖然我們不是從這兒降落的,但這半年我們來接送過好幾次人,最近一次是昨天,送走了波耶卡和加雅纏達——她們簡直走得太及時了!我說的6條路都通往候機大廳,除了寬敞的主通道之外,還有2條員工通道,一條VIP通道,兩條從2樓過去的。我們分成6隊,迅速突破值機大廳,到候機大廳去,約好在三號登機口見。然後咱們可以到停機坪上搶一輛擺渡巴士,一路衝破圍欄逃出這地方!”
塞布瑞娜說:“我同意,而且我已經想好了人員的分配方式。第一小隊由突擊能力最強的薇若妮卡帶隊,從主通道突圍,負責吸引火力;第二小隊由迪莉婭和蘿貝塔帶隊,卡琳娜跟她們走,走左側員工通道,你們兩人一定保護好神皇;第三小隊由馬泰奧帶隊,走VIP通道,相對安全,但要負責帶上主夫人和她的兒子;第四小隊由凱佩斯帶隊,走右側員工通道,不用保護誰,但要負責墊後;第五和第六小隊分別由我和碧安卡負責,走二樓開放平台,居高臨下給一層作掩護,尤其是給第一小隊作掩護,李總統跟我走。第一小隊帶15個士兵,其他每隊7個。”
“明白!”
這些本地小教徒們都很害怕而興奮,她們知道自己中的一部分會死在這里,但迪莉婭說:
“這個計劃不是我的風格——因為它不會導致任何一人的注定犧牲。碧安卡,幫我給她們翻譯。我們一小時前把這座機場想象成了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以為所有人和卡琳娜都會死在這里,而現在我們看到敵軍的守備漏洞百出,畢竟他們也才占領這地方幾個小時。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誰一定會死,戰場上的生或死不是一場賭博,也不涉及概率,如果一個士兵足夠強大而機敏,那麼她就能活下來,如果所有士兵都足夠機敏,那麼所有人都能活下來!”
蘿貝塔也被激勵起來了:“沒錯!我們像火球一樣衝進守備核心地帶,然後再全身而退,把這群人羞辱一番!”
我說:“咱們要行動就快,信魚和她的精銳部隊估計還在研究我們怎麼逃出倉庫的,何淵陷在後邊隨時會追上來,現在,誰先行動?”
……
正如蘿貝塔所說,我們就像一團火球一樣衝進值機大廳!我們早已分配好了射擊目標,第一聲槍響之後三秒鍾就有20多個守軍被我們射死,剩下的也被壓制得抬不起頭。幾十支突擊步槍同時開火,各種玻璃紛紛碎裂,被打斷的電路發出明亮的電火花,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旅客都被我們嚇傻了!
“啊——————————!!!!!!”
我不是被保護者,而也是一名士兵,三兩步衝到小柑媽媽身邊,舉槍射死她身邊的兩個守軍。
“卡琳娜!!!?”
“姐?還有——爸爸!!!!”
李裂一把抱住小柑媽媽和李穢,被抱住的兩個人都驚呆了!
“我……我這是在做夢嗎!?”小柑媽媽流著眼淚嘟囔著。
“我來救你們娘倆了……穢穢的胳膊怎麼了!?”
准確地說應該是我來救他們所有人了,不過也無所謂。番杏趕緊舉起雙手,小柑媽媽讓人別打她,李裂看了她一眼,拽著小柑媽媽離開空曠地帶,一圈女孩士兵護著我們移動,我眼睜睜地看著身前的一個女孩被射中大腿,跪倒在地,要不是她擋著,這枚子彈本該是射中我的!
“呃!!!!!救我!!!我不想死……”
我去拽她的手,卻被她甩開。
“你趕緊走!沒讓你救我!!!”
“好……好……謝謝……”
我繼續移動,留下兩個女孩照顧她,一個負責火力掩護,另一個把她拖到安全地帶,之後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爸爸……你去哪!?”
“咱們要分頭行動,小柑,你帶穢穢跟著這個男的走,他負責保護你。一會兒見。”
“好……你也保重!”
於是按照小隊分配,塞布瑞娜帶著李裂上了樓,薇若妮卡帶著十多個人從主干道衝向候機大廳,移動得很慢,以免兩側的免稅店里有敵軍埋伏,小柑媽媽和李穢被馬泰奧帶進VIP通道,而我則由迪莉婭和蘿貝塔保護著進入左側員工通道。
迪莉婭拽著我往前跑,蘿貝塔片刻之後追上來:
“何的人追上來了,機場門外守軍也進來了,但是你猜怎麼著?他們兩方竟在交火!沒發現對方是友軍!”
“哈哈哈這群蠢貨!”迪莉婭說。
我笑不出來,我們“第二小隊”除了我和她倆之外應該還有7名女孩士兵,但現在只有6名,其中兩名還不是最初分配給我們小隊的,我不忍心問缺席的三個是怎麼了。我們穿過一排辦公室,還有更衣室之類的,路過兩個瑟瑟發抖的地勤人員,也不知道她們躲幾小時了。一路沒遇到敵軍,但時不時能聽到其他通道傳來的槍聲,時而是短暫的三連發,時而是連續的交火聲,與此同時還有慘叫,男人女人的都有。
我們面前有一扇門,迪莉婭推開門縫看看:
“我們到候機大廳了。”
“什麼情況?”
“咱們是第一個過來的。這地方守軍不少,聽見槍聲之後都在亂竄,好像沒人指揮。”
“真的有人在登機嗎?”
“真有,還有人在買咖啡喝,景象真奇怪。”
馬上這群守軍的火力就被吸引到了同一個方向,薇若妮卡的第一分隊開始正面突破候機大廳了!這群守軍以座椅為掩體,但很快就被來源不明的子彈射死好幾個,而且都是被爆頭,我看到二樓一家拉面店里伸出槍口,看來塞布瑞娜和碧安卡的兩支分隊也到了!
“啊——————————!!!”這里的旅客也尖叫起來。
蘿貝塔指指距離我們五米開外的一個半開放空間的小超市:
“咱們到那去,這樣就能形成交叉火力,那幾台冰櫃是不錯的掩體,步槍彈很難直线射穿。”
我正要跟她出去,迪莉婭拽住我胳膊,責備蘿貝塔:
“別讓卡琳娜冒險!”
我甩開迪莉婭的胳膊,她該知道自己的阻攔更增添了我的斗志!蘿貝塔帶著女孩們移動到小超市的冰櫃後面,我也彎腰跟上去,迪莉婭最後也跟過來。視野里有幾乎20多個敵軍的側身毫無掩體地暴露在我們的槍口下,我們九個人用十秒鍾分配目標,然後接下來的五秒鍾把他們射死!我正得意,探出冰櫃的腦袋沒及時縮回去,突然一發子彈差點爆了我腦門,擦著耳朵飛過去!
“嘶!!!!!”
“卡琳娜!?你流血了!”
“耳朵。”
蘿貝塔說:“小心左前方書店,有三個目標!”
“把他們趕出來!”迪莉婭下令。
蘿貝塔搖晃旁邊的貨架,搖下來一瓶伏特加,從秋衣上扯布條塞住瓶口,摸到收銀台旁邊拿打火機點燃——朝書店扔了過去!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酒瓶劃過一個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被扔進兩排書架之間,嘩啦一聲炸裂開來!書架瞬間就被點燃了,整個店鋪就沒有不可燃的東西!一個敵軍連滾帶爬地跑出來,被二樓的塞布瑞娜爆了腦袋,另外兩個也只不過爬出來得慢了些,滾出來時滿身是火,還瘋狂地扣著扳機,被我兩槍徹底射死。
二層兩側的平台、正面的突擊,再加上我們這邊,對敵軍形成了四個方向的毫無死角的交叉火力,更別提片刻之後馬泰奧從VIP通道出現,連小柑媽媽都舉著一把手槍胡射——甚至連李穢都在開槍!對方更是躲無可躲,只能扔下三四十具屍體,向候機大廳更深處瘋狂逃竄。
“停火!停火!”薇若妮卡說。
繼第一分隊停火後,其他分隊也陸續停火,薇若妮卡帶隊進入候機大廳,用槍指著嚇壞了的旅客們,以免他們之中有敵軍混入,當然他們也談不上嚇壞了,今天最把他們嚇得半死的可不是我們。塞布瑞娜和碧安卡也從二樓下來,在我們被嗆死之前拿滅火器滅了書店的火,馬泰奧也幫助薇若妮卡控制住旅客,同時也謹防有追兵從後面出現。
我們沒打算肅清整個候機大廳,這機場有100多個登機口,我們頂多也就控制住5個,再給我們100倍的人數也難以把整個機場肅清,當然敵軍也是一樣的。薇若妮卡控制住3號登機口,也就是我們約定的地點,這就足夠了。三號門外沒有飛機停靠,而正好停著兩輛擺渡車,只要能上車就有機會逃出去!
“卡琳娜!”
“小柑媽媽!還有李裂叔叔,您沒事吧?”
“沒事,我也撿了把槍,弄死這群傻逼的感覺真TM爽!”
“爸爸!爸爸!!!”
“哎!穢穢!打仗好不好玩呀?”
“不好玩,有個姐姐為了保護我死了。”
然而我們的心弦不僅沒放松反而更加緊繃起來,女孩們死守住登機口,無法推進下一步計劃。李裂似乎已經不耐煩了,恐懼而焦慮,被控制住的旅客們都看著他,沒人不知道他是誰,更平添了他的不安。
“咱們還等什麼呢!?”李裂不耐煩地說。
“凱佩斯呢?她也應該從另一條員工通道過來了!”
“她早該出現了,兩條員工通道是對稱的,她沒理由比卡琳娜的第二小隊慢這麼久。”
“畢竟她負責墊後,說不定遇到了什麼狀況……”
碧安卡不安地說:“我回去找找她!”
馬泰奧說:“我也去!”
李裂說:“你們是不是誤解了‘墊後’的意思?墊後本來就是最危險的活兒,本就有可能被消耗掉,如果大部隊為了援救墊後部隊而折返,你告訴我墊後的意義是什麼?”
馬泰奧恨不得一拳揍上去,李裂要是挨他一下非得鼻梁骨斷了不可,塞布瑞娜把他攔住,然後說:
“好!好!我們分兩批走,正好有兩輛擺渡車!一部分留下來等凱佩斯,另一部分把VIP們帶走。”
“我留下!”我說。
“不,你顯然需要先走!你以為這地方很安全還是怎麼著?多待幾分鍾無所謂?別忘了自己的處境!咱們能叫得出名的義援會頭目已經全都聚集在這附近了!”
“跟我們先走吧!”小柑媽媽也說。
“好吧!好吧!”
迪莉婭說:“這樣,蘿貝塔和薇若妮卡,你們先走。”
蘿貝塔立刻反對:“我不能把你扔在這兒!”
塞布瑞娜趕緊說:“你們是不是誤解了什麼!?先走不意味著自私,反而意味著保護神皇的艱巨使命,然後具體選誰,帶多少人,由卡琳娜自己決定。”
“除了我。”碧安卡說,“我一定要等凱佩斯!”
“聽神皇的!沒有例外!”
碧安卡又露出不屑的表情,就好像我又會提出一個極端的餿主意,我用短短的十秒鍾猶豫片刻,然後說:
“迪莉婭,蘿貝塔,你們兩個跟我來,然後女孩士兵我們帶走8個。”
女孩們點點頭,碧安卡說:“好的,可以,正好蘿貝塔可以開車。順利的話你們應該不會再有交火了,不過多帶些彈藥以防萬一。蘿貝塔,看我手指的方向,能看見吧,那排鐵絲網,那就是機場的南邊界,你只需要一路直线衝過去,撞開鐵絲網,一路向南,很快就會離開洋鹽市邊界。我建議你們別停下,一路開到東台去,咱們在那兒見!”
“明白!”
迪莉婭說:“我也很擔心凱佩斯,務必盡快追上我們!”
薇若妮卡說:“放心吧,神皇給我們留下了很多人手,任何行動都會很順利。”
……
……
……
(此段依然是小卡琳娜的第一人稱視角)
我把李裂推出去,拽著小柑媽媽和李穢走出三號門,蘿貝塔已經先一步坐上擺渡車駕駛位,迪莉婭從後面保護我們。我們登上擺渡車,把一些行李扔出去,汽車起步,朝正南方的圍欄猛衝過去,圍欄距離我們大概有900多米,橫跨了一條跑道和若干錯綜復雜的滑行道,一路暢通無阻,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一分鍾後我們就能衝出機場進而逃出洋鹽市了!
天色已然全暗,我們疾馳在空曠的機場上,穿梭於龐然大物之間,我有種古怪的錯覺,仿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半小時前我還被埋在土堆里奄奄一息,而此時世界又一次對我敞開懷抱,我簡直難以形容此時的心情有多舒暢,簡直想歡呼出聲。
“那兒怎麼有一群人?”
就在我們的左前方有一棟房子,房子門口圍著密密麻麻的一群人,我還以為是滯留旅客之類的,但轉念一想也不對勁。這一大群人在昏暗的燈光下走來走去,又似乎在朝我們跑來,不過他們的跑動速度就好像就好像被巨大而空曠的機場抵消了似的,肉眼甚至難以看出他們在靠近。
“那是個什麼房子……”
小柑媽媽卻表情漸變:“那不就是關押李裂的倉庫嗎!!!”
李裂一愣:“不管他,盡快衝出去!”
然而我又感到不對:“等等!從地道的走向來看倉庫應該在航站樓北面才對,怎麼會在咱們前方!?是不是方向錯了?蘿貝塔,你確定是這方向嗎?”
“碧安卡是這麼指的!但是等等……也許我記錯了?航站樓是在正後方偏右,然後跑道是東西向的,這麼分析的話……是我錯了還是碧安卡錯了?正確的南方應該是……”
我還沒來得及發火,突然看到從倉庫那群人的方向升起一團明亮的光點,光點升到一定高度,然後變得越發明亮————
迪莉婭大喊一聲:“火箭彈!!!”
蘿貝塔向左狠狠一打方向盤,一車人有一半都摔倒在地,然而這也救了我們,就在我們還沒爬起來的時候,車體右側突然發生劇烈的爆炸!我們頓時籠罩在火光和巨響之中,就好像有人照著我胸腔狠狠地揍了一圈!
“啊——————!!!!”李穢嚇得尖叫起來。
一秒之後一片砂石嘩啦啦地落在車頂,我扶著什麼東西想站起來,手心卻被燙了一下,擺渡車的金屬車門被一片更鋒利的金屬彈片扎穿了,還把我燙了個泡,也幸虧車門幫我擋住彈片,否則的話可能已經把我腦殼削掉了!
“都沒事吧!?迪莉婭?”
“我還好!!”
蘿貝塔直接調頭遠離倉庫,也不管什麼方向了,我干脆讓蘿貝塔先回到三號登機口,說不定還能得到塞布瑞娜她們的增援,然後重新確認方向。
“我找不到三號登機口了!應該有些標識……但是並非所有燈光都在工作……”
突然一發子彈打穿了擺渡車的後玻璃,碎玻璃嘩啦一聲砸在一個女孩身上,她慘叫著在地上痙攣,但不是因為玻璃,子彈射穿玻璃之後正好射在她後背上!
“呃————咳咳!!!”
她的胸腔被射穿了,所謂慘叫也只不過是一陣恐怖的嗚咽,我用布條卷成卷堵住她傷口,但越來越多的血液從她嘴里和鼻子里流出來。
“別再站著了!所有人都臥倒!”
蘿貝塔拍著方向盤:“該死!我好像開過了!標志牌太暗了!本應該有燈光!剛剛還是一號門,現在已經是五號了!”
迪莉婭卻說:“咱們已經又經過了三號門嗎!?我沒看到門口有另一輛擺渡車,而且候機大廳里邊好像黑著燈,她們是不是已經找到馬泰奧然後出發了?”
“希望如此吧!但這也證明咱們的方向不對,否則應該能遇上她們!”
不斷的有子彈射在擺渡車上,每隔三五秒就會有一發射中,有些射穿也有些就只是射出個坑,不過暫時不再有人中彈。迪莉婭舉著防爆盾牌觀察車後,看是不是還有火箭彈之類的,火箭彈暫時不再有,她卻高喊:
“敵軍開始機動了!三輛越野車正在追我們!”
“有車載武器嗎?”蘿貝塔問。
“看不清!去停機坪那邊甩掉他們!”
我完全不知道這機場到底處於什麼情況,從值機大廳到候機大廳再到跑道都打得熱火朝天了,還不斷的有飛機在滑行或起飛。舉目望去一片漆黑,跑道和各個設施的光點如繁星般在我們四周鋪開,遠近莫辨。也看到有兩輛別的擺渡車在黑暗中移動,靠近一看不是塞布瑞娜她們。一些大型客機正在滑行道上排隊等待起飛,蘿貝塔一腳油門猛衝過去,在巨大的起落架之間穿梭,企圖逃出追兵的視野,否則的話越野車無論如何也比我們的快,就算逃出機場也會被他們追上。
“甩掉他們了嗎?”
小柑媽媽探頭望窗外看,一串子彈突然射過來!子彈橫穿左右玻璃,打在一架飛機的引擎上,引擎開始冒煙起火,飛機上的人都拍著玻璃驚叫著。
蘿貝塔驚叫:“左邊有輛車在跟我們平行移動!有車載機槍!救我!我完了!!!”
迪莉婭扔掉盾牌朝窗外一陣掃射,活著的女孩們也紛紛露頭射擊,我也撿起中彈女孩的突擊步槍趴到窗口向左射擊,連李裂也不顧死活地瘋狂掃射!他當然不是不顧死活,但如果駕駛員被打死,我們活下去的希望就只能更渺茫!
擺渡車左側10米開外果然有一輛越野車,車載機槍指向我們,射了不到五秒鍾槍手就被我們打死,連同副駕的乘員也被打成了篩子,副駕死得很及時,他死前正扛著火箭彈准備射我們!
“右側也有!”
一部分女孩轉移到右舷,但左側的武裝越野車依然和我們並排疾行,機槍位補充上一個新的槍手,是個身材嬌小的女孩,但也正因為她嬌小,反而更易得到掩護。她和我們對視半秒,小柑媽媽看見她了,李裂也看見了。
“弄死李裂跟他老婆!!!把他兒子活捉回來剁掉雞巴!”
“我操死你信魚!!我他媽操死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們不顧自己生命地瘋狂對射,就好像要和對方同歸於盡一樣!我趕緊把李裂拽回來,信魚的車也向左遠離我們,看來是駕駛員也覺得信魚太瘋狂了。左側威脅暫且遠去,這時我們右側也閃起一道火光,女孩們歡呼起來,右側的越野車被她們密集的火力打炸了,不像是單純的油箱漏油而更像是車里的彈藥手榴彈之類的被射炸了!我們的車狀態也沒好多少,幾乎所有玻璃全都碎裂了,車身也被打得像馬蜂窩一樣。
“快減速!我們要撞上飛機了!”迪莉婭驚呼。
前方就是主跑道,一架巨大的客機已經進入加速滑行准備起飛的階段,正從右側以至少300米的秒速靠近我們,而且還在越來越快!
“不行!不能減速!第三輛越野車在後面!”我高喊。
“火箭彈!!!”
一枚火箭彈探出越野車玻璃指向我們,這次拯救我們的是我自己:我在他發射前的一瞬間射爆了越野車左輪!車體一歪,火箭彈卻正好射出,明亮的火光緊貼我們左側窗戶劃過,徑直向前擊中正要起飛的波音787,機身中段被炸出一個大窟窿,我看到整架飛機里面簡直擠滿了人,就像早高峰的地鐵一樣!兩排座椅掉落出來摔到地上,一些沒站穩的人也摔出來,窟窿正好在引擎前部,有兩個小女孩驚叫著扒住扭曲的鋁板,但其中一個沒扒住,被吸入巨大的引擎,瞬間被絞成一團血霧!
“快轉向!要撞上了!!”
蘿貝塔一打輪,我們正好從機尾駛過,正巧可能另一個小姑娘也被吸進去了,一片鮮紅的固液混合物淋了我們一身,窗邊的迪莉婭就像被淋了一桶紅漆似的!
“啊呃!!!!!!!”
這不是什麼好玩的事,碎骨頭像霰彈一樣射向她,幸虧防暴盾牌護住了關鍵部位,但還是有兩塊骨刺扎在她肩膀上!她嚎叫著甩掉一塊可能是陰唇的碎肉,我扶著她躺下。
“你還好嗎!!!?迪莉婭!!!!”
“沒事……呃呃……我拿不動槍了……”
而被我打爆輪胎的越野車則向著飛機前部徑直衝過去,飛機也正巧在此時離地,巨大的起落架碰到了越野車頂,整輛車在跑道上翻滾了五六圈,車頂機槍也崩飛了,人也被甩了出來,摔得死死的。受到重創的飛機拖著引擎的火焰和濃煙踉踉蹌蹌地起飛了,起飛之後十多秒還不斷有人掉出來,希望它能盡快找機場降落,或者實在不行還能在海上緊急迫降。
我不禁歡呼:“咱們把所有追兵都甩掉了!!!”
迪莉婭捂著肩膀說:“然後咱們這邊損失了……兩個人。”
有兩個女孩中彈後再也沒站起來,靜靜地躺在我們腳邊。活著的女孩們還在哭著或者笑著,我跪在死去的女孩身邊以瑟米西沃安之名為她們祈願,希望女神引導她們的靈魂走向光明。
女神沒有把她們引向光明,卻仿佛刻意把我們留在這片濃密的黑暗中。就在我們還沒高興幾秒鍾的時候,我們的擺渡車劇烈地晃動幾下,發出令人倒牙的尖銳噪音,逐漸變得越來越慢,時速可能連10公里都沒有。蘿貝塔把車開到另一片停機坪旁,試圖重新啟動但是失敗了。
“嘖!咱們只能下車了!”
“能爬出鐵絲網嗎?或者用什麼工具剪開?”
“也許能……但咱們這是在哪?我為什麼看不到任何一側圍欄?”
我們身處黑暗之中,只能隱約看到航站樓的巨大輪廓,還有一片因爆炸而起火的草坪,除此之外就只有近在咫尺的幾架小型飛機。雖然我們看不見別人,但自己卻被點亮——剛剛的擺渡車在被我們拋棄之後短短十秒就開始起火,把周圍的地面照得一片明亮!馬上就有幾束強光手電照過來,敵軍奔跑著靠近我們!
“快逃!”
我們朝強光手電的反方向逃跑,但只跑了兩步就又被迎面的強光照亮!很快四面八方遠遠近近的強光手電都照過來,左面、右面、右後、左前……我們好像被包圍了!
“不!!!!”迪莉婭絕望地踹了一腳正在熊熊燃燒的汽車。
小柑媽媽也絕望地摟著李穢說:“……這下咱們恐怕插翅難逃了!”
“什麼!!!?”李裂暴怒著拽住她領子,她嚇得輕叫一聲。我正要阻攔李裂,但他卻拽著小柑媽媽說:
“過來!!!!都跟上!”
“去哪!?”
一些敵軍已經開始向我們射擊,但我們盡量避免強光燈束的照射用黑暗掩護自己,李裂帶我們在小停機坪上狂奔,跑過兩架飛機,跑到第三架旁邊,把指紋貼在艙門上,艙門居然解鎖了!
“這是你的飛機!!!?”
他把李穢和小柑媽媽推上去,我們所有人都魚貫而入。這是一架極盡奢華的灣流客機,雖然只有不到20個座位,但價格估計比某些大型客機還要高。李烈粗暴地關上艙門然後對我們喊:
“你們誰會開飛機!?”
他用英語又問了一遍,迪莉婭環視四周,滿懷猶豫地說:
“我去年上過幾次飛行課,但我只會起飛不會降落,而且對於這種新飛機我需要看說明書才能……”
“先讓飛機動起來!快點!!!”
迪莉婭拖著受傷肩膀坐上駕駛位,蘿貝塔在旁邊幫她看說明書,只用了短短5秒,我就聽到了引擎啟動的聲音!
“你們簡直是天才!!!”
“但我說了不會降落!一點也不會!這樣就算飛起來我們也早晚會摔死!”
“有降落傘!先動起來再說!!!!!”
敵軍已經很近了,甚至向我們開火,一枚子彈打在玻璃上,玻璃卻只裂了個小紋,果然李裂自己的飛機也是經過防彈處理的。隨著引擎聲音頻率增加,飛機果然動了起來,而且向前竄了一下,我們又紛紛摔倒。
“抱歉剛才忘了解鎖輪胎了!”
飛機還在地面滑行,但無論如何也快於人類奔跑的速度,我們很快甩掉一小撥人,迎面卻又有另一撥圍過來!迪莉婭轉了個方向,朝跑道起點移動。
我說:“別站著了!都坐下!”
盡管血液弄髒了豪華的座椅,李裂看起來也不怎麼心疼。他摟著小柑媽媽說:
“還記得這架飛機嗎?”
小柑媽媽看看四周,眼神逐漸明亮起來:
“我想起來了!這是我的!是你送我的禮物!咱們就是坐著這個去洛杉磯看奧運會的!”
“嗯,你回金絲雀城後就很少飛了,但我依然讓人時常保養,本來計劃這次博覽會再陪你一起兜風……誰知道是這種兜風的形式……”
小柑媽媽不讓他再說,和他吻在一起,兩個人抱在一起狂吻著,李穢都看愣了。
“……小柑……對不起……讓你陷入危險了……是我的錯……對不起……”
“怎麼是你的錯呢!?干嘛要跟我道歉!?”
“……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飛機在錯綜復雜的滑行道上左拐右拐,也在大飛機之間穿梭,我簡直以為迪莉婭把這玩意當另外一輛擺渡車了,忍不住走到駕駛室:
“怎麼回事!?為什麼還不起飛!!?”
“找不到合適的跑道!主跑道被越野車的殘骸擋住了,我正在找一條足夠長的滑行道當跑道用,但是這些滑行道上都多少有些障礙物,何況還不斷有人在追我們!”
“快點!!難道你想讓飛機被火箭彈炸成碎片嗎!?”
蘿貝塔說:“這群人和開越野車的那些好像不是同一批,也不像是有火箭彈的樣子,我看他們大部分只有手槍。”
一個女孩士兵說:“我們下去阻截他們!神皇陛下,幫我翻譯,讓行政大主教把艙門打開。”
“你們!!?你們今天已經經歷得太多了,你們必須跟我一起逃出去……”
“求您幫我翻譯就好!”
迪莉婭知道她們在向自己說話,焦急地讓我翻譯,我還沒開口,李穢幫我完成了這個工作。
“你們……”
飛機滑行速度很快就降了下來,艙門也打開了,外面的人欣喜若狂地撲上來,以為我們投降了,但女孩們提著武器跳出艙門,向四周的追兵們精准點射!
“停下!迪莉婭!等她們再上來!”
最後一個女孩對我說:“抱歉了神皇陛下,替我們跟陶婷菲說聲謝謝,救救洋鹽市!”然後頭也不回地跳出艙門。她跳出艙門之後,迪莉婭把門關上,再次提起速度!
“你沒聽見嗎!?等她們上來!!!”
一波又一波的手持手槍的亡命之徒被她們射倒在地,我希望她們肅清機場然後自己能找到逃出去的路!
“這次總沒有障礙了!准備起飛!”李裂焦急地說。
然而在眾多奔跑的亡命之徒之中突然衝出一輛越野車,信魚正站在車頂的機槍位上!她甚至不管自己人的命,或者這群只會亂跑的弱卒對她來說也不是自己人,越野車壓死幾個受傷倒地的人,朝我的女孩們直衝過去!機槍射出的子彈在黑夜中劃出明亮的軌跡,而這些軌跡無一不是直指女孩們的身軀,女孩們移動著還擊,越野車卻圍繞著她們轉圈,不讓一個人逃跑,有些被射中後直接倒地,也有些還在踉蹌著掙扎,我已經不忍心看了,但我還是一直看到直到她們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啊啊……啊啊啊!!!!”我痛苦地捶著桌子,“迪莉婭!為什麼不等她們再回來!!!?”
迪莉婭甚至不回答我的問題:“我找到一條看起來還算平坦的滑行道!咱們可以准備起飛了!”
“好樣的!!”蘿貝塔激動地跳起來。
突然窗外的機翼卻釘釘鐺鐺地迸射出火花,信魚的越野車居然追了上來!她明顯是想射我們的引擎,但是所有子彈都被引擎吹出的氣流吹偏了。她也差不多該沒彈藥了,車頂機槍果然啞下來,但她不知為何還在窮追不舍,甚至一度和我們並列而行!她好幾次都想撞我們,但畢竟速度又慢半籌,又或者開車的人並不想死,試了幾次都從機尾劃過去。
“坐好!我要加速起飛了!”迪莉婭說。
“沒錯!把那個婊子甩掉!!!”
“哈哈哈哈再見吧!!!”
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名為信魚的女孩舉著一把明顯不是槍的東西對准我們,讓她的司機穩住越野車,然後向機身射出什麼東西!我眯起眼睛一看,她拿的像是一把弩槍,但她射的又是什麼?我們的機身輕輕一震————
“該死!!!”迪莉婭看著攝像頭畫面高吼,“她用尼龍繩套掛住了我們的垂直尾翼!”
只見信魚的車逐漸減速,越野車頂焊著一個卷线器,纏著厚厚一卷繩子,此時高速旋轉起來,繩子末端果然套在我們飛機上!越野車逐漸減速刹車,信魚和她的司機狂笑著,隨時做好跳車的准備。
李裂暴怒:“她敢把咱們當魚釣!!!?”
小柑媽媽不安地問:“怎麼回事!?會怎麼樣!?”
我慌忙說:“快減速!卷线器到頭之後咱們就只能掛著一輛汽車起飛了!”
蘿貝塔說:“多半會因重心不穩而飛不起來,當然更可能是尾翼被直接拽斷!總之減速是對的!我看不出那卷繩子有100米還是1000米長!”
迪莉婭卻喊:“剩下的跑道已經很短了!現在徹底停下的話恐怕就難易起飛了!快解決問題!”
與此同時她不僅沒減速反而似乎還在加速!
“怎麼解決!?爬到飛機頂上去割繩子嗎!?”
“不可能!後段的引擎會把人吸進去!必須有人下飛機去割繩子!”
“但你不停下飛機怎麼讓行動者回來?”
我們愣了半秒,然後意識到這個行動者可能就沒機會再回到飛機上了。我的目光停留在蘿貝塔身上,迪莉婭對我報以更加惡毒的目光!
“你們誰都可以死但唯獨除了蘿貝塔!別忘了我在駕駛飛機!如果蘿貝塔死了我要你們給她殉葬!”
顯然她只說除了蘿貝塔但沒說除了我。
小柑媽媽看向我:“卡琳娜,你去吧。”
“嗯。”
迪莉婭打開艙門,我站在艙門口向下看,此時滑行速度已經很快了,強烈的氣流撲面而來。普通人光是跳下去都可能被地面搓死,更別說姿勢不對還可能被機翼掃死或者被起落架碾死,當然就算沒死在跳飛機這一步,剪斷繩子之後恐怕也會被義援會大卸八塊!
“幫我跟爸媽說聲對不起,我回不去了。”
我站在艙門口正要跳,突然有人抓住我肩膀往後用力一拽!我踉蹌著向後跌倒,卻看到李裂站在一秒前我所在的位置上!
“別……別!!!”小柑媽媽顫抖著喊。
“爸爸!!爸爸!!!!!”
李裂已經將一把瑞士軍刀塞進兜里,回頭看我一眼:
“只要下一代還活著,未來就還有希望。”
小柑媽媽已經快要崩潰了:“她又不是你的後代!你要去哪!?看看小穢!!!”
“爸爸!!!哇啊啊啊!!爸爸!!!!”
他不給我機會讓我再把他換回來,後退幾步,一個助跑——
“祝好運,李總統。”迪莉婭說。
“照顧好荼荼和穢穢,照顧好自己。”
“別……李裂哥哥……別……小穢他……!!!”
小柑媽媽的一句話還沒說話,那個人已經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了。
“爸————爸————!!哇——————!!!!”
李穢跑過去扒住艙門口,小柑媽媽也發瘋地衝過去,吹進機艙的氣流把她們衝得站不穩,迪莉婭出於安全起見把艙門關上。
“哇啊啊啊————!!!媽媽!!!!!!”
“小穢……小穢……!!!我……我在!我還在!!”
迪莉婭看著後視攝像後畫面:“李總統站起來了。他的腿好像受傷了,但還能勉強奔跑。”
蘿貝塔也說:“繩子掛得太高了,他正在向咱們的反方向跑,越靠近汽車就越低,他好像快夠到了。”
我也衝進駕駛室看著畫面,畫面上的李裂一瘸一拐地奔跑著,向上一跳,抓住繩子,掏出軍刀——割斷了繩子!
“他成功了!!!”
“好噢!!!!!!!”
“我要加速了!跑道只剩不長的一段距離!”
飛機猛然加速滑行,就簡直像被彈射出去的艦載機一樣,我和蘿貝塔趕緊坐穩,把小柑媽媽和李穢也摁在座椅上。跑道馬上就到頭了!圍欄就在前方短短50米處!不過此時機頭突然向上一抬,我們離開地面了!!!
“噠噠噠!噠噠噠!”地面有不止一支突擊步槍朝我們射擊,但沒有一發命中。我們離地已經有將近一千米,地面的一切都逐漸變得渺小而模糊,飛機繼續攀升,突破濃密的雲層,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在我們臉上。
“小柑媽媽……對不起……本來不該是李裂叔叔……”
“說什麼傻話呢……你怕不是已經把我恨死了……”
小柑媽媽也和我抱在一起,李穢在我們中間,他們的呼吸還沒理順,他們已經悲痛得連怎麼哭都忘了。
“然後咱們去哪?”蘿貝塔問。
“不知道!”迪莉婭說。
“不知道!!!?”
“你以為我說我只會起飛是在自謙嗎!?”
“那是什麼!?”蘿貝塔指著窗外的一個光點說。
我暫時松開小柑媽媽,眯起眼睛看向光點,光點似乎正在向我們靠近!
“導彈!?”
“軌跡不像。”
“羽化-3型飛行器!!!!!”
果然一只裝備羽化-3型飛行器的黏菌生物正在疾速靠近我們,金絲雀城早已淘汰這個型號,只有一些外界工廠在仿制,所以她決不是金絲雀城黏菌體!她赤裸著身體,和我們的飛機同速同向移動,飄逸著銀色的長發,靠近窗戶和我對視,和我僅有玻璃之隔!我認得這張臉!但又忘了在哪見過,我絕對見過她!她不就是——
她閃到我們飛機正上方,突然整個機身一顫!飛機天花板突然陷下一個坑,她是要殺了我們!!!?
“哈哈……到頭來還是……”小柑媽媽掛著淚痕微笑著。
“蘿貝塔!去找降落傘!!!”
“我們跳傘也沒用!如果她想殺死我們,降落傘上掛的就是五具屍體而已!”
機身又是一陣顛簸,頂部又被她砸出個更大的凹陷!但我卻看到有另一個光點也靠近過來,雖然也是飛行器但型號明顯不一樣,速度更快,機動性更好,是金絲雀城最新式羽化-6飛行器!
“又來一個!?”
“是她同伙嗎!?那更完了!”
“不對!第二個是——”
隔著窗戶我看到要殺我們的女孩抓住右側機翼正要扯裂,另一個靠近過來掠過我們飛機頂部,居然在高速飛行過程中朝第一個人開了一槍!這簡直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一槍了,那台劣質山寨羽化-3型飛行器直接被打爆了燃料罐,不受控制地射出火柱!這只黏菌生物直接被從機翼上噴開,在雲層中轉著圈地墜落下去!
“所以第一個是來殺我們的,但第二個救了我們!?”
“好像是!”
“第二個在哪?”
這時有人從外面敲敲艙門,完全無視我們的飛行速度。迪莉婭看我一眼,我示意她把門打開。艙門剛一打開,一個女孩爬進我們的飛機,摘掉背上的羽化-6型飛行器,顛三倒四地又差點摔出去,迪莉婭趕緊把艙門關上!
“呼……呼……凍死我了……”
雖然她熟練地操縱著羽化飛行器,但卻甚至不是黏菌生物,只穿一件連體泳衣,手持一把格洛克17手槍,這就是救了我們的人!我到現在才看清她的臉————
“金絲校長!?!!?”
“金絲姐姐!!!?”小柑媽媽也驚呼。
“卡琳娜!?怎麼是你們!!?剛才我打的那個黏菌體又是誰!?”
“我還以為您知道!我們剛從魚虱國際機場逃出來!”
“你們打算在哪降落?”
“不知道,我們的飛行員不會降落。”
“交給我吧!”
迪莉婭把駕駛位讓給金絲校長,她只稍微熟悉了一下就熟練地駕駛起來。
“你們的方向很對,前方還有五公里就是金絲雀城。我帶你們降落到果糖國際機場吧。”
“謝謝!謝謝您!!”我把衣服給她披上。
“小柑妹妹怎麼哭了?”
“李裂為救我們而自己……”
金絲校長沉默兩秒。
“不知道他爸會怎麼想。”
“對了!我爸是和您一起撤回金絲雀城的嗎!?他怎麼樣?”
“Z叔叔沒事,你媽也跟他在一塊,還有李裂另一個兒子,從鹽蜜高速逃回來的人都在茶根收費站,一會兒降落之後我也帶你們過去。”
小柑媽媽聽到關於李荼的消息,雙眼中又恢復了一絲光芒。
“我哥沒事吧!?”李穢焦急地問。
“腿上挨了一槍,不過到金絲雀城後很快就治愈了……傷得比你輕。”
“他是為了救我才挨了一槍……”小柑媽媽說。
“嗯,結果你們繞的這一大圈可比他們刺激多了。”
飛機開始下降,我看到了燈光映照下的四方水果塔和極光大廈,我們終於回到金絲雀城了!
“我們活下來了!!感謝神皇卡琳娜!!感謝瑟米西沃安!!”
迪莉婭激動地跪在地上感恩著,金絲校長看她一眼,蘿貝塔趕緊拽拽她衣服讓她停下。
“沒事,我們金絲雀城早就宗教自由了,也有不少人信你們的教,我還打算給她們建個祈願宮呢。”
……
……
……
(盧侖和番杏的第三人稱視角)
盧侖開著一輛小叉車,番杏扒在車門上,叉車穿過幾片草坪,行駛到李裂跳下飛機的地方。這周圍一片狼藉,滿地都是屍體,大部分是受到煽動的游行者,少數是本地瑟米西沃安教徒,還有一些無辜旅客和機場工作人員,完整的或者破碎的,散落得到處都是。眾多屍體中只有一個人站著,滿臉是血,丟了只鞋,左手徹底脫臼了,就這樣在寒風中站立著,看到盧侖和番杏來了,露出一個難以捉摸的笑容。
“你們來了?”
李裂手里拿著刀,盧侖用槍指著他,李裂看看手里的刀,順手扔進草地里:
“這也不是給你們准備的,我已經完事了。”
盧侖依然指著他示意他跪下,他也不跪下,膝蓋被摔得沒法正常彎曲了,於是干脆坐在地上,光是坐下的動作就疼得呲牙咧嘴了半天。番杏知道他為什麼跳下來,剛才的一幕所有人都看見了,此時不遠處停著一輛越野車,一根和車相連的繩子攤在地上。
“小柑娘倆的事,你們幫忙了?”
盧侖正要說話,番杏拽拽他袖子,從黑暗中浮現出一個人影:信魚正一臉興奮地朝他們走過來。
“哎呀這不是李總裁嗎?沒想到我最後甩的這鈎還真把您釣上來了!”
李裂面如死灰地看她一眼,繼續無力地仰頭看向天空。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烏雲盡數散去了,一輪皎潔的明月照在每個人臉上。
“然後你們!”信魚說,“就是你們把李裂的女人跟兒子給放跑了!!!”
番杏假裝驚慌失措地流出淚水:“我……我發誓我沒認出來!!!我以為那就是個普通的SW45001號肉畜!我真沒……”
“也是,畢竟我自己也看走眼了,那賤貨裝得真像!算了算了,我把李裂抓回來了也不錯,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倉庫里會有個地道。”
“那其實是咱們義援會自己挖的,我和盧侖也是今天剛知道,正要今天告訴你,沒想到先被你的人質給利用了!”
信魚果然不是傻子:“我還覺得不對勁,你們看見我把俘虜關錯地方了,知道那地方有地道,怎麼不及時跟我說?”
“我們沒看懂地圖。”盧侖說。
“你們沒看懂地圖!?你們糊弄我玩嗎!?番杏跟李裂走得那麼近,沒見過李裂兒子!?起義之前就有人說你倆要投靠協會,我還替你們說話,後來今天中午你們正式加入義援會,我也替你們高興,結果現在一看你們這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啊!”
“你也別太過分了!信魚!”
說這話的不是盧侖,盧侖回頭一看,塗沫和何淵陷帶著兩隊人趕來了。老塗身邊只有三五個精干的保鏢,何淵陷則領著一群腰揣手槍的普通人。
信魚眼睛都瞪圓了:“是我過分嗎!?我有充足的證據證明盧侖跟番杏放跑了李裂兒子!他倆根本就是協會的臥底!他倆——”
“別再說了!”何淵陷呵斥他。
盧侖說:“老塗,你聽我解釋……”
老塗沉重地拍拍盧侖的肩膀:“用不著解釋,別把她的話放心上。這些年要不是你們這對伉儷在精神上支持著我,我早就在星螺死的時候自殺了,正因為有你們的支持,我就覺得我還不是孤立無助的,我還有機會報仇,才能臥薪嘗膽,掀起今天的驚濤駭浪!”
坐在地上的李裂冷笑一聲:“伉儷是吧,真有意思,在我眼里就是個拿錢不干活的飼養員以及他飼養的畜生!”
甚至暫時沒人理他。
何淵陷一把抓住信魚的衣領:“你到底怎麼回事!?”
“什麼!?”信魚嚇一跳。
“跟隨我起義的志士,被你誤傷誤殺了多少!?塗先生那邊的人也在地道被你誤傷,你是不是殺紅眼了!”
“我殺紅眼!?在碼頭搞自殺炸彈的是我嗎!?組織無辜旅客撤離的才是我!!我短短一個月迅速集結起一支精兵,短短倆小時占領諾大的機場,組織撤離,俘虜李裂,到現在有人說過我的一句好話嗎!?是!是!一提到義援會首先都想到塗先生,想到何大哥,想到盧大哥和番杏姐,誰也不知道什麼名不見經傳的信魚,信魚什麼也不是!”
信魚邊哭邊說,何淵陷松開她領子,雖然語氣轉而溫和,說好話安慰她之類,但也不停地皺眉頭。番杏知道何淵陷根本不是安慰人的心情,他還沉浸在失去秋刀的悲痛中。行為上來說信魚一點錯都沒有,反而是戰功累累,但總覺得她的心態和別人不太一樣,與其說是給誰報仇更像是在享受戰爭。
老塗也被她哭得心煩意亂,但又不能否認李裂確實是被她抓的,把她先哄好了之後,幾個人的注意力才回到李裂身上。
……
李裂還在原地,老塗搬過來幾把椅子,並不是給李裂的,而是在他身邊圍一圈,坐在椅子上的都是義援會最元老的人物,也包括盧侖和番杏,沒有什麼玄乎其玄的生靈神,也沒有信魚,信魚負責拍照並且上傳到論壇,叉車車燈照著李裂蒼白的臉,其余人則只能在更遠的距離圍觀。
“呵,你們這是要審判我還是怎麼著?”李裂抬頭眉毛。
信魚憤怒地說:“要是把他老婆孩子也抓過來當面肢解,看他還跟現在這樣似的不!”
沒人理信魚,老塗坐在李裂正面,拿著手槍,一句話還都沒說,一把老淚先順著皺紋流下來,其他人都很沉默,只有番杏輕拍著他後背。
“……要是星螺能看到今天這一幕就好了……她要是還活著的話,也差不多跟番杏這麼大了吧?小盧還有番杏,從今以後再也沒人能拆散你們了,沒人敢傷害番杏,你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用倒計時了……要是星螺也還在該多好啊!星螺死的那天,我眼睜睜地看見李裂吃了她的肉,從那以後我連星螺的照片都不敢看,到現在已經幾乎忘了她長什麼樣……唉……”
李裂用手指指老塗:“嘟囔半天說誰呢?你說這人我認識嗎?不過估計不認識,洋鹽市每天死多少畜牲我也不可能一個個記著。”
何淵陷一腳踹李裂腮幫子上,李裂吐出半顆牙,用更不屑的眼神看著何淵陷:
“你家那頭畜生我倒是記得,今天剛在競技場里宰的嘛!”
然而這話卻似乎沒能激怒何淵陷,他敲個響指,兩名手下押過來一個女孩,只穿著內衣褲,嘴里塞著布條,身上還有傷,頭發也都凌亂著。李裂瞪大了眼睛,盧侖也回頭看一眼,番杏稍微捂下嘴——被押著的正是金絲雀城的翎雁!翎雁看到番杏時候還露出一絲求救的眼神,但這已經不是那個在工會里一起唱歌跳舞的番杏了。
“唔!!唔唔唔!!!!!!”
李裂此時才真正開始憤怒了:
“……你們這群狗娘養的混蛋王八蛋到底想怎麼樣!?李家虧待過你們嗎!?你們當初就是一群窮到餓死的單身狗,我給你們送錢,給你們送妞兒,你們還想怎麼樣!?不是我就問你們,問那個誰,比如姓盧的,如果一切依你的願,你到底想怎麼樣!?怎麼樣你們才能不恨我,怎麼樣才能別好像自己苦了吧唧的似的,怎麼樣才能別瞎J8胡鬧好好過日子!?”
盧侖一愣:“我!?我……如果……”
支支吾吾了五秒鍾,老塗把話搶過來:
“如果要讓我說的話,你們這種吃人產業就不該存在!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
“哈哈!笑話!!!沒有我們協會的話洋鹽市不還是一個沒人知道的小縣城?你們不也就是窮逼一輩子!沒有肉畜產業就沒有金絲雀城的甜水45號,就根本沒有什麼星螺,秋刀,也沒有你,番杏!你以為你是從哪蹦出來的?昂?番杏?你媽子宮?你以為你有媽?你就是個SW45016號基因,基因貢獻者是個名叫極樂的肉畜,早在20年前那屆博覽會就死了!沒有肉畜產業就根本沒有你!你被造出了就是為了給人吃的!”
“那也無所謂!”番杏突然說,“您到現在還這麼振振有詞,堅信肉畜行業滿足了無數人的需求,帶來了幸福和快樂,以為自己是共贏局面的創造者?但這不是什麼共贏!我們沒有感到共贏!或者我不代表別人,我只代表我自己:我感謝您賦予我生命,感謝您讓我見到了我最愛的人,精准地把我送到他家,我不否認對您的感謝。但是!李叔叔,如果我說我更希望這一切都不存在,希望我從一開始就見不到盧侖,或者干脆我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您會感到詫異和不理解嗎?”
“扯蛋!扯你媽的蛋!你就他媽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就——”
“這就是我的想法!您以為今天對我來說是什麼日子!?起義日嗎?我到中午都不知道起義的事!!!今天是楊少爺生日,也是我的屠宰日!我被楊少爺強奸了兩天,今天要被熬成湯!我在死前不是渴望能活下去,而是希望自己從來沒存在過!”
李裂沉默片刻,笑了兩聲:
“呵!呵呵!當初簽約的是你們,現在毀約的也是你們,反正你們就是牛逼,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老塗站起來,其余人也站起來,俯視著李裂。
信魚激動得咔咔照相:“要殺了吧!?終於來了!把他J8剁下來塞他嘴里!腸子也給他剁成段!”
番杏皺皺眉頭瞥她一眼,除此之外沒人理她。老塗用槍指著李裂的腦袋,卻又把槍交給番杏。番杏看看盧侖,點了點頭,接過槍,對准李裂的頂骨。
“如果您也有機會再選一次,還會殺死青占、星螺、豆芽、秋刀以及所有被冠以‘肉畜’身份的,但卻其實熱愛生命的普通人嗎?”
李裂聽到這個問題,拉開褲襠掏出陰莖進行自慰:
“……哈哈哈……你說的這群人,再加上你自己……哈哈哈哈……光是想著把你們摁地上讓狗肏,騷屄剜下來絞成肉餡兒喂狗,老子就快射了!哈哈哈哈哈!!嘶!!嗷嗷!爽!!!我賭十個億你光聽我這麼說就屄里流水兒了!!!是不!?是不!!?賤屄肉畜就缺調教!趕緊脫褲子讓我肏聽見沒有!?老子今兒非把你肏死!!!!”
即使是這種時候,針對自己生殖器的語言攻擊也使番杏產生了生理反應。然後緊接著——
一發子彈射穿了李裂的腦子。
……
……
……
(第三人稱多視角描述)
黎明再次到來的時候,陰沉的天空中並沒有出現太陽。平日里冷清的茶根收費站此時此刻收容了近一千人,大部分都不是金絲雀城公民,只是順著鹽蜜高速逃過來的,急救人員在這里忙碌了一整夜,除了照顧傷員之外,也照顧那些被義援會引誘著誤食甜霜而進入軟化狀態的女孩們,她們的戒斷反應痛苦得就好像要死了一樣。
“昨天晚上你去哪了!?”心力憔悴的伶鼬用略微責備的語氣對金絲說。
“我把小柑妹妹還有小神皇給救回來了!飛著去的!”
金絲邊說邊得意地炫耀身邊的小柑和小卡琳娜。
“死處男!”
“小柑!!你和李穢回來了!!!”
“主夫人!!!小卡琳娜能把你帶回來真是太好了!”
“嗯!但是……但是……李裂他……別哭了小穢……”
“我爸死了!!!嗚——————!!!!!”
“啊!!!????!!?”
剛與弟弟重逢的李荼愣在原地,顫抖著搖著腦袋,不願相信這是真的。
“你們親眼看見他死了嗎!?”卡琳娜問。
“沒有……”小卡琳娜說。
“那會不會還有希望!?”
“義援會肯定不會放過他。”
盡管有些人還抱有希望,但這個殘酷的現實很快就得到了證實:李裂被處刑的視頻被上傳到了網上,不是那個生靈論壇而是整個互聯網!視頻中的李裂躺在空曠的飛機跑道上,空洞的雙眼半睜著,頭發和血凝在一起,嘴唇也結上了霜,看來已經死了幾個小時了,名為信魚的反叛肉畜正在侮辱他的屍體,用腳撥弄已經僵硬的陰莖,嘻嘻哈哈地狂笑著。視頻後半段倒敘著剪入了他被處刑的一瞬間,義援會的高級頭目們把他圍起來,最後下手的是番杏,一發子彈由上而下射穿了他的頂骨,他坐在地上痙攣兩秒,流出鼻血,雙眼中的神色也迅速地渙散了,向後仰倒,徹底失去了生命。
“……啊!!!天啊……!!!蒼天啊!!!!為什麼要……”
李之尚看到視頻直接癱倒在地,小柑把手機從他手里拿開。
“去安慰一下爺爺……去……啊啊……嗚嗚嗚嗚————!!”
“嗚——————!!!爸爸!!!!”
小卡琳娜的心情很沉重,但也收到了令人欣慰的消息:塞布瑞娜她們果然順利逃出機場了。塞布瑞娜打來電話:
“……你和迪莉婭從三號門出發之後短短半分鍾,馬泰奧就出現了,我們坐上另一輛擺渡車想追你們,但沒看到你們在哪,直到衝破圍欄也沒看見。碧安卡說你們一定在前方,所以我們沒回機場找你們,一路開到了東台,借了一部手機,才知道你們到金絲雀城去了。李總統的事我很難過,十年前的決斗他幫了我們不少忙,沒有他的話我和你媽媽就不可能活到最後。”
小卡琳娜說““你們沒事就太好了,你要和迪莉婭說幾句話嗎?卡塔日娜也在這兒,她和陶婷菲順著鹽蜜高速來到了金絲雀城,把咱們在地道里拯救的李之尚等人也帶來了。”
“你的日本女友也在嗎?”
“也在,和她丈夫在休息區的客房里睡覺。”
“那就好,我必須感謝她,並且為我對她的懷疑致歉。同時我們也要向陶表達哀悼,她的教徒一共犧牲了16人。另外我還想問你,和李之尚在一起的人里有沒有兩個穿教臣袍的黏菌少女?”
“沒有,很多人都說看見了,但她們在進入金絲雀城之前下了車,然後不知去向。她們是誰?”
“可能是當年在維蘇威海嘯中救了你的人。”
“什麼!!!?”
“她們還提到了那個亞裔美國人王沙漣,我猜他應該也在金絲雀城吧?”
“是的,我們都在金絲雀城和洋鹽市邊界的一個收費站的服務區,我剛剛還和他打過招呼。他現在正在和李之尚說話。”
“要不要和他說說這兩個黏菌生物的事?”
“不了,他不會毫無察覺,如果他想深入了解,會主動來問我。”
“那就好,我要說的就這麼多,就不占用手機了。碧安卡的女兒醒著嗎?碧安卡想和她說話,或者哪怕看看她的臉也行。”
“好,我把手機拿過去。”
……
壓抑的氣氛使王沙漣幾近窒息,他走出服務區,舉著一支啤酒到收費亭里坐著。金絲走進來,把里面負責收費的黏菌女孩趕走。
“啊?要是有車來怎麼辦呢?”女孩不安地問。
“別扯淡了!”金絲轟走她。
收費亭里的空調開著制熱,小空間里很暖和,金絲把王沙漣手里的啤酒拿過來喝兩口,然後再遞還給他,王沙漣嫌她有點自來熟,不情願地蹭了蹭瓶口上的她的唾沫。王沙漣不想和她說話,但她似乎確實是有話要說,所以王沙漣干脆先開口了:
“我已經感到有些不友善的眼神看向我了,都說洋鹽市的混亂是我女兒藍魚一手造成的,也有說是我愛人黃蕉,還有些別的事,我腦子很亂。”
金絲問:“我現在腦子也亂,協會已經徹底垮了,現在李之尚和弗朗西斯將軍在我這兒,齊拉斯船長據說不知怎麼被弄到艾沃森的吸血蝠號上去了,李裂死了,聖瑪麗安娜號也炸了,翎雁還在失蹤,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另外還有人說見到了兩只本源黏菌體,你不關心一下嗎?”
“我也聽說了,要不為什麼說我腦子亂呢,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但也不是我現在焦慮的重點。如果是真的,並且她們想見我,我不需要主動去找她們;如果是假的,那我就更別費勁了。”
兩人透過玻璃向東看鹽蜜高速的路面,汽車殘骸已經被清理走了,此時此刻的洋鹽市不知正在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黃蕉呢?”金絲問。
“她說她去找女兒了,一晚上都沒回來,所以才有人猜測她也和義援會是一伙的。先不說我,伶鼬怎麼樣?她精神狀態本就不好,你不陪她去?”
“回來之後她一直牽著艾丹的手,一有人從鹽蜜高速撤過來她就追問是否看見翎雁了。我現在已經不是她的精神支柱了,你也不是,艾沃森更不是,出事之後她就沒提過艾沃森一個字。”
“艾沃森……他親生女兒出事了都不管,居然自己坐船跑了!”
“反正他壽命長,未來估計還得有無數個孩子,死一兩個無所謂吧。”
王沙漣一想,金絲這理論似乎也沒錯,當年火山洞里的黃環恐怕也是這麼想的。金絲好像是來閒聊的,王沙漣松了口氣,卻聽她說:
“昨天晚上我飛回洋鹽市看能不能幫點忙,還真碰巧碰見小神皇她們的飛機,就把她們救回來了。”
“嗯,我聽說了。你比我勇敢多了,我的信條就是不惜一切保全自己的生命。你明知道我女兒藍魚裝備F-219B飛行器,比羽化-6型更快,萬一你遇到她的話恐怕會很難逃脫,但你還是去了。”
“不是不是,我要跟你說的也不是這個,我要說的是……我確實碰見一只黏菌生物!當時我正好看見她摧毀小神皇的飛機,我就直接飛過去打爆了她的飛行器,她就掉下去了。”
“什麼!!!?昨天晚上!!!?”
“對,小神皇看見了,小柑跟她兒子也看見了。我沒想到義援會的黏菌體還不止你女兒一個。”
“等等等等!你確定不是藍魚嗎!?或者……不是黃蕉?”
“要是F-219的話怎麼可能被我一槍就打爆了,我用的還是手槍。雖然是白色皮膚和頭發,但她背的是山寨版的羽化-3型飛行器,注意我說的是山寨,所以也無疑不是我們金絲雀城的黏菌體。”
“你說小卡琳娜也看到了?”
“對,而且比我看得更清楚,好像連臉都看清了。她說像她見過的一個人,又不太敢認,你問問她?”
王沙漣把剩下的小半瓶啤酒塞給金絲,推門去找小卡琳娜。
“卡琳娜!我問你個事!”
“果然您還是來了,但我本人沒看見,李之尚他們反而看見了,兩只黏菌體穿著我們教會的黑色長袍……”
“說什麼呢?我要問的不是這個!昨天晚上你在飛機上看見一只黏菌生物!?而且在攻擊你們!?”
“對!!!我也正要跟您說!”
“你看見她的臉了嗎?百分百確認不是藍魚?”
“絕對不是藍魚,是個白色黏菌體,但和藍魚有關系……當然我可能認錯了,我也完全不敢相信。”
“別管是不是認錯了,你先說!”
小卡琳娜猶豫一下,壓低聲音:
“我覺得像藍魚身邊的那個Doris……”
王沙漣一驚,好幾秒鍾不知道該說什麼。
“……首先您知道她是個黏菌生物吧?”
“我知道,一直知道,雖然整天跟藍魚花天酒地,但在黃蕉狀態不佳的那段時間她還經常過來幫忙做護理,而且還挺可靠的,比藍魚懂事多了,我一直當她是藍魚的益友!你會不會是看錯了!?”
“會!應該說我幾乎確信自己就是看錯了!除了臉有點像之外,我完全沒法把那個花里胡哨的Doris和飛在高空中瘋狂毀壞我們飛機的黏菌生物聯想到一塊!”
“我也沒法把藍魚和生靈神聯系起來,但這已經證據確鑿了。然後關於Doris邏輯上確實說得通,藍魚是她唯一的黏菌體朋友,思想上互相影響,說不定她是被藍魚煽動的。”
“可是您家藍魚又是被誰煽動的?生活極度富足,也接觸不到當年黃蕉的那些事,現在這個強行再造出來的黃蕉又不可能煽動她,那麼極端主義的‘黃蕉意志’總不會是從她心里憑空萌發出來的吧……”
小卡琳娜思考一下,又繼續說:“……我明白了!既然Doris是白色黏菌體,那多半就是當年金絲雀城變節者的後代,說不定被她母親或者外婆影響,變得憎恨金絲雀城乃至整個肉畜協會?”
王沙漣扶著額頭,明顯昨天一夜沒睡:
“……不知道……我已經誰都不敢相信了……藍魚這些年一直瞞著我塑造自己內心中的另一面,我居然毫無察覺,我已經自責到幾近崩潰了!!現在你又說她朋友可能也有另外一重不為人知的身份,難道我真遲鈍到不可救藥的程度了……!?”
“別忘了她們是黏菌生物,但凡是黏菌生物就比人類智商高得多,而您無論如何也是人類,如果我是您的話就不會為這種事自責。”
“不止是自責,也是有點憤怒,也感嘆一下……我到現在才真正感覺自己不再年輕了,感官和思維速度不如當年那麼機敏了。”
小卡琳娜壓低聲音:“說到這個話題,沒有人邀請您加入什麼永生俱樂部嗎?連我都有人邀請,您應該也考慮過吧?”
“白樹邀請你的吧?她對你評價挺高。她當然也跟我說過,但我目前還沒想過這碼事。現在他們的重點說服對象也不是我,他們首先想把白瞑勸服了。”
王沙漣提到白瞑,小卡琳娜想起件事:“對了,您知道協會和極光城那邊聯系密切嗎?”
“極光城?哦白瞑那邊,虧你知道這名字。我當然知道,我很多時候就擔當聯絡人角色,你想問什麼?”
“我通過VR動畫了解了黃蕉的前世今生,但還想知道一些她的視角以外的故事,比如我時常聽到的‘六人會議’,具體內容到底包括了什麼?”
“三十年前的事到現在還有人提及,那涉及了太多東西,首先你知道所謂的六人是誰吧?”
“我知道有協會的三位,還有你,還有一位俄羅斯人?”
“對,還有就是我的老師林奇先生。我當時還很天真幼稚,像保護幼兒園小孩一樣保護這個純淨而自然的種群,不忍心讓她們或她們的後代成為人類的武器和工具,所以聽到他們討論如何利用這種生物實現自己的目標時,我簡直氣壞了。但後來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所有人都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俄羅斯、美國、協會,也包括我。六人會議並不一定只有六個人,陸續很多獨立勢力也逐漸加入其中,比如白瞑,比如達倫·阿什利,也並不一定要開會,這就像是某種不言而喻的利益聯盟,以共贏為目標,從一件充滿價值的新興事物上榨取利益。”
“什麼事物?黏菌體嗎?”
“不完全正確,黏菌體是奶牛,但六人會議要的是奶,他們只想成桶成桶地提走擠好的奶,所以榨取對象不是奶牛而是天真的擠奶工,也就是小動物學園,後來的金絲雀城。我恨了朱岩礪半生,後來才發現他才是受害者,但他也是咎由自取,誰叫他那麼自覺地坐到了擠奶工的板凳上。”
“那麼金絲校長呢?”
“金絲是個強大的女人,但她也無疑意識到這個情況了,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朱岩礪臨死前的那種疲憊的樣子,她也快支撐不住了,她需要一個繼承者,六人會議也需要金絲雀城有個繼承者。”
王沙漣回頭看眼收費亭,金絲獨自坐在里面吹著暖風小口嘬著啤酒,王沙漣朝她揮揮手,她也舉著酒瓶笑笑。
小卡琳娜說:“所以我能否理解為,其實所謂六人會議就是全人類利益的代表,不同勢力、不同陣營,不同級別的團體互相合作,或者以代理的形式合作,從金絲雀城乃至所有和黏菌體相關的事物上榨取利益,並同時加以控制?”
“根本不是全人類,也控制得很糟糕。六人會議中的共贏團體只是人類中的最頂層,是個小團體,並非全世界所有人都從中受益。雖然不停地有各種插曲,比如白瞑建立極光城之類,但也姑且在掌控中,各方依然保持著共贏局面,直到幾年前一個完全失控的插曲發生了。”
“什麼插曲?”小卡琳娜問。
王沙漣看她一眼,露出一言難盡的苦笑:
“你自己深陷其中還不知道嗎?就是你們瑟米西沃安的戰爭!這場戰爭之後你們建立了所謂神皇國,領土遍及全世界,可謂是21世紀的日不落帝國!但你認為這場戰爭的最最根本的起源是什麼?我說說我的看法:近20多年來有大量價值被創造出來,但卻沒能得到良好的分配,國與國、社會與社會、人與人之間的財富和力量差距越來越大,所以才導致了頻繁的混亂和動蕩,而你們教會戰爭就是這些動蕩之中影響最深遠,後果最嚴重的一次!”
“我還沒想過這麼深,但好像碧安卡和我說過類似的話。”
“通過這些動蕩,包括你們教會戰爭,一些年輕的領導者得到歷練,開始為自己和自己所代表的團體爭取利益,試圖打破六人會議的價值壟斷。是的,並非致力於加入這個壟斷團體,而是把壟斷打破!在這之中,一位年輕女性得到了充分的歷練,具有良好的出身和背景,占據了完美的先天和後天優勢,聰明,決絕,冉冉升起,愈發強大,上升勢頭一發不可收拾,她的未來連我都無法想象!”
“謝謝!嘿嘿嘿,謝謝,我哪有那麼厲害,您實在是過獎了!”
“你說啥!!!??那個,嗯,好吧,加油,繼續努力……”
沉默了五秒鍾,王沙漣才終於忍不住了:
“成吧,我說的不是你。”
“?????”
“要說你的行政大主教還姑且算是我說的受到歷練的年輕人之一,你自己就真算了吧。”
“那您說的到底是————”
然而就在這時,坐在收費亭頂上的城防士兵指向東面大叫:
“義援會的軍隊攻過來了!!!”
……
要不是王沙漣親眼看見浩浩蕩蕩的人群從鹽蜜高速步行而來,他簡直以為是哪個調皮搗蛋的城防士兵在開玩笑!浩浩蕩蕩的人群數不清有多少人,也許兩千,也許一萬,也許五萬,總之從王沙漣的角度來看整個路面都已經被占滿了!人群之間還穿插著慢速行駛的汽車或者工程車輛,人們手中不再拿著喇叭和標語,而是緊握各式各樣的武器!
“怎麼回事!?”伶鼬跑過來說。
“回去!”王沙漣把她往回推,“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問問他們把我女兒弄到哪去了!金絲,殺了他們!!!讓咱們的城防部隊殺了他們!!!”
“金絲校長!下令吧!!!”石蟥說。
“對啊金絲校長!只要您下令,我們立刻衝出去咬死他們!”其他黏菌女孩也躍躍欲試。
金絲還沒說話,卻有一個黏菌少女說:
“不行!根據與UNGMC的協議,咱們不能越過這條界限,更別說動用武力,否則的話就會招致超級武器的攻擊!”
說話的是吉丁,是小卡琳娜當年在金絲雀城上學時的室友。她話音還沒落,石蟥用凶狠的目光等著她: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你連城防士兵都不是!”
“這些協議約束的就是咱們金絲雀城黏菌體,不管是不是士兵!你現在打破協議,到時候被超級武器炸死的是咱們身後的無辜市民!”
金絲小聲說:“吉丁說得對……”
立刻就有愛戴翎雁的普通市民憤憤不平地怒吼:
“城防部隊連本國公民都無權援救還算什麼城防部隊!?那麼誰能告訴我,現在這種情況根據什麼該死的協議應該如何解決!?”
“……根據協議,軍事行動應由UNGMC負責。”
有人喊:“我怎麼聽說連UNGMC還存不存在都不一定!?達倫·阿什利都快死了!!”
就連小柑都憤怒了:“所以現在咱們空有一支軍隊,遇到緊急情況只能等別人來救!?這算哪門子條約!?我寧願被核彈炸死也要衝出去弄死他們!長蝽!別管金絲的什麼腦殘條約了!”
長蝽只是來照顧傷員的,她早在15年前就退役了,盡管她也對收費站東面那群邪惡的人類怒目相視,但她卻也只說一句:
“只要金絲姐姐下令,我絕對衝在第一個!”
小柑都瘋了:“你們干嘛這麼聽金絲的話!!!?”
王沙漣說:“不聽話的那批已經叛離到北極去了,留下的就只有愚忠於她的。”
這話到提醒了小柑,她開始乞求城防部隊的總指揮下令行動:
“白兜!扁鍬!你們是白大夫留下來看住金絲的吧!?你們對她總沒有什麼愚忠吧!!!?”
白兜冷漠地看著所有這一切,只是輕輕搖搖頭。
“你們!!啊啊啊!!!你們!!!!”
小柑正在瘋狂著,卻看到人群最前方有個熟悉而丑陋的面孔:信魚正站在一輛武裝越野車的機槍位上,笑盈盈地看著金絲雀城的人。
“……就是她!信魚!!!她就是殺了李裂的人!!!”
“不是番杏嗎?”
“從根本來說是信魚!要不是信魚的話李裂根本不會死!!!”
但王沙漣的注意力不在什麼信魚上,他看到在人群上方五米高空懸浮著一個女孩,赤身裸體裝備F-219B飛行器,湛藍的雙眼憤怒地看向金絲雀城,這正是他自己的女兒藍魚!這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是他從沒見過的藍魚的臉,每一個眼神、每一塊面部肌膚都透露出不可抑制的憎惡和殺意,而他自己也仿佛在這眼神的掃視范圍中!王沙漣幾乎癱倒在地,難以想象自己前天還嘮叨藍魚說別整天花天酒地,找點人生目標之類的,而現在她無疑有一個巨大的目標,她的目標就是摧毀她正在掃視的一切!
“……藍魚!?你不是藍魚吧?誰對你做了什麼?你是不是被洗腦了!”
“爸爸,這才是我真正的樣子,對不起了爸爸,我瞞了你很多年,你會為我所做的事感到自豪嗎?”
“停下吧藍魚!停止這一切!!!打破秩序和制造混亂並不能使世界變得更美好,你一定是被什麼人影響了!告訴我是誰影響了你,是誰使你成為所謂的生靈神!?”
“沒有人能影響我!這就是我生來具有的一面!我的靈魂深處寄托著我母親黃蕉的意志——我真正的強大的母親——而不是現在虛假的這個!我所做的一切是我的使命使然!”
“別胡扯了!你才不是這樣的人!我親眼看著你出生,看著你成長,你有很多人類朋友,你小時候喜歡炫耀自己住在白宮里,只剩一個腦袋的愛宕是你最喜歡的朋友和玩具。我知道你最愛的歌,知道你最喜歡吃的食物,知道你最熱衷於哪種大麻,知道你最喜歡的性愛體位!你沒有所謂‘真正的強大的母親’,上一個黃蕉早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經死了,現在這個就是你真正的母親,我和她孕育了你,她也同樣很強大,但不是以你認為的方式!我所認識的你才是真正的你,你不該是這副瘋狂的樣子!”
“瘋狂!?哈哈哈我爸爸說我瘋狂!你們都聽見了嗎!?當我終於有了自己的事業時,這就是他的回應!我本就沒打算得到你的支持,只是你的反應比我預想的更讓我失望!我有一個本可以很強大但卻懦弱而瘋癲的母親,現在又有了一個公然反對自己女兒事業的父親!我有著何等不堪入目的父母啊!我從來就不指望從你們身上得到正確的教育!”
“是!是我的錯!我沒有好好地教育你!我以為你能走向一條正確的道路,或者至少熱愛生活,熱愛朋友,跟隨本能自由自在地生活,盡情享受食物和性愛直到生命終結為止。”
“有哪一點不符合我!?我沒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我當然熱愛生活!熱愛朋友!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我的本能使然,我在享受食物和性愛的同時也在完成我生來就背負的使命!”
“你這叫熱愛朋友!?你的朋友知道你做這種事會怎麼想!?”
隊伍里有許多車輛,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輛花車!洋鹽市原計劃在閉幕式後進行狂歡游行,連花車也准備好了。此時一輛五顏六色的花車被反叛軍開了過來,開車的居然正是藍魚的朋友Willie Wang,花車也沒什麼構型,就是一個五米見方兩米多高的大方盒子上面塗滿街頭塗鴉,而頂端卻有些其他東西,王沙漣和金絲雀城這一邊的所有人都滿心疑惑——
花車頂端似乎放了台電腦主機,一看就是配置很高的那種,電源线延伸到車窗里,此時正在運行著。主機旁邊放著把電競椅,而椅子上坐著一個赤身裸體的女孩!這個女孩膚色蒼白,連頭發也是銀色的,扶著電競椅的把手,雙腿微張地坐著,仿佛這是她的王座。人們看不到她表情,因為她戴著一台VR頭顯和耳機,連接到電腦主機,正在兀自搖頭晃腦地觀賞別人看不到的畫面,一個U盤正插在電腦主機上。
“那是我爸給我的!”小卡琳娜驚呼!
“所以……”王沙漣只反應了半秒就意識到:“那里邊有黃蕉的動畫!!!?”
“對!”
盡管擋住上半邊臉,王沙漣也很快認出:這個女孩正是藍魚的黏菌體朋友Doris!
她說:“我聞見了讓人想吐的氣味,我猜咱們到金絲雀城了?”
藍魚飛到她身側,把她耳機拿開一點:
“姐姐摘掉頭顯吧,我都和我爸爸說好幾句話了。”
“快結束了,再等三分鍾,畢竟我是用200倍速看的。”
王沙漣簡直憤怒不起來:“所以你把你身邊的人都卷進你的‘事業’里了!!!!?”
藍魚瞥他一眼:“我沒有把誰卷進來,我們是志同道合!而姐姐,她在某些事情上指引了我!”
藍魚果然不是反叛軍的“一號頭目”,趴在Doris的椅子旁,用崇敬的眼神看著她。Doris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繼續看VR動畫。藍魚和Doris這兩個黏菌女孩,盡管王沙漣自以為很熟悉她們,但此時的她們卻可以說是完全陌生!除了外觀之外,沒有任何一項言行舉止是王沙漣熟悉的!
小柑說:“我想起來了,我好像聽義援會說過,這一次的生靈神不止一個而是三個,從低到高分別是蟲神、亡神、鬼神。”
文礙說:“所以‘鬼神’才是一號頭目?椅子上坐的那個?”
“那我就不知道了,都是王沙漣的熟人,也許他知道。”
“我根本就不知道!”王沙漣說,“你說的什麼亡神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Doris摘掉頭顯,用王沙漣完全不認識的表情看著王沙漣,撫摸著跪在旁邊的藍魚的頭發。
塗沫似乎也是第一次見她,仰視著她的身體說:“您……是……?”
“你們說的亡神就是我。”
“亡神大人!!!?”
就連反叛軍那邊也轟動起來,他們暴動了20多個小時才知道煽動者長什麼樣,而且——
文礙對王沙漣說:“她才是二號頭目!你女兒藍魚居然也只是三號!”
於是許多人,無論金絲雀城這側還是外面的反叛軍,許多人都產生了一個想法,甚至可以說是幾乎認定:
“整個事件最大的幕後黑手,也就是所謂的‘鬼神’,毫無疑問就是黃蕉!”
小卡琳娜也說:“暴動開始後她突然出現在洋鹽市也太可疑了!”
金絲也恍然大悟:“昨天她把王沙漣救過來後就立刻又回洋鹽市了,說是去教訓女兒。現在她女兒在這兒,她自己跑哪去了!?我看她就是回洋鹽市組織工作去了!”
王沙漣無力地說:“不可能!她不是真的黃蕉……她的性情很溫和……溫和而理智……不可能做出這種瘋狂的舉動!”
“有什麼不可能的!?你還說你女兒跟她黏菌朋友不可能呢!黏菌生物智商很高,高智商可以表現在許多方面,比如對你隱瞞秘密並表現得若無其事。”
就連王沙漣自己也逐漸失去信心的時候,一台飛行器從洋鹽市高速靠近,貼著鹽蜜高速路面低空飛行,劃破空氣的巨大噪音由遠而近排山倒海般襲來!當飛行器的駕馭者穩穩停在武裝游行者上空時,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臉!黃蕉出現了!
……
“這是在干什麼!!!?”
黃蕉用無比詫異的表情看著女兒藍魚和她朋友Doris,表情的詫異程度比剛剛的王沙漣只多不少!
“媽媽,看到了嗎?這是我們在繼承你前生未竟的事業!”
“什麼事業!?什麼前生未竟!?你們都給我下來!短短19個小時就已經有八千多人死在這場暴亂中了!你怎麼對得起美國空軍為你裝備的F-219B!!!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少罪嗎?在你接受審判後我可能不得不對你實施死刑!”
“看吧!”王沙漣突然松了口氣說,“黃蕉至少是反對她們的……”
“這是在演什麼戲!?”文礙卻說。
“你說什麼!?”
“我說——這個‘一號頭目’黃蕉是在演什麼戲?演給誰看?為什麼到現在還在演戲?該不會是另有所圖?”
王沙漣差點一拳揍過去,但想到他的猜測並非毫無道理,但還是沒忍住衝動,一腳踹在他膀胱上!
“啊呃!!!混蛋!!!!!你就……”
文礙痛苦地捂著肚子,西裝褲子濕了一大片。
“……你就不是個男人!”
“我不是又怎麼樣?!要論當女人的經歷我可比你多多了!”
然而文礙的話還是起了效果,金絲立刻下令城防部隊說:
“無論發生任何情況,絕對禁止黃蕉入境!盡管你們從體能到飛行器都遠不如她,你們也要拼死阻擊!不敢死全都給我滾出去!滾出去自謀生路去!金絲雀城不養廢物!扁鍬,哪個城防士兵敢往回跑的直接弄死!”
扁鍬並不聽金絲話,畢竟她不是真正意義上金絲的人,直到文礙說句“小鍬,這次聽你們金絲校長的”,她和白兜才表示服從。
“都什麼玩意!?”邊界线外的黃蕉驚訝而憤怒地看向金絲和文礙,“你們以為我和這群人一伙!?”
“甚至以為你是他們的組織者!”文礙說。文礙不用說太大聲,畢竟黏菌生物的聽力都非常好。
王沙漣還想揍文礙,被小卡琳娜攔住。其實小卡琳娜也不太喜歡這位文叔叔,尤其是昨天看到他扔下所有人而開直升機試圖獨自逃跑,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要是他老師白瞑也這樣,小卡琳娜恐怕就太失望了。
王沙漣掙脫小卡琳娜,但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憤怒什麼。文礙的話當然有道理,黃蕉當然有可能依然在演戲,但他拒絕接受這一可能,他堅信與自己朝夕相處十多年前的這個女孩不可能對自己有所隱瞞!
“她不是那個黃蕉……不是會對人類產生威脅的那個!我跟你們說過吧?至少我跟你說過吧小卡琳娜?曾經的黃蕉已經死了,這個是通過洗腦而制造出來的……”
小卡琳娜說:“沒錯您說的沒錯!曾經的黃蕉確實死了!您知道曾經的黃蕉死了,但同時您也不知道現在的這個黃蕉是什麼!”
“現在的這個!?現在這個是我妻子,是美國空軍飛行員,是藍魚母親,是……是……是曾經的黃蕉為了贖罪而留在人間的影子!”
黃蕉暫時離開藍魚,向金絲雀城這邊靠近,立刻有五名城防士兵飛過去趴在收費站頂上,用穿甲步槍指著她。
黃蕉攤開手:“好,好,沒事,我不進去!我只想說我真的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我和王沙漣都不知道!看到我女兒在做這種事,我的驚訝程度一點也不亞於他!”
“我不是不想相信你!”文礙說,“只不過你太可怕了!”
看著近在咫尺的妻子被懷疑,王沙漣干脆掙脫開小卡琳娜,直接一步踏出收費站,和黃蕉抱了抱。
“看吧!”王沙漣回頭說,“她不會對我做什麼,也不會傷害你們!”
但金絲雀城這邊看向王沙漣的眼神卻是冷漠的,王沙漣突然看懂了這些眼神的意思。
“怎麼!?現在連我也一起懷疑了!?好啊!我終於懂了!你們,好啊!!!”
藍魚還在身後喊:“親愛的爸爸媽媽,看看這些人是怎麼懷疑你們的!加入我們的事業吧!我們應該一起為世界的正義抗爭!我們應該一起把這兩座邪惡的城市屠殺殆盡!”
黃蕉也是有怒火的,而此時她的怒火終於爆發出來了!她一個轉身衝向藍魚,飛行器擾動的氣流把王沙漣掀翻在地!就在黃蕉即將碰到她女兒時,Doris居然奮然擋在前面!在巨大的動能下,三個黏菌女孩全都滾下花車!
伶鼬說:“看來黃蕉應該不是跟她們一伙的,咱們看來誤會她了。她宰的那個賤貨完了,黏菌體的戰斗力是逐代衰減的!就看她狠不狠心下手宰了自己女兒!”
從金絲雀城這一側看不清她們的搏斗,只知道她們沒有升上空中而是在地上翻滾著,看到幾個反叛軍被不慎卷入其中,轉眼就被碾成肉醬。其余人四散奔逃,但還是有兩個逃得慢的被黃蕉的右腳砸死,金絲雀城城防部隊也嚴陣以待,生怕她們其中哪個摔入國境。
有兩個逃得慢的被黃蕉的右腳砸死——不是因為黃蕉踹他們,而是她的腳腕被拽斷了!!所有人都以為會是黃蕉輕松取勝的戰斗,她居然略處下風!Doris狠狠抓住她的後脖頸,差點把頭部擰斷,黃蕉用折斷的腿骨向後一踢,骨刺刺入Doris小腹!但藍魚卻毫無親情地一口咬住自己母親乳房,咬下來一大口肉,邊吃邊用手戳進她肋骨之間捏她心髒!黃蕉伸手去戳藍魚眼睛,也確實戳瞎一只,但可惜沒傷及大腦!Doris難以把黃蕉的右腿從自己小肚子里拔出來,就干脆把她整條右腿都扯斷了!一條完整的女孩腿從胯部齊根扯斷,還連著半邊胯骨和骨盆里面的器官,一顆子宮也被扯出來,失去生命的產卵管在空氣中亂甩著!
王沙漣驚恐地搖著頭說:“……她……她不是五代體!也絕不是四代體!難道是三代體!?是從你們金絲雀城變節的城防士兵!?”
“絕對不是!我不認識她!!!”最早的一批城防士兵長蝽說。
“如果她是三代體……藍魚也是……兩只三代體完全可能擊敗身為二代體的黃蕉!”
王沙漣甚至想衝過去進行阻止,他違背了自己奉行多年的珍惜生命的准則,向這場無比危險的斗毆中心奔跑過去!瘋狂的藍魚正在屠殺她母親,雙手插進黃蕉胸口向外一扯!黃蕉的胸腔就像被炸開似的,七八根肋骨殘骸四散飛開,其中一根直指王沙漣右眼,速度足以對穿三個他的腦子。
王沙漣意識到自己即將死亡的時候,他已經被救了。黃蕉的骨刺距離他眼球不到5厘米,尾端卻被穩穩抓住!救王沙漣的是Doris,她把骨刺抽回來,又狠狠戳進黃蕉背部!
“到此為止吧,藍魚。”
說這話的也是Doris,因為王沙漣已經嚇傻了。Doris用骨刺撬動黃蕉的後背,F-219整個撬下來,血淋淋的連著一大塊黃蕉的皮膚,就這麼給自己裝備上!黃蕉奄奄一息地流著眼淚,趴在地上痙攣著,Doris把一具屍體扔過去,黃蕉蜷縮在地上小口吃著,胸腔和右腿開始迅速生長。
王沙漣這才回過神來,但藍魚還沒有。她不驚於自己如何傷害母親,而驚於父親差點被刺死!她還沒說話,王沙漣過去和她擁抱。
“不……不……我差點把你害死!”
“沒事了,沒事了,親愛的女兒。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告訴我Doris到底是誰,都對你說了什麼。”
“她……她告訴了我很多事,說我媽媽本可以成為毀滅邪惡的英雄,而她決定繼承我媽媽未竟的事業,我給予她幫助。別再靠近我們了,爸爸,這里很危險。我們下手有分寸,媽媽不會死,因為Doris比我還愛她,也愛著你。”
Doris沒看王沙漣一眼,扔掉黃蕉的肋骨,試著駕馭飛行器,緩緩升到三米高度。
剛剛恢復完整的黃蕉說:“別這樣,Doris,這是專門給我設計的飛行器,最大加速度連我女兒都承受不住!F-219B已經是三代體能承受的極限了,沒有後綴B的原型會把你的身體撕成碎片……”
“是嗎?那看來我要好好適應一下了,可千萬別吧這玩意摔壞了!而至於你,我今天可不是來給你換床單的,有個東西你可能會感興趣,過來,把這個戴上!”
Doris把黃蕉扔到車頂上,讓她戴上VR頭顯。黃蕉起初很迷茫,出於恐懼才遵守,但很快就變得不對勁,轉動頭部甚至伸手試圖觸摸動畫里的那些事物。
“這是……這是……我的記憶!?”
“是的,感到驚訝嗎?”
“這是我的記憶!這些事我都記得!!”
“就連場景也熟悉嗎?”
“簡直完全一模一樣!!!”
“包括那些村莊,房屋,山洞,那些僵硬的人物表情?”
“一模一樣!百分之百的一模一樣!”
“嗯,果然對你來說一模一樣,但跟我記憶里的差太多了!沒想到你的記憶就是靠這種劣質而嚴重失真的東西堆砌起來的,我簡直不知道這是誰的可悲了……”
Doris把她的頭顯摘掉,黃蕉依然沉浸在自己的迷茫中,呆愣地看著現實世界。
“你的神志還清醒嗎?看來還好。幸虧你早已聽說自己不是真的黃蕉,也聽說過有這樣一個VR動畫,你才能保持冷靜,否則的話如果讓你看到自己原封不動的記憶,你可能會發瘋掉。”
很難說黃蕉是不是已經瘋掉了,她雙目無神地愣了整整半分鍾才點點頭。
“你到底是誰!?”王沙漣朝名為Doris的女孩大喊。
“不認識我了嗎?”Doris笑著對他說。
“我應該認識你!?應該認識你除了‘Doris’以外的什麼別的身份?”
“是啊,至少不止是藍魚偶然遇到的同類,不止是免費幫助照顧黃蕉的保姆。仔細看看我,王沙漣,你對面部表情的識別能力這麼差嗎?”
王沙漣仰視著她,只覺得一陣眩暈,花車司機Wellie Wang走下來扶住他,藍魚也爬到她媽媽身邊。
“不認識我嗎?不記得我嗎?不過畢竟我比那時變化不小,你沒見過我在這個年齡的樣子。話說如果昨晚我能有這麼強大的飛行器,就不會把那架飛機放跑了。”
Doris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自己的飛行器上,升上20米高空,旋轉著身體,然後突然——以最高加速扶搖而起,拔上一千多米高!瞬間衝破雲層!藍魚也一躍而起,跟在她後面,兩個女孩在雲層中穿梭著,俯視著地面的芸芸眾生。藍魚完全跟不上她,不僅因為自己的飛行器是性能縮水版,也因為Doris居然發揮出了F-219的全部性能!她很快就熟悉了飛行器的操作,在雲層中盤旋著,多次作出180度高速變向機動,藍魚只能勉強在後面跟著。當她們再次降回到人們視界之內時,義援會的所有人都沸騰了!
“看啊!看見了嗎!?這就是蟲神大人和亡神大人!”塗沫欣喜若狂地狂喊著!
“蟲神大人!亡神大人!!!!”
金絲雀城國境线外的所有人都紛紛向她們跪倒了。
“天地援義!萬物生靈!”
也有人舉著手機全程直播這里的景象。
王沙漣也差點癱倒下去,倒不是因為她倆這場華麗的飛行表演,而是因為他看到:Doris的雙腿之間,隱私部位,從陰道里伸出一根長長的管子!和黃蕉的一樣長!!!
“你是二代體!?這是一個二代體!!她是二代體!!!!”
王沙漣的第一反應是海藻村爆炸後被自己放跑的70多人的其中一個,但很快發現不是,因為在她多次的暗示下,王沙漣的腦海里已經逐漸浮現出一張熟悉的面孔!而這張面孔逐漸清晰,王沙漣不禁驚訝得流出淚水。那時的她是那樣嬌小可愛!那樣的堅毅不屈!她對愛著的人的微笑,她對仇敵的怒目而視,她的一切一切,都簡直和現在一模一樣!
黃蕉茫然地問王沙漣:“她怎麼會是二代體!?這世界上的二代體怎麼會有我不認識的?你認識她嗎?你怎麼了?”
Doris降到黃蕉身邊,她也流出了眼淚,黃蕉更加茫然地看著她,而這份茫然似乎增加了她的悲慟。
“你不認識我了嗎?你果然不認識我了!你本該認識我才對,就算我的相貌因年齡而改變,你也理應記得我的氣味!我在美國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你,黃蕉,你不是黃蕉,真正的黃蕉理應和我擁抱在一起,而那一天你只是漠然地讓藍魚給我拿可樂。你當然不認識我,我昨天看過動畫後也釋然了,動畫里的我實在是太丑了,又丑又跟我不像,我非要把給我建模的那個人找出來吃了不可!”
“等等!你在動畫里!?你在我的記憶里!?那麼你是——?”
Doris卻指著藍魚問黃蕉:“她是誰?”
“她!?她是我女兒啊。”
“沒錯!但她是誰?她叫什麼?”
“她是……藍魚。”黃蕉滿心疑惑地回答說。
眼前這個同為二代黏菌體的銀發女孩點點頭,把自己的淚水擦掉,撫摸著藍魚的頭發,像撫摸妹妹一樣溫柔地撫摸。
“她不是藍魚,我才是。”
“什麼!?”
“或者說,她是藍魚,我也是!”
“你也是……什麼!?”
“我才是藍魚,第一個藍魚,而她只是得名於我!你就算不認識我的臉和氣味,但至少通過動畫得知了我的故事。”
王沙漣顫抖著靠近她,伸出一只手卻又不敢太靠近,始終自稱“Doris”的女孩再一次忍不住淚水,和王沙漣緊緊擁抱在一起!
“是你!!?你是藍魚!!!是真的藍魚!!!!?”
“太遲鈍了!!!你真是太遲鈍了!黃蕉和白樹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人!我多少次想告訴你我是藍魚都忍住了!”
“但是……但是怎麼可能!!!?我親眼看著你被信天打死……就是小動物學園的其中一只肉畜……我們看著你中彈,抱著你的屍體,還把你埋葬在了山坡上!”
“我死了,又復活了,不是最早黃蕉殺死我那次,而是後來你說的這次。你們把我埋在山上,我的屍體,我的腦子,也包括我的再生卵,都被你們埋起來,但卻被人挖出來了!這群人不經意間復活了我,我是在一個人胃里復活的!”
藍魚指指旁邊一人,居然是那個Wellie Wang!他和王沙漣招個手,但表情也完全不是平常那個喝酒嗑藥的混子!
他說:“我從沒和你說起過我的事,但不得不承認我們是有意靠近你的。我父母對你的評價很高,據說你在少年時代給過他們不少幫助。雖然我沒什麼記憶,但他們說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見過你了。”
“你是……?或者說你父母是!!!?”
“我本名叫王固,我父親叫王強。”
“阿蘿是你母親!!!!?”
“果然你還記得。”
王沙漣簡直說不出話,這些名字把他的記憶拉回遙遠的海藻村,拉回到他的少年時光。原本幸福的海藻村在小動物學園的入侵戰中毀於一旦,幸存下來的村民們紛紛遷走,現在看來他們就是在那時候帶走了藍魚的種子!至於為什麼要把她挖出來,王沙漣知道“好奇心”這種東西可不是自己專屬的。
“藍魚……我不知道怎麼區分你們的叫法……大藍魚?”
“嗯,大藍魚就好,她是小的,我是大的。”
“或者可以叫她深藍魚,我是淺藍魚。”小藍魚說。她一點也沒有驚訝,看來她對大藍魚的身世早就知道了。
王沙漣熱淚盈眶著,有無數話想對她說,但不經意間往回一瞥,稍微愣了小片刻————
金絲雀城一側的人無一不是目瞪口呆地看著熱淚盈眶的王沙漣。
“沒有沒有!!!”他衝著一排收費亭手舞足蹈地說,“我不是就叛變了!我會奉勸這兩個藍魚重新考慮她們的事業!這個大藍魚,她簡直就像我女兒一樣!!!”
然後抓著大藍魚的肩膀說:“……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已經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我以為我永遠地失去你了,黃蕉也一直在為你報仇,但你還好好地在這里,到頭來咱們所有人都還好好的!傳言說黃環和紫螺已經重新出世了,白樹在北極生活,黃蕉雖然不是那個黃蕉但她至少是幸福的,現在連你也在這里,我想想我想想,唯獨就只有小千是永遠地和我們分別了……唉……”
“沒有。”大藍魚說。
“什麼!?”
“小千,黃環阿姨的朋友,海藻村的村民也把它挖出來了,現在也活得好好的。”
“什麼什麼!!!?”
“而且你說黃蕉不是那個黃蕉,所以這是你該高興的理由嗎?你只需要一個和黃蕉相貌一樣的性愛工具?哪怕她的人格完全不一樣?你只需要她乖乖的,安靜不鬧,是不是就滿足了?當年的你愛的是個不哭不鬧的聽話黃蕉嗎?火山洞里那麼多聽話的女孩,為什麼和你相愛的就是黃蕉!?”
黃蕉仿佛剛從一連串震撼的事實中回過神來,緩緩地爬下車頂,膽怯地拽著王沙漣的手,王沙漣攙扶著她,仿佛她沒有自己的攙扶就站不穩似的。
大藍魚繼續說:“我其實對你們沒什麼期待,王沙漣,以及現在這個黃蕉。贊同也好,不贊同也好,你們隨便怎麼想,隨便干什麼,不指望你們伸出援手,但是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對於這個新的黃蕉我沒有任何喜惡,不指望她繼承黃蕉的意志,也不嫉妒她享受著本不該屬於自己的關愛,因為我從根本上就不會像王沙漣一樣從她身上尋找黃蕉的影子,我第一眼就知道她根本不是,不像王沙漣遲鈍了十多年才發現異常!”
王沙漣說:“所以你……到底想要干什麼?又到底要繼承什麼?黃蕉的意志被你們曲解太嚴重了!她只有兩個目的,一個是救出白樹,另一個是給你報仇!而現在白樹活得好好的,你也在這個世界上,甚至小千也在,如果真的黃蕉站在這里,她也應該幸福地笑出聲了!該報的仇我們也不是沒報,朱岩礪和財有銘已經死了,信天也早就死了,該死的人基本上都死完了,剩下這個金絲反而是最沒仇沒怨的。”
“但是……我媽媽還是死了……”小藍魚說。
“黃蕉最後的死也不因為任何人,她也不是你媽媽,是她自己選擇了死亡!白瞑不是沒給她復活機會,但她掐滅了自己的人格而讓這個新的人格占領了自己的身體!你們口口聲聲說黃蕉的意志,在我看來黃蕉已經完整地把自己的意志繼承給了這個新的人格身上!那也就是——她的痛苦到達終點,一切憤怒和仇恨結束,一切瘋狂得以終結,暴風雨也最終平息。而後自己重獲新生,沒有痛苦和悲傷的記憶,只有綿延不絕的平淡和平靜,只有不受攪擾的安寧幸福,只有不值得被寫進故事的平凡人生。大藍魚,小藍魚,你們兩個都聽著,這就是你們的母親!這就是黃蕉最想變成,也最終確實變成了的樣子!如果你們否認現在的她,就等於否認了黃蕉的全部!”
小藍魚馬上就被她爸說得動搖了:“……我媽媽是這樣的嗎?我以為她……”
“她確實是這樣的。”大藍魚說。
“什麼!?那麼我們做的事情……如果她還活著……”
“沒有什麼如果,那時的她如果活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會做什麼。王沙漣說得不錯,她是個熱愛生活,向往和平,渴望安寧的人,但不是個自私的人!她為什麼要追殺朱岩礪?是為了給我報仇?我想更多的還是想救白樹吧。而為什麼她最後選擇了死亡?她如果就這樣活下去難道會很痛苦嗎?我看沒有!王沙漣也在,白樹也在,她愛的人還都在,明明是個美好的結局,但她卻選擇了離開,選擇讓一個空白的人格繼承自己的身體,這到底是為什麼?這是因為她已經成為了紛爭的核心,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是存在著,也會有人因她而戰,因她而死,所以她選擇了自殺,將寧靜和平和留給那些活著的人,無論是愛過的人還是恨過的人。”
“是啊!”王沙漣說,“你明明很懂,為什麼要打破和平?”
大藍魚用異樣的眼神看著王沙漣,也越過他的頭頂看向金絲雀城。她升起三米多高,注視著遠方的極光大廈,似乎在微微顫抖著。
“……我?打破和平?我確實打破了一些東西,但你管這叫和平!?別急,別爭辯,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和平也是相對的,也有很多種解釋角度,我同意,我都懂。比如我們在部落時的生活,時不時會發生戰爭,我也殺過不少黃環的女兒,當然也被殺過一次,雖然確實很殘酷,但這就是我們這個種族的‘和平’的生活方式,是延續了幾萬年,神聖而不可侵犯的!我告訴你什麼叫不和平,朱岩礪來殺我們,帶走白樹,一槍打爆我的心髒,利用我們,屠殺我們,這就是我認為的不和平!你能體會嗎?我不想過多解釋,我知道你能體會這兩者的區別!我寧願再被黃蕉殺死一次,也不想回顧被外來者槍殺的那一瞬間!”
“你想說什麼?因為人類和你不是同一種族所以感到了不平衡?”
“我想說的是——我打破的這個東西,從哪個角度都不可能解釋為和平!!!我們曾經是那麼快樂而寧靜地生活著,無憂無慮,不被打擾,直到那些人殘忍地殺了我們,帶走了白樹,解剖她,研究她,繁衍她的後代,榨取她的價值,將我們這個物種變為武器和財富!那麼他們用這些武器和財富做了什麼?使世界更美好了嗎?沒有!他們發展了人口販賣產業,將非法行為合法化!你認為什麼叫和平?這從哪個角度可以解釋為和平?他們利用這些武器和財富去激勵犯罪,激勵一部分人去壓榨剝削另一部分人,將公平和正義踏於腳下,簡直無恥得令人作嘔!我只問你,王沙漣,當年你眼睜睜地看著朱岩礪把白樹帶走,你的痛苦也許只是因為要與她離別,但如果那時的你就預見到了如今的景象,預見到了朱岩礪將獲得武力和財富,預見到他威脅全世界允許他大規模殺人吃人,那麼你對他的憎惡會翻幾倍?我猜至少100倍!”
“朱校長已經死了!”伶鼬顫抖著喊。
“沒錯!你是伶鼬吧?我甚至知道連你也為他的死做了貢獻!所以我不是來報仇的,也沒有誰需要我報仇,我愛的人都活得好好的,我恨的人卻死了許多,這不是很令人舒心的局面嗎?我為什麼要如此痛苦?這是因為!!!我恨的人不僅沒死,還變得更加強大!更加恐怖!我一旦閉上眼睛就會看到他的獰笑,而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則會看到他吃人!你說朱岩礪死了?信天死了?令維死了?我看他們根本沒死!他們融入了這個邪惡的國家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融入你們的腦子里,就連此時也站在你們身邊,正在對我獰笑著!因為他們不僅沒死還變得更強大了!!!你說我沒繼承黃蕉的意志?也許吧!也許我確實不懂黃蕉的意志,但我唯獨確認的一點就是,你們,你們站在金絲雀城國境线內的所有人,都在生龍活虎地繼承著朱岩礪的意志!把他的意志繼承得如此龐大!如此強大!使他比殺我的時候還強大得多!改變著世界的規則!使王沙漣這樣的人都只能無奈地屈從於這邪惡的新秩序和新規則下,喪失了他年輕時代的斗志!快醒醒吧王沙漣,你難道已經忘了那天的事!?你愛著我和白樹嗎?你不憎恨將我們奪走的人嗎?朱岩礪在得意地說:‘這個藍魚沒什麼用就殺了吧,那個白樹有利用價值,是我的武器和財富,只有王沙漣這種傻子才會投入感情,像愛人類一樣愛她們!’你會感到憤怒嗎?你會感到憤怒吧!而現在朱岩礪又在得意地向你炫耀他所擁有的東西,那是從我們身上剝奪下來的東西!而你居然還愚蠢地和他站在一起,別告訴我他的意志也繼承到了你身上!!”
“我……我……”
“這就是你所謂的和平!這些由你的仇敵一手建立起來的扭曲的秩序,人類之間互相壓迫的規則,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的巨大痛苦上的機制,這就是你所謂的和平!!!你怎麼定義都無所謂,這就是我要打破的東西!你說我沒繼承黃蕉的意志?沒關系!我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也確實沒以她為精神支柱,她的意志不過如此,我也沒覺得她有多了不起!但我要說我在繼承蟲神的意志,我要成為蟲神的化身!你聽說過蟲神嗎?不是各種虛假的或者片面的蟲神,而是真正的蟲神!你當然知道蟲神!你甚至曾向她祈願過!她是那麼的強大,而又那麼真誠地熱愛著人類,不忍心看到人類的痛苦,也不忍心看到人類的愚蠢。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後代正在被人當做武器,你認為她會怎麼想?你認為我們為什麼要吃甜霜?為什麼不准有第三代!?”
小藍魚疑惑地問:“你在說誰?不是我媽媽!?”
“不是,是你媽媽的媽媽,是你爸爸真正最愛的那個人。”
“我見過嗎?”
“沒有,不過以後可能會有這個機會。”
王沙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藍魚的很多話正抽在他心坎上,他何嘗不知道這些道理,只不過是為了尋求片刻的安心而自我回避罷了。畢竟他已經不年輕了。
“所以你最終要做到什麼程度!?要實現什麼!!!?洋鹽市已經被你徹底毀了!你在毀滅的同時又在打算建立起什麼東西?”
“洋鹽市的邪惡已經被毀了,我要在這片土地上重建令我魂牽夢繞的家園!令我魂牽夢繞,也令你魂牽夢繞,王沙漣,我要在這里建立新的海藻村,重現當年的幸福和快樂,重現當年的一切!但是不止如此,這些幸福快樂是要從數量上放大的,因為那可能不止是一個村,而是一個鎮,或者一個城市!海藻市!在被朱岩礪打擾前,我們的生活多幸福啊!而如今我要重現這份幸福,並將這份幸福擴散給更多的人!”
王沙漣意外地發現自己對她的話毫不感到意外。
“你要擴散的幸福,該不會是……”
大藍魚撫摸著小藍魚的腦袋,小藍魚就好像找到了一位真正的母親,仰視著她的下巴,傾聽著她的話語。
“就像當年的海藻村一樣,我們和人類和諧融洽地生活在一起!我們共同分享青山碧水,分享天上的雲,水里的魚,分享牆後的辣椒,分享小橋,共同抵抗可怕的台風,共同繁衍後代!我們和人類本應是平等的,不存在誰是誰的武器和研究對象,或者誰是誰的繁殖工具,就連這份狂熱的宗教氣氛,我也會盡全力逐漸抹平,逐漸讓洋鹽市民們意識到:我們,黏菌體,沙拉蟲,也不過是一種生物,也和你們沒區別!”
王沙漣立刻指著塗沫何淵陷他們說:
“聽見了嗎!?聽見了嗎!結果你們的生靈神也不過是要建立黏菌體國度!也不過是通過洗腦的方式使你們或者你們的小孩成為繁殖苗床!和其他那些公開或者未公開的黏菌體繁殖風波毫無區別!”
大藍魚還沒反駁,塗沫已經朝王沙漣指回去了:
“你就是個協會的幫凶!誰都知道你岳父是協會第九席!亡神大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沒把我們當成繁殖工具,甚至屈尊說出和我們平等這種話,你還在一個勁兒地挑撥離間!?反正我選擇死心塌地地追隨亡神大人,其他人不樂意的可以離開!”
雖然沒人立刻離開,但王沙漣看到有少數人露出不合群的眼神,名為信魚的少女指揮官就是其中之一。
王沙漣摟著黃蕉,這個黃蕉依然茫然而不知所措。她不是不知道海藻村的“故事”,畢竟從某種角度來說那也是她的記憶,但她依然很茫然,而且已經開始搖著腦袋放棄思考了。此時此刻王沙漣才真正意識到她不是黃蕉,黃蕉把她留在世上是為了享受生活的,而不是重蹈痛苦、殫精竭慮的。
王沙漣突然找到一個盲點:
“我知道了!我突然明白你真正要干的事了!黏菌體的強度是逐代遞減的,而且代數終有限制,為了避免族群滅絕,必須有一個不死的本源體不斷繁殖,而你……你想成為這個本源體!你想讓人繼續培養你的再生卵!歷經多次復活的你已經對壽命上癮了,你不打算死,對不對!?”
“哈哈哈不愧是你,雖然我忍不住想笑,但我其實對你露出了一個可悲的眼神。你猜錯了,我不打算永生不死,我的壽命是有限的,也不打算再復活下一次了,無論如何——哪怕事業未竟——也不再打算!你說的問題確實是個問題,一個自然的沙拉蟲種群需要不死的本源體,像我媽媽或者黃環阿姨那樣,所以現在我就要向你介紹……一個你可能認識的人!”
一個女孩被Wellie Wang牽過來,只披著一條遮體的浴巾,王沙漣完全不認識她,從頭到腳到到相貌一點也不認識!
“她是誰!?”
“本源體,和我媽媽和黃環阿姨沒區別。”
此時就連金絲雀城的科研人員都到收費站來看了,眾所周知本源體只有兩個,從沒聽說過還有第三個人!王沙漣愣了半晌,再次仔細打量這個陌生的女孩,拼命搜尋自己的記憶,也完全不記得見過這張臉。
應該說沒有人見過這樣的一張臉,因為她根本就不像人類!這個矮小的女孩看起來10歲出頭,身形瘦弱,長發及臀,雙眼沒有一絲眼白,甚至沒有眼球,就像是鑲在眼窩里的兩顆黑珍珠一般。她的皮膚是淡淡的淺綠色,從肩膀到指尖漸變為深綠,而雙腿也非正常膚色,從大腿到腳腕由翠綠漸變到紅,雙腳則是完完全全不可能出現在人類皮膚上的鮮紅色。一根黏滑的產卵管從她腿間垂落下來,朝周圍人亂甩著,胡亂地噴射卵液,長度完全可以跟黃環和紫螺媲美,證明她確實是本源體!!瘦削的皮膚下肋骨清晰可見,但她的肋骨下沿並非止於胸腔,而是一直向下延伸到胯部,上沿也並非到肩膀,最上一對甚至從臉頰後部耳根左右部位穿出皮膚,就像兩根鋒利的大彎角一樣橫在嘴前,油亮而漆黑!如果說黃環看起來就是普通的東南亞少女,紫螺姑且可以解釋為白化病少女或者染了白發,那麼此時面前這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說她像人類!!!
她迷惑地環視四周,對大藍魚嘿嘿傻笑,然後翹翹鼻子,突然扭頭轉向王沙漣!王沙漣還沒反應過來,她就掙脫旁人的束縛,浴巾也滑落,以人類不可能達到的速度跑過來,把王沙漣撲倒在地!!!
“啊!!!!!!!!?”
黃蕉想要救王沙漣,一拳揍向怪物女孩的太陽穴!韌化狀態下的黃蕉本可以打碎一切她想打碎的東西!然而這一拳卻反而把她自己震倒在地!怪物女孩扭頭看看什麼東西打自己,看見黃蕉,撲到她身上,嘴邊的兩根鋒利的黑色大肋骨——或者說大彎角——居然一開一合地鉗動起來!猛然鉗住黃蕉的腮幫子,直接刺穿,繼續鉗住,向外一扯!黃蕉的舌頭連著一個完整的胃就被怪物女孩整個拽出來!!!
大藍魚輕松地笑著:“哈哈哈!就連她都知道這個黃蕉不是黃蕉,哪怕相貌、聲音甚至氣味都一模一樣,她依然能分辨出來!她的智商可一點都不低於我媽媽和黃環阿姨!”
怪物吃了黃蕉的舌頭,順手把她扔到一邊,好在沒傷及大腦。黃蕉嚇得瑟瑟發抖,反而去找女兒的保護,小藍魚喂給她媽一塊屍體,讓舌頭盡快長出來。
“那是……那是……那是什麼!!!?救救王沙漣!!!”
怪物女孩沾著黃蕉的血又撲到王沙漣身上,居然開始把他的衣服撕開,親吻他的身體,把陰莖含在嘴里,發出嘶嘶的聲音。王沙漣都嚇傻了,但也逐漸猜測到她是誰。怪物女孩纏著王沙漣的身體,把嘴張開,嘴里沒有舌頭,可以看到黃色的喉管。她繼續把嘴張開,臉頰撕裂,裂口一直延伸到下巴,再繼續延伸到脖子,整個上半身都仿佛要前後裂開,裂開之後她的肋骨露了出來——無一不是漆黑或者墨綠色!這些“肋骨”每一根都能自己動,仿佛正在掙扎著從肌肉里脫離出來!表面的皮肉仿佛只是她的衣服,真正的她從巨大的裂口里鑽出來,連頭部帶後背帶四肢都撇掉之後——
王沙漣簡直欣喜若狂到幾乎暈倒過去!!!
——這條好幾米長的巨型蜈蚣蜷縮在他的胸前!!!
“小千!!!!小千!!!!!!!!!”
小千的每一對腳都裹在王沙漣身上,激動地裹著他滾來滾去!
“哈哈哈哈!原來連你也是沙拉蟲!?黃蕉還有多少事沒告訴過我!”
所有人都看到這個赤裸的男人摟著巨大的怪物甲殼狂笑不已,圍觀者無不心驚膽戰!盡管“蟲神”這個詞早已被許多人知道,但從沒有人探究這個“蟲”字由何而來,有人以為是來源於沙拉蟲這個詞,有人以為是來源於操縱爬蟲的能力,但誰能想到這世界上真有這麼一條巨大而恐怖的蟲子!這條怪獸此時此刻就活生生地橫在他們面前!就連金絲雀城黏菌體們都目瞪口呆了,沒人想到這世界上還有這種形態的同類!
“我和伶鼬倒是見過。”金絲說。
王沙漣簡直難以抑制亢奮,翻身騎到小千背上!雖然他早已生疏了蟲語,但這似乎根本不是一個障礙!他的神經仿佛是和小千連在一起的,當他想前進的的時候,小千就會帶他前進,當他想右拐的時候,小千立馬蜿蜒著身子向右拐!
“哈哈哈哈!!!”
王沙漣騎著小千在路面上蜿蜒游動,所到之處的人類嚇得四散逃離!小千又爬到收費站的頂棚上,俯視著金絲雀城,城防士兵們也本能地紛紛後撤,有一個膽子大的衝過去阻攔,被小千攔腰咬斷,上半身拖著腸子爬回城,下半身被小千吃掉,吃得腳趾甲都不剩,只吐出一截不到五厘米長的產卵管。
大藍魚舉著它蛻下來的人類形狀的皮肉說:
“小千阿姨,快別鬧了,快把腦子裝回去!”
小千煩躁地搖著頭,一口咬住自己的人形皮肉,吭嘰吭嘰啃兩口,後腦勺啃出個坑,吃掉了自己的半個腦子。
大藍魚嘆口氣:“唉!要不為啥到現在還什麼都記不住呢!”
王沙漣哈哈大笑:“你說它什麼都記不住?它這不是把我記得牢牢的!”
“你也快別鬧啦!”大藍魚說,“當年你認識的小千只是它的軟化狀態,甲殼再硬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蟲子,但現在它是韌化的,不帶腦子很危險!”
“我怎麼不覺得它危險?來小千,帶你認識認識黃蕉,你就把她當成原來的黃蕉,別再吃她舌頭了!”
黃蕉抓著女兒手腕,小藍魚也哆嗦著,母女二人相擁在一起,直到小千纏住她們。
“我怕蟲子!!!!”小藍魚哭著說,王沙漣哈哈大笑。
“我說了我怕蟲子!快把它拿開!爸爸!你怎麼能對我這麼殘忍!”
“哈哈哈哈!!!!原先我對女兒們的態度可比這殘忍!”
王沙漣正笑著,大藍魚飛到他身後,輕盈地摟住他脖子,也騎在小千背上,在他耳邊輕柔地說:
“怎麼樣?王沙漣?爸爸!我們重新組成一個家庭吧!有你,有我,有小千,有黃蕉,有你們的女兒藍魚。白樹也會從北極過來,暫住或者常住,快樂而無憂無慮地生活,就像當年我們擠在小學門口的傳達室里。我甚至猜想:當我們的生活幸福美滿之後,我媽媽和黃環阿姨也會出現,回到我們身邊,和我們一起生活,一家人再次團聚,一個也不少,一個也不缺!甜江就是我們門前的小溪,我要在博覽會場里種滿花椒樹,我還要把南灘酒店挖成一個巨大的溫泉!”
“我……我……這聽起來太夢幻了……就像是一個妄想……”
“能實現的妄想算什麼妄想?那就是一份理想,一份事業!你在人類社會里浸染太久了,爸爸,你這些年發自內心地開心過嗎?或者說這個新的黃蕉真的開心嗎?爸爸!還有媽媽!是時候回家來了!別讓冰冷的人類社會磨削了你追求美好生活的本心!”
黃蕉呆愣地看著她:
“你……叫我什麼?”
“你殺過我,又孕育了我的第二次生命,自那以後我就叫你媽媽,管王沙漣叫爸爸,你不記得嗎?”
“我不能說記得,只能說知道,但你說那不是我……”
“前世今生這種事誰說得好呢?如果你認為自己就是黃蕉,那麼我也會認為是,我也會叫你媽媽。你現在不是黃蕉無所謂,當一個新的海藻村被建立起來,當你開始和我們一起幸福地生活,共同找回曾經的快樂,身為真的黃蕉的你也就回到我身邊了。”
“藍魚……藍魚……!我為什麼哭了……?我已經多久沒哭過了!?”
“看吧!媽媽!看吧!如果那些記憶動畫能牽動你的情緒,能使你產生喜怒哀樂,那麼你就是黃蕉!那就根本不存在新的還是舊的之類的區別!!!!而你,現在的你,不就正在為我流淚!?”
黃蕉的淚水滴到女兒臉頰上,王沙漣意識到藍魚說得很對,此時連他也開始流下淚水了,一個美好的未來仿佛真的已經在他眼前鋪開!
……
……
……
金絲很清楚地記得這只大蟲子,甚至記得飛在天上的那個女孩,金絲記得那本來是要被帶回小動物學園的試驗品,但她搶了自己的槍,並且對准了朱校長,所以就被信天一槍打死了。而如今信天死了,她卻活著,得意地飛在天上,嘲諷著自己所珍視的一切。金絲幾乎忍無可忍,尤其是當她看到——那些人把好幾十個人質都推了出來!
一輛集裝箱卡車開過來,幾個反叛軍鑽進車廂,推出至少50個被反綁雙手的人,這些人無一不是協會的重要人士,有三大租界的,也有金絲雀城的,此時都被反綁著跪在地上,跪成一排,有的大義凜然,也有的哀聲求饒,或者向金絲雀城高喊救命,但無論如何他們的死已成注定。
金絲顫抖著說:“……協會是受UNGMC保護的……你們敢殺協會的人就會受到UNGMC的制裁……不是今天也是明天……阿什利先生向我保證過……”
塗沫狂笑著說:“看來你還不知道UNGMC已經被UN除名了?現在就是個出師無名的野雞組織!而且據說昨天晚上達倫·阿什利因血壓激增而引發腦梗,送進ICU搶救但成功幾率微乎其微!”
“這是……真的?!!?!!!?”
“那個老不死的早該死了!能把他氣死也算是我們的成就之一!他的綏靖路线簡直就是你們的幫凶!要是用肉食指數APP掃他一下估計也有好幾千!對待你們金絲雀城和吃人協會根本用不著什麼協議,把你們一個個弄死就是最好的策略!”
塗沫手下把更多俘虜推出車廂,金絲痛苦地看到與自己出生入死多次的老同學黃鱔也在其中!她跟隨自己對抗過富紅苹,策劃實施了衣架滑索出逃行動,在河灘上賣過菜,也參加過金絲雀城的獨立戰爭,十年前還參加過與邪教的決斗,而此時的她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她赤裸著被踹下車,試圖站立起來但失敗了,金絲甚至沒看清她的表情,也沒聽到她的最後的聲音,因為塗沫絲毫沒留緩和的余地,踩著她的後背一槍打爆了她的後腦勺!她的腦漿在冰冷的瀝青路面上四散濺開,身軀還在塗沫的鞋底痙攣。但也許這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因為很快又有另外四具赤裸的屍體被扔出車廂——看來早已先她一步成為了屍體,是她的丈夫、兒子和兩個女兒。五具屍體堆在一起,塗沫在上面走來走去,嘲笑著年幼女孩屍體被他踩出的尿液。
伶鼬已經掏出槍了:“……他完了……金絲你敢攔我你也完了……他就是真的完了……”
進而她干脆不用槍,把自己的中國湖拿在手上,對准東面人牆一樣數量龐大而密集的反叛軍!
塗沫更加瘋狂地獰笑著:
“來呀!朝這兒炸!炸准點!今天就是我老塗的人生巔峰!死在今天我也不虧!炸死我啊!快點!別管人質,他們也不是人質,這群吃人惡鬼沒一個能活過今天,我把他們帶過來就是殺給你們看的!”
盡管塗抹這麼說,但對准他的不止一支槍口依然沒有射出子彈。
“多著呢!別急!多著呢!!!”
塗沫轉身鑽進車廂,不一會提出個人頭,半睜著已死的雙眼看著金絲雀城的方向——那是李裂的腦袋!金絲聽到身後一陣淒慘的哀嚎,努力不回頭去看那些悲痛欲絕的表情。
塗沫可能還是膽小,躲到人群後邊去了,讓別人繼續行刑,槍殺被俘的協會人士,一邊殺一邊直播,上百具屍體橫在收費站外側。一車人殺完居然還不是全部,義援會又拉來同樣的兩卡車,有些身體虛弱的已經悶死在車里,塗沫讓人把車里的男女老少活人死屍都拉出來示眾,活著的殺死,死了的鞭屍,男屍割掉生殖器,女屍凌辱乳房陰部,成年人用車軲轆碾成肉醬,小孩不管死沒死透直接喂狗,收費站外血流成河,哀嚎遍野,鮮血混合著失禁的便溺氣味被風吹進金絲雀城,對金絲她們來說唯獨這氣味倒是再熟悉不過了。
但當一個幼小的身影出現在即將成為屍體的人堆中時,幾乎整個金絲雀城都炸開了!
“媽媽!!!”
“翎雁!!!!!!!!!!”
“媽媽!!!!!媽媽!!!!!!”
“啊啊——————寶貝!!!!”
翎雁依然保持著競技比賽時的裸體,只是身上又多了兩片瘀傷,嘴角和腿間掛著精液,很明顯被性侵過,一個男的拽著她頭發把她扔下卡車,摔破膝蓋的翎雁在地上慘叫著蜷縮成一團,旁邊的人踹她兩腳喝令她起來。翎雁艱難地爬起來,鮮血從膝蓋流到腳腕,當她看到家人的時候,一絲欣喜的笑容浮現在臉上。
“寶貝……媽媽來救你了……馬上就沒事了……”
伶鼬二話不說就要往外跑,稍微忍住戒斷反應而恢復理智的葉甲抓住她肩膀:
“別去,副校長,出了金絲雀城界就連你也會陷入危險!”
“我不去!?我不去你去啊!你們把我女兒救回來!快去!!!”
看見翎雁被俘,十多個城防士兵不等命令就衝出茶根收費站,直撲翎雁身邊的反叛軍!很多四、五代體城防士兵愛戴翎雁的程度甚於愛戴金絲,恐怕此時就算有人命令她們禁止越境也是無謂的!然而在她們碰到任何一名人類反叛軍之前,兩道幽靈的藍光閃過,兩個名叫藍魚的女孩把她們衝得七零八落的,一架架羽化飛行器在半空中爆炸燃燒。盡管最新式的羽化飛行器已經比十年前性能翻倍,但機動性仍比F-219差太遠了。大藍魚把城防士兵們的身體喂小千,把她們的頭擰下來扔回金絲雀城。
“一群廢物,產卵管真短,我明白我媽媽和黃環阿姨為什麼不讓我們繁殖後代了,這種又弱又劣等的後代生出來有什麼用!?我不弄死你們了,識相的話都給我好好躲著!”
第一批城防士兵的頭被扔回境內,同伴們心驚膽寒地把她們拿走去慢慢恢復。
塗沫得意地高喊:“我怎麼記得有公約說金絲雀城黏菌體不准出現在洋鹽市超過八個?你們違反公約了,不怪我們不客氣吧?”
第二批兩個悲憤的黏菌女孩又衝出去,但也只是飛蛾撲火,大藍魚一把抓住她們的頭,左右手各捏一個,在地面上狂摔十多下,飛行器炸裂成兩團火球。
“向我求饒,不然殺了你們,搗碎你們的腦子!五秒鍾!五!四!三!二……”
“別殺我!!!”其中一個說。
“噗!明知是這種結果還任著性子衝過來,衝過來被我打臉了再求饒,你們的智商被人類拉低了?算了滾吧!”
大藍魚把左手的女孩扔回金絲雀城,女孩身體如炮彈般砸向服務區的建築,樓房外牆被砸出一道大裂口。
“還有你呢?”她又問右手的女孩。
女孩一言不發,只看著翎雁的方向。大藍魚不再多言,把她的頭拿到自己胯下,一根黏滑的產卵管伸進她嘴里!女孩驚訝地睜大眼睛,四肢在半空中亂擺,突然一對眼,鼻子里流出一股血,四肢也突然不動了,無力地下垂下去。又過了一秒,大藍魚的產卵管尖錐捅出女孩的天靈蓋,干脆一松手,把產卵管當鈎子一樣勾住女孩的腦子,女孩屍體在她胯下晃來晃去,大腦被搗碎,已經徹底沒救了。大藍魚把她屍體摘下來,也沒扔回金絲雀城,就這麼浮在空中啃她的肉,大口地咀嚼吞咽著。
本以為能獲救的翎雁看到這一幕嚇得目瞪口呆,就連她媽媽的怒吼也不禁低了八度。也直到這一刻所有人才真正意識到:靠絕對武力恣意橫行20年的金絲雀城,此時此刻終於不再擁有武力優勢了!
大藍魚突然靠近收費站,一片城防士兵都嚇得後退,她俯視著收費站亭里嚇得瑟瑟發抖的石蟥說:
“你不救你家翎雁嗎?不來試試嗎?平常看你那麼黏她,現在到了關鍵時候不豁出自己的小命表個態嗎?當然救也只會失敗,結局我也已經展示給你了,你能做到的也就是表個態而已,來嗎來嗎?”
“我……我……”
“別過來!你打不過她!!!”翎雁用嘶啞的嗓音喊。
塗沫的保鏢一把拽住翎雁的胳膊,把三個白色塑料圈往她右手上套。這東西所有人都再熟悉不過了,這是便攜式可穿戴斬斷圈,小肉畜豆芽就是被這東西殺死的。翎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腋窩、手肘、手腕被套上三個,右手套完套左手,胳膊套完又套腿,在她雙腿的大腿根、膝蓋和腳腕處也各套三個。共12個斬斷圈套好,盡管沒有脖子的,翎雁已經嚇得渾身哆嗦甚至有些站不穩了。
王沙漣慌忙說:“你們等等!這個真不行!翎雁什麼都不知道,她一個小孩是無辜的!你們就算要復仇也不能把仇恨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塗沫保鏢孔夏說:“無辜我們不否認,但不相干可談不上!不相干和無辜又不是一個意思!她既然是金絲雀城的公主,我們就是要折磨她,這樣一來真正死有余辜的人才能體會到我們的痛苦!與其讓他們自己死不如讓他們嘗嘗自己看重的東西被摧毀的滋味!”
“我以為你們姑且還想在道德上塑造正面形象,原來也不過是一群腦子里只有仇恨的瘋子!!等你們復仇完畢想怎麼樣!?到那時還指望蟲神帶領你們走向美好的未來?你們也不過是另一群毒瘤罷了……”
然而王沙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不因為別的而只因為他的嘴被堵住了,小藍魚用手捂住他的嘴,小千沉重的身體也爬到了他身上。他剛剛說出口的話也沒再得到任何回應。
“……黃蕉!唔唔!你覺得這一切對勁嗎!?別讓咱們女兒捂我嘴了!她是因為年輕才陷入這個騙局,但你和我應該更理智一點!”
“你說藍魚年輕嗎?我又何嘗不是如此?黃蕉在海藻村享受到的幸福和快樂都不是我親自體會的,這一次我想親自體會看看。和你住在美國的大房子里才不是真正的快樂,只能使我日漸憂郁,如果真正的黃蕉把身體交給我是為了讓我快樂,那麼我的快樂應該在海藻村。你難道沒聽見嗎?我們要建立新的海藻村了!”
“但是你沒看見代價嗎!?你沒看見翎雁都被……”
“我跟她又不熟。”
塗沫拿起大喇叭對金絲雀城說:“我知道你們喜歡看人受傷,看人流血,看人掙扎,喜歡看人死,就連競技比賽也是為了觀看五花八門的死法!那麼現在就讓你們再看一場,而且絕對恪守規則,不像你們那麼多後門操作!規則很簡單,你們的翎雁公主距離國界200米整,她要是能在三分鍾內回去就好,超過時間我們就要宰了她!但是也聽好了,從20秒開始每隔20秒就會逐級斬斷四肢,一共三級,等到60秒的時候她可能就連半截胳膊腿都不剩了!”
一般女孩跑200米需要半分鍾以上,翎雁最快跑到過27秒,在20秒內毫發無損地全速跑進金絲雀城就連世界紀錄都做不到。伶鼬已經一點脾氣都沒有了,跪在收費亭之間扒著檔杆嚎啕大哭:
“別折磨她了!!!把她放回來!!!放回來什麼都好說!你們要什麼我都答應……”
塗沫不屑地抓著翎雁的頭發:
“這算折磨嗎?你們不是最喜歡看折磨人嗎?如果不玩也可以,我就這麼直接一槍把她斃了,也好讓你們快點死心!”
“別開槍!”金絲喊,“如果你們保證嚴格遵守規則,那就讓她試試也行!”
“金絲!!!?”伶鼬憤怒地扭頭看她。
步甲卻說:“金絲校長說得對,我們已經沒有任何辦法救回翎雁了,現在對方提供了一個機會,也只能讓她試試。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失敗也不可能有更糟的情況發生了。”
文礙說:“唯一可能的損失就是,翎雁會以更累而且更難看的方式死……”
金絲對他使個眼神讓他閉嘴。伶鼬稍微擦干眼淚,點了點頭。
“翎雁!!!媽媽在這里等你!回家的路要靠你自己跑完了!”
勇敢的小翎雁不再顫抖,重新舒展四肢,眼中又有了新的希望。
“嗯!我一定會回去的!!”
金絲也朝她喊:“做好心理准備!20秒肯定跑不回來,會有斬斷圈觸發,到那時一定忍住疼,堅持移動,就算挪也要挪回來!只要回來了就能把你治好!”
塗沫卻說:“她會疼?我是不是忘了最後一道處理了?你們放心,她不會疼,因為——”
另一個保鏢周鏢拿出一管NNNT神經轉換劑,用針頭吸滿一管,扎進翎雁屁股里,一整管都推入其中!這種藥物除了將一切痛覺轉為快感之外還有劇烈的催情功能。翎雁只疼了一瞬間,下一秒連針頭都還沒拔出去就突然一陣哆嗦,捂著私處嬌喘一聲,腿間噴出一股尿!
“我……高潮了?”
“對,而且潮吹了!”給她打針的人說。
“我潮吹了!哈哈哈!快死了還潮吹了!潮吹的感覺真舒服!!!”
石蟥目瞪口呆地看著瞬間變了一個人的翎雁:“不要死!!!翎雁大小姐不許死!”
小卡琳娜也喊:“別被藥物戰勝了!!!你還有家人!你還有未來!還有無數等待你體驗的幸福!別忘了自己想活下去的欲望!!!”
翎雁晃了晃腦袋:“卡琳娜姐姐……?我……!!!是啊我要活下去!我要努力跑回家!!!!我可是翎雁公主!才不是普通的小肉畜呢!普通的小肉畜原地自慰三分鍾就等壞人們開槍了,不對不對,過了60秒就成棍兒了,就只能求壞人們摸……”
翎雁邊說邊露出和前半句內容完全不匹配的痴態,就這樣被塗沫保鏢拽到200米開外的起點去了。
“寶貝!!!!媽媽等你!!!一定要回來!!!一定!!!!!”
“我一定回來……哈哈哈……嗚嗚嗚嗚~~~!!!!!”
收費站以東200米的路面被清理出來,金絲雀城的國界也同時就是這段旅程的終點,小藍魚把一根收費站檔杆摘掉換成撞线衝刺帶,伶鼬站在衝刺帶後緊張地抹著眼淚。雙方約定不准有任何子彈越界射擊,就算翎雁挑戰失敗被殺也不准有金絲雀城一方的人射擊處刑者復仇,金絲雀城在失去武力優勢的情況下也只能任由對方說什麼是什麼,生怕說句不同意對方就連翎雁挑戰的機會都給取消了。
伶鼬不帶感情地對咫尺之外的小藍魚說:“我女兒是真心把你當朋友,還經常跟我說你的事,說你會跳街舞,說你特別帥,她最近還自己偷偷學跳舞,估計也是想跟你找共同話題。”
小藍魚沉默著不和她對視,也沒做出任何回應。
二百米外的藍魚踉蹌著站穩,活動四肢,表情在堅毅和淫蕩之間來回變換。王沙漣掙脫開小千,走過去小聲對她說:
“沉住氣,條件對你還是有利的,藥物使你在興奮的同時抹消痛覺,沒有痛覺就不會因肌肉緊繃而失去活動機能,能給你設置這個挑戰就說明義援會高層也有人向著你,總之就是無論如何別停下,用一切方式移動。”
“嗯,但是萬一我死了您能不能奸我屍啊?”
“保持理智!!!!!”
“小穴留給王叔叔哦~”翎雁背對他掰開屁股。
王沙漣問大藍魚:“能不能讓我發令?”
“無所謂,你來就你來吧。”
“另外我認為必須給她一雙鞋!”
塗沫等人還沒回應,番杏脫下自己的球鞋扔給她,其他人略微皺眉不多出聲,翎雁撿過來穿在腳上。
“姐姐的鞋要被我染成紅色了……”
“別分心了!翎雁!!!聽我指令!!!!!”
“人家什麼都聽王叔叔的~~~~!”
“嘖!各就位……!!!”
盡管還在賣著騷,一旦聽到指令了,翎雁還是做出一個很標准的蹲踞式起跑姿勢。
“預備……!!!”
翎雁抬起被淫水沾得微微濕潤的屁股。
王沙漣的托卡列夫手槍指向天空,發出一聲清脆的槍響:
“啪!”
翎雁瞬間就如出膛的炮彈般把自己射出起跑线!但也是同一瞬間塗沫的保鏢用遙控器開啟了斬斷圈的倒計時!短短20秒後就會切斷手腳腕、40秒切斷膝蓋手肘、60秒徹底削為人棍、三分鍾不觸线直接處死!一切就在接下來的三分鍾了!一切都將快得不給人反應余地!
……6、7、8、9、10……
翎雁飛快地向終點靠近,以她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奔向自己的家,所有人都注視著她,金絲雀城一側的人也同時在幫她計時,呐喊加油卻是沒有的,畢竟他們緊張得連呼吸都停了!
……12、13、14、15……
翎雁200米最快進過27秒,而此時受藥物影響她已經比之前最快時更快了,12秒半就跑過了前100米,過了150米都絲毫沒有減速跡象!但計時已過16秒,17、18、19……
金絲捂住伶鼬的眼睛。
20!
可能就連最後30米都不到了,奔跑中的翎雁突然毫無征兆地向前摔倒,盡管她自己也早已知道這一刻注定到來,但還是露出無比驚訝的表情。摔倒在地的翎雁想爬起來,但卻發現自己————不再有雙手雙腳了!兩只手被齊腕切斷,隨最後一下擺臂而被甩出幾米開外,一雙鞋掉落在身後,鞋里面各有一只細嫩的小腳,被切斷的四肢瞬間血如泉涌,趴在地上的翎雁被徹底染紅了!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斷腕,沒有發出劇痛的尖叫,反而顫抖著夾了夾屁股,強忍著某種明顯不是痛覺的感覺爬起來,以腿骨為支撐用腳腕斷面站立著,花費整整5秒學習如何掌握平衡,然後,再一次邁開步子奔跑起來!
……29、30、31、32……
很難說這算不算奔跑,她此時的移動甚至比不上普通人的行走速度。她踉蹌著向前挪著,摔倒,再爬起來,邊爬邊跑,摔倒了再爬,就這樣度過了她的第二個20秒。就在她又一次摔倒後剛剛爬起來的時候————
“刷!!!!”
手肘和膝蓋應聲而斷,她的身體從自己的小腿上摔下去,滾落在地。與此同時她依然沒有慘叫,反而發出一串幾乎令她窒息的嬌喘,陰縫里也猛然射出一股尿!失去小臂小腿的快感直接把她弄潮吹了!
“呃呃呃哦哦哦哦哦!!!!!!!!!!!”
距離終點只有最後七八米,翎雁在地上痛苦地痙攣著,盡管她沒有痛覺,但這時的快感也相當於是另外一種痛苦。她揮舞著上臂,兩條噴血的大腿拼命開合著,在原地耽誤了整整五秒後才恢復理智,用僅存的四肢撐住身體,艱難地向前爬行!四肢斷口碰到粗糙的地面本應導致更加劇烈而持續的痛覺,但此時這些痛覺也都轉化為了令她酸麻軟顫的快樂!她邊爬邊撒著尿,噢噢噢地浪叫著,撅著的屁股不受控制地痙攣,肛門和會陰也拼命收縮,黏滑的愛液流得滿腿都是。
49、50、51、52、53……
“還有五米!寶貝加油!!!!”
伶鼬終於開始向自己女兒加油了,受到鼓舞的翎雁加快了爬行速度!她離終點只有短短三米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但此時也終於到達了整一分鍾,最後四只斬斷圈突然啟動!
原本她的上臂大腿還能像柱子一樣撐住她,但在這一瞬間過後,她的身體終於什麼也不剩了,就這樣憑空摔在地上,兩條胳膊滾落到一邊,兩只大腿則以原狀立在地上,整齊的斷面里露出淡黃色的一圈脂肪和鮮嫩粉紅的肌肉。盡管這還不意味著挑戰的終結,伶鼬先亂了陣腳,看著女兒的慘狀終於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
“快過來!!!”金絲也焦急地喊,“快過來!!!就三米了!!!”
徹底倒在血泊里的人棍翎雁仍在試圖活動身體,用腹肌向前蠕動,但幾乎也只是原地亂動而已,她還試著翻滾身體,也只極其艱難地滾了三圈就再也沒力氣了。她的血液已經流了近一分鍾,血跡從20多米開外一直拖到這里,就算藥物能麻痹痛覺,但血液的大量流失使她的身體機能如漏油的汽車一樣迅速失靈,此時已經不是蠕動或者翻滾的問題,她僅剩的肌肉開始不受控制地痙攣,隔著皮膚也能看出一條一條的。
“過來呀!!!就差兩步了!!!快過來啊!!!!”金絲雀城一側的人都焦急地向她喊,急救團隊也早已做好准備,但整整多半分鍾她連一米都沒挪動。
100、101、102、103、104……
“扭腰啊!蹭著地就過來了!!!”
“實在不行試試拱肚子!!”
“都別瞎出主意了!”金絲轉身怒斥道。
“寶貝!!!嗚……!!!”
翎雁並沒停止努力,她的每一寸身體都在拼命掙扎著,就像渾身爬滿螞蟻的青蟲一樣瘋狂扭動,但再怎麼扭動也無法移動半米,於是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意識到,就連僅剩的胸肌背肌等部位她也無法協調了!藥物的副作用和大量失血使她的小腦發生了故障!
125、126、127……
進入最後一分鍾,翎雁終於不再動了,趴在地上微弱地起伏著後背,證明自己還有呼吸,就連臉也是貼在地上,沒人看得見她表情。
“……媽媽,我不行了。”
“起來!!快過來呀!!!快過來!!!嗚——————”
“能不能別看我死……別看我……”
149、150、151……
小卡琳娜盡管還在替她祈禱,但卻已經轉過身閉上眼睛,提前流下悲傷的淚水。金絲扶住伶鼬,伶鼬還在歇斯底里地給女兒加油。艾丹也想一直看著妹妹,但已經被步甲和葉甲拉走了。石蟥痛哭著趴在終點线以西捶著地面,就好像多捶幾拳就能幫翎雁完成旅程。而義援會的人也紛紛圍過來,撿起翎雁的殘肢斷臂,踩著她的血,相隔不到十米和金絲雀城的人對視著。何淵陷緊握手槍站在翎雁的身後。
158、159、160、161……
“20、19、18、17……”何淵陷開始高聲倒計時。
“不要!!!別!!!啊啊!!!求你了!!!”伶鼬跪在終點线上說。
王沙漣也再一次站出來:“義援會的都等等!我再重新給你們梳理一下行動計劃!你們想獲得國際支持的話殺她沒半點好處……”
但大藍魚再次打斷他的話,在他耳邊小聲說:
“那是他們的事,別管了。”
“你說的他們……是……誰!?”
“人類,那是他們人類的事,咱們還是別管了。一切都在按我的計劃進行。”
“就連翎雁的死也是!?”
“她死不死無所謂吧,這我倒沒預想過,不過如果她的死能讓這群人類更加死心塌地地幫我建立海藻村,那倒是意外的收獲。”
“如果伶鼬再想報仇的話……”
“我說了,那是他們人類的事!”
王沙漣這才意識到,藍魚其實誰也不像,不像黃蕉也不像黃環,也根本沒在繼承任何人的意志,她自己本身就有龐大的意志,殘忍、極端而不擇生冷,非要說像誰的話倒是很像她媽媽紫螺!在這樣的意志下她想建立的也根本不是海藻村,而是她魂牽夢繞的鍾乳石洞!她在第一次死亡前曾在洞里生活十余年,沒理由不懷念那種茹毛飲血的生活!
“……10、9、8……”何淵陷的倒計時進入尾聲。
“別殺我女兒……求你了!!!”
“……7、6、5、4……”
“啊啊啊我要高潮啦!!!壞人哥哥肏我一下再殺我好嗎!!!”
“3——2——1——————!!!”
“摸我小穴~~~我要我要~~~啊啊啊啊~~~~求你摸我的————”
突然“啪!”一聲槍響,翎雁額頭往地上一磕,浪叫聲瞬間停止,後腦勺被射出一個血窟窿,直接死透了。
“不……”
“啪!啪!”又是兩槍徹底射爛她的腦子,人棍身體條件反射地打兩個挺。
“不啊啊啊啊啊————————————”
何淵陷轉移槍口對准屍體的屁股又開一槍,又是清脆的“啪”的一聲,子彈鑽進翎雁的小屁眼里,射穿陰道和尿泡,一路穿出小腹。已經死透了的人棍翎雁發出三聲詭異的嬌喘,陰縫里又噴出股尿,小穴後面的瀝青路面被尿噴出半徑一尺多長的扇形水漬。
“呃~!呃~!呃~~~!”
一陣高潮痙攣過後,腦漿四溢的翎雁趴在地上再也不動了,後腦勺流出腦子,肛門像噴泉一樣噴出兩股血和尿。
“啊!!!!!!嗷!!!!!!!翎雁!!!!我女兒!!!!!親女兒!!!!!!你們敢把我女兒打死!!!!!!!!!啊啊啊嗚嗚嗚嗚嗚嗚——————————!!!!!!”
何淵陷一言不發,撿起翎雁的各個四肢扔進金絲雀城,也把她腳從鞋里掏出來扔過去,最後提著她頭發把她身體甩過終點线,提起來的時候她的尿和愛液還在從松弛的小穴里淅淅瀝瀝地往下流。
石蟥發瘋似地撲到翎雁屍體上搖晃,被金絲一腳踹開。伶鼬跪在女兒屍體旁,還沒碰一下,臉色一白,哭聲也突然一梗,就這樣原地昏倒了。
義援會的人如潮水般退去了,留下了數百個人質屍體,也留下了王沙漣一家。王沙漣和黃蕉呆愣地看著金絲雀城,大小藍魚招了招手,黃蕉回過神,把保存著自己“記憶”的硬盤帶走,小千鑽到王沙漣胯下把他馱起來,四只黏菌生物帶著王沙漣向東漸行漸遠了。
……
……
……
(白大夫的第一人稱視角)
我說:“我為你女兒的事感到抱歉。”
神經學家說:“我本應感到悲傷才對,但卻似乎沒什麼情緒上的波動。”
“那你到我這兒來干什麼?”
“只是順路拜訪一下,難道我會來找你談心?別扯了,可能是因為我的壽命太漫長,已經失去了正常人的情感……”
“你確實擁有漫長的未來,但截止到目前為止你仍然處於人類正常年齡范圍內,還沒資格說自己和正常人有區別。”
“也許吧。話說這兒可真暖和,你們現在不用節約能源了?”
水暖管就在沙發旁邊,烤得艾沃森連外套都脫了。
“和俄羅斯人簽了更多協議,然後我們就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天然氣發電站,建在魯道夫王子島上,也就是咱們最初登陸的那個島。”
“是的我還記得,我以為城市要建在那地方。”
“我確實本想在那里建立極光城,但發現太靠北了,有幾次米象在附近海域潛水時候發現了美國人的核潛艇。這也是為什麼我後來轉移到支付者島,僅向南60公里,四面環繞其他島嶼,相對安全得多。魯道夫王子島只建立了少許采礦基地,還有些雷達之類的設備,我留了大約3000人在那,小桃管那邊叫‘極光北鎮’,也算是極光城的一部分。”
“所以極光城已經有許多人了!?”
“將近十萬吧。”
“該不會是你繁殖出的實驗室嬰兒吧?我會看到滿城的12歲左右小孩?”
“一部分是,但更多的是來幫我建設城市的黃三角會成員和他們的家庭。有些是隨貨輪來的,也有些是通過飛機。忘了跟你說,我們現在有航班了,從這兒往東100多公里的格雷厄姆貝爾島上有俄羅斯軍用機場,往來極光城的飛機有權在那起降,你下次可以試試坐飛機過來,我特地采購了幾架帶傳動預熱功能的米8直升機用於從極光城擺渡到機場。”
“好的,等下次我想遠離吸血蝠號的時候會試試坐飛機旅行。對了,我聽說沙拉也在這兒?”
“上周來的,說想和白杏敘敘舊,把他的沙拉蟲家人都帶來了,住在極光北鎮,可能還要呆一禮拜。”
“我想和他說兩句話。”
小桃走進來問他:“我烤了桃酥,你嘗嘗?”
“不了謝謝,我想盡快趕到……極光北鎮去。”
最終小桃還是往他嘴里塞了半塊桃酥,他把另外半塊也拿走吃了。我跟他走到直升機停機坪,地平线上的一抹霞光遮掩不住漫天的燦爛繁星,已經下午三點了。我讓小桃招待好他的船員們,我和他登上直升機,把白眠也帶上,駕駛直升機的是銀狐。
艾沃森和白眠聊天:“你妻子和女兒很安全,差點就遇難了,但最終安全逃生。我猜沙拉沒跟你聊這些。”
“沒有。”
直升機緩緩升空,艾沃森看著窗外朦朧的景象,我這13年來已經建立起一座欣欣向榮的小城市,他對市中心的一座覆蓋著白雪的60層高樓產生興趣,那是極光城里最高的一棟樓。
“在極端環境下建起這種高層建築一定很困難。”
“還好,我有一個工程團隊專門研究如何用黏菌生物的強大臂力代替工程機械進行施工,建這些樓我一架塔吊都沒用。那個最高的建築,那是我們的購物中心,我管它叫金絲雀樓。”
向北僅需60公里就能到達極光北鎮,我們離開極光城所在的支付者島,下方是冰冷而漆黑一片的海水,可以看到遠遠近近四面八方的島嶼,都覆蓋在厚厚的冰面以下,而我們的目的地魯道夫王子島就在肉眼可見的前方,發電廠冒出的白汽也隱約可見。旅途中傳來一陣劇烈的噪音,甚至一度遮過直升機的槳翼聲,兩架蘇57從我們不遠處劃過,對我們來說也都習以為常了。也有往返於島嶼間的黏菌女孩飛在空中和我們問候。二十分鍾後我們到達了魯道夫王子島,這里也有3000多人生活,集中生活在島南岸的50多棟公寓樓里,也就是所謂的極光北鎮。直升機降落到停機坪上,有幾個正在候機,看到是我,點了點頭。
我們走進其中一棟公寓樓,推開其中一扇門,暖黃色的燈光和溫暖的空氣把牆壁和天花板烘烤得很溫馨,唯獨不溫馨的就是彌漫在空氣里的熟奶酪一般的味道。我們走到客廳,看見王沙漣快射了。王沙漣在地毯上躺著,黃蕉和白杏正分別坐在他的臉上和陰莖上,兩個藍魚用陰道摩擦他的手,還有一個完全不像人類的綠臉獠牙女孩纏著他,之所以說是“纏”著他是因為女孩已經把肋骨都支棱出來裹住他的側腰了。
王沙漣把臉上的白杏撥開看我們一眼,看見艾沃森來了,還沒來得及說話,艾沃森突然掏出一把左輪,朝王沙漣的上半身順手就是三槍!
“啪!啪!啪!”
其中射向臉的一發被白杏的屁股蛋子擋住了,但另外兩發精准射中了他的喉嚨和心髒!
“啊——————”
黃蕉嚇得一躍而起,插在他尿道里的產卵管也猛然抽出,一股精液也被管子帶出來,雨露均沾地淋在每個女孩臉上。艾沃森還要射,被白杏一把抓住槍口掰彎了。
“大腦沒事!給他急救!!!”黃蕉說。
血液流了整整一地,他女兒小藍魚馬上去拿黏菌愈傷組織去堵他心髒和頸部的傷。艾沃森把損壞的手槍向他擲去,砸在黃蕉的乳房上。
黃蕉憤怒地摁住神經學家說:
“你干什麼!!!?你女兒的死又不是他的錯!”
“他本可以阻止!你們本可以阻止!但你們一手造成了她的死亡!!!”
大藍魚說:“不是我們,是義援會的何淵陷執意要殺她,說是要給秋刀報仇。”
“但那群人聽你的!你是他們的神!你可以出面阻止!”
“我為什麼要阻止,這是你們人類自己的破事,我可不想卷入其中,顯得好像我偏袒某一方似的。”
艾沃森睜圓了眼睛,掏出裝有甜霜彈的另一把槍,卻被大藍魚一把抓住手腕,死死抓住,然後——一口啃掉他的三根手指頭!
“啊啊嗷嗷嗷嗷嗷!!!!!!!!!你這個————!!!!”
“咯吱……咯吱……”他的手指就這樣被吃了。
“反正你手指頭多得是,回你船上馬上就能接回來。”白杏說。
艾沃森用本應存在的食指指著她說:“所以連你也和他們是一伙的!?”
白杏說:“我不知道誰跟誰是一伙,我只覺得藍魚又再次復活了就很高興。沙拉蟲有些會愛護人類,比如我和黃蕉,比如黃環阿姨,也有些不怎麼愛護,比如藍魚和我媽媽,但那也是她們自己的選擇,我總不能因此就道德綁架吧?何況愛不愛護人類從來就不涉及我們的道德。反正我們作為王沙漣的愛人一個也沒死,只是分別了幾十年又重逢了,不用你替我們祝賀,我們自己高興就行。”
“別忘了你的大腦擴容芯片還是我的團隊研發的!沒有我就沒有永生俱樂部!”
“那又怎麼樣?還不是以我為試驗品研發的?就憑那些年我被解剖時的劇痛,咱們也算是扯平了。王沙漣好像痊愈了,這次換我玩他J8,如果你也想加入就脫衣服,還有白瞑跟他兒子也是。”
“來吧來吧!”黃蕉雙眼發亮地看著白眠,我趕緊推著白眠走出房門。幸虧我逃得及時,她們已經伸出管子朝我們噴卵液了。片刻之後艾沃森也跟出來了,用鮮血直流的右手抹掉臉上的黏液,趴在門口一陣干嘔。
“這就走啦?”痊愈之後的王沙漣從門里發出挽留的聲音。
“走了!你們玩吧!”我說,“明天醒了來主城實驗室找我們,艾沃森有點好奇小千的構造。”
“我們急著回洋鹽市。”大藍魚警惕地說。
“放心吧!我們保證不偷取她的卵液!我以我的人格擔保!”
……
我的人格顯然是沒什麼價值,他們毫不留情地放了我們的鴿子,直到我再一次去求他們,大藍魚才同意讓我們在不弄傷小千的情況下研究了它一個小時。
“你們打算住多久?不會耽誤你們改造洋鹽市的大計吧?”我問小藍魚。
“不會,現在還沒布置好,等布置好了我們回去繁殖就可以了。”
“布置?誰布置?我看你們幾個不是都在我這兒嗎?在極光城住了快十天了,難道你們在向義援會的什麼人遠程發布任務?”
“確實是在遠程發布任務,但不是我們,我們不管這些事。你聽說過我們的三位神嗎?蟲神、亡神和鬼神。”
“沒聽說過,什麼玩意兒?”
“我聽說過。”艾沃森說,“分別指的是你、大藍魚和這只蟲子。”
大藍魚卻扭過頭來露出一個刻意的驚訝表情:
“當然不是!誰跟你說的?”
“不是嗎?”
黃蕉說:“我和王沙漣也是上周才知道的,也驚訝了好久。在洋鹽市的那天我也以為所謂的蟲神是指小藍魚,亡神是大藍魚,鬼神是小千,但事實上除了第二個之外都不對,甚至那些義援會的人也不知道,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我們目前還是有些刻意地在保密的。”
“也打算對我保密嗎?”
小藍魚說:“不用,我可以告訴你。然後事實就是:小千才是蟲神。”
“而你……”
“我根本不是其中任何一個。”
“等等,‘蟲神’是你們三個中權力較低的一個,而‘鬼神’才是真正的幕後操縱者,如果它不是鬼神……”
大藍魚說:“它當然不可能是,小千阿姨每隔幾天就要吃掉80%的腦子——人形外殼的那個。”
艾沃森擺弄幾下小千的觸角,翻看攤在旁邊的那個“人形外殼”,那東西居然還是有活性的!我光是看兩眼就要吐了,他居然還用手碰,捏起綠色的耳朵觀察她的腦子。
然後問:“如果它只是最沒有操縱權力的‘蟲神’,而你也只是第二頭目,那麼最大的幕後操縱者也不是你了?”
大藍魚說:“就連整個這項計劃都不是我最先提出的!”
“不是你!?而是?”
小藍魚掏出手機給艾沃森看屏幕,顯示的是那個什麼指數APP,這時APP里突然跳出一條推送,上面只有兩個字:
“是我”
“所以這又是什麼人工智能或者……”
艾沃森卻意識到了,然後我也意識到了!王沙漣無奈地嘆了口氣。
小藍魚對我們說:“Doris第一天來我家時,她雖然沒向我爸爸透露自己是藍魚,但卻對小安說了,小安說她會幫我們完成一項宏偉的事業,但其實在那之前我就已經發現她有些……無處不在了。”
於是我也明白了:最近這場使洋鹽市發生翻天覆地變化、乃至波及全世界的巨大風波,其最主要的策劃者和幕後執行者居然是她!是連手腳都沒有的“安少爺”!
我幾乎是跳起來擰著黃蕉的耳朵說:“所以這不還是你們身邊的人!?你和王沙漣就遲鈍到這種地步!?你們身邊圍著一整圈的陰謀,而你們這些年就半點察覺也沒有!?非要等到她們的計劃開始實施了才和別人一起恍然大悟!?我是不是可以猜測你們其實早發現了端倪但默許了!?”
“這個真沒有!我以人格發誓!”王沙漣說。但他的人格也談不上有多少價值。
小藍魚說:“我爸爸很久以前就吃掉了小安的手腳,只給她留下頭部。後來爸爸給她買了電腦,連接了網絡。她沒有手,所以她的輸入輸出設備都是內置的。在接觸到網絡之後她很快學會了編程,並且和各種人溝通,也會用六柔肉食品公司的錢購買一些服務。我不懂什麼編程或者互聯網的事,但這對她來說就像手腳和眼睛,她看到了更多東西,到達她想去的地方,觸及她想觸及的一切人和物,做她想做的事情。”
艾沃森說:“我早就提醒過你們不要讓愛宕接觸到互聯網!至少你們要監控她在干什麼!或者就像白瞑說的,你們其實早就發現但只是默許了!?”
“真的……沒有!”這次是黃蕉信誓旦旦地說。
我說:“但她就算智商再高,難道僅憑一己之力就黑進了無數人的手機?我就不信她的存在沒被其他網絡安全公司發現過!當然我只是猜測,她一定還有別的協助者,更大而且擁有更多權限的協助者……我只是猜測……比如某個政府……”
“美國政府?”艾沃森說。
王沙漣說:“不不不那不可能,光是兩架F-219飛行員的叛變就已經是莫大的損失和恥辱,沒有人會自取其辱,從動機角度分析也說不通。我岳父科斯林正在接受調查,他說讓我們別擔心,他當總統那幾年還是培養了些人脈的。”
我說:“以動機推測也不可能是俄羅斯,畢竟都是當年六人會議的獲益者,和協會關系無比親密,沒理由破壞自己的利益。不如你們問問她,問她有沒有再深一層的資助者?”
小藍魚說:“小安沒和我們說過有其他的幫助者,連你自己也說只是猜測了。”
“是猜測但也是我的直覺,我的直覺一向都是很准的,這一點銀狐可以作證。而且我也不理解為什麼UNGMC全程都沒派軍鎮壓義援會,雖然就算投入兵力也無法戰勝你們兩台F-219,但至少剛開始的時候義援會也只是普通的游行部隊。金絲雀城和UNGMC是有協議的,UNGMC對洋鹽市沒盡到保護義務就是的違約,我一直以為金絲雀城會是首先違約的一方,但萬萬沒想到首先違約的居然是他們!”
艾沃森說:“關於這點倒是有些小道消息,雖然沒有任何官方證實和媒體報導,但最近廣泛流傳。據說當天UMGMC獲知洋鹽市叛亂的情報後,馬上就請求中方派遣地面部隊進行干涉,也調遣附近的成員國艦隊進入黃海,其中包括兩艘直升機艦艇伊勢號和馬羅島號。”
王沙漣也說:“是的,我在軍方的朋友也告訴了我這件事。當天UNGMC代表國艦隊遭到了中方‘不准靠近距海岸线50海里以內’的警告,從艦隊起飛的灰背隼直升機群也遭到了兩架J-10C的驅逐。這事很難處理,因為你可能也聽說了:聯合國不久前低調地除名了UNGMC,緣由很復雜,但總之他們變成了一個完全獨立的國際軍事組織,在這樣的情況下,曾經對會員國的很多約束條款就變得不再有效力。”
“等等我並沒聽說!你說UNGMC被除名了!?而且先不說這個,中方反對其他成員的國軍事力量干涉洋鹽市!?”
這時一位艾沃森的船員說:“中方提供了理由,但只字未提洋鹽市。他們說那幾天恰逢中央政府進行一系列改革,而且其中有些提議略有激進,所以當天拒絕外軍靠近本國領空完全是從維護穩定的角度考慮。”
我看了看這位船員,是個15歲左右的白人少年,穿著完全不時髦的白襯衫和黑吊帶褲,襯衫上系著黑領結,雖然沒有胡須但是鬢發延伸到雙腮,皮鞋款式就像是從他曾爺爺那繼承的,褲腿下露出一點蒼白纖細的腳腕。這位年少而復古的紳士完全不像是艾沃森的下屬,既不像科研人員也不像輪機手,此時正悠然自得地站在他身邊,饒有興致地看他敲弄小千的外殼。我看他有點眼熟,卻完全想不起在哪見過。
“你知道更多詳情?”我問他。
“是的,盡管這理由聽起來像是中方的說辭,但事實上他們確實在進行改革。”吊帶少年說。
銀狐說:“他們不是經常提什麼改革嗎?干嘛非要趕那幾天……”
但我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了:
“……發生了突發事件?”
“是的,北京發生了突發事件。”
“因為什麼?”
“推動改革的一派人想要使一位年輕的政府工作者晉升成為中央政治局委員,另一部分人則認為她的年齡和資歷實在太淺,還需要時間去歷練培養,但也有人認為她的思想和行動從根本上就是錯誤的,哪怕只是對她加以容忍也會使整個國家在許多方面誤入歧途。”
“是女性嗎?”王沙漣問。
“是的。”
“具體多年輕?”我也問。
“25歲。”
眼前這個15歲的人說25歲年輕讓我感覺有點怪,但客觀來說為一個25歲的人爭取這樣的地位也確實是令人咋舌了。
“以我對他們的理解,北京不可能讓一個25歲的人進入中央政治局,且不說她的能力能否勝任工作,她不可能從25歲起就維持這個級別直到退休,無疑會謀求下一步晉升,而這一切都將是非透明的。這會引發很復雜的社會問題,以及更加難以調和的派系矛盾……”
“你說得對,一切聽起來都是那麼的不可能,所以這位女士的扶植者們采取了激進的非正規手段,而這就是突發事件的起因。北京戒嚴了三天,有市民聽到全自動槍械的連射聲,據說還有駕駛單兵飛行器的士兵出現在什刹海。我得到的最新消息說改革派取得了成功,他們扶持的那個人將會獲得其所訴求的職位。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主張也得以落實了。”
“比如?”
“比如就在三小時前的消息,北京剛剛成立了‘甜水市及洋鹽市光復委員會’。”
大藍魚抬抬眼皮:“是嗎?那麼他們什麼時候建造一個海藻村火山溫泉度假酒店?”
王沙漣突然問:“突發事件的時間正好趕上洋鹽市叛亂??是純粹的巧合還是有什麼關聯……”
我不知道他是在問誰,他似乎是在看身邊的大藍魚。
大藍魚說:“你們說的這些連我都不清楚,很多時候我也只是遵循小安的建議行動。如果你有疑問的話不如直接問問她?”
“我當然要問問她!但我不指望她實話實說。”王沙漣說,“而且先不說她,我甚至不確定你是否對我仍有隱瞞!”
“沒有了。”
艾沃森放開小千:
“就這樣吧,我不把它剖開也看不出什麼東西,以後再說吧,反正我們時間多得是。”
小千蜿蜒著爬回王沙漣身邊,大小藍魚合力把它塞回人形外殼里,它再一次重新擁有了腦子,但似乎不很想要,綠色的臉上一副不開心的表情。
“我今天就要離開了。”艾沃森說。
“我們再在極光北鎮住兩天,黃蕉喜歡吃北冰洋里的毛鱗魚和雪蟹,在這里她可以自己撈魚而不用花錢買……”
艾沃森沒在看他,說要離開也不是跟他說的,我讓文狸把王沙漣他們再送回北鎮去,我自己則親自送別艾沃森,把他送回吸血蝠號上去。
我說:“我最近有些不安,經常做噩夢,夢見白家莊,夢見去世的師傅,師傅對我說有人在撬動甜水市的靈脈,說我不該離開那地方……”
“你真該早點傾訴,我們馬上就要起航了。”
“我本來也沒打算找你傾訴,畢竟你看起來比我失落多了。”
“下次我們可以再促膝長談。”
“唉……兩年沒見,轉眼間你又走了。”我唏噓地說。
吊帶少年卻說:“如果你做出某項選擇,白先生,兩年也不過是彈指一瞬間。”
艾沃森點頭表示贊同,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而至於吊帶少年,我突然意識到他是誰了!
“你是——————!!!?”
“是的,是我。這次很高興能隨吸血蝠號一起前來拜訪你,順便參觀了你的極光城。白先生,你比我預想的走得更遠,不過我們下次再細聊吧。休治,別再和麥蛾小姐敘舊了,船快要出發了!”
我稍微感到些驚訝,不知道該說什麼。小桃穿上防寒服和白眠一起到港口來送他們,我看到她的鬢角也浮現出幾絲銀白。
看著吸血蝠號的遠去,小桃嘆口氣說:
“唉!不知道之後會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洋鹽市怎麼樣我不關心,我只希望文礙能平安無事。”
“然後盡管見見咱們的兒媳婦和孫女,也不知道像我還是像你。”
銀狐說:“你倆別想了,人家媳婦金發碧眼的,白眠又是大眾臉,生出閨女能像你倆就新鮮了。”
“啥時候接來看看。”
……
……
……
(普通第三人稱視角)
此時此刻的金絲雀城,萬籟俱寂,鴉雀無聲。逃回金絲雀城的市民們正在接受治療,不是身體上的治療,身體上的傷再重也只需頂多兩小時就痊愈了,他們需要的是精神上的治療,心理醫生們試圖抹消他們在洋鹽市事件中產生的心理陰影。有些人的心理陰影可以抹消,他們只是受到驚嚇,但也有些人不能,因為他們失去了生命的支柱。
金絲坐在空蕩蕩的會議室里,沒有人能給她幫忙。原先小動物學園的老一輩教職工早已脫離金絲雀城事務,自己救出來的同學們也都有著自己的生活,思路最清晰的一批黏菌女孩都被白瞑帶走了,剩下的不是不諳世事就是光會義憤填膺。義憤填膺的人很多,就坐在金絲面前,憤怒地砸著桌子,喊著詛咒的話,怒嚎著,甚至把槍支掏出來揮舞。
金絲猛然回過神,發現會議室並不是空蕩蕩的,而是擠滿了人。有資歷較深的現任或前任城防士兵軍官,有自己曾經的老同學,也有沒什麼職務但情緒激動的普通市民,都在七嘴八舌地爭論著。
“現在洋鹽市被那群人占領了,咱們就該直接抹平洋鹽市!”
“不不不洋鹽市還有很多普通市民,或者沒來得及撤走的游客……”
“這次事件還有一大因素就是UNGMC拒絕出兵鎮壓!這是嚴重的違約!如果他們連跟金絲雀城的約定都敢違反,那咱們就回歸17年前的做法!派黏菌士兵去屠城!隨便屠那麼三五個!讓他們知道違約的下場!”
“UNGMC對成員國已經沒有效力了,你想屠哪個?”
“隨便哪個!殺就對了!不是說沒效力了嗎?殺他十幾二十萬人就知道有沒有效力了!現在這個UNGMC是除名還是解散了都無所謂,只要咱們敢鬧,他們就得出個新的!”
“已經今非昔比了,其實早在美國研制出F-219飛行器的時候金絲雀城就已經沒有絕對武力優勢了,而現在F-219駕駛員又都在義援會那邊,咱們如果出去屠城,只會促使各國和義援會結盟,然後說不定就會有別的什麼東西來屠咱們!”
“各國和義援會結盟!?可能嗎!?他們殺的那些游客不也都是各個國家的合法公民?義援會就是恐怖組織!哪個國家會跟恐怖組織結盟!?”
“這就是你們的誤區!你們總有一種錯誤的印象,就好像其他國家全都懦弱而畏首畏尾、投鼠忌器。但實際上誰都不是吃素的!誰都可以不擇手段!隨時都可能做出歇斯底里的激進舉動!既然和UNGMC的協約已經被撕毀,那就由我們自己來報仇!”
“所以你的意思是……”
“咱們就該直接抹平洋鹽市!”
“金絲!金絲!!”文礙搖晃她。
“金絲!”
“嗯?”金絲回過神來。“怎麼了?”
“沒事,我看你發呆太久,怕你忘了呼吸了。”
“伶鼬呢?還有艾丹呢?怎麼沒參加討論?”
“心理疏導療程還沒結束。”
“哦那個,理論上說我也應該參加才對。”
“伶鼬來了。”
伶鼬走進會議室,也不參與討論,坐在金絲邊上,身後跟著石蟥,石蟥赤裸著身體在地上爬行,嘴歪眼斜,被伶鼬用狗鏈拴著脖子,口水和卵液拖到地上。
“你怎麼又不去?心理醫生還責怪我不把你也帶去呢。”
“我覺得我……自己能調節好。”
金絲捋捋伶鼬的頭發,最近她的頭發沒染,紫色發梢下面露出銀白色發根,如果她不染的話恐怕頭發早已是全白的了。伶鼬也摸摸金絲的頭發,依然如少女般順滑。
伶鼬說:“你自己能調節好就好。”
金絲說:“只要你能平和心態,我也就能保持平靜。”
“不過人家專業的心理疏導還是挺有用的。我一開始不行,精神崩潰,想自殺,但是最近已經完全想開了,生活還要繼續過,心情不調整好不行。我一會兒打算去染發,下午帶艾丹去歡樂水果園坐過山車,晚上還打算烤蛋糕呢。”
“咦過山車?那我也去!”金絲高興地說。
“好啊好啊,把彈塗也叫上。”
“對對彈塗!她說想在金絲雀城多住一陣再回非洲,反正她們一家老小也都在這兒,我說你在這兒住到死都行。”
“但是話說邪教頭子怎麼也賴著不走?小卡也就算了,她媽也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就是就是,我跟Z叔叔說一聲,過兩天把她轟走!”
“哈哈哈!”
“你烤了蛋糕可以給小卡拿點,但是囑咐她別給她媽吃就行!”
“哈哈哈哈沒錯沒錯!”
然而卡琳娜在場:
“你們說我什麼呢?”
“一會兒回去跟你女兒說,讓她下午跟我們去游樂園。當然你自己就別來了。”
“……也行吧,我還要陪主夫人說話呢。”
“而且伶鼬烤了蛋糕你也不許吃。”
“成吧成吧,反正只要吃了的人覺得好吃就行。”
……
……
……
夜深人靜的晚上,深夜兩點半,金絲和文礙做愛到累了已經睡著了,金絲雀城的市民們也大部分都進入夢鄉。但不知為何今晚的銅鼎公園廣場似乎不似往日般平靜,而是聚集了不少人,有人類,也有黏菌少女,望著逝者如斯的江水,聆聽著不舍晝夜的濤聲,江水漆黑一片,江邊的人們緘默無言。
江邊升起一團篝火,篝火旁圍著不知多少人,可能幾百,可能上千,站在地面或者用飛行器懸浮在空中。站在篝火邊的女人穿著漆黑的魚尾裙,黑色的輕紗籠住紫色的頭發,她點點頭,就像是發出某種指令,一個全身赤裸、頸部拴著項圈的黏菌女孩爬行到江邊的一個大石台上。
這是銅鼎公園廣場的核心景觀,大石台上倒扣著一尊一米多高80多公分寬的三足青銅圓鼎,據說這尊鼎已經三百年沒翻過來了,與之相關的神鬼傳說五花八門,有人說鼎里孕育著甜水市的靈脈,也有人說里面封印著被烹死的人的怨靈,但無論哪種都有同一個結論:這尊銅鼎一旦掀開,甜江兩岸必定生靈塗炭!
伶鼬注視著銅鼎,躍動的火光映照著鼎底的青苔和泥漬,她繼續用眼神發出指令,更多黏菌女孩圍住銅鼎。石蟥抓住一只鼎足,葉甲抓住一側鼎耳,四五個女孩抓住鼎的各個部位,然後——
“起!!!!”
銅鼎被整個抬離石座,鼎底的砂石抖落下來,石座上只留下一個圓形的銅鏽痕跡,女孩們把銅鼎抬到幾米開外的篝火旁。
“翻!”
銅鼎瞬間被翻過來,鼎底三足“鐺”的一聲架在地上,正好架在篝火上方。鼎里面空空如也,沒有什麼靈脈或者怨靈,只有濃重的金屬味。步甲用指骨敲外沿,發出“叮————”的悅耳的聲音。石蟥跳入鼎中用濕布擦內壁,內壁光滑如新,也是因為一直扣著,沒多少土,沒有動植物侵入,而鏽跡則更是一絲都沒有了,就仿佛昨天才剛使用過。
伶鼬讓人舀江水灌進鼎中,要燒熱厚重的大鼎不是三五分鍾的事,更何況里面的水有一百多升,所有人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只有石蟥在不停地繞鼎爬行,項圈上的鐵鏈拖在遍布石子的河灘上發出悅耳的嘩啦聲。所有人就這樣等著,不知過了一個還是兩個小時,仿佛時間都凝固了。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水逐漸開了。
一輛冷鮮車早已停在旁邊,艾丹打開車門,從里面抱出一個黑色的大保鮮袋,里面是切分好的肉塊,是一個女孩的殘骸。伶鼬拿起女孩的肉,一塊一塊地放入滾燙的沸水中。這是她的女兒翎雁,是她親自把女兒的殘肢斷體撿回來的。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鼎里的水仿佛反而因為肉的放入而沸騰得更歡快了!
葉甲把一整壺醬油倒進去,又放入七八種香料,隨著湯汁逐漸進味,河灘上彌漫著濃郁的肉香。步甲用大鐵勺伸進去攪,很快就有不少肉從骨頭上脫落了,翎雁還是太小了,肋骨上的脆骨很多。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又燉了一個多小時,每個人手里都拿著碗,步甲站在鼎邊,把肉和肉湯盛進每個人碗里。第一碗是伶鼬的,第三碗是艾丹的,第四碗是石蟥的,第五第六碗是步甲和葉甲自己的,第二碗是金絲的,但金絲不在,伶鼬盛一碗留給她,等她早上起來吃。排隊的人很多,每個人都只能分到一小點,有的干脆就只有湯。
最後一個人的碗里盛上最後一點混著香料的肉沫,不多不少,鼎正好空了,下面的火堆也恰巧燃盡了。
伶鼬坐在江邊的石桌石凳上,用瓷勺喝湯,用筷子夾肉,她可不是隨便吃吃,還配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米飯,配上一碟用梔子醃成的黃蘿卜,配上一杯起泡酒,仔仔細細地品嘗,就連小小的一截脆骨也被她分三口才吃下去。
在她還在細嚼慢咽的時候,七百多名黏菌少女已經放下碗筷,升上半空。此時最濃厚的黑夜已過,東方的地平线已經出現一抹微紅。翎雁放下碗筷,站起身來,卻又拿起剛剛用過的一根筷子,沉默著注視幾秒,狠狠地投入江中。
依然不會使用飛行器的石蟥高嗥一聲,扯開鏈子,猛撲向東,狂奔而去!同一瞬間,裝備著飛行器的黏菌少女們遮天蔽日地向洋鹽市進發了!
……
……
……
……
(《肉食戰爭》第八章 完)
20.0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