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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肉食戰爭》第七章 《異端大主教》(下)(劇情填坑)

水果學園 我叫zln 234691 2023-11-18 22:51

  (以迪莉婭為主的第三人稱視角)

  

   迪莉婭和她的神皇陛下到達塔蘭托已經一天半了,貝爾納多率領的海軍部隊在這里占領著200多平方公里的彈丸之地,一多半還是荒野,但城區內卻滿滿當當地居住著40多萬人。

  

   迪莉婭到達港口之後的半天內,直屬教會軍四支部隊中的三支都匯合過來了,包括蘿貝塔和碧安卡帶領的一支、凱佩斯和波耶卡帶領的一支,還有卡塔日娜和薇若妮卡的部隊。唯獨布萊歐娜依然留在曼弗雷多尼亞,舍不得離開自己的土豆田。迪莉婭知道這些部隊並不是要集結在這里進行什麼偉大的行動,單純只是因為被瓦蓮京娜擠壓得無處可去了,瓦蓮京娜用18列火車和100多輛運兵卡車迅速地把自己的部隊輸送到半島最東端和最南端,後續大部隊還在行軍過程中,所到之處一片歸降,馬泰奧兵敗之後的其余民兵組織真是一點骨氣都沒有。視頻通話的時候布萊歐娜說瓦蓮京娜的部下信仰程度都很深,而且有一套自己的禮儀動作,每天睡前要手捧燃燭向東南祈願,祈求得到女神的引導,所以她也跟著做了幾天,感覺很不錯,很充實很安心。

  

   迪莉婭問:“為什麼是東南?東南有什麼?”

  

   “有卡琳娜啊,你們不是在塔蘭托嗎?”

  

   “唔,怪不得她這幾天總能感到莫名的壓力,甚至整夜睡不著覺。”

  

   總之瓦蓮京娜迅速南下,幾乎占領了整個半島,唯獨除了西側邪教政府軍的四萬多平方公里,還有就是迪莉婭她們所在的塔蘭托。

  

   前一陣的海戰結束後,未被擊沉的軍艦還有不少漂浮在水面上,貝爾納多給每艘船配備了十多名工程師,以評估其修復的可能性和必要性,然後最後結果就是:

  

   “兩位艦長女士,我認為除了兩艘航空母艦外,另外所有船只都沒什麼打撈或修復的價值,就地鑿沉比較好。”

  

   譚妮特捶著桌子卻又低聲下氣地說:

  

   “貝爾納多參謀長,請你務必保護住我的船,我可以付錢給你,我知道你一定需要很多外匯來購買食物和燃油!”

  

   加雅纏達也說:“我想我們三個都知道調動區區幾十萬人維護一支六七萬噸的海軍有多麼艱難,所以很舍不得任何一艘仍然可以形成戰斗力的船只。我相信塞布瑞娜和伊內絲也舍不得她們的破船,盡管其中有些玩意除了浪費燃油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很抱歉女士們,我考慮的不是我自己的食物或者物資,我也不要你們的錢。我考慮的是,讓你們的海軍恢復元氣似乎無助於這個地區的和平穩定,只會亂上加亂。”

  

   譚妮特說:“我的工程船和剩余幾艘導彈艦艇正在從撒丁島趕過去,如果你真心想要追求穩定,那就讓你的工程師幫我把船修好而不是鑿沉,否則的話我會讓你看看什麼叫亂上加亂。”

  

   男人毫不避諱地摸著她們的腦袋說:“我救了你們,而且從某種角度來說監禁著你們,但是為什麼我卻時常受到你們的威脅?”

  

   譚妮特把他的手撥開:“你說你監禁著我?你甚至都沒強奸過我,這算得上什麼監禁!?”

  

   迪莉婭也不知道這是什麼邏輯,聽起來很沒道理。不過經過幾番辯論,在海戰中幸存下來的船只似乎終於得到了修理。兩天之後加雅纏達的潛艇也放心地出現在港口,著實把貝爾納多嚇了一跳。

  

   “喔!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麼一艘綠色的大家伙!”

  

   “加里波第號吃水线上的那個窟窿就是被它的魚類擊中的。”

  

   譚妮特也是第一次見,事實上除了加雅纏達之外的人都是第一次見,迪莉婭和卡琳娜饒有興致地湊近觀察,還鑽進去看了看。

  

   ………………

  

   “神皇陛下,我們是不是該准備一個聖誕晚宴?”蘿貝塔問。

  

   “聖誕節?我媽媽從來不讓我過聖誕節,說那是別的宗教的節日……”

  

   迪莉婭流露出稍微失望的表情:“所以今年不會有聖誕節了嗎?”

  

   卡琳娜沒有主意,於是問塞布瑞娜:“你是虔誠的瑟米西沃安教徒,你說我們可以過聖誕節嗎?”

  

   “為什麼不呢?如果你阻止這群意大利人過聖誕節,他們還有什麼生存的動力?你是想讓他們下次上戰場的時候更干脆地送死嗎?”

  

   “可是我媽媽……”

  

   “二世神皇並非每一句話都是對的,否則的話你們為什麼不把她的話錄下來然後形成一本教義?”

  

   卡琳娜點點頭,高聲說:“雖然我們沒有太多食物,但是我們可以從軍港借一些彩燈來!”

  

   “好哦!!!!!!!神皇陛下萬歲!!!!!”

  

   迪莉婭高興地跳起來。

  

   ………………

  

   然後差不多是在迪莉婭上岸之後的第五天,瓦蓮京娜終於派出一支代表團前來接觸了,帶隊的三個人令迪莉婭感到驚訝,貝爾納多在自己的航母上盛情接待了他們。塞布瑞娜用冰冷的語氣點著他們的名字:

  

   “曼弗雷德領主,布萊歐娜,還有你,莉歐妮!”

  

   “是的,塞布瑞娜大人。”

  

   卡琳娜問:“你們既然能被瓦蓮京娜派過來,說明她已經完全信任你們了吧?說明你們這幾天已經完全忠於她而不是我了吧?”

  

   布萊歐娜做出一個令卡琳娜都自愧不如的優雅而標准的侍奉禮,迪莉婭當然更比不上了,她感覺自己做的侍奉禮就好像一個女變態在暴露自己的乳房。

  

   “我的陛下,我們並沒有不忠於你,因為就連瓦蓮京娜大人也是忠於你的啊!我們只是在她的指引下認識到了向神皇陛下效忠的正確方式,既不會愚忠和阿諛奉承,也不會因語言耿直而頂撞陛下。瓦蓮京娜大人讓我們知道你真正需要什麼,瑟米西沃安教會真正需要什麼。”

  

   迪莉婭想說“那你說說教會需要什麼?”但被碧安卡用手勢阻止了。塞布瑞娜用嘲諷的語氣說:

  

   “是的,看來神皇陛下很需要看你們做出優雅的侍奉禮?”

  

   莉歐妮說:“這是最基本的禮儀,我們只是曾經一直在忽視,這世界上任何宗教或者說任何文化都必須要有禮儀,面對領袖時的禮儀必須正式而端莊,這同時也能使我們內心的敬畏之心增加十倍。”

  

   卡琳娜說:“我不需要你們的敬畏之心增加十倍……”

  

   布萊歐娜卻說:“不!你需要!而且這是根本中的根本!很榮幸地說,我這三天一直在練習待客禮和侍奉禮的動作,每天練習14個小時,你們都看到了我的練習成果。瓦蓮京娜大人還規范了不同服飾不同性別的動作區別,使穿長袖長褲的士兵們也能做出優雅的禮儀,使男性教徒也能向陛下表達忠心。我的陛下,你必須用禮儀的方式使更多人向你效忠,並且鞏固他們的忠心,我是說,我們的!這就是我作為白燭教臣的諫言!”

  

   伊內絲說:“親愛的布萊歐娜,你為什麼不談談關於土豆種植的事呢?”

  

   “等會兒我會談的,伊內絲大人。”

  

   卡琳娜說:“我何以用禮儀的方式使人向我效忠?我如果不能給他們提供安全,提供食物,反而還強迫他們練習好幾天這種枯燥而沒用的東西,招致的恐怕只能是怨恨。”

  

   令迪莉婭意外的是,卡琳娜並沒有獲得自己這方的所有人的贊同。盡管瓦蓮京娜派過來的只是代表,但她的理念似乎已經開始感染卡琳娜身邊的人了。

  

   譚妮特說:“這話聽起來一點錯也沒有,我很多年前就和二世神皇陛下提出過關於修建祈願宮的建議。”

  

   “什麼東西?”迪莉婭饒有興趣地問。

  

   “祈願宮,一個固定的宗教場所,我們如果要讓教徒們感到自己正在被引導著,就必須讓她們找到組織,為她們指明方向。我的想法是在緬甸總部建造第一個,然後全球各地的據點教臣都紛紛建造,規模有大有小,小的可以供一百人進行祈願交流活動,由黃燭教臣管理,而大的則需要容納好幾萬人,由白燭教臣甚至神皇陛下親自坐鎮舉行活動。”

  

   布萊歐娜激動地說:“想必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譚妮特黑燭教臣吧?瓦蓮京娜大人非常崇拜你,說你是她童年乃至今日的偶像!你提到的建立宗教場所的提議和瓦蓮京娜大人想的一模一樣!你們難道心靈相通嗎!?”

  

   加雅纏達說:“心靈相通不可能,因為這個思路原本就是幾年前我告訴瓦蓮京娜的,而我又是聽二世神皇陛下親口提到的,祈願宮,嗯,是個值得考慮的東西。”

  

   就連卡塔日娜也說:“我們應該趕緊討論一下第一座建在哪里!我的拿坡里城應該就不錯,當然首先需要鏟走五米厚的火山灰……”

  

   伊內絲則說:“我雖然沒聽神皇陛下說過,但我在自己的轄區內已經建立了三座能夠容納500人的大禮堂,用於宣傳瑟米西沃安教義。說到教義,我擅自修改了其中不太合理的部分,使它讓看起來對懷有普世價值觀的一般民眾也非常友好。”

  

   “教義是該改改。”加雅纏達也說。

  

   莉歐妮居然也興奮起來:“你們一定能夠成為瓦蓮京娜大人的最好的朋友!因為她也提出過這個想法!事實上這就是我們此行的主題,完善我們的宗教細節,規范那些帶有歧義的禮儀和形式。在沒有戰事的空閒時間里,瓦蓮京娜大人編寫並完成了一部完美無瑕的新版《教義》,我會把電子版發給你們。”

  

   塞布瑞娜說:“我和她有太多互相厭惡的地方,不太可能成為朋友,尤其是她占領了我的所有土地還挖走了我最能干的部下。”

  

   布萊歐娜似乎突然想起什麼,拿出一支玫瑰遞給塞布瑞娜:

  

   “塞布瑞娜大人,這是瓦蓮京娜大人托我傳遞給你的。”

  

   塞布瑞娜厭惡地接過來放在一邊。

  

   卡琳娜高聲說:“諸位,請停止你們發散的思維吧,如果瓦蓮京娜是想跟我和平談話,她用不著派大部隊占領半島然後把我們包圍在這麼一座小城市里——再次感謝參謀長先生!我們沒有在討論和她的友誼,論起友誼你們所有人都不如我和她親密,但此時我仍然要說,瓦蓮京娜的計劃一定有和我的原則背道而馳之處,一旦這些要點暴露了,她就會用軍隊要挾我就范!”

  

   加雅纏達說:“你太緊張了,我的小陛下,我們都知道在老家總部的時候瓦蓮京娜是個多麼單純而可憐的孩子,你沒必要把她想得這麼復雜。”

  

   “是的,一個單純而可憐的孩子可以空手召集一支50萬人的軍隊,我猜現在這個數字只能翻倍甚至翻三倍!”

  

   “你在諷刺我?我看著你長大,我犧牲我的半支艦隊幫助你戰爭,而你對我毫無尊重!連你媽媽都從不會用諷刺的語氣對我說話!”

  

   蘿貝塔卻居然和她吵起來:“喔,加雅纏達大人在炫耀她的資歷,但這聽起來只能起到反效果,有如此資歷的黑燭教臣居然會認為正在包圍我們的軍隊的指揮者‘天真而可憐’?你去對她唱一首搖籃曲是不是就能解除她對我們的圍困?”

  

   迪莉婭抓了一把蘿貝塔的嘴,但凱佩斯卻偏偏又要發表意見:

  

   “我認為神皇陛下和蘿貝塔教臣說得都沒錯,加雅纏達大人,也許你認識六年前的瓦蓮京娜,但不代表你認識現在的她,人總是會變的。”

  

   “你以為我不懂?你們這些陸地上的旱鴨子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

  

   布萊歐娜假裝小聲對加雅纏達說:

  

   “別管她們,加雅纏達大人,我從瓦蓮京娜大人口中聽過很多你建立東南亞艦隊的事跡,你是個理智而能做出正確判斷的人!而她們,比如凱佩斯之類,她們會對很多事疑神疑鬼,因為她們本身就經常玩弄陰謀!”

  

   凱佩斯氣得干癟的胸脯一張一翕的,眼珠子都快從眼眶里氣出來了,碧安卡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

  

   “她只是被瓦蓮京娜勸服了,她不是在針對你,我們都見過瓦蓮京娜的心理操控能力……”

  

   迪莉婭也說:“是的,而她現在派來代表就已經足以離間我們了!”

  

   加雅纏達反而笑起來:

  

   “哈哈哈哈!在你們眼中的瓦蓮京娜是多麼妖魔化的人物?在我看來她只是個在輪椅上尿尿然後哭著求人幫她換尿布的小屁孩,我幫她換過,塞布瑞娜和卡琳娜也都幫她換過!”

  

   塞布瑞娜撇撇嘴說:“感謝女神,我只做過一次,那並不都是尿液,而是她的自慰分泌物,她喜歡讓人觸碰自己的愛液,然後她會在心里得到快感。”

  

   “好吧,但那仍然沒什麼可怕的對嗎?那東西又不會腐蝕我們的手。”

  

   譚妮特也說:“你們根本就找錯了敵人,二世神皇的隨行教臣里,瓦蓮京娜算得上是非常單純而忠心耿耿的,忠於二世神皇也忠於現在的這位三世神皇陛下,你們沒聽見嗎?她甚至讓自己的教徒衝著你的方向做祈願。相比之下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才是真正的陰謀家、話術大師和心理煽動者!”

  

   碧安卡小聲對迪莉婭說——真的是以非常小的聲音說:

  

   “雖然我不知道海戰最後哪方占優勢,但顯然和你想要的結果背道而馳,你請求一位海軍司令幫忙攻打另一位海軍司令,但其結果是,你沒能降服任何人,反而這兩位海軍司令似乎開始達成默契,她們年長,有資歷,實力雄厚,就像兩尊鉛鑄的大佛一樣難以被你撼動。”

  

   卡琳娜知道碧安卡是對的,而且她的忠心是無私的,她用匕首刺進心髒證明了自己的忠心。在這兩尊“純鉛大佛”坐鎮的討論會上,就連開朗而大大咧咧的卡塔日娜和薇若妮卡都發言謹慎了許多,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卡塔日娜原本很忌憚瓦蓮京娜但現在也不爭辯,事不關己的伊內絲就說得更少了。

  

   波耶卡也湊近卡琳娜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

  

   “盡管我不經常提出諫言,但是陛下,我不認為這是你樹立威嚴的時候,你要對她們做出一些妥協。”

  

   卡琳娜湊近塞布瑞娜耳邊:“我要暫時委屈你一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現在不是時候。”

  

   “好吧,我知道你必須委屈一些人,而我為了不使你為難,心甘情願成為利益損失者。”

  

   “今晚我和迪莉婭陪你。”

  

   “我很期待…………不過迪莉婭可有可無。”

  

   卡琳娜又跟迪莉婭耳語幾句,迪莉婭點點頭,高聲說:

  

   “神皇陛下決定考慮瓦蓮京娜黑燭教臣提出的關於規范禮儀制度和修建祈願宮的事,並期望盡快和瓦蓮京娜黑燭教臣當面會談。”

  

   大多數人都松了口氣,蘿貝塔和凱佩斯也沒什麼可說的,布萊歐娜更是欣喜若狂:

  

   “我立刻向瓦蓮京娜大人匯報,安排會見時間地點!”

  

   道別之後布萊歐娜起身要走,卡琳娜站起來叫住她:

  

   “等等,布萊歐娜,你仍然是我的白燭教臣嗎?”

  

   “如果陛下不拋棄我,我當然永遠是。”

  

   “如果我和瓦蓮京娜有矛盾,你會站在我這邊嗎?”

  

   “我會站在教會利益的一邊,盡全力和解陛下和瓦蓮京娜大人的矛盾,哪怕犧牲掉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好的,你去吧。”

  

   “願陛下身體健康。”

  

   布萊歐娜一行人又再一次行侍奉禮,男性也做出優雅的欠身禮儀,卡琳娜稍微有些開心,她第一次感到有人對自己做出畢恭畢敬的動作可以帶來難以抗拒的滿足感。

  

   ………………

  

   …………

  

   ……

  

   [newpage]盡管教會戰爭的事沒怎麼在網上公開,但不代表全世界人不知道,社交媒體刪除了絕大多數相關討論,官方媒體沒有一家進行報導,很可能是害怕地中海北部的戰亂消息刺激到全球各地其他地域的獨立教團,生怕她們在別的地區掀起另一輪暴動,也避免非戰區民眾引起恐慌。

  

   然而信息的傳播是不可避免的,尤其自從卡琳娜在西伊斯坦布爾自立為神皇後,或者自從前幾天的火山爆發後,全世界各地人民對這片區域的關注度越來越高,也不滿官媒封鎖消息,於是最終這里的消息還是徹底放開了。

  

   “迪莉婭,你建立推特賬號了嗎?”

  

   “是的,但是有很多人罵我。”

  

   然後就在與布萊歐娜見面之後的當天晚上,一張圖片開始在網上瘋傳,這是一張不太清晰的圖片,看起來是從袖口向外拍攝的,上半部分是手腕子,下三分之一是袖口,只有中間一小點是被拍攝物,無疑是隱蔽拍攝設備,而就是中間這一小條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圖片上是兩輛巨大的卡車,每輛都有七對輪胎,每輛卡車上背負著一個30多米長的墨綠色大圓筒,看起來像是導彈發射車,發射筒上印著黃黑相間的扇形核輻射標志,車輛周圍有些穿黑色作戰服的教會士兵,可以看出這支隊伍正在移動。背景是一處小鎮,有些破碎的建築。

  

   碧安卡說:“看起來像R-36白楊導彈。”

  

   塞布瑞娜說:“這個地方我認識,甚至你們都該認識,這是威尼斯西郊的一處村莊,幾天前還算是在我的轄區內。”

  

   “你有過洲際導彈?”迪莉婭問。

  

   “當然沒有,這可能是近兩天的照片。”

  

   卡塔日娜說:“一定是瓦蓮京娜的,我之前和她有過不少衝突,我俘虜的她的士兵都說她有洲際導彈,而現在她南下占領了我們的土地,就把導彈發射車也開了過來。但我沒聽說她有核彈頭。”

  

   蘿貝塔說:“估計就是個貼紙,如果我有核彈頭,我多半不會公然貼在外面讓別人知道。”

  

   卡琳娜卻說:“我們寧可相信那是真的,然後對她加以防范。我甚至不想分析她的這幾件戰略性武器是從哪來的,就好比我對你們的飛機坦克潛艇航母以至於黏菌體士兵的來源毫不感興趣。”

  

   碧安卡又說:“所以她這兩天南下占領了塞布瑞娜的領土,然後把導彈發射車開過來了?我不知道這除了炫耀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意義,畢竟白楊導彈能打一萬公里,她把發射車向南移動兩三百公里是要干什麼?轟炸馬達加斯加?”

  

   女孩們議論紛紛,譚妮特聽見了大罵蠢貨:

  

   “你們這群蠢貨!盡管你們比我年輕但我仍然要罵你們蠢貨!你們為什麼想不到另一種可能性:她要把這件武器交給別人?”

  

   “交給誰?”塞布瑞娜問。

  

   “我不知道交給誰,反正不是我們。”

  

   “我猜也不是曼弗雷多尼亞。”蘿貝塔說。

  

   加雅纏達說:“聽起來你們很擅長排除法。”

  

   薇若妮卡卻說:“我不認為南方有任何勢力值得瓦蓮京娜贈送這樣強大的武器,曾經唯一有威望的就是馬泰奧,然而現在被關在凱佩斯的囚車里。而其余勢力,卡塔日娜也應該見到了,雖然有些占著上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但是根本沒有實力保護領土,人口大量流失,武裝人員對戰爭的厭惡情緒到達頂峰,不再有斗志,一心只想效忠於一個強大可靠的,最可能統治整個半島進而結束戰爭的勢力。幾天前他們認為這個勢力是三世神皇直屬教會軍,而現在他們認為是瓦蓮京娜,僅此而已。”

  

   波耶卡也說:“沒錯,我這次和凱佩斯帶隊執行任務的時候也看到了,所有武裝力量包括小規模獨立教團都做好了繳械投降的打算,有些組織餓得只能吃草,或者坐著小汽油船逃向非洲,我們到的時候只用一點點食物就使他們感激涕零。而現在他們又投降了瓦蓮京娜,完完全全是從屬關系,不可能有任何一個組織和她是平等的合作關系。譚妮特教臣說她有可能要把導彈交給誰,但我認為誰都沒有這個資格。”

  

   女孩們暫時沒有結論,三言兩語地猜測。

  

   與此同時,全球各大媒體開放對教會戰爭的報導完全就是個錯誤的決定,光是這張圖片就引起了好幾十億人口的恐慌,畢竟這東西很難從末端攔截成功,從戰區發射的話——向西能打到智利,向東能輕松覆蓋日本,越過北冰洋幾乎可以摸到夏威夷,向東南發射甚至可以碰到新西蘭。在全世界絕大部分人的觀念中,瑟米西沃安教會根本就是瘋狂、殺戮、毫無人性和恐怖主義的代名詞,而現在一支教會武裝掌握著洲際導彈甚至核武器,因此有些人認為世界末日即將來臨,去往大溪地的航班霎時間一票難求,只有那地方在導彈的射程之外。

  

   加雅纏達輕松地說:“與其胡亂猜測不如盡快和瓦蓮京娜接觸,希望那個名叫布萊歐娜的女孩已經為我們安排好了時間。”

  

   ………………

  

   迪莉婭睡了一覺突然恍然大悟,把女孩們聚到一起,卡塔日娜和塞布瑞娜感到無所謂,譚妮特和加雅纏達很不情願被這個投機取巧的黃燭小教臣召喚,伊內絲則姍姍來遲,但看起來有些緊張。

  

   迪莉婭看人來齊了,開門見山地說:

  

   “我想明白了!瓦蓮京娜是想把導彈交給現在占領羅馬的邪教政權!薇若妮卡說南方沒有任何勢力值得瓦蓮京娜交付如此具有威懾力的戰略性武器,但是如果有的話就只能是自然靈魂會!我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利害關系,純粹是從實力方面分析的。”

  

   其余女孩們還沒來得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伊內絲卻說:

  

   “我剛獲得了一些東西,也許正好能夠佐證迪莉婭白燭的理論。”

  

   “你知道了什麼?”卡琳娜問。

  

   “不是什麼,而是‘誰’!就在剛剛一架直升機降落在了黑山的一個港口,直升機上有兩個人,據說是從坎波巴索來的,是瓦蓮京娜的貼身保鏢,她們帶來了驚人的消息!”

  

   “她們在哪?還在黑山嗎?開個視頻?”

  

   “不用,我讓飛行員把其中一人送過來了,我派來的一架G4超級海鷗剛剛被允許降落在加富爾號的甲板上。”

  

   薇若妮卡說:“真是兜了個不小的圈子,為什麼不直接南下到我們這里來?”

  

   “具體的當面說吧。”

  

   她們這幾天住在旋轉大橋東岸的一處酒店里,貝爾納多把降落在航母上的兩個人送過來,一個是伊內絲的飛行員,還一個就是從坎波巴索逃過來的人。卡琳娜和所有部下們都很感謝貝爾納多,因為他的一切幫助都是無償的。

  

   譚妮特說:“他一定是個基佬,至今沒碰我一根手指頭!”

  

   逃難女孩被帶進小會議室,伊內絲讓她做到自己身邊。她看起來16歲左右,穿著純黑色作戰服,左肩受了傷,頭盔正前方被打出一個窩,臉上還有血。她看到卡琳娜後,做出一個卡琳娜沒見過的欠身禮,雙手放在胸前合十,欠身的同時手心向兩側張開,手心向外,然後放回到體側。迪莉婭心想這應該就是瓦蓮京娜發明的長袖服裝的侍奉禮,雙手打開的動作可能象征著拉開長袍。

  

   “我是瓦蓮京娜大人的貼身保鏢綠燭安娜斯塔西婭。神皇陛下,真不敢相信我能看到你……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是顯然她知道很多,而且正迫不及待地想傾訴出來,她看起來稍微受了一些驚嚇,眼球飄忽不定的,精神上可能受到了一些刺激,狀態不太穩定。卡琳娜讓她坐到自己身邊,讓迪莉婭給她拿來熱牛奶,加了一勺天香四溢的可可粉,同時把室內溫度開高。

  

   “那麼安娜斯塔西婭,願意說說你所經歷的事情嗎?瓦蓮京娜在哪?”

  

   “瓦蓮京娜大人……被抓走了!!!”

  

   “好吧,別急,還是從一開始說起,說說你們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甚至懷疑都是假的,都是我在做夢。天哪我該從哪說起,哪里是‘一開始’,我該說什麼……”

  

   “就從昨天早晨開始說起吧。”

  

   “昨天早晨?對對!我要先從武器說起,戰略威懾性武器,洲際導彈,瓦蓮京娜大人從烏克蘭弄來的,還有核彈頭,一直是我們的殺手鐧,事實上我們也根本沒機會使用。天哪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是說,瓦蓮京娜大人真的非常強大,她帶領我們一路向西進軍,短短幾個月就占領了捷克、斯洛伐克、奧地利和匈牙利,還有一部分波蘭南部,整整35萬平方公里的廣袤土地。而這星期她又迅速向南進軍,暢通無阻地拿下了整個亞平寧半島,幾乎使我們的領土翻倍。但是瓦蓮京娜大人有她自己的秘密,她和我們幾個最可信的部下透露過:實際上二世神皇陛下早就失蹤了,失蹤了整整六年,在這期間一切傳聞中所謂的“總教會”都是譚妮特黑燭教臣編造出來的謊言……”

  

   譚妮特說:“是的我們一向知道二世神皇失蹤了,而且我不是唯一制造謊言的人。但這和戰略性武器有什麼關系?”

  

   安娜斯塔西婭說:“我們擁有核武器但沒有用武之地,盡管客觀來說我們確實是侵略者,但就算如此我們也毫無理由拿洲際核導彈轟炸布達佩斯或維也納,因為我們只用地面部隊和常規武器就足以占領這些城市了。與此同時我們也難以使之發揮威懾作用,因為我們甚至不敢讓外界知道我們有這玩意。所以綜上所述這東西沒什麼用,充其量就是我們的‘擁有物’或者說是‘財產’,瓦蓮京娜大人僅僅是擁有它,毫無疑義地擁有著。這甚至算不上真的殺手鐧,因為瓦蓮京娜大人不打算使用它,就算有朝一日我們全軍覆沒被徹底殲滅她也不打算使用。”

  

   碧安卡說:“但是前天你們擁有核導彈的事徹底曝光了,有人偷拍了你們並且上傳到網上,全世界都知道了,而且我們比全世界知道得更多一些,塞布瑞娜通過圖片背景認出你們正在帶著核武器路過威尼斯市郊南下。”

  

   “是的,而這就是一切詭異的事情的開端。”

  

   ………………

  

   “瓦蓮京娜大人總是表現出她的威嚴和神秘莫測,使人畏懼自己,但只有我們幾個貼身保護和侍奉她的人才知道,她其實和小孩子沒什麼兩樣,也會哀傷,也會害羞,也有她的弱點,有她珍視的東西。”

  

   “是的,事實上我們也知道。”加雅纏達說,“她可不是什麼恐怖的東西,如果你也給她換過紙尿布就知道她臉紅的樣子多可愛了。”

  

   “是的!我是說,瓦蓮京娜大人確實只是個很普通的女孩,甚至有些自卑,遠沒有她表現的那樣威嚴和不可一世。但她確實不太能夠理解生命的重要性,時常造成不必要的殺戮,她甚至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不知道她是受了什麼東西的影響才變成這樣的……”

  

   “你說的這個東西就是我。”卡琳娜說。

  

   “天哪我無意冒犯!我的陛下!”

  

   “繼續吧,我們都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但她有自己的弱點,巨大的弱點,就是二世神皇陛下。她太忠於二世神皇陛下了,我們在喀爾巴阡山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她是個缺乏心理依靠的人。在很多夜深人靜的夜晚,她會對著空無一物的牆壁說話,會哭會笑,會吵架,有時也會訴說自己六年前剛到達那里時的只身一人的艱苦生活,甚至還會向牆壁介紹我們,說我們當初如何幫她修理輪椅,救過她,又是如何幫助她開始一項事業,等等等等。我們一開始以為她在自己的人格中建立了一位朋友,但後來發現不是朋友,她所面對的牆壁就是她心中的二世神皇陛下,而有時則是另一個人,那應該就是你,我敬愛的神皇卡琳娜三世。她只會在一個人的時候做這種事,但有一次她發現我們在偷看,我們很害怕,但她自己更害怕,向我們解釋說自己的心理狀態很好,沒有人格分裂,只是太想念她心中所愛的人了,希望我們不要擔心等等。我們也是從那時起對她有了更加真實的了解……”

  

   塞布瑞娜說:“聽起來確實像是她會做的事。”

  

   譚妮特說:“我以為你很著急但看起來你很悠閒?你要回憶到什麼時候?從宇宙大爆炸開始?”

  

   “閉嘴,矮子!”加雅纏達喝斥她說,然後鼓勵安娜斯塔西婭:“繼續吧親愛的。”

  

   安娜斯塔西婭看看譚妮特的樣子,確認她服軟了,才繼續說:

  

   “瓦蓮京娜大人有種特殊的魅力,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追隨者,而她的追隨者們也都非常優秀而且能力極強,所以不停地擴大組織,最終成為一個200萬人的巨型獨立教團。唔,我好像忘了說,從六年前戰爭開始就有無數逃難者向東撤離,但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撤離成功,因為東面的國家在喀爾巴阡山脈上組建了強大的‘東斯拉夫同盟防线’,以免人口巨大的逃難者進入國境擾亂秩序,遇到障礙的逃難者們只能在山脈西南側的外喀爾巴阡州謀求生存,人口越積越多,最多多達到過1500萬人!由無數帳篷組成的巨型群落一眼望不到邊,統稱為‘喀爾巴阡聚落群’,多虧有幾位瓦蓮京娜大人這樣的領導者,我們勉強生活著,安安靜靜地等待戰爭的結束,飢不擇食的時候必須把一部分同伴賣給經理團以換取食物,瓦蓮京娜大人承擔著一切怨恨。但是瓦蓮京娜大人等不住了,她有自己的追求,她希望能找到二世神皇陛下,所以開始了行動。”

  

   “所以你們向西進軍了?”迪莉婭問。

  

   “那是一個協議。東斯拉夫人和我們的關系很微妙,他們既感謝瓦蓮京娜大人這樣的領導者把逃難者管理起來,減輕了防线的日常壓力,但也害怕有一天會集中力量向東進發突破防线,實際上我們當然沒有這樣的打算,光是看到那些崗哨我們就知道防线是不可突破的。然後有一天,瓦蓮京娜大人主動找他們進行談判,說出了自己的訴求,她知道這些東斯拉夫國家有強大的軍事實力和先進科技,甚至還有15名裝備米格-105的黏菌體士兵,所以希望他們能幫忙尋找二世神皇陛下。而東斯拉夫人則提出了嚴苛的條件,希望她能帶領軍隊向西進發,平定中歐地區分裂出的上百個武裝組織和獨立教團。瓦蓮京娜大人同意了,在東斯拉夫人的幫助下訓練出一支兵力眾多裝備精良的軍隊,迅速向西進軍,在近一年時間里取得了豐碩的戰果,控制住了30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有人說我們是侵略者,但我們不是,我們的士兵們都來自這片土地,他們只是在我們的帶領下回到自己的家鄉,而且在這一年里,被我們控制住的區域不再有戰爭發生,開始有來自亞洲的資金源源不斷地注入,幫這些地區進行戰後建設。如今喀爾巴阡聚落群只剩頂峰時期三分之一人口了,逃難者們陸續回到自己的家鄉,東斯拉夫同盟防线的警戒級別也降低了,隨著瓦蓮京娜大人西進,東斯拉夫人越來越信任她,提供她更先進的武器。很多人說我們橫掃了某些國家,我們沒有‘橫掃’過誰,而是那些飢寒交迫的小規模組織主動放下武器投靠我們,事實上我們幾乎沒怎麼進行過戰爭,直到進入捷克遇到卡塔日娜黑燭教臣。”

  

   卡塔日娜說:“畢竟我那時候又不是什麼‘飢寒交迫的小規模組織’,我在那地方奮戰了多少年!就被你們奪走了!!!”

  

   “我很抱歉,卡塔日娜教臣,但這就是協議的一部分。事實上瓦蓮京娜大人很尊敬你,但似乎你的部下們並不,你的好幾個旅都一槍不發地投靠了我們。”

  

   卡塔日娜不悅地說:“她們當然會投靠,畢竟瓦蓮京娜的魔咒不是誰都能抵擋住的,就連烏克蘭人都腦子一熱給她提供了戰略性威懾武器,話說回來我還以為烏克蘭早就沒核彈了。”

  

   卡琳娜眼前一亮:“現在這些地區是由誰管理著的?”

  

   “當然是我們,協議里說我們必須負起維護穩定的責任,瓦蓮京娜大人通過傳播宗教來平復這些民眾們的焦躁,使他們專注於戰後發展。我們就像是一個國家……”

  

   碧安卡知道這個話題會令這里的所有人感興趣,而現在為了回歸主线,她暫時岔開話題:

  

   “協議另一方的履行情況呢?他們幫助瓦蓮京娜尋找二世神皇陛下了嗎?”

  

   “是的,當然。隨著瓦蓮京娜大人西進,東斯拉夫人開始履行承諾幫她尋找二世神皇陛下,他們的特工遍布整個戰區,所以對一絲一毫的動向都很敏感,包括三世神皇這段時間的所有動作。但是至於二世神皇,這些特工們知之甚少,始終沒有找到她的蹤跡,直到前一段時間,瓦蓮京娜大人和塞布瑞娜大人進行了視頻通話,她才得知了一些關於二世神皇陛下的消息,知道她和一名黏菌生物在一起,與此同時履行承諾的特工們發現羅馬地區有些奇特的異常之處,一個前所未見的新興邪教正在統治這片區域,而這個邪教的領導者也是一名黏菌生物,很有可能就是塞布瑞娜大人提到的那一只。我們還獲得了其他一些线索,經過細致的分析和大膽的假設,最終斷定二世神皇陛下就在羅馬城里!”

  

   塞布瑞娜說:“你們似乎做出了正確的判斷,我們也是這麼分析的。”

  

   “前一陣和神皇陛下以及塞布瑞娜教臣進行視頻通話之後,瓦蓮京娜大人高興得一夜沒睡,說你們是她最好的朋友,給我們講述她小時候的故事。”

  

   “她殺了我的一名士兵,然後高興地給你們講述和我的友誼?”

  

   “瓦蓮京娜大人很關心你們的海戰,得知你們在火山爆發後都還活著,她很開心。”

  

   “過於開心以至於策反了我的部下並且占領了我的土地?該死的賤貨!我和她的友誼都是她自以為是的,她總是無緣無故就表現得和我很親近,事實上我和她的關系很一般!”

  

   卡琳娜說:“你跟她的部下發泄怒火也沒什麼意義。繼續說吧安娜斯塔西婭,說說這兩天的事情。”

  

   “我們向南進發是為了進一步達成協議,在達成協議的前提下東斯拉夫人願意為我們提供殺傷性更強的武器,比如核彈頭和洲際導彈。他們希望我們能像占領其他地區一樣輕松占領邪教政府控制區,但這恰好觸動了瓦蓮京娜大人的弱點。她不敢輕易進軍,盡管已經把這片區域從南到北包圍起來了,但仍然不敢進軍,害怕邪教組織會傷害二世神皇陛下。不過顯然里面的人也很忌憚她,也開始和我們接觸。”

  

   “接觸!?你們和自然靈魂會!?”

  

   “是的!自然靈魂會,就是這個名字!那些教徒們披著白色的床單,挖出兩個窟窿用於看東西。瓦蓮京娜大人面見了他們的領袖,也就是那位黏菌生物,雖然她也披著床單,但我們從腳踝看出她的皮膚是棕紅色的。她給我們展示了黏菌生物特有的器官,是一根從陰道伸出來的生殖管道,她說只有第二代黏菌生物才有這樣的長度——確實很長,體外部分可能有30厘米!”

  

   迪莉婭注意到,巴旦木小姐對這一消息有些動容。

  

   塞布瑞娜說:“很可能就是我曾經遇到的那一只!她和瓦蓮京娜聊了什麼!?”

  

   “黏菌生物自稱為‘自然靈魂神’,並且承認瑟米西沃安的神皇卡琳娜二世確實在她手上,用照片和視頻進行了證明,照片上的二世神皇陛下看起來很痛苦,被她囚禁著。瓦蓮京娜大人露出了我從未見過的慌亂表情,我意識到可能要出事。自然靈魂神說要和瓦蓮京娜大人做一筆交易,而交易的內容是我們誰都沒想到的。這只黏菌生物同意釋放二世神皇陛下,條件就是拿我們的核導彈進行交換!我們一共有三套,她要其中的兩套,瓦蓮京娜大人雖然也進行了討價還價,但我們都看出她的心態徹底亂了。”

  

   迪莉婭說:“果然如此!我剛剛就在分析,你們的導彈發射車可能是要送到自然靈魂會手里去的!看你的表情我猜交易很不順利吧?”

  

   “不,交易簡直太過順利了,連瓦蓮京娜大人都不敢相信。大約就在12小時前,雙方在拉奎拉進行了交易,瓦蓮京娜大人帶著兩套核導彈發射系統,對方則帶來了二世神皇陛下!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二世神皇陛下,她是如此的平靜祥和,如此端莊……”

  

   “你見到了我媽媽!!!??”

  

   “千真萬確!!!自然靈魂神真的把她帶來了!她沒穿衣服,看起來比六年前博覽會視頻上的瘦了很多,身上也有些傷疤,但沒有近期的新傷。當然我們不是沒有防備,為了防止自然靈魂神靠暴力撕破協議,瓦蓮京娜大人帶上了兩位來自俄羅斯的米格-105黏菌體駕駛員。正如我所說,交易現場順利,沒發生任何衝突,白床單教徒把發射車開走,我們則帶走了二世神皇陛下。二世神皇陛下有些奇怪,雖然沒穿衣服但是帶著一只大手提箱,我們想要檢查里面的東西,但是瓦蓮京娜大人見到她的一瞬間就只剩極度的喜悅和崇敬了,從輪椅上摔下來,雙手爬到她腳邊哇哇大哭,二世神皇陛下很慈祥地抱著她,我們也都哭了,那就是瓦蓮京娜大人面對牆壁傾訴時心里所想的人。與此同時我們認為既然那是二世神皇陛下的行李,就沒必要檢查了。”

  

   迪莉婭注意到卡琳娜的表情逐漸由喜悅變得凝重,因為安娜斯塔西婭的故事似乎很快就要迎來轉折點了。

  

   卡琳娜問:“手提箱里有什麼?難道是炸彈嗎?”

  

   “不不,當然不是,二世神皇陛下還活得好好的,不如說,她當然活得好好的!我們帶去的人不多,交易之後乘坐一輛大客車撤離,兩位米格-105駕駛員全程是在上空盤旋保護我們的。瓦蓮京娜大人讓司機直接去塔蘭托,說三世神皇陛下在這里,一定想第一時間見到母親,所以我們向南移動,這段路程有300多公里,途中需要下車休息,也需要加點油,於是我們在坎波巴索停了車,正好那里有一小支剛剛進駐幾天的我們的部隊。”

  

   “這就是出事地點?”

  

   “是的!就在這里,二世神皇陛下說想和瓦蓮京娜大人私下里聊一些話,然後推著輪椅離開大客車,還特地把自己的行李放在輪椅下方的架子上,在加油站附近散步,我和另外一位保鏢不放心,跟在距離她們100多米的地方。然後我們親眼看到她把行李箱打開,從里面拿出一件東西,背在背上,是一件仿制的輕羽2型飛行器!!!!我們眼睜睜地看著,這位貨真價實的二世神皇陛下,操作飛行器升上半空,盤旋了半圈。一開始瓦蓮京娜大人還驚喜地笑了幾聲,但是很快她發出了尖叫,因為神皇陛下用右手把她緊緊抱在懷里,然後迅速升到好幾百米的高度!!!!”

  

   譚妮特一拍桌子:“瓦蓮京娜真該先跟我聊聊!!然後我就會告訴她我們的神皇陛下現在是一位熟練的單兵飛行器駕駛員!!!而且還徹底改變了信仰!”

  

   “瓦蓮京娜大人就這樣被帶走了,我和我的同伴簡直就像在做夢一樣!我們當然不敢開槍,她也很快飛出了射程。兩位米格-105黏菌體駕駛員開始追逐她,很顯然在直线速度上有絕對優勢,但是輕羽2型飛行器的機動性更好,二世神皇陛下抱著瓦蓮京娜大人頻繁調轉方向,二世神皇陛下很瘦,瓦蓮京娜大人又沒有腿,所以飛行器即使承載兩個人也仍能保持很好的機動性。但是那副場面,那副奇怪的場面讓我到現在都認為是自己出了幻覺,女神護佑,二世神皇陛下居然抱著瓦蓮京娜大人飛來飛去……”

  

   所有人面面相覷,誰都想象不出安娜斯塔西婭所描繪的場景。

  

   “……然後十多個操作輕羽-2型飛行器的人從北面追過來了,我不相信那些都是黏菌生物,但至少有一個是,那個自然靈魂神就在其中!”

  

   巴旦木小姐說:“其實很容易區分,黏菌生物操作羽化或者輕羽系列飛行器時可以用產卵管進行細節操作,但是人類就必須占用一只手。”

  

   “這麼一說好像沒錯,他們大部分人只拿著一把衝鋒手槍,只有一個舉著突擊步槍,那應該就是自然靈魂神!她擊中了兩架米格-105飛行器的引擎,兩位黏菌體駕駛員摔下去不過沒事。我們怕她也會傷害二世神皇陛下,但她沒有,因為她本來就是來迎接二世神皇陛下的!她們根本就是一伙的!!!”

  

   譚妮特再一次拍桌子:“我早知道!小瓦蓮京娜還是太年輕了,她的交易根本不成立!她以為自己是在贖回人質,結果誰知人質反而是臥底,她自己反過來被人質綁架走了!!!”

  

   “聽起來是這樣的!兩位米格-105駕駛員摔下來後,操作輕羽2型飛行器的所有人都開始對地面掃射,打炸了加油站,打死了幾名守軍,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攻擊我們,但我聽說自然靈魂會很憎惡瑟米西沃安教徒。自然靈魂神還多次俯衝下來攻擊我們這方的兩位黏菌體士兵,甚至扯掉她們的下巴,但又不敢戀戰,似乎生怕自己的飛行器被我們用槍擊中。”

  

   巴旦木小姐說:“我猜她不是想扯掉下巴而是想搗毀她們的腦子,但她不敢失去飛行能力,否則的話就沒有勝算。俄羅斯的那幾個黏菌體士兵是金絲雀城建城初期送去的用於交換物資的,都是第三代黏菌體,如果兩人攜手的話就完全能擊敗一只二代體。”

  

   “看起來是的,所以最後她們誰也沒能殺死對方,我受了點傷但是沒有大礙,擊斃了一個朝我開槍的邪教徒,她是個人類女孩,被我擊中之後就掉下來摔死了,屍體被飛行器燃料爆炸的火焰燒成焦炭,而不像黏菌生物一樣可以再生。在天上亂飛的人很多,我們怕擊中二世神皇陛下所以不敢肆意掃射,只能找掩體逃離。我和一位同伴逃到附近的一所監獄,等待槍聲遠去之後,坐上一架直升機,迅速直线向東撤離,我們害怕對方會追上我們,如果自然靈魂神追上我們的話恐怕就是死路一條……”

  

   塞布瑞娜說:“我能理解你的恐懼,我曾見過那只黏菌生物,她至今仍時常出現在我的噩夢里!我不止一次夢見過她的整個胸部是一張大嘴,把肋骨當做牙齒然後吃了我!可憐的姐妹,你一定嚇壞了……”

  

   塞布瑞娜和她擁抱,領土被占的抱怨情緒一時間煙消雲散,安娜斯塔西婭又一次哭了起來,相比於並不熟悉的二世神皇,她無疑更擔心瓦蓮京娜。

  

   碧安卡對卡琳娜說:“聽起來你媽媽還活著,而且活得很好,依舊很強大,而且再一次地,不可避免地,參與到了這場戰爭中。”

  

   接下來的五分鍾里沒人說話,沒人發出半點聲音,所有人都需要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

  

   …………

  

   ……

  

   [newpage]“諸位請聽我說,我是神皇陛下的白燭教臣碧安卡,我們的戰爭已經到了最為重要的環節,盡管各位的利益有所不同,盡管我們都經歷了不止一場慘絕人寰的激烈內戰,但是我們仍然共同坐在這里,對瑟米西沃安的信仰、對神皇陛下的忠誠和對教會未來的美好期望使我們心平氣和地齊聚一堂。此時此刻,我們的一位共同的敵人逐漸浮出了水面,它具有極大的威脅,不僅是對神皇陛下和在座的各位教臣們,也是對這片土地上的各個組織領導者,包括這位貝爾納多·埃斯波西托海軍參謀長。我們共同的敵人,自然靈魂會,強大而邪惡,蠱惑了我們敬愛的神皇卡琳娜二世,欺騙並綁架了瓦蓮京娜黑燭教臣,這是對全球三千萬瑟米西沃安教徒的巨大侮辱!他們占領了這個國家的首都,用虛偽的言辭欺騙民眾,建立用於實施高壓統治的傀儡政府,使和平進程受到阻礙!與此同時我要說,這不僅是面對瑟米西沃安教徒的威脅,更是對所有戰區內民眾的威脅,甚至是對全世界人民的巨大威脅,這是因為,這個邪惡的宗教由一名瘋狂的黏菌生物統治,有消息說她正在大批量收集兒童,很可能是用於繁殖,而且她目前掌握著兩枚射程一萬公里以上的戰略核導彈,從這里發射可以覆蓋到95%以上有人類活動的陸地!這名敵人是恐怖而狡猾的,她殺死人類,擅自繁殖,公然違反黏菌體約束條例,但與此同時封鎖控制區邊境,使信息難以外流,企圖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發展壯大到全世界都難以匹敵的地步,此時此刻終於浮出水面露出破綻!在座的各位,我承認我們仍然有很多利益矛盾,也許需要漫長的戰爭和談判才能徹底解決,但現在我們沒有這個時間了!我們必須立刻團結起來攜手對抗自然靈魂會!我們必須暫停一切內戰,從瑟米西沃安教會角度而言的內戰,從這個國家角度而言的內戰,或者說從整個戰區的角度而言的內戰!我們甚至沒有時間思考這場戰爭之後的利益分配,因為我們哪怕耽誤一絲時間都有可能徹底失敗,到那時候別說利益,可能沒有任何一方能存活下來!所以朋友們,讓我們雷厲風行地組成聯盟,也許你們曾經是不共戴天的仇敵,而且可能未來仍然是,但是現在你們是可靠的戰友,追求著一個共同的勝利!!!”

  

   “說的好!!!”譚妮特鼓掌說。

  

   卡塔日娜問:“迪莉婭,你為什麼舉著手機?”

  

   迪莉婭說:“我在直播碧安卡的發言。”

  

   “向誰直播?”

  

   “當然是全世界!”

  

   薇若妮卡驚訝地說:“你這等於公開了很多之前只有少數人知道的秘密!比如二世神皇陛下改信邪教的事!這些年你們制造謠言不就是為了掩蓋她的失蹤嗎?”

  

   塞布瑞娜卻說:“那是因為我們害怕這會使全球各地的信徒們感到群龍無首,引起恐慌和混亂。”

  

   “現在你們不怕了嗎?”

  

   “現在我們當然不怕了,因為我們有了一位威望更高且更加年輕的瑟米西沃安神皇!既然全球媒體不再向民眾封鎖戰區內的消息,甚至開始派遣戰地記者,那麼我們也該對外公開我們在做的事!”

  

   迪莉婭的鏡頭轉向卡琳娜,卡琳娜微笑著清清嗓子:

  

   “我是瑟米西沃安神皇卡琳娜三世大主教,我在此代表全世界的瑟米西沃安教徒向異端宗教‘自然靈魂會’正式宣戰!我呼吁所有致力於推動和平進程的有識之士以力所能及的方式資助我們,呼吁勇敢而有理想的戰士們加入我們!”

  

   加雅纏達說:“好樣的!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從海上轟炸他們了!我的下一支護衛艦編隊正在穿過蘇伊士運河!”

  

   譚妮特也是同樣興奮的表情:“沒錯!我也要把我的所有其余戰艦從撒丁島開過來!”

  

   迪莉婭心想她們只是單純的好戰分子,並不是什麼渴望推動和平進程的有識之士。

  

   波耶卡說:“轟炸會傷及平民,羅馬城內的人口密度依然很高。”

  

   加雅纏達又把不屑的眼光挪過去:

  

   “不知為何最近總有一些沒資格和我平起平坐的人對我指手畫腳。”

  

   譚妮特說:“聽說我們的三世神皇陛下並不把她的白燭教臣只當成仆從、保鏢和性伴侶,而是真的會聽取她們的意見。”

  

   “是嗎?好像是的,這真是太可笑了!神皇陛下有什麼理由聽她們的而不是聽我的,她們連千禧年的鍾聲都沒聽過!好吧波耶卡白燭,既然你這麼說了,那麼我就告訴你,在戰爭中顧慮平民的安危是最愚蠢的想法!我們面對的是敵人,不分軍人或者平民,他們統統都是敵人!尤其是當一個國家進入全面戰爭狀態時,整個國家就是一台戰爭機器,一輛馬力全開的坦克,向你射擊的是主炮和機槍,但卻有無數其他零件起到支援作用,即使不直接參與殺人卻也源源不斷地輸送著資源,支撐著整台機器的運轉,而這就是你所謂的平民,慈善家們口中的無辜者!我告訴你,和對方硬碰硬會使我們損失慘重,唯有攻擊敵軍後方才是最好的策略!”

  

   加雅纏達一番言論說出去,波耶卡也不敢反駁,女孩們低著頭互相看看,卡琳娜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塞布瑞娜說:“我不建議進行轟炸,我們沒有足夠的導彈,所以必須要大量使用火箭彈或者榴彈炮,盡管火力足夠但精度很差,更何況我們沒有合適的觀測角度。羅馬城內有大量俘虜,包括天主教高層管理者,前任政府官員,當然還有瓦蓮京娜和我們的二世神皇陛下,我們不知道他們的具體位置,盡管誤傷概率極低但也不是沒可能,與此同時還有諸多名勝古跡,綜上所述我不認為轟炸是個好的策略。”

  

   譚妮特說:“首先,我們完全可以有合適的觀測方式,加雅纏達甚至有一架全球鷹,而我的對空雷達居然沒有發現它,證明其隱身性不錯,我們完全通過其畫面指導火炮調整角度。其次,你提到的囚禁的前任政府官員和天主教管理層,我不認為他們仍然活著被囚禁著,樂於吃人的黏菌生物完全可以享受一頓油脂豐富的肥主教大餐,而不是浪費食物關著他們。第三,名勝古跡雖然很可惜,但畢竟我們處在戰爭之中,就算我們不轟炸,它們也很難幸免於之後的巷戰,除非你能讓敵軍和平投降,但據我所知這應該是不可能的。第四,你說害怕誤傷到瓦蓮京娜,你們都說瓦蓮京娜強大而精明,但在我看來只是個輪椅上的小蠢貨,她如果能敞開心扉找我談談,我就會告訴她二世神皇已經叛教了,但她一意孤行,不僅把自己變成俘虜,還送給敵軍兩枚核導彈,我不認為她有什麼值得同情的,就算她活著回來我也恨不得把她當戰犯燒死,所以我不會因為怕誤傷她而否決炮擊。”

  

   伊內絲說:“二世神皇陛下呢?”

  

   “既然我們有三世了,為什麼還需要二世?”

  

   卡琳娜憤怒地站起來,譚妮特掏出一把匕首插在桌子上:

  

   “你們為什麼站起來?你們以為只有自己是忠於二世神皇的?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晚上,我和她描述著瑟米西沃安教會的宏偉藍圖,換來的只是一句‘我已經改信其他宗教了’!我能說什麼?我能怎麼想!?你們以為自己很忠於她嗎?我救過她的命!是我給她提供飛機離開,遠離虎視眈眈的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讓她去追尋自己的渺小而幸福的新信仰,然後我還要散播謠言以免瑟米西沃安徹底成為一盤散沙!而現在呢?她的新信仰居然在和我們為敵!她和她的幫凶們屠殺著像安娜斯塔西婭這樣的瑟米西沃安教徒!她有什麼臉面出現!?真難想象她去年還找過我,她在看到我的一瞬間真該因羞愧而自殺!我說出這句話決不是衝動!同樣的話我再重復一遍:既然我們有三世了,為什麼還需要二世!?我甚至後悔六年前沒向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告密,然後讓她們殺死她!”

  

   迪莉婭看到卡琳娜在發抖,充滿了無法發泄的憤怒、恐懼和悲傷。她不敢頂撞譚妮特,她和譚妮特的海戰並不算是勝利了,何況幫她戰斗的加雅纏達現在和譚妮特持共同意見。

  

   譚妮特繼續說:“碧安卡白燭的發言已經被直播出去了,這正是我想看到的,隨後我會發布一些補充細節,把我們知道的關於二世神皇的所有事都公開出去。這樣一來所有人都知道她六年前叛教了,而她的失蹤間接導致了教會的混亂,引發了戰爭的產生,現在她又反過來對抗教會,她有什麼尊嚴活著!她會被女神的怒火燒死一萬次!全球其他地區的教團也會看見,伊內絲和克拉芙蒂亞也會看見,我這一次會幫助她們殺死曾經所效忠的神皇陛下,把她的肉放在火上烤著吃!”

  

   加雅纏達說:“這倒是有點太過分了,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卡琳娜能活著,她只是被蠱惑了,據說黏菌生物的智商比人類高得多,能輕而易舉地操控人心,等我們贏得戰爭她就會找回自我————但如果被轟炸死也無所謂,反正新的神皇看起來可靠得多。我奉勸小卡琳娜不要激動,你該看看信息公開後全球各地的教徒們是什麼態度,當然你已經想象出來了對吧?如果你仍然執意於保護你媽媽的生命而放棄教會利益,她們可能很快就會需要一位第四世神皇。”

  

   譚妮特說:“總之就這樣決定了,我和加雅纏達都同意炮擊方案,並且也會實施。加雅纏達會用無人偵察機確定敵軍燃油、軍火和食物倉庫的位置,尋找發電站和通訊設施,也會盡量尋找高層領導者頻繁聚集地,然後從海上進行轟炸。我們的轟炸會持續5至7天,隨後將由地面部隊對敵軍控制區進行包圍,直到對方飢寒交迫主動出擊,我猜他們只有少數軍隊是訓練有素的,這批人被消耗掉後就只能把平民推上前线,我們將會享受一場狂歡一樣的殺戮,哈哈哈,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把子彈射進那些年輕男孩女孩的身體里了!”

  

   波耶卡說:“聽起來你們仍然需要地面部隊?盡管我是個沒資格和你們平起平坐的人,但我要告訴你們,直屬教會軍的絕大部分陸軍對我的忠誠度遠高於對神皇卡琳娜三世,甚至包括幫布萊歐娜種土豆的那支屯田軍。”

  

   盡管這話有些不太尊重,但卡琳娜很高興看到加雅纏達被打臉。

  

   加雅纏達惡狠狠地瞪波耶卡一眼: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事,但是看來我們沒法順利配合了。讓我想想,瓦蓮京娜的部隊大概也難聽從我;塞布瑞娜的……愚蠢的塞布瑞娜把部隊交給莉歐妮然後莉歐妮叛變了;但是我想卡塔日娜黑燭大概願意提供她的部隊?她的坦克可以為我們提供幫助。”

  

   卡塔日娜說:“我和薇若妮卡願意幫助你們,但是我們只有兩萬多人和幾十輛坦克,敵軍卻有4萬平方公里的控制區,就算西面臨海,東面也有將近500公里的邊境线,我們不可能真的對他們形成包圍之勢。”

  

   塞布瑞娜說:“既然瓦蓮京娜被抓走了,莉歐妮當然會回來聽我的,反正她知道我不會懲罰她。但我也只有三萬多人,遠遠不夠,何況我仍然不同意你們的策略。你們需要的不是兩萬或者三萬人,而是瓦蓮京娜的50萬大軍,如果你們不能組成高密度包圍圈,敵軍就一定有其他渠道獲取資源。話說回來我仍然不同意進行轟炸……”

  

   “伊內絲怎麼看?”加雅纏達問。

  

   “我服從大多數人的建議,如果達成一致的話我會派出兩三艘導彈艦艇輔助轟炸,赤足教臣號也可以開火。”

  

   “你真是個聰明而又無趣的家伙。”

  

   女孩們三言兩語地討論著,絲毫不把卡琳娜放在眼里,迪莉婭簡直想替卡琳娜把她們一一槍斃。

  

   然而這時貝爾納多說:“我很高興你們分享了這麼多信息和寶貴的意見,但是可惜我不打算讓更多的教會艦隊駛進我的港口進行補給了。”

  

   “什麼!?”譚妮特驚呼。

  

   “你們的討論讓我感到新鮮而有趣,畢竟你們的船還在我的港口維修,你們的士兵這幾天吃著我提供的食物,而在座的各位指揮官女士們,事實上你們仍然算是我的戰俘,我完全可以把你們扒光然後送到兵營里去——別露出期待的表情,譚妮特司令,我沒打算真的這樣做——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們居然徹底把我當成空氣,高談闊論下一步的作戰計劃,這難道不是新鮮而有趣的事嗎?”

  

   “你一定是個基佬。”譚妮特說。

  

   “抱歉,我有很正常的性欲,只是我對你的和年齡極度不符的幼稚外表感到有點惡心。你和我幾乎同齡,但看起來像我女兒!”

  

   “你在歧視侏儒症患者?”

  

   “如果你不是一看到我就裸露出乳房和外陰,我本可以對你不感到這麼惡心。至於性欲,不管你是否裸露我都不會對你產生半點性欲,我喜歡有圓潤乳房和少許陰毛的女人,只有戀童癖會對你感興趣,在我看來你就是個光滑的小外星人。”

  

   加雅纏達說:“所以你不會支援我們的行動?也不會和譚妮特做愛?阻止我們的行動對你有什麼好處?邪教傀儡政府難道不是你和我們的共同敵人?”

  

   “我仍然相信那里有活著的前任政府官員和天主教神職人員,大規模轟炸很可能誤傷他們。我當然視他們為敵人,但不同意你們的策略。”

  

   譚妮特說:“我還是處女。”

  

   “謝謝,但我不是處男,我喜歡性技巧豐富的女人。”

  

   塞布瑞娜不耐煩地說:“你們能不能不要在求愛的時候討論戰略?”

  

   譚妮特說:“那就讓我先專心求愛吧!”

  

   碧安卡說:“盡管我們的討論出現障礙,但我仍然希望,甚至說乞求,我們的陸軍司令和海軍司令不要產生難以調和的矛盾。”

  

   卡琳娜說:“先解散吧,讓安娜斯塔西婭綠燭好好休息一下。另外波耶卡和塞布瑞娜,我要對你們說,反駁譚妮特和加雅纏達的最好方式就是拿出更有可行性的方案,我傾向於不轟炸,我對你們寄予厚望,抓緊時間多進行點頭腦風暴之類的,凱佩斯和蘿貝塔也會幫你們,你們所有人都是很優秀的指揮官和軍事顧問。”

  

   “我們有一位偏心的神皇陛下。”加雅纏達說。

  

   ………………

  

   …………

  

   ……

  

   [newpage]兩天後卡琳娜看到加雅纏達和譚妮特都傷痕累累的,渾身上下裹滿了紗布,問她們怎麼回事,她們說自己去參加和解活動了。所謂和解活動是指:戰斗過後想要和解的雙方指揮官放下武器,脫光衣服,單獨走進敵軍兵營,同時接受長達18小時的折磨。在戰爭中受傷或者失去戰友的士兵們會把怒火發泄在她們身上,指揮官出發前會告誡屬下,即使自己被折磨得殘疾甚至死亡,也不得進行報復行為。盡管這非常危險,幾乎等於敞開胸脯讓人刺殺,但沒辦法,這就是瑟米西沃安的方式。

  

   卡琳娜說:“所以譚妮特去了加雅纏達的兵營,加雅纏達去了譚妮特的兵營?”

  

   “是的,進行拿坡里灣海戰的和解活動。”

  

   “你們感覺怎麼樣?”

  

   加雅纏達說:“我還好,她們給我制造了不少傷口但都可以自愈,沒有切除任何部位,但是一直在侵犯我,譚妮特的屬下們都是一群細皮嫩肉的小女同!”

  

   譚妮特說:“我就不怎麼好了,她們用兩根肉鈎子刺穿我的肩胛骨,把我吊了18個小時,把我腹腔打開,用手揉我的每一個器官,擠出我的子宮分泌液並強迫我自己喝下去,還全程錄像拍照發到黃色網站上。這一點也不公平,我的人弄完加雅纏達之後她還能自己爬回來,她的人弄完我之後就把我扔在垃圾堆里,還是等待進焚燒爐的那一堆。”

  

   “這麼說她們也弄破了你的處女膜?”加雅纏達問。

  

   “那差不多是我剛走進你的營房五秒發生的事。”

  

   卡琳娜說:“盡管聽起來沒什麼意義,祝賀你們還活著,這表現出你們雙方的士兵的極大克制。”

  

   “這很有意義,瑟米西沃安的士兵必須齊心協力並肩作戰,交換和解活動可以促成這一點。”

  

   “現在看來結果很好,因為你們至少都活著,但是如果你們其中一方被折磨死了就難說了。再說為什麼是加雅纏達去交換?不應該是我和譚妮特交換嗎?我才是在海戰中和她對抗的最高指揮官。”

  

   譚妮特說:“那大概沒什麼意義,而且會減少很多刺激和樂趣。”

  

   加雅纏達也說:“沒錯,至少譚妮特積攢了不少性經驗,貝爾納多正需要這些。”

  

   “你是說腹腔被打開然後子宮像奶牛乳房一樣被徒手擠壓幾個小時以收集陰部分泌液的經驗?聽起來貝爾納多確實需要我有這樣的經驗?”

  

   “至少這刺激了你的雌性激素分泌,也許能讓你的乳房再膨脹一點。”

  

   ………………

  

   塞布瑞娜和波耶卡這幾天一直在合作進行策略研究,她們很快就熟悉了對方,她們有很多共同點,冷靜而沉默寡言,表情毫不豐富,很少能看到她們的娛樂活動,甚至笑容也不怎麼有,僵硬的臉部肌肉仿佛只在悲傷或者憤怒的時候才能得到活動。

  

   她們研究了幾天,可惜沒能產出任何有效的策略,即使迪莉婭她們一起幫忙想辦法也一無所獲,這讓卡琳娜煩躁不堪。與此同時,譚妮特、加雅纏達和貝爾納多似乎達成了協議,三位海軍司令終於一致同意轟炸計劃,並且開始向目標領域輸送無人偵察機,不過可惜傳回的畫面不是很好,整個羅馬都籠罩在火山灰和水霧混合而成的懸浮顆粒物里,日日夜夜經久不散,給探測增加了不小的難度。於是譚妮特居然送去了一名間諜,用不知什麼渠道送進敵方控制區里,但是沒過兩天就被送了出來,以切分好的冷鮮肉的形式。

  

   “真可惜,是個挺機敏的女孩。”譚妮特傷心地說。

  

   意見相左的兩支團隊都沒有進展,卡琳娜急得舌頭起泡,不過塞布瑞娜倒是一點時間也沒浪費,趁著瓦蓮京娜被綁架,重新收復了她的軍隊和部下,以及她的大片領土。她果然沒懲罰莉歐妮,莉歐妮也若無其事地參加女孩們的討論,她的叛變行為就好像小孩離家出走又趕在飯點前回來了一樣,還有布萊歐娜也是。她們還沒來得及給瓦蓮京娜做出任何貢獻,只學到了一套標准而優雅的行禮動作,僅此而已。

  

   莉歐妮說:“事實上我只是奉塞布瑞娜大人的命令去北方執行任務,召集一些化學家和化工工程師,我們要把紅發米婭號改裝成一座可移動的小化工廠,生產一些簡單的生化武器。”

  

   布萊歐娜說:“我沒想到二世神皇陛下居然已經徹底叛教了!瓦蓮京娜大人確實和我說過要把她救出來,但誰能想到她自己反而被抓走了……”

  

   伊內絲說:“我和艾瑞克對你最近的行為有些不滿。”

  

   卡琳娜趕緊說:“沒關系,布萊歐娜仍然忠於我,是一位可信的白燭教臣。而瓦蓮京娜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為她做事就等於在為我做事。”

  

   盡管幾天前她們還把瓦蓮京娜當成豺狼虎豹一樣分析,現在既然她不在,那就把她當做和藹可親的自己人,這樣一來她的群龍無首的部下們就能服從直屬教會軍的指揮,畢竟像綠燭安娜斯塔西婭這樣慣於聽從命令而少有主見的小部下們正在為拯救瓦蓮京娜的事而焦頭爛額,她們也許有能力指揮幾千人的部隊,但沒有膽識和責任心調動數十萬大軍。進而卡琳娜自作主張地讓阿西亞幫忙聯絡,申請接管這支部隊“用於拯救瓦蓮京娜”,這群綠燭教臣們很痛快地答應了,很高興自己能被現任神皇指揮起來。

  

   “現在瓦蓮京娜的軍隊由我指揮!”卡琳娜自豪地向其他人說。

  

   碧安卡說:“你真不該申請接管瓦蓮京娜的部隊,她的人數太多了,這樣一支部隊的食物和物資消耗是你無法想象的!”

  

   “我想她當然有固定的的物資來源,否則的話難道少了她一個人幾十萬人就會餓死?”

  

   “少了瓦蓮京娜她們也許不會被餓死,但是你接替瓦蓮京娜的位置,你就有可能餓死她們。”

  

   “等等等等,這有點不講道理,難道她們由我指揮還不如放任不管?”

  

   當她們消耗完食物庫存後,就自然會自己找食物,而你的存在限制了她們自己覓食,同時你又養不起這麼多人。

  

   加雅纏達說:“接管她的部隊很好,但我們的行動必須盡快實施。瓦蓮京娜的大軍就像拼圖上的最後一片,她們完全能在500公里長的邪教控制區邊界設立高密度防线,我們從西面海上轟炸,她們從東面山區包圍。”

  

   波耶卡說:“包圍是為了消耗敵軍的食物,如果我們自己的食物也一樣短缺著,誰能保證我們的包圍圈能撐到對方投降的一刻?”

  

   卡琳娜有些掃興,她以為自己終於做了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但是看來自己的部下們反應冷淡。

  

   “我不需要你們贊美我的偉大,但你們也至少給我點鼓勵吧?別讓我感到尷尬而難堪。我想瓦蓮京娜一定有固定的給養來源,否則的話她怎麼能養得活50多萬不生產食物而只負責打仗的士兵?何況她又是以平息戰亂為目的,不能在自己的占領區內進行搶劫。而且她又不像塞布瑞娜、譚妮特或者加雅纏達一樣有大量的外匯資金。”

  

   蘿貝塔說:“安娜斯塔西婭說她會販賣一些教徒以向經理團換取食物,但我感覺這不是主要方式,她要賣掉多少人口才能換來維持50萬人戰爭一年的食物、衣物和彈藥?這不可能!我猜大部分戰爭物資其實是是東斯拉夫同盟防线給她提供的。”

  

   “那麼現在我接管了她的部隊,你們認為東斯拉夫人會不會繼續提供物資?”

  

   “我們認為你是在做夢。”凱佩斯說。

  

   布萊歐娜大驚小怪地尖聲說:“凱佩斯教臣!你真該讓瓦蓮京娜黑燭教臣指導你如何表現得對神皇陛下彬彬有禮!”

  

   卡琳娜本來被懟得有點不高興,此時又對裝模作樣的布萊歐娜感到厭煩,反而覺得凱佩斯那樣也沒什麼不好的。

  

   迪莉婭說:“我倒是認為沒什麼不可能的,卡琳娜既然是UNGMC的維和特派員,這個計劃當然經過了俄羅斯人的同意,那麼當我們涉及到和他們有關的事務,東斯拉夫同盟防线有什麼理由不給卡琳娜提供支援?”

  

   卡塔日娜說:“你把局勢想得太簡單了,東斯拉夫同盟防线面對的不是一個單純的卡琳娜三世,而是一群令他頭疼的勢力,我們知道塞布瑞娜有猶太背景,譚妮特被一些中東國家所資助,加雅纏達的勢力范圍涵蓋整個東南亞,我猜可能也是被什麼東西資助著的,而現在你們聚集在一起,這是一股令任何人都難以不產生戒備之心的力量。”

  

   碧安卡說:“我也認為不要輕易去和他們接觸,而且也沒這個必要,我們完全可以在短時間內取得戰爭的勝利,而不需要借助任何一方的幫助。我已經幾乎快要想出一套策略了。”

  

   這時安娜斯塔西婭聯系卡琳娜說她到了,而且帶來了強大的武器,問是不是來檢驗一下。卡琳娜高興地對女孩們說:

  

   “看啊,我接管瓦蓮京娜的部隊有什麼不好?她的部下甚至開始向我提供武器了。”

  

   女孩們跟著卡琳娜乘坐大客車來到塔蘭托北郊,看到了安娜斯塔西婭帶來的“武器”,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那是一輛7軸大卡車,背著一枚貨真價實的,裝載著核彈頭的白楊導彈!

  

   安娜斯塔西婭說:“這是一枚威力不大的核武器,可能只有6萬噸TNT當量,我們交給邪教組織的兩套系統和這個一模一樣。”

  

   碧安卡說:“這還真是……強大而又棘手的玩意。”

  

   加雅纏達也說:“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們有足夠的火箭彈用以實施轟炸計劃,應該用不上這東西。”

  

   “是嗎?我還以為你們會喜歡。”

  

   譚妮特說:“親愛的神皇陛下,你打算把這東西往哪射。”

  

   “我……還不知道。”

  

   “那麼我們憑什麼會喜歡呢?”

  

   貝爾納多也來了,有些心里沒底地說:

  

   “你們能保證這東西不會走火吧?”

  

   安娜斯塔西婭說:“應該問題不大,我們一路都是這樣運來運去的。而且我說了這東西威力很小,殺傷半徑可能也就三公里多,讓它離塔蘭托的人口密集區遠點就行了。神皇陛下,用不用我們把發射筒打開讓你檢查一下?”

  

   “不用了,就這樣放在里面就好。”

  

   ………………

  

   果然正如之前所猜測的,瓦蓮京娜的大部隊果然是靠東斯拉夫同盟防线給養著的,瓦蓮京娜被綁架後第三天他們提供了最後一批給養,之所以說是最後一批,是因為自從卡琳娜接管這支部隊之後,他們就真的再也沒再提供任何東西。卡琳娜這才意識到,她的部隊之前從來沒有固定的補給來源,一直在吃百家飯,剛成立的時候依靠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提供的給養行軍到西方,後來吃過卡塔日娜的,吃過塞布瑞娜的,吃過曼弗雷德領主的,繳獲過馬泰奧和其他一些小規模民兵武裝的,伊內絲也用貨輪從黑山那邊運來過物資,此時此刻又在吃貝爾納多的。好在之前的士兵不多,加來減去也不會超過十萬人,但是如今瞬間增加50萬人,卡琳娜處於一種傻眼的狀態。她又想讓塞布瑞娜從占領區里收一批稅糧,但是塞布瑞娜不同意,冬天才剛過一小半,所有人都需要食物儲備,再向民眾征收稅糧就會有平民餓死,進而就會平白無故地催生出一些民兵武裝。

  

   布萊歐娜說:“我們種植的土豆可能還要兩個月才能收獲,但我們的播種面積很廣泛,我們把從福查到曼弗雷多尼亞之間的800平方公里土地重新開墾成為農田,土豆按照每英畝產量10噸來算的話,我們這一季度可以收獲200多萬噸土豆。”

  

   卡塔日娜抬頭看看朦朧的火山灰和蒼白的太陽說:

  

   “我猜你最好把產量縮減到三分之一來算。”

  

   “那也足夠養活這支軍隊整整一年了,就算每個人每天需要一公斤土豆,整支軍隊一天也只需要五六百噸,我還可以把多余的土豆拿到北方去換取別的食物,我們路過威尼斯的時候看到過大豆農田和養雞場,還有一些食品加工廠里有沒被損毀的現成生產线,這樣一來就能夠在不餓死任何人的前提下為直屬教會軍提供充足的軍糧。”

  

   凱佩斯說:“聽起來很美好,所以現在的問題就是,在你的第一批土豆成熟之前我們應該怎麼辦。”

  

   卡琳娜說:“塞布瑞娜有很多外匯……”

  

   塞布瑞娜斬釘截鐵地說:“別想!你知道我最近在忙什麼!我的錢都拿來建立化學武器實驗室和雇用化學家了!”

  

   “……加雅纏達和譚妮特也很富有……”

  

   加雅纏達說:“但是我們花銷也大,最近支出尤其巨大,你以為貝爾納多是在免費給我們修船?”

  

   譚妮特也說:“是的,他在狠狠地宰我們,把我和我的船囚禁在這座港口里,收取高昂的維護管理費,而不准我把船拖回撒丁島去自己修。”

  

   “這兩天他好像開始對你感興趣了。”加雅纏達說。

  

   “是嗎?就因為我小肚子上多了一道海馬形狀的傷痕?”

  

   蘿貝塔突然說:“既然瓦蓮京娜已經占領中歐內陸四國一年了,那片區域里面肯定有大量復蘇過來的耕地,說不定糧倉里還有食物。”

  

   安娜斯塔西婭說:“是的,瓦蓮京娜大人希望平民們能盡快恢復生活建立家園,所以從來不向他們征收任何東西。”

  

   波耶卡說:“那是廢話,因為之前有東斯拉夫同盟防线在扶持你們,所以用不著向剛回到家鄉的逃難者們征稅。而現在我猜他們也差不多穩定下來了,這一年也一定收獲了不少糧食,我們可以和他們借一些,之後再用等價的土豆還給他們。”

  

   卡塔日娜說:“我承認這是個好主意!讓我和薇若妮卡去和他們交涉吧!”

  

   卡琳娜看看其他人,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唯有卡塔日娜很主動,於是也就同意了。

  

   卡塔日娜和薇若妮卡一路乘坐火車北上,兩天之後果然帶回來3000多噸的各類肉食和大豆制品。卡琳娜帶人到火車站迎接她們,卡塔日娜興奮地說:

  

   “我們去了一趟布拉格,那地方和我離開時候沒什麼區別,還是一堆殘垣斷壁,不過正像你們說的,農田都復蘇過來了。他們看見我的時候都嚇傻了,我和一個新成立的農商組織廢了一整天口舌才證明自己真的是來做買賣而不是來搶東西殺人的,他們確認這一點後就開始打壓價格,我說我們要等兩個月後才能用等價的土豆交換,於是他們要求按照兩個月之後的價格交易。這車貨物只是第一批,他們有充足的食物可跟我們交換。”

  

   波耶卡說:“按照經理團的價格,一噸土豆加運費要500美元,受火山影響只會持續上漲,因為這場爆發引發的是全球性低溫和日光減少,但是肉制品也同樣會漲價,就看哪個漲幅更多了,也說不定我們是受益的一方。”

  

   薇若妮卡說:“所有東西都在漲價,唯獨人口價格一直下降,像迪莉婭這樣一個年輕健康的女孩現在只能賣8萬美元,前年這個時候好像還能賣到13萬,六年教會戰爭有太多人口被賣出去,這個行業的供求關系已經完全扭轉了。”

  

   迪莉婭說:“我猜你只值兩千,因為你是個沒有生殖能力的小殘廢。”

  

   卡琳娜終於松了口氣,短時間內她為她的軍隊找到了固定的給養來源。不過碧安卡跟她說:

  

   “你猜瓦蓮京娜的50萬大軍是從哪來的?”

  

   “當然是從喀爾巴阡聚落群來的,安娜斯塔西婭說過。”

  

   “曾經是這樣,但我調查發現最初那批士兵沒幾個月就退役了,瓦蓮京娜給他們安排了戰後重建工作。而現在的50萬人都是她起兵之後這一年里降服的獨立教團或民兵武裝,相比於聚落群里的逃難者,這群人的實戰能力強得不是一星半點。”

  

   “換做我也會這樣做。”

  

   “而這50萬人里,大約有一半是捷克人。”

  

   “可以想象,畢竟中歐內陸四國里捷克算是戰況最復雜的,有過參戰經歷的人口比別的三國要多得多。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就在這些捷克士兵里,又有70%是曾經卡塔日娜的部隊。”

  

   卡琳娜算了算:“喔~!也就是說將近18萬人!怪不得卡塔日娜這麼主動地去聯絡物資的事!”

  

   碧安卡說:“我猜她想重新找回老部下們的信任。”

  

   “也許她有私心,但依然為我解決了巨大的問題,我仍然要感謝她。”

  

   於是某天卡琳娜在例會上說:

  

   “感謝你們,卡塔日娜和薇若妮卡,我不知道如何表達我的感激,也沒有什麼可以賞賜給你們的,如果是迪莉婭或者塞布瑞娜,我會為她們侍寢,但是我想你們兩人可能對我的身體沒什麼興趣。”

  

   “我們不要任何賞賜,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唯獨希望你能在戰爭勝利後遵守諾言,把拿坡里交給我們。”

  

   “那地方都是火山灰。”

  

   “沒關系我們自己挖。”

  

   “不能用別的東西代替嗎?比如接受神皇陛下連續12個月的不間斷的侍寢,你們可以把我調教成性愛玩偶,把我衣服脫光然後牽到外面去,讓薇若妮卡把我當馬騎。”

  

   “還是不了,我的陛下,我們仍然想要選擇拿坡里,畢竟把你當馬騎也不是什麼非常有樂趣的事。”

  

   譚妮特說:“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我們必須盡快對邪教控制區發動攻擊,我們拖得越久,他們就越壯大,這場戰爭持續的時間就會更長,無從談起戰後事項。”

  

   碧安卡說:“是時候跟你們分享一下我這幾天的思路了。”

  

   ………………

  

   “我不相信自然靈魂會創建的傀儡政府能在各方面物資上自給自足。他們無疑需要從外界采購大量物資。”

  

   “當然了。”蘿貝塔說,“當時我們跟亞力桑卓搶劫火車的時候,車上就有大量物資是要送到羅馬去的。”

  

   “哪一列火車?亞歐春風的?”

  

   “不管哪一列,經理團的火車也有送到羅馬去的,記得嗎?”

  

   迪莉婭說:“你們說,既然這樣的話,火車隨行人員難道沒注意到城中的古怪宗教氛圍嗎?為什麼之前沒有消息流出?就算控制區是個只進不出的大囚籠,但是總不能把物資運輸者扣下吧?”

  

   碧安卡說:“這正是我最近幾天調查的突破口。凱佩斯迫使馬泰奧再一次聯絡楊小疑,試圖尋找你提到的這個問題的答案。”

  

   卡琳娜說:“真沒想到你們居然還能聯系上她,我希望她順利回家了。”

  

   凱佩斯說:“是的,還算順利,已經回到了她在洋鹽市的家中。她和我們大概講述了自己唯一一次送貨到羅馬城內的經歷,也就是我們西伊斯坦布爾見到她之後,她帶領火車一路向西,先是給瓦蓮京娜卸下一批貨,然後南下進入亞平寧,給塞布瑞娜卸下一批貨,再往南進入控制區,在羅馬城內卸下一批貨,出來之後行駛到波佐利,卸下一批貨到譚妮特的補給船上,最後一批貨物則是各個民兵聯盟訂購的,統一由馬泰奧接手分發。”

  

   “她的價格很便宜而且貨很好。”譚妮特拽拽身上這件印著自己圖騰的袍子說。

  

   凱佩斯繼續說:“只說她在羅馬送貨的經歷,她說當時確實戒備很森嚴,鐵道兩旁由軍事人員把守,別說出站逛逛,就連站台都不能出,主張幫忙卸貨也不讓,對方把貨清點完了就讓她們趕緊走。楊小疑說本來還想在城里兜售一些非預定貨物,也沒得到同意。我問她有沒有注意到奇怪的宗教氛圍,她說她除了士兵之外什麼也沒看見。不過她提到有個軍官問她,說來的路上見沒見到一輛經理團火車,她當然見到了,就是在西伊斯坦布爾綁架卡琳娜後和她撞在一起的那輛,後來被我們搶劫一空,人也殺了。楊小疑當然不會傻到實話實說,只說沒看見。對方又問她說,非訂購貨物里面有沒有什麼特殊貨物,她以為是指藥品,就把各種興奮劑麻醉劑都提供出來,但是對方說要的不是這些,而是比如推進器燃料之類的,她當然沒有。”

  

   卡琳娜恍然大悟:“是我們從經理團火車上發現的偏二甲肼!果然就是他們訂購的!他們給普通人類士兵大量裝備單兵飛行器,所以需要燃料供應!”

  

   塞布瑞娜說:“所以這麼說,自從楊小疑離開之後,他們已經很久沒獲得外界物資供應了,如果有經理團火車經過我的領地的話,我應該能知道才對。”

  

   譚妮特也恍然大悟:“所以這是一種變相的圍困!我們不需要轟炸他們,只要把防线築好,海上航线也封鎖,他們總有一天會把自己消耗殆盡!對不對?”

  

   伊內絲說:“當然不對,如果這位‘自然靈魂神’真的是以繁衍後代為目的,她只需要一年時間就能繁衍出後代,這些後代再過一年就能初步成為戰斗力,到那時候別說50萬人,就是500萬人也無法抵擋她們突破防线。”

  

   卡琳娜說:“伊內絲說得對,我們仍然需要盡快發動攻擊,長期包圍只能是坐以待斃。讓我們繼續聽聽碧安卡的思路。”

  

   “我想的是,我們能不能藏在送貨火車上,然後從內部發起進攻。”

  

   布萊歐娜說:“楊小姐說戒備很森嚴,然後你就得出了這個結論?她不是說連城區都進不去嗎?”

  

   “是的,士兵一個也進不去,但不代表貨物進不去。”

  

   所有人都突然被吸引了興趣,加雅纏達脫口而出:

  

   “特洛伊木馬?”

  

   “對!類似的東西!”

  

   “但是這很難實現!如果我們送給他們一尊巨大的雕像,恐怕放不下多少人,如果我們把士兵藏進貨物里,對方肯定會開箱檢查。何況萬一自然靈魂神親自到車站去驗貨,她很容易聞到人類的氣味。”

  

   “說得太對了!所以我們需要一種密封性極強且難以當場開箱驗貨的貨物包裝!”

  

   聰明的譚妮特聽明白了:“所以你剛才提到了火箭燃料!你要用密封壓力罐!!!”

  

   碧安卡還沒點頭,譚妮特就繼續高呼:“這太荒謬了!!”

  

   “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所以我已經為你們的問題准備好了答案。首先我們用的不是在西伊斯坦布爾看到的那種小型罐,而是24立方米的罐式集裝箱,也就是24000升。這是一種普遍使用的化學品運輸罐,很適合鐵路運輸,而我這幾天對其內部空間進行了詳細的規劃,一個罐里大約能容納150人,包括她們的武器和一些其他用品。所謂其他用品,比如擴音裝置,貼在罐壁上可以聽見外面的聲音,確保出來的時候周圍沒有腳步聲,再比如一台小型增氧裝置和一台電弧切割機,用於從罐里鑽出來,增氧原料已經有了,塞布瑞娜的海上化工廠只用幾天就產出了第一批成果。我不是在開玩笑,我們已經用同規格的廢棄油罐做過試驗了,像迪莉婭這樣的150個女孩從進入罐內到氧氣耗盡能撐大約10小時。”

  

   貝爾納多說:“請允許我打斷,我仍然不理解你們為什麼要把化工廠建在船上,我想這很危險,而且我沒有不同意你們在我的領地里建工廠。”

  

   塞布瑞娜說:“這不關你事,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意,我現在重新控制了半島的大部分面積,我想建在哪就建在哪,也沒必要告訴你我的想法。”

  

   碧安卡繼續說:“是的,請不要打斷我們,參謀長先生。”

  

   伊內絲問:“如果對方想給飛行器灌注燃料怎麼辦?”

  

   “他們不會在站台上就這麼做,而是會先運回化學品倉庫,而且他們多半不會進行灌注,除非他們突然需要使用飛行器。這些燃料對他們來說很寶貴,飛行器也是,所以多半不會像金絲雀一樣用來日常巡邏,我猜絕大多數時間是閒置著的,而且飛行器不是汽車,長期閒置狀態下把燃料加進去存著沒有任何好處,綜上所述我認為他們不會平白無故灌注燃料。同時為了以防萬一,我計劃給每個大罐里放一個30升的小罐,裝的是真正的燃料,接到灌注接口上,當然也會保證密封以免士兵們中毒,這樣一來如果對方想加點燃料,我就讓他們加點。”

  

   加雅纏達還等她繼續說,但碧安卡卻停住了。

  

   “其他的呢?”

  

   “沒了,這就是我們目前為止的成果。”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我承認你很努力,但你的這些努力只能說是建造了木馬,最關鍵的是怎麼把木馬送進去而不產生懷疑!我問你,你打算送多少人進去?”

  

   “一千多人吧,引起城內騷亂足夠了,七個集裝箱罐。”

  

   “你確定對方需要7乘24000升的四氧化二氮和偏二甲肼?他們只用於單兵飛行器,又不是要發射宇宙空間站!更何況,就算用眼睛看不見,他們大概有無數種方式驗證罐里是不是真的燃料,比如最簡單的,過地磅稱一下重。”

  

   “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進行這些驗證,這些信息我們正在想辦法了解,之後即將獲得的情報會影響到整個計劃的可行性,所以所以我說目前為止這個計劃還只是我的一個思路。”

  

   “你從哪獲取這些‘即將獲得的情報’?”

  

   “唯一和他們做過燃料交易的人,經理團!”

  

   ………………

  

   一提到經理團,女孩們的態度瞬間各不相同了,有的認為無所謂,有的則露出憤怒的眼神,還有的甚至表現出恐懼。

  

   薇若妮卡顫抖著說:“不行!他們會殺了我和迪莉婭!”

  

   卡塔日娜摸著她的紅頭發說:“放松點,小女孩,這世界上敢殺你和迪莉婭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布萊歐娜則憤怒地說:“經理團就是一群背信棄義的叛徒!愚蠢而自以為狡詐!”

  

   凱佩斯說:“不用你廢話,我們都知道這一點,但我們不是要和他們合作,而是榨取利用價值。我相信,像是塞布瑞娜、伊內絲、卡塔日娜和譚妮特這樣的獨立教臣無疑是常年和經理團做生意,肯定能夠聯系上他們。”

  

   塞布瑞娜說:“我不止能聯系上他們,還能聯系上他們的上游供貨商。莉歐妮,你去和家族聯絡一下,就說我們要和去過羅馬城送貨的經理團成員進行溝通。”

  

   莉歐妮去溝通了,塞布瑞娜得意地說:“看吧,多簡單的事。”

  

   然而大約15分鍾後,莉歐妮沮喪地回來了:

  

   “我和狄波拉通電話了,她拒絕為我們提供幫助。”

  

   “為什麼!?”

  

   “我們最近這段時間把情報公開得太多了,於是他們也派來了間諜進行情報搜集,不知怎麼居然得知了瓦蓮京娜的導彈被騙走的事。家族認為我們現在進攻邪教控制區是在自尋死路,還有可能刺激對方動用導彈。家族還建議說,讓伊內絲教臣考慮一下動用黏菌生物的力量,因為如果自然靈魂神也是一位黏菌生物,那麼我們完全可以發動一場黏菌生物對黏菌生物的刺殺行動,只要不殺死人類就不算是違反任何條約。何況在絕大多數人眼里,我們是正義的一方。”

  

   伊內絲說:“我要反駁的就是最後一句話。我不認為自己在別人眼里是正義的,我害怕被更強大的力量討伐,到那時候別說我的政權,就連我的生命都在所難保。這就是為什麼我在黑山平復戰亂之後反而封鎖了一切消息。”

  

   莉歐妮說:“事實上你起到了反效果,很長一段時間內外界猜測你把那個國家的人殺光了。你不如趁這個機會為自己正名,讓你的黏菌體士兵去捏爆自然靈魂神的腦袋!”

  

   “首先,艾瑞卡不是什麼黏菌體士兵,她是一名綠燭教臣。其次,如果自然靈魂神是二代體,作為四代體的艾瑞卡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戰勝她的。”

  

   “聽說你們還撫育了兩個五代黏菌體?”

  

   “她們還小,還沒有戰斗能力,而且五代體已經很脆弱了,會被7.62mm北約彈射進心髒,還會被反坦克步槍砸碎顱骨。”

  

   “那麼沒關系,我們不是還有一位黏菌體同伴嗎?神皇陛下的保鏢巴旦木小姐。”

  

   卡琳娜說:“親愛的莉歐妮,我不打算讓我的保鏢參與任何進攻行動,而且據我對她這幾天的淺薄的了解,就算我下強制命令她也不會同意。”

  

   “是的。”巴旦木小姐說,“但是如果那個人吃飽了撐的主動攻過來,我倒是會考慮保護你們。我對她很感興趣,實在想不通到底會是誰,據我所知不可能是黃蕉……就是在美國服役那個。”

  

   卡琳娜聽見她的幾個保鏢在用中文竊竊私語:

  

   “……我記得王沙漣說過二代體不止兩個而是七十多個,他當年放走了好多,但都是反戰分子。”

  

   “誰能保證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能不改變心態呢?何況現在已經沒有黃環束縛她們了……”

  

   塞布瑞娜說:“莉歐妮,你去和家族再說一下,黏菌體的方案行不通,我們無法調動足夠的力量。”

  

   莉歐妮說:“我們為什麼不試圖說服一下這位巴旦木小姐呢,問問她想要什麼,提出一些條件,澄清一些利害關系……”

  

   圍巾小姐說:“不要試圖說服一個智商遠比你高的人,哪怕有一絲可商量的余地,她也會主動和你們談起。”

  

   塞布瑞娜再次催促莉歐妮:“去和家族聯絡吧,這條路行不通就是行不通。”

  

   然後又過了15分鍾,莉歐妮又回來了:

  

   “狄波拉說不會幫助我們,而且也不會讓我們再有機會接觸到經理團的任何一個人。”

  

   卡塔日娜拍桌子說:“該死的!物資怎麼辦!?”

  

   譚妮特說:“既然現在我和你們一伙,我們可以大批量從非洲進口物資,而不用再通過幾千公里的漫長的鐵路交通,這不是問題。你們專注於信息獲取的問題吧。”

  

   加雅纏達說:“聽起來她們沒法獲取了,現在軍火商家族控制著經理團,如果經理團根本就不再派任何人過來,那麼就是物理上的隔絕。你們可以試試打打曾經的訂貨電話或者人口販賣電話,我猜對方肯定拒絕派人過來,說不定接電話的都換成軍火商家族的人了。”

  

   貝爾納多說:“物理隔絕,這個詞很貼切,我們想打探情報,但我們根本就無法接觸到他們!除非你們有黑客能黑進誰的電腦之類的,但是我猜你們這群從小學就輟學打仗的女孩們連Excel都不會用。哈哈,物理隔絕,你們總不能打過去吧?”

  

   卡琳娜突然站起來,唯一的拳頭拄著桌子,身邊的迪莉婭和塞布瑞娜仰頭看著她,不知她要說什麼,她用右眼和戴著黑眼罩的左眼環視眾人:

  

   “我們,打過去!!!”

  

   “天哪!”布萊歐娜倒吸一口冷氣。

  

   “哈哈哈哈!”卡塔日娜興奮地笑起來。

  

   碧安卡也說:“我只想確認一下我的思路的可行性,而不是說和經理團獲得接觸就一定能推進計劃……”

  

   波耶卡卻說:“但是如果我們連接觸都接觸不到,那麼可能性不就為零了嗎?”

  

   塞布瑞娜似乎一點也不反對向家族發動攻擊,而且很快就擬出一系列進攻計劃:

  

   “我們可以從兩條路线進攻,分別是陸路和海路。一方面你們可以再次回到西伊斯坦布爾,而這一次突破防线,進入亞洲,從陸上進行攻擊。另一方面可以動用海軍開到地中海東岸,從海上進行轟炸或者登陸行動,塞浦路斯有個據點黑燭管理著一個不小的港口,我們可以把船停過去補給。”

  

   “是的!”譚妮特說,“我可以把我的航母也開過去轟炸他們!”

  

   貝爾納多說:“首先你們的陸上行軍幾乎毫無可行性,你們想要碰到以色列的話必須穿過大半個土耳其和整個敘利亞,這可能比你們之後的戰爭難度大得多。其次說到海上,我想對譚妮特說,我為什麼要動用我的船參加你們的戰爭?”

  

   譚妮特眉毛一豎:“我們的戰爭!?我以為你是和我們一伙的!而且什麼叫你的船?你在說什麼!?”

  

   “我當然是在說加里波第號。”

  

   “那是我的船!不是你的!!!”

  

   “是你從我手里搶走的,現在我只是收回來而已。”

  

   “我為了維護她費了多大心血!!!”

  

   “這就是你第一次把她擊沉的時候我的想法。”

  

   卡琳娜說:“我知道參謀長先生說得很對,但我仍然同意塞布瑞娜的觀點。我最近一直在思考戰爭結束之後的事,越來越認識到半個月前的自己是多麼天真。我確實會在關於領土的事宜上和達倫·阿什利先生進行談判,為在座的各位爭取利益,而在此之前我們必須有談判的籌碼。金絲雀城被全世界視為毒瘤但仍然保持自己的利益,是因為金絲校長威脅著全世界,她的籌碼太多了,而我們和其他軍事強國相比依然很脆弱,必須要體現自己的實力以贏得未來談判的話語權!”

  

   卡塔日娜說:“能聽到你這麼說,我知道我選擇幫助你是最正確的決定。只要你能這麼想,哪怕我在之後的戰斗中死去,沒能享受到統治拿坡里的快樂,我也知道我是為了一個偉大的理想而犧牲的。”

  

   貝爾納多說:“所以你們並不是只針對阿派爾家族,而是想要向東擴張?”

  

   迪莉婭熱血沸騰地說:“我早就想這麼干了!”

  

   迪莉婭之前還在心里抱怨譚妮特和加雅纏達是好戰分子,但是當她發現卡琳娜主動提出擴大影響區域的時候,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是好戰分子,就連事不關己的伊內絲也發言贊同。

  

   卡琳娜說:“卡塔日娜,你是最幸運的,如今瓦蓮京娜不在,你可以重新率領本屬於你的那支部隊——只要你不憎恨她們背叛了你的話。你和你的18萬部隊將是本次東征的陸軍主力,除此之外波耶卡帶領3萬人,塞布瑞娜帶領2萬人,薇若妮卡帶領她的4000人,迪莉婭、碧安卡和我將跟隨塞布瑞娜的部隊,蘿貝塔、凱佩斯和布萊歐娜則駐守在半島,我們要留下大部分兵力,以免遭受德國和法國的進攻。至於海上,我希望加雅纏達和譚妮特能全力配合地面部隊,重點是配合,你們可以有主見,但是最好行動力別那麼強,隨時和我保持聯系。”

  

   譚妮特說:“你對我強硬一點沒關系,但是你要幫我要回我的船!”

  

   “為什麼需要我幫你索要?你還沒色誘他成功嗎?”

  

   “算是成功了,但他是個公私很分明的人!”

  

   卡琳娜說:“參謀長先生,盡管我知道這沒什麼道理,但我依然希望你能把這艘強大的航母借給我們,我將在戰爭結束之後還給你。”

  

   “瑟米西沃安神皇卡琳娜三世,我非常樂意為你效勞。”

  

   譚妮特大叫:“憑什麼他如此爽快地答應了你!?他不是說絕不會讓自己的船參加我們的戰爭嗎?我不能理解!男人真是一種內心世界神秘莫測的生物!”

  

   ………………

  

   …………

  

   ……

  

   [newpage]修好了瓦蓮京娜炸壞的那截鐵路,東西鐵路再次貫穿,大批士兵當夜即刻向東調動,依次出發的火車繁忙得像早高峰時的地鐵一樣,當然出發之前就已經和沿途各個組織打好招呼,避免不必要的麻煩。2000多公里說快也快,第一批到達的士兵們雷厲風行地安營扎寨,建立起基地,他們把基地安在了伊斯坦布爾西郊的錫利夫里附近。

  

   西伊斯坦布爾和她們走的時候相比沒什麼變化,但是女孩們都很高興能暫時遠離令人抑郁的火山灰了。這里依然是一副擁擠而混亂無序的景象,鐵路兩旁是一望無際的帳篷,路邊堆著被凍成冰棍的屍體,之前擊敗波耶卡時燒的那片森林依舊焦黑著。

  

   波耶卡說:“真高興我又回來了,我要去找塞萊內。”

  

   “我們都要去找她說句話。”迪莉婭說。

  

   塞萊內是波耶卡最好的朋友,是之前迪莉婭帶隊逃難到這里時第一個提供幫助的人,但是之後她看到迪莉婭和經理團產生的矛盾,認為迪莉婭是災害的源頭,在布萊歐娜的教唆下攜手波耶卡發動夜襲,最終因基地起火而失敗,作為投降條件,波耶卡帶領部隊加入直屬教會軍。

  

   “你好像又胖了點?”迪莉婭對塞萊內說。

  

   “安穩的生活會促進脂肪的堆積,不像你們,你們看起來比之前又瘦了許多,波耶卡也是!”

  

   凱佩斯說:“但是波耶卡可以和你聊聊我們這段時間的經歷,她不會後悔加入我們的。”

  

   “她當然不會後悔,她現在是神皇陛下的白燭教臣,帶領直屬教會軍東征西戰,這段時間我聽到了很多關於你們的事跡。”

  

   卡琳娜帶著迪莉婭和塞布瑞娜來找她的兩位朋友,兩個人已經在一間小餐廳里准備好早餐等她們了。

  

   “伊維特,克拉芙蒂亞,我把塞布瑞娜帶來了!”

  

   伊維特是個開朗而健康的女孩,穿著打滿補丁的長袍,紅潤的臉頰笑著,而克拉芙蒂亞則矮小而病怏怏的,就算在室內也常年戴著兜帽,使人看不清自己的臉。她們是卡琳娜的好朋友,也是二世神皇當年的隨行教臣。

  

   “塞布瑞娜!天哪你也長大了!”伊維特捏著她的臉說。

  

   “是啊,我們可能有四年或者五年沒見了吧?但是克拉芙蒂亞一點也沒變。”

  

   卡琳娜說:“曾經我們都只是圍著我媽媽跑來跑去的小女孩,現在我們都不是小女孩了,已經都長大了。”

  

   克拉芙蒂亞從長袍下面伸出干瘦的手指,摸著卡琳娜的手肘和眼罩:

  

   “上次我們看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完整的,短短這麼一段時間你就把自己弄殘疾了。”

  

   “這沒什麼,等我回到金絲雀城就能治愈如初。我想讓你們見幾位我在戰爭中遇到的據點教臣,當然有些根本不需要我介紹。迪莉婭,把她們叫過來。”

  

   首先過來的是加雅纏達,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都歡快地跑過去和她抱在一起。

  

   “加雅纏達姐姐!真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你!”

  

   “你們都長大了,而我則開始變老了,看我已經開始有了白頭發。”

  

   卡琳娜說:“加雅纏達和我一起到這里來商議計劃,她的艦隊正在從塔蘭托趕來。”

  

   接下來伊內絲和卡塔日娜也進來了,卡琳娜為她們互相介紹。

  

   克拉芙蒂亞說:“卡塔日娜黑燭幫助過我們,神皇陛下失蹤之後的第一年,我們無依無靠,只能去依靠她。”

  

   而最後走進來的人讓她們有些緊張,伊維特稍微收斂了笑容,紅暈也褪去一些,克拉芙蒂亞則把兜帽向下拽拽。

  

   “我們又見面了,哈哈哈,你們看起來氣色不錯?伊維特長高了不少,克拉芙蒂亞還是又矮又小的,但也能看出成長的跡象,你們都在健康成長著,不像我,有著魔頭金絲一樣的令人煩惱的體質,使別人羨慕而使自己厭惡,沒錯,就是我,永不衰老的譚妮特,再過30年我依然是這幅外表——只要我還沒死的話。”

  

   伊維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真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譚妮特大人。”

  

   “是啊,自從卡琳娜二世失蹤之後已經六年沒見了,當然你們現在應該知道她不是失蹤而是逃走了,我保護了她,從你們手里。”

  

   克拉芙蒂亞說:“我們當時太年幼了,被刻板的教義洗腦過深而失去理智,這些年我們想明白了,也開始後悔了,我們不能一味地遵循所謂的信仰……”

  

   “別解釋了!”譚妮特厲聲說。

  

   兩個女孩嚇了一跳,躲到加雅纏達身後。但譚妮特壓低聲調繼續說:

  

   “我說別解釋了,是因為我開始認為你們是對的。客觀來說卡琳娜二世其實還是很該死的,我最近一直在後悔救了她。最初我還會避免和小卡琳娜說起這個話題,畢竟那是她母親,但是現在我也絲毫沒有避諱了,尤其是瓦蓮京娜被抓走之後。那件事你們知道嗎?”

  

   “我們還不知道。瓦蓮京娜被誰抓走了?”

  

   於是女孩們簡單交換了情報。

  

   伊維特驚呼:“女神護佑!這的真是二世神皇陛下做的事!?我不能相信!”

  

   塞布瑞娜說:“現在看來她不僅信仰了邪教,還被邪教蠱惑了,甚至還為她們效力!”

  

   加雅纏達也說:“就算我曾經很喜歡卡琳娜二世,但作為一名宗教領袖卻被別的邪教蠱惑走,徹底背叛宗教改變信仰,現在又反過來和曾經的部下作對,我實在沒法原諒她。我們決心向她所在的宗教發起戰爭!”

  

   “可是照你們說的,她所在的邪教控制區在羅馬,你們跑到東面干什麼?”

  

   “我們有個很重要的計劃,要和經理團進行溝通,但是阿派爾家族企圖阻止我們,進而從物理上進行隔絕,阻斷了經理團進入戰區的道路。”

  

   克拉芙蒂亞說:“這不能持久,畢竟我們整個西伊斯坦布爾都要靠經理團運來的物資活著,阿派爾家族難道想餓死五千萬人?”

  

   塞布瑞娜說:“以我對他們的了解,並不是沒有可能。”

  

   伊維特說:“確實這幾天很多小規模獨立教臣都說無法和經理團取得聯系了,也不知道去哪訂貨。”

  

   卡琳娜環視屋里的人:“這就是現狀,如果我們不能突破這座橋梁,越過這條狹窄的海峽,你們可能幾天之後就會餓死!說實話我一直不知道這條海峽有什麼難以突破的,難道對岸的幾台近防炮就能攔住5000萬人!?”

  

   “我們沒有武器……”

  

   “如果你們是50個人,當我什麼都沒說!但是這里聚集著相當於一個大國的人口!你們有什麼造不出來?你們有什麼辦不到!?”

  

   克拉芙蒂亞說:“你也不是第一次來到這里了,你該知道這里有多亂,每天都在發生戰斗,每個團體都只顧及自己的利益,我們光是管理自己的民眾就精疲力竭了,畢竟我們沒有經驗,根本不是據點教臣。”

  

   卡琳娜一聽到這種事就很煩躁,她不能理解這些人有什麼可打來打去的。

  

   “卡塔日娜,薇若妮卡,我們休息一晚,明天一早開始行動。”

  

   “好的。”

  

   伊維特驚訝地問:“你說的行動,該不會是……”

  

   “沒錯,我要過橋!”

  

   “不不不不!如果你只想和經理團說上話,你有無數種其他方法,比如像我們一樣派間諜過去,而用不著派軍隊!最近亞洲之盾好不容易不向我們發射火箭彈了,你不能主動惹他們!”

  

   譚妮特說:“別阻攔她,這對我們所有人都有好處!”

  

   “土耳其人會怎麼報復我們!而且你們只有20多萬人,會陷在廣袤的土耳其土地上,根本沒機會靠近以色列!”

  

   “20萬人當然不多,但是5000萬個飢餓的人就不一樣了。我只是打開一扇門,門被打開後,不用我多說,只有傻子才會繼續待在擁擠而沒有食物的地方。你說土耳其很廣袤?沒錯!也正因為它很廣袤,所以他們沒法設置第二道門!一旦海峽東岸被我們控制了,接下來的山口、公路的關卡都不足為懼,完全可以繞過去或者多攢幾個人衝過去!”

  

   伊維特眯起眼睛:“你們在刻意擴大影響力。”

  

   “否則的話戰爭之後我們什麼都沒有。”卡塔日娜說。

  

   ………………

  

   …………

  

   ……

  

   [newpage]凌晨時分,直屬教會軍的80輛DANA自行火炮和20多輛索爾塔姆ATMOS2000卡車榴彈炮部署完畢,同時向東岸發起不間斷的轟炸!與此同時幾個迫擊炮營向東岸進行開火,還有就是數以百計的107mm火箭炮皮卡。震耳欲聾經久不息的炮聲吵醒了海峽西岸的所有人,當然也包括海峽東岸的,一部分炮彈被橋頭西側的“海天頂”近防系統攔截下來,爆炸的火焰在水面上連成一片,但是火力過於密集,已經達到防御系統的飽和極限,終於有些砸進城里,或者擊中防御系統的雷達,隨著防御系統被削弱,越來越多的彈藥被傾瀉到東岸。最後對方被迫動用導彈攔截,但是相比於81mm迫擊炮彈、107mm火箭彈、152mm或155mm高爆榴彈而言,動輒上百萬美元的愛國者飛彈實在是打不起,而且不是價格問題,這條防线上的儲彈量也明顯沒那麼多。用望遠鏡可以看到,很多平民都開始向更東的區域逃跑,但難免有死傷者,而且短時間內也跑不出火力覆蓋范圍,畢竟DANA自行火炮射程大於20公里,而ATMOS2000甚至更遠。

  

   迪莉婭眼睜睜地看著,在逐漸升起的朝陽下,一台裝在陸地上的“海天頂”近防炮不偏不倚地被火箭彈擊中,刹那間炮管橫飛,蒼白色的火花四濺。

  

   “這座橋頭的防御武器已經被炸毀了!”

  

   一列火車以180公里的時速猛衝上鐵路橋,一眨眼的功夫就衝過了1公里寬的水面,薇若妮卡親自帶領先鋒部隊發起進攻!這列火車剛一過去就立刻成為了吸引火力的對象,守軍用各種武器向車廂射擊,但是車窗里的女孩們也進行還擊,火力非常密集。火車衝過橋頭之後突然急刹車,發出刺耳的聲音,刺耳的聲音剛停下,幾千名女孩如潮水般涌出車廂,充斥在鐵路兩側,迅速尋找掩體,而一部分女孩仍然留在車廂里負責火力掩護,使敵軍不敢露頭攻擊她們。先下車的女孩們找好掩體,反過來掩護車上的,不出15分鍾,所有女孩們就都分散在鐵路兩側了。當然這里所說的“所有”是指活著的,還有很多被擊中的倒在車廂里,其中一節車廂被陶式導彈擊中了,此時正在燃起熊熊烈火,20多具屍體被火焰舔舐著,戰場上彌漫著奇異的烤肉香氣。薇若妮卡指揮部隊以班為單位進駐民房,相互呼應,和守軍展開巷戰,同時摧毀更多近防炮,盡快清理出一片安全的海岸,畢竟敵軍隨時有炸橋的可能性。

  

   下一步,四百多只登陸艇從西岸出發駛向東岸,選擇防守薄弱點進行登陸,所謂“登陸艇”其實只有很小一部分是軍用快艇,大部分都是五花八門的民用船只,包括加裝馬達的橡皮筏,承載人數從10人到30人不等,朝霞在水面上灑下粼粼紅光,400多只登陸艇向東挺進,煞是壯觀。薇若妮卡的先頭部隊不可能清空所有在岸邊的守軍部隊,守軍開始向海上射擊,發射迫擊炮,船上的女孩們也開始還擊。大部分迫擊炮彈都落進水里,但也有幾艘不幸的船只被擊中,在一片火光中化為廢鐵,帶著年輕的生命沉到冰冷的海底深處。大部分船只則順利到達東岸,東岸很少有沙灘,但有不少快艇碼頭,為登陸增加了不少便利,登陸成功的士兵們立刻加入到戰斗中,和守軍針鋒相對。

  

   越來越多的士兵們越過海峽登上東岸,也有趁亂從其他幾座大橋跑過去的,卡塔日娜的部隊則重點突破海底隧道,沒遇到多少守軍,全线守軍都被薇若妮卡的部隊吸引走了注意力,集中到防线中段,南北段一時間幾乎無人,他們沒能想象到這是一場何等規模的進攻。薇若妮卡的進攻開始一小時後,裝甲部隊已經盡數登陸東岸了,包括卡塔日娜的T72坦克、塞布瑞娜的輕型坦克和各式裝甲火炮車。裝甲部隊從隧道暗度陳倉,大批步兵還是通過多次往返的登陸艇進行跨海登陸,以免對方在大橋下或者隧道頂部暗藏炸彈。進攻開始兩小時後,已經有大約6萬人被輸送到東岸,這個數字還在持續增加。另有一支意想不到的援軍也加入戰斗,從最北端的亞武茲蘇丹塞利姆大橋步行跨海,是克拉芙蒂亞的民兵部隊,登陸之後迅速占領大片的北部山區,突襲了幾個雷達站,俘虜了不少沒來得及逃走的士兵。

  

   進攻開始大約四個小時後,臨近正午,薇若妮卡聯系說,她們終於占領了一座作為臨時指揮所的清真寺,抓獲了幾名軍官,包括一個旅長。軍官被抓獲後,防线上的各個火力點紛紛停火,橋頭和隧道基本就算是被控制住了,卡琳娜帶著迪莉婭坐小炮艇登上東岸,宣告歷時五小時的跨海登陸戰役結束。

  

   卡琳娜和迪莉婭這一次沒有直接參與到戰斗中去,僅僅是在西岸負責宏觀調遣,但是當她們到達東岸後,可以領略到戰爭的慘狀,原本整整齊齊的街道被炸得千瘡百孔,滿街都是被燒毀的民用汽車,偶爾也有坦克,武器被丟棄得到處都是,五步之內必然會踩到子彈殼。屍體還沒有被清走,被擊中的士兵們橫七豎八地倒在牆角的掩體旁邊,幾乎每個路口都有,而且看起來明顯進攻方居多,從南到北有大約3000名進攻方士兵死在了跨海登陸戰役中,裝甲部隊則是守軍損失更加慘重,粗略盤點,戰线上有20多輛M60巴頓坦克被徹底擊毀,還有30輛則是受輕傷被繳獲了,相比之下進攻方只損失了8輛T72坦克和5輛ASCOD烏蘭戰車,其余大部分車輛則是完好無損或者只受到可修復的損害。

  

   在瑟米西沃安教會軍的強大攻勢下,守軍被迫向東撤退30公里,疏散了大約900萬平民,但仍有400萬沒能及時撤離,這非常好,這使守軍不能無所顧忌地反過頭來進行轟炸。卡琳娜下令不准傷害平民,尊重對方信仰,保護街道設施和建築,就連野貓野狗都不准傷害。守軍向東撤退30公里,幾乎把整個城市都讓了出來,卡琳娜讓部隊進駐到城市中,一方面防守軍的反撲,另一方面也是防止來自西岸的逃難者突然大批涌入城市,防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她們兩人帶領數百萬逃難者從最北端的大橋跨越海峽,登陸東岸,大橋上人頭攢動,背著帳篷遷徙的隊伍密密麻麻,就像尋找草原的角馬一樣,登陸過來的人群先在北部山區安營扎寨,砍柴伐木。她們兩人的行動是自發的,沒和卡琳娜進行任何商議,雖然也參加了跨海戰役,打擊了一部分守軍,分散了直屬教會軍的壓力,但總體而言更像是趁亂打劫,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的人輸送過來了。

  

   在二百多公里開外的愛琴海上也發生了另一場戰爭,當然就更不是迪莉婭能親眼目睹的了,聽說也是一場激烈的戰爭,譚妮特和加雅纏達的艦隊企圖進入達達尼爾海峽,但卻遭遇了“阿納杜魯”號航母編隊。盡管教會海軍有兩艘航母,但阿納杜魯號卻裝備了三架F-35B戰斗機,護航艦艇也比她們東拼西湊的海軍強大得多,要不是譚妮特之前向貝爾納多借來了一艘地平线級防空驅逐艦,她們的寶貝古董艦隊恐怕已經下海喂鯊魚了。最後海上戰斗沒有任何進展,雙方各消耗了數千萬美元的燃油彈藥之後停火回港,教會海軍暫時停靠在希臘的一座島上,愛琴海中央星羅棋布的島嶼上有不少瑟米西沃安信徒建立的據點,港口也非常多。

  

   當天晚上土耳其總統痛心疾首地譴責了這種行為,聲稱對卡琳娜三世失望透頂,認識到了她和她的瑟米西沃安教會從始至終就沒有將和平視為目標,並下決心勢必奪回淪陷的首都。

  

   就如卡琳娜所預想的,她打開了一扇門,不再有另一扇門可以擋住飢餓的逃難者們。繼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之後,塞萊內也把自己下轄的人民帶過了橋,而且毫不客氣地進入城市,盡管卡琳娜不高興,但波耶卡把她迎了進來,卡琳娜生怕自己開口阻止會被波耶卡頂撞,萬一被頂撞的話又破壞關系又沒面子,所以干脆默許了。看到塞萊內進城,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也要帶人進城,嫌棄山區又冷又沒有電,還旁敲側擊地提到之前給直屬教會軍提供食物的事,卡琳娜最終被迫允許了,但一再強調不要傷害這里的原住民。

  

   魔盒一旦打開,卡琳娜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能力關上。越來越多的逃難者涌向東岸,而且向更東的地區遷徙,守軍在大路上設立關卡,他們就從荒山野嶺繞過去,一旦跨過寬闊的海峽,就不再有任何物理障礙能阻止他們向東滲透。卡琳娜呼吁他們不要擾亂民眾秩序,也當然是對牛彈琴,向更東遷徙的逃難者們,首先不在卡琳娜眼皮底下,其次大部分根本不信瑟米西沃安教,第三相比於過去幾年間的生活,這些居民區里的食物儲備可謂是極大豐富!所以一切很快就亂套了,逃難者們像蝗蟲一樣席卷了一個接一個城鎮村落。這些逃難者們有槍,甚至敢和守軍進行正面交鋒,守軍短時間內難以招架,前线的抵抗只是為後方民眾撤離爭取時間,三天時間連撤120公里,照這速度一星期後連安卡拉也會淪陷。

  

   迪莉婭說:“這個國家本身只有不到一億人口,經受不起突然出現的5000萬人在境內亂竄。”

  

   塞布瑞娜則說:“那是他們的事情,我們用不著負責。”

  

   碧安卡說:“塞布瑞娜,我聽說你在為其中一些組織提供武器,包括你的化工廠剛剛研制出來的含氯火箭彈,你在幫助他們嗎?”

  

   “當然了,別忘了我們的目的,我們要一路打到耶路撒冷去,但是只靠著直屬教會軍的這20多萬人不太可能,所以必須要讓這群有槍的餓漢為我們開路,他們向東或者向南每擴張一公里,我們之後的行軍就能安全半分。”

  

   波耶卡說:“我猜按照神皇陛下的性格,不會喜歡你這樣的策略。”

  

   卡琳娜卻說:“不,我感到無所謂。”

  

   “我的陛下,你最近好像變了。”

  

   卡塔日娜說:“她始終是這樣,只是你們對她有所誤解,你們認為神皇陛下是什麼人?正義的伙伴?她是一名真正的領導者,真正的領導者會以自己的組織和部下的利益優先。何況在我看來她已經夠仁慈的了,她甚至沒殺死或者販賣這群土耳其人,我要是土耳其人的話一定會對她感激不盡,甚至想要加入瑟米西沃安。”

  

   卡琳娜沒說什麼,事情的發展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這群人最初是真正的逃難者,向東遷徙想要逃離戰區,進入和平的亞洲國家開始一段安穩的生活,然而現在他們終於進來了,卻沒有開始任何安穩的生活,他們早已不是“逃難者”了,聚落生活的長期折磨和對死亡的恐懼使他們成為了侵略者,曾經渴求和平生活的心態已被替換成了無底的占有欲。

  

   更何況,現在還有人組織他們。

  

   視頻通話中的克拉芙蒂亞喜悅地揮舞著長袍袖子:“我們的進展非常順利,預計後天就能開始對首都安卡拉發動總攻。我們這幾天的戰斗很艱苦,和守軍的人員損耗比可能將近1:6,畢竟他們有很多現代化裝備,昨天晚上他們用F16向我們空投白磷彈,我們只有單兵防空導彈,打不中對方的飛機,有一枚白磷彈燒著了伊維特的帳篷,好在她只是長袍被燒焦了一點,那上面又多了幾個帶著糊味的補丁。但守軍也有弱點,那就是他們的平民,來不及撤離的平民使守軍的行動畏首畏尾,不敢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而我們用塞布瑞娜提供的化學武器可以對守軍造成有效殺傷,俘虜的平民也可以當成人質向守軍談判。帶隊的教臣不止我一個人找到了六年前戰爭剛開始時的感覺。”

  

   卡琳娜沒有請求或者命令她們進行任何行動,但她們就擅自向東南擴張,而且打出總教會的黑底白燭旗。盡管她們是卡琳娜最好的朋友,但卡琳娜左右為難,不敢阻止她們,不敢公開聲明她們的行為和總教會無關,卻也不敢試圖命令她們,因為無論哪一項行為都會把她們惹不高興,說不定會反過來攻擊直屬教會軍,何況卡琳娜的部下們有一大半都在心里或用行動支持她們的行為,自己這個“三世神皇”擅自耍威嚴或者翻臉的話,說不定哪天就會被這群瘋子教臣扔進鍋里垮燉!碧安卡也是這麼勸她的,讓她先不要輕舉妄動,看看形勢再做決定。

  

   另一方面,幾架飛機把譚妮特和加雅纏達接回到她們的航母上,她們一旦回到艦隊,卡琳娜知道自己對她們的艦隊就不再有約束力,她們也像克拉芙蒂亞一樣匯報自己的“行動內容”,盡管卡琳娜根本就沒對她們下令進行任何行動。艦隊放棄攻擊意義不大的達達尼爾海峽,轉而停靠在塞浦路斯的一個港口,那里有一名勢力不大的黑燭教臣接應艦隊,她們進行補給,然後終於實現了狂轟亂炸的夢想。她們向南部大城市阿達納瘋狂傾瀉中遠程火箭彈,迫使該城疏散兩百萬人口,譚妮特從撒丁島和突尼斯老家組織起一支人數眾多的登陸部隊,從南向北試圖打通一條通道。

  

   既然“亞洲之盾”被打破,承諾給守軍的土地也就不復存在,內亂再次蠢蠢而動,邊境實力趁虛而入,短短一周內,庫爾德民主黨開始蠶食東南部大片領土,而“亞洲之盾”的主要組成部分,庫爾德工人黨,也開始避免和教會勢力對抗,舉著槍支向中部撤退,給原本平靜的地區帶去混亂,政府軍企圖阻止他們撤退,他們就和政府發生衝突。卡琳娜雖然沒親眼見過六年前戰爭剛開始時的場面,但是此時她卻看得清清楚楚,她現在完全可以理解一個國家是如何在短時間從平穩的社會變為炮火連天的戰區。

  

   “碧安卡,迪莉婭,這到底算怎麼回事?我已經十天沒下任何命令了,但是戰火卻在以我的名義持續蔓延,我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一名侵略者。我不想成為侵略者,我想控制局面,但是我連下令停火都不敢!”

  

   塞布瑞娜卻說:“這很正常,這就是你媽媽當年所背負的東西。”

  

   “親愛的塞布瑞娜,我能不能用侍寢的方式請求你,請求你不要再向前线輸送化學武器。”

  

   “你在說什麼胡話?我們的通道快要打通了!你不用下任何命令,這沒關系,你只需要制定宏觀戰略,然後由我們執行。”

  

   薇若妮卡也說:“我的部隊一直在向東南挺進,與此同時據說譚妮特大人的登陸部隊也在占領阿達納了,照這樣的速度,我們再過三天就能把這個國家南北鑿通,徹底控制歐洲E90公路的土耳其段!伊維特大人和克拉芙蒂亞大人的民兵部隊人數眾多,占領了公路兩側所有大大小小城鎮,一切都是為了確保我們南下的道路安全而暢通無阻。”

  

   卡琳娜說:“網上是不是有很多人罵我?我都不敢上網看。”

  

   塞布瑞娜看了看:“是的,但仍不及罵魔頭金絲的人的零頭。金絲雀城建城這麼多年了,魔頭金絲的每篇推文下面還是會有五位數的罵聲。”

  

   “你真會安慰人,親愛的塞布瑞娜。”

  

   迪莉婭說:“也有人在罵我!嘿!看來我也很出名!”

  

   “哈哈哈……”

  

   卡琳娜無力地笑笑,稍微有點理解為什麼自己媽媽會放棄信仰轉而去信別的宗教了。

  

   這可能是教會戰爭開始以來被卷入戰爭的人口最多的國家了,但復雜的黨派勢力和民族武裝使其領土淪陷得更加迅速,政府很快宣布進入全面戰爭狀態,向各衝突前线輸送兵力,然而多個戰线都被拉得很長,兵力嚴重不夠,教會勢力又是不要命的打法,根本招架不住。果然就如薇若妮卡所說,三天後她所指揮的先鋒部隊終於攻占了最後一處關卡,和譚妮特的登陸部隊成功會師。

  

   薇若妮卡高興地和卡琳娜說:

  

   “尊敬的神皇陛下,E90公路已經被我們掌握了,沿路都有伊維特大人的民兵把守,你甚至可以到馬路中間去跳舞而不用擔心有人放暗搶。”

  

   “謝謝,親愛的薇若妮卡。”

  

   卡琳娜還沒跳舞,卡塔日娜和塞布瑞娜已經指揮著她們的坦克在公路上橫行了,二十萬大軍迅速南下,風風火火地拔營而起,只給卡琳娜留下三萬多人,也就是波耶卡的那支部隊,卡琳娜和這支部隊待在仍有400萬人未撤離的伊斯坦布爾大都市里,整天提心吊膽害怕會從這群人里誕生出武裝力量,盡管明知他們沒有武器購買渠道但仍然害怕,最後干脆和大部隊一起南下去了,把這里交給作風溫和的塞萊內管理。塞萊內並不算是聽令於直屬教會軍,但她很高興自己下轄突然多出來400萬人,在她看來,只要證明自己有能力管理上百萬人口,就能和克拉芙蒂亞之流的“超級獨立教臣”平起平坐。

  

   迪莉婭可以看到卡琳娜的焦慮,但這一次沒聽到她的任何抱怨,畢竟這次是她自己挑起來的,是她自己說要向東擴張影響力,只是現在擴張得有些失控,各路教臣在新戰場上也徹底放飛自我,根本不再服從卡琳娜的一個字。卡琳娜很孤單,迪莉婭和碧安卡想安慰她但沒有渠道,迪莉婭主動提出為她侍寢,她也同意了,但享受得心不在焉,恍惚之間還問迪莉婭說蘿貝塔在哪。

  

   “你命令蘿貝塔在半島待命,根本就沒跟我們到東面來。”

  

   “哦哦,是的,我忘記了。”

  

   “如果你覺得和我們難以談心,不如和你從金絲雀城帶來的隨從們談談,我是說圍巾小姐她們。我猜他們有可能會諷刺你,但也會告訴你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不,他們不會告訴我,我在這場戰爭中受的最嚴重的傷反而是他們造成的,我猜他們其實是想找個機會暗殺我,我甚至不知道他們是誰!我不覺得和你們談心很難,你們現在大概是我留在這片戰場上的唯一的精神依靠了,迪莉婭,尤其是你。很抱歉我又把你和蘿貝塔分開了,我可能有點私心……”

  

   “沒事的,一切都會很快過去,你只是太累了。”

  

   與她們的心理狀況截然相反的,碧安卡的安穩生活仿佛提前到來了。她不再親自帶兵,每天都和卡琳娜的隨從們待在一起,尤其是她所愛慕的男孩小棉花先生,她現在只是和大部隊一起移動,時不時看看地圖,出出主意,僅此而已。某天就在大部隊沿著E90公路南下的時候,女孩們坐在一輛繳獲來的kirpi“刺蝟”防雷裝甲車里,碧安卡突然對眾人宣布:

  

   “我懷孕了。”

  

   “你確定!?”迪莉婭驚訝地說。

  

   “盡管現在看不出來,而且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但是眼罩先生已經為我診斷過了,我懷上了小棉花先生的孩子,是個男孩。”

  

   波耶卡說:“哈哈哈,我和凱佩斯之前還討論過那位小先生是否已經發育出了性能力,現在看來結論已經出現了。總之,祝賀你!”

  

   卡琳娜也說:“祝賀你!雖然我實在不怎麼了解他們的身份和品德,但至少他們來自金絲雀城,你和他們在一起會生活得安穩而幸福。”

  

   碧安卡說:“戰爭還沒結束,別說得那麼美好,說不定哪天我就被子彈打死了。”

  

   迪莉婭說:“你的小男朋友一定會瞬間救活你。”

  

   這是一段對卡琳娜來說無聊的旅程,唯一讓她眼前一亮的就是碧安卡懷孕的事,然而她卻知道,這段路對前些天的開路者們來說可一點也不無聊,沿途隨處可見凍成冰棍的屍體,還有裝甲車的殘骸。安卡拉到最後也沒打下來,所以這條通道把安卡拉繞了過去,當卡琳娜的車隊靠近這座城市的時候,塞布瑞娜安排了重重防守,恨不得用人肉組成一道帶有緩衝功能的長城。

  

   部隊一路從北向南挺進,順利到達阿達納,在這里見到了闊別一周多的譚妮特和加雅纏達,卡琳娜在這里休息了幾天,等待徒步行走的非機動部隊趕上,等到部隊趕上之後,一並東行並繼續南下,終於從一座名為“雷伊漢勒”的大城鎮離開國境,留下一片毫無意義的混亂。

  

   ………………

  

   …………

  

   ……

  

   [newpage]離開一個國家邊境,當然就會進入另一個國家,然而這次薇若妮卡的先鋒部隊沒有遭遇任何抵抗,這里的政府軍友善而戒備,一名高級軍事代表和卡琳娜進行談判,允許直屬教會軍在15天以內穿越國境,甚至還安排好了路程和行程節點,15天之後如果有一名士兵沒離開領土,政府軍就會發起攻擊,而且在這15天內政府軍也保留隨時進行自衛反擊的權力,以免這支20多萬人的過境軍隊不按規定路线移動。

  

   於是按照政府軍的指引,教會軍從邊境线向東行軍50公里,結束第一天的行程,傍晚時分到達了第一個節點,進駐繁華的歷史名城阿勒頗。

  

   ………………

  

   “哈哈哈哈!你們真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啊!我第一次見用集裝箱卡車運輸糧食彈藥的。”

  

   “卡車是我們從土耳其找到的,在此之前我們主要走鐵路,士兵身上需要背著至少50斤的行禮,不止是男人,也有像我這樣甚至比我還瘦小的女孩。話說回來,很意外能在這里見到您。”

  

   卡琳娜在這里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楊詼居然在這里迎接她們!他也不像是特地來這里等候卡琳娜,他在這座城市里甚至有座豪宅!

  

   女孩們從刺蝟裝甲車里走下來的時候,他正在很不禮貌地翻看物資卡車里的東西。迪莉婭有些不高興,他看到一個陌生男人在亂動軍隊的財產,正要責問運輸部位為什麼敢讓他靠近,這個矮小的亞洲男人很激動地握住迪莉婭的手——以及她手中的步槍。

  

   “這支槍用起來手感如何?”

  

   “還好……你是誰!?”

  

   “我是這支槍的擁有者,我想問問你打算什麼時候付給我錢。”

  

   卡琳娜尷尬地向部下們介紹:“這位楊詼先生是我們之前認識的楊小疑的父親。”

  

   楊詼拍拍迪莉婭的肩膀:“哈哈哈!我就是開個玩笑,我已經不打算跟你要錢了,尤其是,鑒於我女兒手腳俱全地被你們放回來!你們也許不認識我,但我幾乎聽說了你們每個人的事跡,你們這段時間鬧的動靜可真不小,我對你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然而他剛說完這句話就露出驚訝的表情,看著卡琳娜身後的某個方向,卡琳娜回頭看看,另一輛刺蝟裝甲車里走下她的六名保鏢,三男兩女外加一只黏菌體。

  

   “他們怎麼會在這兒!?”楊詼用中文說。

  

   “您認識他們?”卡琳娜問。

  

   “我當然認識!不不,好像又不都認識,那個小男孩我沒見過。”

  

   卡琳娜指著圍巾小姐小聲說:“我也以為我認識,但是感覺她和我認識的金絲校長不太一樣。”

  

   “你認為她是金絲?”

  

   “不是嗎?”

  

   “你不知道就算了,我也不太清楚。”楊詼敷衍說。

  

   敷衍完了,他向那群人走過去,圍巾小姐看見他也是稍一吃驚。卡琳娜讓部下們各忙各的,自己則湊過去想聽聽他們說什麼。

  

   楊詼問:“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我們帶小棉出來見見世面,他爸讓我們出來的,我們不給卡琳娜添亂,偶爾還能幫點忙。”

  

   卡琳娜本來只想聽著,一聽這話火冒三丈,指著自己的手肘和眼球說:

  

   “這不是你們給我弄的!?”

  

   楊詼問:“小棉是誰?”

  

   然而下一秒鍾他說:“我知道了!哈哈!”

  

   卡琳娜看他們眉來眼去了半天,也不知道交流了什麼信息,總之她的六名“保鏢”們很快就走了,到城市里找吃的。楊詼摟著卡琳娜的肩膀說:

  

   “我得跟你好好坐坐!”

  

   “我要帶上迪莉婭。”

  

   “那我還得說英語,我英語又不好,好多東西還是說中文表達得明白。”

  

   “沒關系,迪莉婭的英語只能比您更爛,而且她只是陪我,您不一定非要讓她聽懂。”

  

   於是卡琳娜叫上迪莉婭,兩個人連臉都來不及洗,坐上楊詼的車,到他的豪宅去。這是一間傳統而考究的中式庭院,雕梁畫棟,勾心斗角,進門一道畫著仙鶴的屏風,牆根種著一圈竹子。有戴墨鏡的黑衣保鏢守在每個門邊,也有穿旗袍的年輕女孩忙碌地進進出出。迪莉婭有點緊張,問卡琳娜要不要多叫些人過來,卡琳娜說不用,自己這趟行程最初就是這個男人派遣的。

  

   楊小疑也在這里,穿著素雅的漢服長裙,在她爸面前表現得彬彬有禮,不敢多說半句話,給她們端茶倒水,拿來點心。迪莉婭吃了一塊蛋糕,又吃一塊芝麻餅,然後有些發愣地看著楊小疑,此時的她看起來完全不像戰區里看到的那個戰爭販子。

  

   “小疑,你到街上去買幾罐蘭莖粉回來,給客人們沏點熱飲。”

  

   “好。”

  

   楊小疑裹上一條花頭巾,向兩位客人微笑一下,就在保鏢的陪伴下出門去了。

  

   卡琳娜問:“您為什麼在這里?”

  

   “我在這里很正常,這里是亞歐春風物流公司在整個中東區最大的物流中轉站與商品集散地,我經常要來這里處理事情。我不是名義上的負責人,名義上是我女兒,但實際上她還太年輕,很多事需要我干涉。十天前你們攻打伊斯坦布爾的時候我就猜到你們可能要往南來,但我在這兒不是為了專門等你,只是公司有點事。”

  

   “不是為了專門等我嗎?我以為您是要代表UNGMC對我的東征行為進行譴責。說實話我自己也在思考,我不能辜負自己的教徒部下,但我發現她們的占有欲和野心是沒有底线的……”

  

   “別跟我說這些了,我不關心,也不是來譴責你的,因為我不在UNGMC任職了。”

  

   “什麼!?”

  

   “我女兒和戰區里的軍閥做交易的事還是被人捅出來了,然後我就被勸退了。阿什利先生本來還想挽留我,但他不能不顧及UNGMC的聲望,很多人譴責亞歐春風在戰區里的行為,我只能離開。事實上這不是我或者我女兒的個人行為,我們是有國家支持的,現在我離開UNGMC了,他們又送去一名新的中國代表,其實沒什麼區別。”

  

   “哦哦,那真是有點遺憾。”

  

   他們的談話沒有用英語,迪莉婭也聽不懂,吃了會兒點心,室溫又暖和,迷迷瞪瞪地想睡覺,掙扎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躺倒在卡琳娜的膝蓋上。

  

   楊詼說:“我們都沒想到戰區里是這麼個情況。直到你們前一陣公布了一部分情報我才知道令堂六年前失蹤了,而且現在又冒出來一個新的宗教,什麼……”

  

   “自然靈魂會。”

  

   “那是出口轉內銷的翻譯,中文不那麼說。”

  

   卡琳娜有點感興趣,趕緊喝口飲料咽下嘴里的點心。

  

   “您難道有所了解?”

  

   “任何宗教,或者說任何組織,就算再隱蔽,再深藏於地下,只要有宣傳活動,只要有增加成員的計劃,那就一定會有破綻。這幾天我派人去調查了,發現有些令我感到似曾相識的要素……”

  

   “等等,您派人……去哪調查了?”

  

   “就是你們所說的邪教控制區,但不是羅馬,我所雇傭的特工是從佛羅倫薩潛入的。我繼續說,這個宗教的很多特征令我感到似曾相識,我認為其起源於一個活躍於20多年前的小規模地方宗教,這個宗教名為‘生靈教’,信仰主神‘生靈神’,且不說natural psyche這個似關聯非關聯的名字,最大的相同點就是,它們都是由黏菌生物創建並用來統治人類的。”

  

   “曾經也有過類似事件!?”

  

   “有過,但影響力沒那麼大,更多細節我不能說,因為這事到現在還是機密。至於新的這個我是真的不怎麼了解,我雇傭的特工很快就撤走了,他說再待下去的話遲早會被發現,所以也沒法提供給你更多有用情報。我主要是想勸告你,如果你們有能力對抗這個邪教組織,你們最好盡快行動,萬一對方是以生育黏菌體後代為目的,那就越拖越危險,黏菌體從出殼到成為戰斗力只需要一年時間,你們在東线戰場耽誤時間,就等於再縱容西线的敵人快速成長。到那時候你們要面臨的可能不是一只黏菌體而是好幾百個,甚至上千個。”

  

   “我們不是在東线耽誤時間,而是在實施計劃,這個計劃需要阿派爾家族和經理團的幫助,而家族拒絕幫助我們,所以我們必須迫使他們就范,盡管這個計劃的可行性還沒有100%確定,我們向東擾亂這些毫不相干的國家也只是為了實現計劃中的一小環節,但如果不實施的話,我們的這個計劃就完全沒有可行性。”

  

   “什麼計劃?”

  

   “抱歉我還不能告訴您。”

  

   這時楊小疑回來了,用蘭經粉和牛奶煮成香噴噴的奶茶,卡琳娜想問迪莉婭喝不喝,迪莉婭睡得很死,口水流到卡琳娜的袍子上。

  

   “我女兒說前一陣你們和她打電話了,詢問了她之前去羅馬城送貨的情況,似乎還提到了火箭燃料之類的。你雖然不告訴我,但我也有所猜測——我不會告訴別人——我猜你們是想用送貨的方式把一小支先鋒部隊送進城去吧?”

  

   卡琳娜緊張地抖了一下,迪莉婭也眨了眨眼睛,發現沒什麼情況,於是繼續睡。

  

   卡琳娜說:“如果我向您透露計劃細節,您能不能給我幫助?”

  

   “我一定會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幫助。”

  

   卡琳娜做不了決定,還是把迪莉婭搖了起來:

  

   “我們能不能把之前說的火車計劃告訴楊先生?他說可以為我們提供幫助,而且他已經猜到一半了。”

  

   迪莉婭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爬起來,喝了點熱飲,大概了解一下情況,感覺也難以做主。

  

   “我要給碧安卡打個電話。”

  

   “你自己的傾向呢?”

  

   “如果你說沒問題,那麼我覺得這個人是可靠的,不過我還是問問碧安卡。”

  

   電話撥通後,碧安卡說自己正在逛街,說希望能進行一場相對正式的討論,而且要把塞布瑞娜和波耶卡也叫上。他們可以在討論中交換情報,看看有什麼幫助可以提供給對方。卡琳娜把情況告訴楊詼,楊詼很贊同,邀請她和她的部下們明天中午來吃飯。

  

   “我們可以在飯桌上解決很多問題。”楊詼說。

  

   “說不定我們可以不用再進行無謂的行軍了。”電話那頭的碧安卡也說。

  

   卡琳娜終於松了口氣,既然楊詼在這里,她終於能有所依靠。

  

   ………………

  

   “我想向您介紹一下我的部下們,迪莉婭您昨天見過了,這位是碧安卡,還有波耶卡,她們是我的白燭教臣,還有這位塞布瑞娜,六年前的決斗最後用狙擊槍救過我母親,還有來自捷克的卡塔日娜,她的部隊是我們這次東征的陸軍主力,以及我的先鋒隊長薇若妮卡,和她同級的軍官很多但我尤其信任她,海軍方面,這位是瑟米西沃安地中海艦隊司令譚妮特,以及東南亞艦隊司令加雅纏達。這些只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核心領導層成員留在了意大利。”

  

   女孩們早上都洗了澡,換了干淨的袍子,此時用各自的風格行了撫唇待客禮,楊詼也向她們彎腰致意。

  

   楊詼說:“歡迎到我的別墅來,我和你們中的一些人見過面並交談過,比如加雅纏達黑燭,我們甚至算得上是老朋友了。卡琳娜三世神皇昨天已經和我說過大概情況,而我也向她坦白我被開除出UNGMC的事,你們現在需要幫助,同時我目前的狀況正好可以自由行動而不用再瞻前顧後,我的女兒楊小疑也多次涉足戰區,和你們產生過各種各樣的接觸,所以我們的聯合是有強大基礎的!與此同時我認為,你們應該束緊情報透明度,盡量低調行動,我們對黏菌體邪教勢力的打擊行動盡量不要讓外界知道……”

  

   “爸爸,先吃飯吧。”楊小疑說。

  

   卡琳娜本以為會是什麼本地特色美食,或者要不就是待客常見的經典中餐,結果發現就是西紅柿雞蛋打鹵面,所有人圍在一張圓桌上,中間一個漂亮的大瓷盆里裝著紅黃相間的西紅柿雞蛋鹵,每個人一大碗面條,把鹵澆在面條里一拌,會用筷子的用筷子,不會用的發個叉子當意面卷起來吃,發現意外的美味。

  

   “這個很好吃!”碧安卡說。

  

   楊詼和楊小疑也是毫不客氣地一起吃,楊詼還非常得意地說:

  

   “別以為這是什麼粗茶淡飯,我女兒可是世界頂級的美食家,今天她親自下廚給你們調味烹飪,平常連我都吃不著。”

  

   楊小疑說:“感覺我今天發揮得尤其好。我本來思考要不要給你們弄點肉食,但是考慮到你們在戰區里已經吃得不少了,而且聽說沒有糧食的時候只能靠吃屍體為生,所以今天特地弄點比較素的,酸酸甜甜的肯定開胃,這世界上沒有人會說西紅柿雞蛋打鹵面不好吃。”

  

   卡琳娜帶了一名保鏢,就是巴旦木小姐,今天她也稍微打扮了一下,穿著衛衣牛仔褲,潔白的頭發也洗干淨,此時站在卡琳娜後面,楊詼給她准備了黏菌體飼料。卡琳娜總覺得這個女孩和楊詼之間有頻繁的眼神交流。

  

   女孩們幾乎撐得不行,吃了面後又喝了面湯,一個個頭頂冒熱氣。楊小疑把碗收走,把桌子擦干淨,擺上水果干果,以及牛奶果汁等飲料。

  

   碧安卡說:“我和我的同伴們也已經討論過了,一致認為有必要從楊先生這里獲取幫助。在此之前,請允許我簡要介紹一下我們的計劃。”

  

   一位秘書還准備了筆記本電腦和投影儀,後來發現想多了,她們完全是口述,時不時畫個草圖,而且畫得抽象而不專業。盡管如此,碧安卡還是竭盡所能把自己的計劃表達得清清楚楚,楊詼也大概明白了。

  

   “特洛伊木馬,我沒理解錯吧?”

  

   “沒錯。”

  

   “你們這種思路,根本就不把士兵當人看。鑽進密封罐里的人,隨便出點什麼意外就死了,而且深陷敵軍陣營也很難活到最後。這根本就是自殺式進攻。”

  

   迪莉婭說:“瑟米西沃安的戰爭從來靠的都是犧牲精神,我們的士兵們有信仰,而且願意為信仰而死。”

  

   “我也不跟你們說生命有多寶貴之類的,我只想說,能不死就盡量別死。”

  

   卡琳娜說:“這是我們的決定,楊先生不用在意。”

  

   “成吧!”楊詼說,“你們說的這套設備,運兵用的罐式集裝箱,包括里面的供氧設備,切割設備,欺詐用的燃料囊等等,我都可以幫你們做,我甚至可以給你們增加配重,根據偏二甲肼液體密度算一下,以免收貨方過地磅的時候發現什麼貓膩。你們很有想法,不考慮幸存率的話這個計劃我還算是比較贊同的。”

  

   塞布瑞娜說:“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和經理團取得聯系,唯一向邪教控制區輸送過火箭燃料的就是經理團,我們必須問問他們到底是什麼情況。”

  

   “軍火生意上來說經理團和我們是競爭關系,他們和阿派爾家族聯合起來在戰區里賺錢,家族提供貨源,經理團輸送進去。但是除了軍火之外的生意其實我們和經理團也有合作,大部分的包裝食品、服裝、小商品日用百貨其實都是從我們這里進貨的。經理團的火車從特拉維夫出發,兩成的軍火運輸車廂加上八成的空車皮,然後北上到阿勒頗來,從我們這里進其他貨,把一火車都裝滿了,穿過土耳其進入戰區,出來的時候再帶點被販賣的人口。但是前兩個月我女兒楊小疑不知怎麼想的,嫌經理團這一趟賺得太多,我們既然自己也是物流公司憑什麼不親自往戰區送貨,所以她多方打點之後就親自上路了,我也是太疏忽,就允許她放手干了,結果你們也知道了,現在她也學乖了,知道往戰區送貨是玩命的工作,可不像在我們老家送個外賣那麼簡單。年輕人有衝動是好事,衝動到把自己命送了就不好了,我最近在教育她中國古典女子道德,修身養性,也是把她的衝勁壓一下……”

  

   盡管這個男人廢了很多話,碧安卡還是很精准地抓住了重點:

  

   “也就是說,你們和經理團也有常年的密切合作關系對吧?”

  

   “有。”

  

   “能聯系到高層管理者對吧?”

  

   “能。”

  

   “那就請你幫我們聯系一下吧。”

  

   “呃,好。”

  

   “我們希望能和經理團高層管理者面對面直接對話,還有就是去過邪教控制區運輸火箭燃料的員工。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盡快,我們有很多事想確認,確認之後才知道上述計劃有沒有可行性,進而才會開始制作相關設備。”

  

   “我給你們問問吧。不過至於去送過貨的員工能否到場,別期待太多,你們應該比我清楚,到戰區送貨的經理團成員死亡率可能比胃癌還高。總之我今天晚上就聯系,約好時間地點了跟你們說。”

  

   “謝謝。”

  

   話剛聊完,塞布瑞娜起身就要走,楊詼有些發愣地看著她,卡琳娜也問她去哪。

  

   “你去哪!?”

  

   “既然已經都談完了,我以為就要離開了。”

  

   “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麼你能表現得如此沒禮貌,就連沒有家庭的薇若妮卡都懂得觀察場合,她甚至還比你小!”

  

   楊詼趕緊說:“沒關系沒關系,效率第一,確實我們該說的都說完了,隨時保持聯系。”

  

   卡琳娜首先起身,帶部下們行待客禮,迪莉婭問能不能把桌上的食物和飲料帶走,楊小疑說隨便拿,給她准備了一個大塑料袋。

  

   “我尤其喜歡那個椰棗干,你是在哪家店買的?”

  

   “就在那個大街上,名叫……阿布巴克爾奧賽德克……”

  

   “你這麼說我也記不住,哪天你帶我一起去吧。”

  

   “現在就去吧,我正好有空。”

  

   楊詼說:“你們在城里轉轉,去小商品集散商城逛逛也行,我打幾個電話,定好了跟你們說。”

  

   “謝謝你。”碧安卡說。

  

   ………………

  

   “女士們,請允許我為你們介紹這位金先生,以及他所帶領的這位喬納森·萊茲尼克指揮官。我猜你們中的有些人已經對他們很熟悉了。”

  

   金先生穿著西裝革履,而另一位則穿著不太正規的雇傭兵風格作戰服。迪莉婭和碧安卡睜大眼睛,碧安卡脫口而出:

  

   “這個喬納森我們見過!我還以為他死了!”

  

   這個男人看見碧安卡的臉,突然露出驚恐的表情。

  

   迪莉婭說:“我們劫持了經理團押送卡琳娜的火車,凱佩斯幾乎殺死了那車上的所有人,但是只有這個人被她留下用來強奸,後來我們就把這碼事忘了。我以為他是被哪個女孩玩完之後順手殺了,結果其實是逃走了?”

  

   “看來是這樣的。”碧安卡說。

  

   卡琳娜也說:“這位金先生強奸過我。”

  

   “他現在不敢了。”波耶卡說。

  

   卡塔日娜則說:“我雖然之前經常和經理團通話訂購物資,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們的高層管理者。”

  

   塞布瑞娜說:“事實上我們沒必要對他們有什麼敵意,經理團從來都是被利用的一方,他們也是服從命令。”

  

   女孩們嘰嘰喳喳地討論半天,楊詼才繼續說:

  

   “女士們,這是我為你們提供的一次非常難得的機會,我可以說是毫無偏差地滿足了你們的所有需求,這位金先生是經理團高層領導者,而這位萊茲尼克指揮官,他曾去過羅馬城運送火箭燃料。”

  

   碧安卡的興趣瞬間就被調動起來了:

  

   “什麼時候的事?具體什麼情況!?快給我們講講!!!”

  

   膽小的男人看了一眼他的上級,金先生點點頭。

  

   “大概是半年前,半年前的有一次我接到了一個奇怪的訂單,我們的訂購號碼都是公開的,戰區內的任何人都可以和我聯絡,訂單地址在羅馬城,訂購物品包括食物、日用品和燃料,其中就包括火箭燃料。我當時很不願接這個訂單,我們時常會接到陷阱訂單,把車開過去後發現是民兵聯盟的埋伏,他們會殺死我們的人並且搶走物資,所以我們主要做獨立教團的生意,但不排除有溫和的民兵聯盟,比如西伊斯坦布爾的那些。至於意大利境內那些民兵聯盟就算了,他們一個個都是殺人惡魔,所以來自半島的訂單我們只接獨立教團的,除此之外基本都是亞力桑卓或者馬泰奧這種人的陷阱訂單,不僅不付錢還要搶走我們的汽車或火車。但是後期半島上的局勢已經太過復雜了,就連獨立教團也開始下陷阱訂單,把車開過去之後被她們殺人越貨……”

  

   他的眼神看看迪莉婭和薇若妮卡,薇若妮卡直到最近才意識到自己用不著害怕經理團了。

  

   “……所以回到話題,我接到了來自羅馬的訂單,這令我無比詫異。因為我知道羅馬城還在政府軍手里,而政府軍沒理由向經理團訂貨,時不時會有來自西歐的火車進入戰區給他們輸送物資,他們離飢餓很遙遠,而且考慮到訂單內容,80%的價格都是火箭燃料的,這就更可疑了。我一度懷疑是亞力桑卓的陷阱訂單,因為他的營地就在城南幾十公里外,但後來感覺這個猜想說不通。經過討論我們決定接下這個單子。”

  

   “你們的貨是哪來的?”塞布瑞娜問。

  

   “從俄羅斯買的,這不是問題。我們很快備好貨,裝進火車里,進入戰區,進入政府軍控制區域,居然真的得到了放行。我們被允許直接開到特米尼火車站,然後停在站台上,有很多士兵把守,看起來裝備精良,確實像是我們觀念里的國家軍隊,我們不允許出站台,也不負責任何搬運工作。我們待了兩個多小時,等他們把貨搬完,然後離開,就是這樣。市區里面很繁華,看不出來有戰爭的樣子,但也沒看到有你們說的邪教相關的要素。”

  

   碧安卡問:“他們訂了多少?你們是用的什麼容器?”

  

   “第一次訂單偏二甲肼大約100噸,標准24000升罐式集裝箱裝了6罐,液化四氧化二氮大約300噸,我記得裝了9罐。”

  

   迪莉婭驚訝地說:“他們需要這麼多!?可是我看飛行器的燃料箱不是很大啊……”

  

   加雅纏達說:“因為燃料在灌注的時候是要經過高度壓縮的,否則的話燃料箱就會比一台雙開門冰箱還巨大。我一開始也以為只要根據殘骸就能輕而易舉地仿制,後來發現根本沒那麼簡單,我也是聘用了相關領域工程師才完成了整套仿制產品。”

  

   碧安卡說:“需求多是好事,如果說他們需要15個罐式集裝箱,那麼我們說不定可以塞進去總共2000多人!但是我們在西伊斯坦布爾截獲的那批好像都是小鋼瓶,為什麼不是罐式集裝箱?”

  

   “那不重要,我們從不同的供應商手里進貨,他們給我們什麼容器我們就原封不動地賣出去,只要規格不作假的話買家也不會在意。”

  

   “好的!現在看來計劃的可行性越來越高,我唯一害怕的就是對方會驗貨,比如過地磅,比如用高科技的檢測方式,比如有沒有可能用什麼工具透過罐壁看到里面……”

  

   喬納森說:“沒有地磅,也沒有你說的東西,但是他們可能會用超聲波液位檢測。”

  

   “這是個……什麼東西?”

  

   楊詼先一攤手:“好了,你們的計劃多半泡湯了。”

  

   碧安卡焦急地說:“為什麼這麼說?這是什麼東西?”

  

   “我很難給你們從頭講明白,畢竟我也不是物理老師,你們可以自己上網搜索,然後就會發現這東西對你們的計劃來說有多致命。”

  

   “等等,等等,真的致命到這種程度!?有沒有可能騙過去?比如你說可以增加罐壁的重量以騙過地磅。”

  

   “那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的技術。”

  

   女孩們從興奮的頂端瞬間跌落到最低點,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金先生不耐煩地說:“你們還有什麼可問的?”

  

   “暫時沒有了。”

  

   “那麼你們現在負責保護我,阿派爾家族不允許我和你們合作,如果他們發現我們在交流的話,一定會派來暗殺者。”

  

   “我知道了。”塞布瑞娜說。

  

   “你怎麼能保證保護我?”

  

   “我們還用得上你。”

  

   楊詼說:“好了,非常好,我猜今天你們也沒有留下吃飯的心情了,這兩位經理團的先生還會在阿勒頗呆上一段時間,和日用品供應商回見之類的,你們可以隨時通過我和他們約時間見面。”

  

   碧安卡也說:“我回去搜索一下,和小棉花談談,我發現他雖然年幼但是懂的非常多。”

  

   ………………

  

   小棉花先生說:“如果對方真的使用超聲波液位傳感器,你們的計劃就不太可行了。你們應該知道,聲波可以在氣體、液體和固體中傳播,但是當它的傳播路徑中有明顯的介質密度分界面,比如空氣和液體的接觸面,就會產生一個反射波,對這個反射波進行傳感,就能很輕易地探測出液位高度。復雜的超聲波傳感器可以隔著罐壁檢測到里面的一切物體,當然火車站的設備不可能有那麼復雜,他們用的多半就是幾百美元的普通小型傳感器,而不會是幾十萬美元的B超機。”

  

   當他說出“你們應該知道”那句話之後,迪莉婭就不怎麼能聽得懂了。

  

   塞布瑞娜感嘆說:“你懂得真多!雖然我沒上過初中,但小學還是上過兩年的,據我所知小學應該不教這些東西,你真的是小孩嗎?”

  

   “我是真的小孩,年齡和外貌相符,不像圍巾姐姐那樣。”

  

   碧安卡說:“那麼如果油罐里不是液體,而是很多人,傳感器會怎麼樣?”

  

   “一樣能傳回信號。比如我的皮膚和空氣的接觸面,聲波從空氣傳到我的手中時,就會因為介質密度的突然改變而產生反射波,現在這個表面不像液面一樣水平,而是復雜而不規則的,所以傳感器的信號就會非常可疑。人體不可能一動不動,如果說壓力罐靜置,傳感器的位置也沒有變化,但是信號卻在持續改變,那就更可疑了。”

  

   波耶卡說:“這個傳感器很精准嗎?有沒有什麼不准確的情況?我們能不能模擬出那些情況?”

  

   “傳感器並不很精准,很多因素都會造成感染,比如液面上浮著豐富的泡沫。但是你們不太可能‘模擬’出這種情況,人體和泡沫差得太遠了。”

  

   迪莉婭說:“我在想如果我們的送貨人員和對方進行一些交涉,能不能免除超聲波檢測的步驟……”

  

   塞布瑞娜說:“對方不是傻子!”

  

   “但是……但是……”

  

   碧安卡說:“好了,我們都不得不接受現實,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的計劃作廢,這甚至談不上令人失望,因為我本來就說過這只是一條思路。”

  

   迪莉婭很佩服碧安卡,她作為計劃的提出者,沒有固執己見,沒有進行無謂的自責,反而首先認清現實,把整個團隊的思維方式從不可行的死胡同里拉出來。

  

   薇若妮卡說:“我們向東進軍這麼慘烈,犧牲了這麼多人,這就是結果?我們千辛萬苦來到這里,就是為了聽一個經理團的人面對面地親口告訴我們說‘這個愚蠢的計劃不可行’?”

  

   波耶卡說:“很遺憾,就是這樣,謝謝你的總結,薇若妮卡教臣。”

  

   碧安卡也說:“我知道你們中的一些人正在心里責怪我,但我仍然要說,現在的狀況談不上令人絕望,因為我們一直知道會有這種可能性,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我都不是在執行一個100%成功的計劃,我們都在心里想過失敗的可能性了。”

  

   有些人似乎對她很不滿意,比如加雅纏達,似乎正要開口發泄,迪莉婭搖了一下卡琳娜的大腿,卡琳娜趕緊說:

  

   “向東進軍是我的主意,你們當時都同意了!而且我們很明顯還有些其他的收獲,我們通過推進戰线在國際上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力,雖然有人罵我們但也有人支持我們,尤其是我把之前西伊斯坦布爾飢寒交迫橫屍遍野的視頻發布到網上之後,有很多人認為我們是在為5000萬人追求不餓死的權利。”

  

   卡塔日娜說:“事實上也是這樣,我一直很支持這次東征,當我們日後進行和平談判的時候可以增加很多信心。而現在我們只需要回過頭來重新思考營救瓦蓮京娜並打敗黏菌生物邪教的事。別生氣了,小女孩,我知道你這段時間經歷了很多次出生入死的戰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與此同時我建議加雅纏達教臣也向更長遠的未來考慮,盡管你的據點遠在東南亞,但卡琳娜的行動將會關乎UNGMC對全球瑟米西沃安據點的容忍程度,而不僅是地中海的。”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加雅纏達說。

  

   迪莉婭注意到,自從卡塔日娜爭取回了之前投靠瓦蓮京娜的七個步兵師共18萬人,她的底氣瞬間充足了一百倍,和譚妮特或加雅纏達說話的語氣也隨意了許多,畢竟她本來就是瑟米西沃安教會中具有傳奇色彩的黑燭教臣,而且年齡也比這些十幾歲小孩大得多,一旦找回自己的部隊,是完全有資格和另外幾位元老級據點教臣平起平坐的。她還經常吹噓自己是第一個受到三世神皇分封土地的教臣,而且未來可能在她的土地上建立瑟米西沃安神皇國。譚妮特曾經警告說失信於卡塔日娜會使她就會變成一個恐怖的東西,迪莉婭當時不能理解,因為她是個能和小女孩們一起喝酒胡鬧的平易近人的姐姐,但是最近迪莉婭稍微能夠理解了,卡塔日娜就像是一只忠誠的、慵懶的、豪放的、洋洋得意的,但絕不能容忍別人背叛自己的獅子。就連碧安卡也和卡琳娜說過:如果你想盡快回到金絲雀城,而不想讓你的故事再刺激一千倍,那就千萬要遵守卡塔日娜的諾言,哪怕頂撞UNGMC也要把拿坡里分封給她,並以瑟米西沃安的名義為她的土地提供保護。

  

   卡琳娜經常嘆氣,迪莉婭想幫她分擔一部分壓力但實在沒有這個能力。她們現在處在很尷尬的位置,只為了一點不充分的理由就興師動眾地向東進軍,盡管卡塔日娜等人為這次行動賦予了其他崇高的意義,但本質上來說根本就是卡琳娜的心血來潮。現在這支部隊應該往哪走?原道撤回去?

  

   然而局勢很快就變得更加火上澆油了。就在她們在阿勒頗吃椰棗的兩個晚上,之前南下所經過的E90公路又被土耳其軍方奪了回來。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的民兵部隊被逼到了西南方位穆拉省最西端的博德魯姆區,一片三百多平方公里的小半島。在邊境趁虛而入的庫爾德民族武裝力量沒能站住腳,又被打回山區去。涌入境內的其他逃難者部隊因為裝備實在太過落後,很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前幾天雖然土軍讓出大片土地,但是沒留下任何可用物資,逃難者部隊的子彈很快就消耗殆盡,然後只能逃進山里,或者有些理智的又逃回西伊斯坦布爾去。在東伊斯坦布爾的塞萊內也沒享受到治理400萬人大城市的樂趣,沒過幾天就被殺回來的土軍打回橋頭西邊。

  

   譚妮特說:“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們陸軍好像被困在這里了?而且敘軍好像只允許你們停留15天,之後就會用武力驅趕你們。”

  

   波耶卡說:“不要說‘你們’,譚妮特教臣,你也是我們的一員。”

  

   加雅纏達不耐煩地說:“現在唯一的方案就是讓我們的部隊到港口城市拉塔基亞去,然後用我們的船分批運到塞浦路斯。但是那之後我就不知道怎麼辦了,難道還要分批運到希臘?”

  

   除此之外的問題還有一大堆,土耳其軍的戰斗經驗比她們想得多得多,根本不像某些戰區里某些中歐或者南歐國家那樣輕而易舉被幾十萬人的部隊擾亂秩序,土軍在短短一禮拜的時間內八面迎敵,幾乎收復了所有失地,而且不接受戰俘,對入侵者實施全面殲滅。在這樣的情況下,被困在博德魯姆區的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向卡琳娜發出求救信號,希望她能率領直屬教會軍解圍。

  

   卡塔日娜說:“我不會讓我的部隊給她們解圍,為什麼讓20萬人給100多萬人解圍?她們率領的是嬰兒嗎?我相信波耶卡教臣也不會同意這個請求。她們進入土耳其的時候根本沒有服從神皇的命令,各自為戰,現在被逼到角落里了,有什麼臉面向我們求救?她們可能確實很擅長洗腦,但也僅限於此了,她們不懂得戰爭,根本不該輕易進入土耳其,在我看來她們兩個在自知之明方面比瓦蓮京娜差遠了。”

  

   迪莉婭心想,之前很有聲望的人物此時此刻都被貶低成了敗者和蠢貨,每個人都在接受著命運的捉弄。

  

   波耶卡也說:“無論如何我們不可能打回到土耳其去救她們,一旦土軍的戰线再次形成,我們想打回去簡直難上加難。”

  

   塞布瑞娜則說:“但我建議用和平手段解決這個問題,卡琳娜作為三世神皇,如果對她們的困境坐視不理,公然舍棄自己的教徒,那就難以在全球范圍內樹立自己的威望。”

  

   卡琳娜火冒三丈:“我是她們的皇帝還是她們的媽媽!?她們盲目進攻的時候不聽從我的命令,沒過兩天失敗了又找我解圍!?按照你的意思我還理應幫她們解圍,否則威望就會下降!?她們無視我而盲目進攻的時候我的威望難道有所上升?”

  

   碧安卡說:“請冷靜點,我的陛下,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畢竟是你兒時的朋友,舍棄她們遠比舍棄別人帶來的負面風評多得多。而且塞布瑞娜教臣也說了,我們可以用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可以進行談判,看看土耳其人能不能允許她們的部隊用別的方式出境。畢竟她們帶領著100萬人,全殲100萬人是很不人道的,我想土軍也不打算這麼做。”

  

   碧安卡的話很正確,與此同時女孩們心照不宣地意識到,這次東征不僅沒能為教會取得任何話語權,反而還被抓住了把柄,現在還要低聲下氣地討論解圍事項,這一切都是對卡琳娜的精神上的巨大侮辱。沒人有資格幸災樂禍,畢竟當時卡琳娜提出東征的時候所有人都著了魔似地表示贊同。

  

   “我要崩潰了!”卡琳娜有一天突然說。

  

   迪莉婭脫掉長袍,做愛能使卡琳娜恢復冷靜。然而這一次卻沒有奏效,卡琳娜真的崩潰了。

  

   “我不想當神皇了!親愛的迪莉婭,請告訴我為什麼我如此痛苦!”

  

   “我……相信一切都會過去的……”

  

   “根本不會!這樣下去根本不會!我要尋求改變了,我要尋找其他出路!我有一個想法但是只能告訴少數人,迪莉婭,我迫不及待地想把我媽媽救出來,然後告訴她我現在體會到了她當年的痛苦!”

  

   “神皇陛下……”

  

   “別阻止我!別對我進行任何諫言!我不想聽!”

  

   “卡琳娜!”

  

   “啊!?”

  

   “我支持你!”

  

   “什麼!?我以為你會說,這是我的又一個心血來潮的瘋狂行動。”

  

   “你發瘋了對誰都沒有好處。我知道你想從譚妮特、加雅纏達、卡塔日娜、塞萊內、波耶卡、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等等這些人身邊逃開,甚至可能包括塞布瑞娜。這一次我決定支持你,但你要吸取二世神皇的教訓,我希望你的感性能和理性相結合。”

  

   “我明白你的意思,親愛的迪莉婭,別告訴別人,把碧安卡叫來吧。”

  

   ………………

  

   “迪莉婭,碧安卡,這是我和你們兩個人的私人會議,我希望你們能聽我說完。”

  

   盡管圍巾小姐、披肩小姐和小棉花先生也在,甚至還有巴旦木小姐,但他們不打算說話。

  

   “簡而言之就是,我打算一個人去找我媽媽。”

  

   卡琳娜停頓一下等她們兩人提問,但她們也在等卡琳娜的進一步解釋。

  

   “我受不了現在的生活了,我沒說是別人的責任,我知道都是我的錯,但我還是受不了了!就連國家總統也有辭職的權力對吧?我知道都是我的責任,我把一切弄得一團糟,但我沒能力扭轉過來,也沒意願再擔任這個職位了!我想暫時離開瑟米西沃安教會,從這群我最親愛的教臣身邊離開,因為她們也是我壓力的源頭。我想去先找我媽媽,然後再回到你們之間宣布自己退位,我能想象卡塔日娜或者加雅纏達她們的憤怒,到那時候我願接受一切懲罰。”

  

   碧安卡說:“逃避神皇的職責不能幫你完成UNGMC的任務。”

  

   “去他的UNGMC任務!交給我任務的楊詼都被炒了,我憑什麼還管他們!在我看來這幫教臣們的思想和行動力遠高於我,說不定這樣打著打著就能推舉出一位新的神皇!我不管了!我要去找我媽媽!”

  

   迪莉婭說:“可是你的手只有一只,眼睛也還看不見……”

  

   負責保鏢的眼罩先生說:“這不是問題,我們這段時間請人給他定制了神經假肢和假眼,快遞飛機正在趕來的路上,明早就能到達了,然後巴旦木可以進行最基本的安裝手術。”

  

   碧安卡說:“你單獨去太危險了,自然靈魂會邪教政權已經獲得一位神皇作為人質了,我們不能讓他們再獲得一個!”

  

   “你沒聽懂我說的話嗎?我不會成為人質,我媽媽也不是,因為我們將會徹底脫離教會,就算遭遇危險也不值得你們拯救!你們將會有一位新的神皇,帶領教會走向強大而團結的未來。”

  

   “在四世神皇誕生之前,你仍是我們唯一的神皇。”

  

   “那麼好吧!我現在宣布,如果我死了,或者被自然靈魂會俘虜了,那麼迪莉婭立刻成為下一任神皇!”

  

   “這太荒謬了!”碧安卡說。

  

   “荒謬?你告訴我什麼才是不荒謬!我們現在被卡死在這里就是不荒謬嗎?我一再地做出錯誤決定把一切弄得更糟就是不荒謬嗎?一群教臣把我當成擋箭牌就是不荒謬嗎?在烏迪內的時候卡塔日娜和塞布瑞娜把教會內戰帶來的傷亡栽贓在我媽媽頭上,但是畢竟我媽媽當時不在。而現在一群人把本不屬於我的責任也開始施加在我頭上,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也來求我善後,我的那群親愛的教臣們還鼓勵我伸出援手拯救她們以鞏固教會的威望和團結形象!去他的威望!我難道不是人嗎!?誰能照顧一下我的感情!?”

  

   “你不是人。”碧安卡說。

  

   “你再說一遍?”

  

   “二世神皇失蹤六年,她的黑燭教臣們四分五裂盤踞一方,卻共同維持著她仍然掌權的假象,你以為是為什麼?這個假象最終被她們自己捅破,因為你三世神皇的形象被逐漸豎立起來了。”

  

   “哦很好,看來她們馬上需要編造下一個假象了,或者不需要,畢竟我指定迪莉婭成為第四世神皇。”

  

   “可是……可是……”

  

   “嗯?”

  

   碧安卡看看卡琳娜和迪莉婭的臉,如果她足夠聰明的話就不會再提出任何反對意見了,而她確實足夠聰明。

  

   “好吧,我支持你去尋找二世神皇的決定,但我也希望你不是孤身一人。你有很強大的保鏢,我希望他們幫助你,我希望至少巴旦木小姐能和你同行。”

  

   “如果生靈神真的是二代黏菌體,巴旦木小姐作為三代打不過她。”

  

   但是巴旦木小姐說:“如果卡琳娜同意,我可以和她同行。”

  

   卡琳娜猶豫幾秒,點了點頭。碧安卡和迪莉婭松了口氣,她們已經把卡琳娜當成了很重要的朋友。

  

   “你們一定對我很失望吧?六年前的某一天我媽媽和黑燭譚妮特也度過了這樣的一個晚上。你們作為我最信賴的教臣,看到的不是一個果斷堅定的神皇,而是一個一味逃避的懦夫,你們一定也恨不得打死我吧?”

  

   “嗯。”碧安卡點點頭。

  

   “想干我嗎?”

  

   碧安卡回頭和小棉花先生說了兩句悄悄話,卡琳娜隱約聽見她在使用不標准的中文。

  

   “我男朋友說可以。”

  

   “那就來吧,我們可以一邊做愛一邊討論具體事項。”

  

   ………………

  

   …………

  

   ……

  

   [newpage](卡琳娜的第一人稱視角)

  

   我和兩位可愛的女孩度過了相對美好的夜晚,清晨時分,當地時間大約6點,一架安-12運輸機抵達阿勒頗國際機場,上面有一整支醫療團隊,護送著我的神經假肢和眼球。我被秘密送往機艙接受手術,做手術的這些醫生我不是很熟悉。

  

   “金絲雀城有這麼大的飛機嗎?”我和他們搭話。

  

   “借來的。”一個我不認識的黏菌體麻醉師說,剛說完我就暈了。

  

   金絲雀城科技果然名不虛傳,我住了六年仍然時常感到不可思議,這是一個救人如同修車的國度,只要還沒腦死亡就沒什麼不能治的情況。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又恢復了兩只眼睛的立體而寬闊的視野,手也安上了。碧安卡有些難過,我的上一個眼球是她吃掉的,她認為這意味著自己將在我心目中獨一無二,但如果我總能享受到如此先進的眼球再生術,那麼理論上我還可以把自己的眼球分給無數個人吃。我安慰她說,我不會隨便把眼球再分給別人,只有迪莉婭預定的一個。

  

   我試了試掰我的新的手指頭,使勁掰,掰得生疼,咔咔響,醫生們趕緊阻止我:

  

   “你干什麼!!!?”

  

   “聽我小柑媽媽說,她的假手比真手結實多了,能一拳打穿水泥牆。”

  

   “那是過時的低端技術了,我們給你做的根本不是假肢,而是從你的克隆體上移植過來的真手。我們采取你的細胞並且克隆,並使用了快速生長術,使克隆體生長到和你現在差不多的骨齡,並且具有相似的肌肉和脂肪量,然後把手臂截斷,安裝到你身上,連接肌肉纖維和神經,所以這完完全全就是你自己的手。眼睛也一樣。”

  

   “那麼我的克隆體豈不是很可憐?”

  

   “她沒有意識,只是一具蛋白人偶,廢棄掉就可以了。”

  

   “先別廢棄,我外陰部被我一個部下切掉兩片肉,將來做恢復整形的時候沒准用得著。”

  

   “沒發現嗎?你的陰唇我們也已經復原如初了。”

  

   我沒機會跟他們再多交流幾句,我剛下飛機,這群人就風風火火地飛走了。圍巾姐姐過來接我,把我接回住處,迪莉婭和碧安卡非常興奮地看著我的暫新的手,就好像那是她們自己的。

  

   “如果你要走的話別讓別人看見。”碧安卡說。

  

   “是的,披肩姐姐已經聯系楊詼幫我安排好了。你的特洛伊木馬思路雖然沒能幫助教會運輸進去一千兵力,但足以把我和巴旦木小姐兩個人送進去。一列火車將會送去好幾千個小型壓力罐,就像我們在西伊斯坦布爾截獲的那些一樣,而我和巴旦木小姐將會躲在其中兩個假的壓力罐里面。收貨方不可能一個個地用超聲波掃描液位。”

  

   小棉說:“我們幾個也會跟著火車,在羅馬城外圍隨時准備支援她。”

  

   “這意味著你和我要分離一段時間了嗎?”碧安卡問。

  

   “我們可以用手機聯絡。”

  

   “請快點回到我身邊,親愛的棉花,你的陪伴可以緩解我的孕吐。”

  

   “不不,應該是你們回到塔蘭托,而不是我再回到阿勒頗來。”

  

   “是的,我糊塗了,懷孕降低了我的智商。總之注意安全,替我向凱佩斯問好。”

  

   迪莉婭也對我說:“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會盡量幫你處理好這邊的事務,有必要的話我會讓蘿貝塔過來幫我。”

  

   我裹好長袍,和迪莉婭和碧安卡擁抱,然後登上一列火車。這列火車從阿勒頗的小商品集散中心裝滿各式各樣的貨物,當然還有軍火之類,還有幾節車廂滿載小型壓力罐,而我和巴旦木姐姐就躲在這些致命化學品之中。火車一路向北出發,是我之前第一次被經理團關起來送進戰區時的路线,我們穿過土耳其,穿過西伊斯坦布爾,再次回到百廢俱興的中南歐。

  

   ………………

  

   我有點疑惑自己為什麼不快到地方再鑽桶里,從這里過去需要不止一天一夜的時間,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平白無故受這份罪。我窩在桶里沒法躺著,只能蹲著或者半蹲著,想方設法活動手腳,以免哪部分肢體因血液流通不暢而壞死。

  

   “巴旦木姐姐!聽得見我說話嗎?要不然先把我放出來?”

  

   “我聽得見!我就在你隔壁!踏踏實實呆著吧!”

  

   “一直沒問過你,你在金絲雀城城防部隊是第幾批服役的啊?哪個小組的?”

  

   “別管了。”

  

   “我現在有點害怕,害怕我媽媽已經不認識我了,那該怎麼辦啊?”

  

   “她既然還能認識你朋友,坐輪椅上沒腿那個,那就沒理由不認識你。”

  

   “她會不會對我生氣?”

  

   “你去找她難道是去跟她同病相憐的?要不然你也信仰個生靈神?”

  

   “那不可能!我要把我媽媽救出來!還有瓦蓮京娜也是!”

  

   “這不就對了。”

  

   “你覺得我把重擔都扔給迪莉婭,自己一個人隨性行動,是不是很沒用責任感?”

  

   “我不管你那些破事,我又不信你們瑟米西沃安教。”

  

   “楊詼說曾經有過一個生靈教,也是個黏菌生物蠱惑人類的組織,你知道這件事嗎?”

  

   “我知道,而且當時的那個生靈神就是黃蕉,沒錯,就是現在住在美國的那個。你該知道黏菌生物這個物種不是金絲雀城培養出來的,而是一種自然存在的生物,過著非常原始的村落生活,與世無爭,那是30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沒出生,有一天一位外界來的年輕人打亂了這個部落的生活,給她們帶去科技和文化,但也導致她們的存在被外界發覺。於是就有一個黑社會勢力對這種生物產生興趣,帶著武器打亂了她們的生活,抓走樣本用於繁殖研究。在這過程中,黏菌體女孩們和入侵者進行了殊死戰斗,雙方都死了不少人,但最終還是有一個女孩被當成樣本抓走了。”

  

   “等等等等,單獨一個黏菌體都能屠城了,何以一個黑幫就能打敗一個村?”

  

   “上一屆博覽會上,聽說你們教會贏得了黏菌體軟化劑是吧?”

  

   “是的,那還是我的功勞。”

  

   “知道黏菌體軟化劑的別名嗎?”

  

   “好像是叫什麼……人造甜霜?”

  

   “‘人造’的對應詞語是什麼?”

  

   “甜霜有天然的!?”

  

   “對!我已經很久沒吃過甜霜了,但是告訴你,那絕對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如果能讓我再吃一口甜霜,讓我干什麼都行!當時吃甜霜是我們部落的日行慣例,就和吃飯喝水一樣,所以我們常年就是軟化狀態,不像金絲雀城里的黏菌體一個個都能投入戰爭,所以被現代科技徹底擊敗了。黃蕉就是那時候受的刺激,她陷入了對這個組織以至於對全體人類的極端仇恨,於是煽動了一批人類替她繁殖後代,計劃在兩年內建立一支兩萬多人的黏菌體大軍。”

  

   我在腦海中回憶一下:

  

   “我好像聽過這個故事,文礙叔叔跟我提過,後來聽說黃蕉失敗了,心態逐漸平和下來,而這個黑幫組織就是金絲雀城的前身是吧?”

  

   “你聽說過就好說話了。”

  

   “所以這次這個生靈神,你認為不會是黃蕉嗎?”

  

   “幾乎可以說,不可能是。”

  

   “也不是二代黏菌體?”

  

   “那倒不一定。都說這世界上只有兩個二代現存的二代黏菌體,其實這是錯誤的,這世界上大約有70多個,王沙漣當年本應該殺死她們,但是一心軟放走了很多。據說她們當時看起來很無害,但是誰能保證這麼多年過去了不出一兩個黃蕉的模仿者呢?”

  

   “王沙漣是……哦哦就是上次決斗綁架我的那個亞裔美國人!如果說這次新出現的生靈神是在對曾經的黃蕉進行模仿,那麼為什麼黃蕉不過來解決這個問題呢?或者說,當年解決黃蕉問題的人為什麼不來解決這次的問題呢?”

  

   “黃蕉那邊我不知道,後者還是有所干涉的。”

  

   “是嗎?我怎麼沒看到?”

  

   “其實還是有的。”

  

   我對這位巴旦木姐姐產生了不少親近感。

  

   “一路上也沒和你說幾句話,仔細一聊發現你還是挺好溝通的。我在金絲雀城住了六年,感覺大部分黏菌體都不像你這麼容易溝通,你住哪個街道?回去我得把你介紹給我爸爸和小柑媽媽!”

  

   “是嗎?我好溝通嗎?哈哈哈,感覺咱們也沒聊什麼太深奧的話題啊?不過要說現在金絲雀城那幫黏菌體,她們還是太安於現狀,不思改變,而且對金絲有種難以理解的忠心,但是其實這幫人才是定時炸彈,一旦金絲失去對她們的控制,說不准會做出什麼。”

  

   “說得太對了!我一直覺得她們有種理不清的固執!我室友吉丁就是,張嘴閉嘴就是金絲雀城如何如何好,金絲校長如何如何偉大,我不否認金絲校長的優點,但她這麼極端也太過度了。今天和你聊才知道,原來黏菌體里也有持不同意見的人。”

  

   “何止有,多著呢。另外不用把我介紹給你爸媽,我去他們家吃過飯。應該就是你們那個堆著好多電腦的屋吧?我去過,他還給我燉排骨,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老是莫名其妙地怕我。早了,那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是嗎?好像沒聽他們說過,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巴旦木啊。”

  

   “你肯定不叫這個,肯定有個真名!”

  

   “哈哈哈哈,你不信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我以為旅途會很痛苦而無聊,結果我很輕而易舉地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很長,以至於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聽到繁華的鬧市聲了。我還在想會不會是布拉格,因為那些中歐城市在近一年時間里也被瓦蓮京娜弄得不錯,但很快我發現不是,我聽到了意大利語,而且火車正在逐漸減速。經過多種現象判斷,我們已經到達了終點站羅馬。

  

   “巴旦木姐姐?”

  

   “……”

  

   “巴旦木姐姐?”

  

   “噓————!!”

  

   我於是趕緊閉嘴,安安靜靜地偽裝成一桶四氧化二氮。火車最終徹底停穩了,我聽到了各種機械作業聲,應該是吊臂或者卡車一類東西。靜止了可能有半個多小時,我突然被不知什麼東西舉起來,然後又放下,然後又開始移動,但下面的已經不是火車的滾滾車輪聲,而是卡車發動機的聲音了。我有點緊張,不知道會被送到哪去,就這樣又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我又被卸下來,周圍一片安靜,我大概是徹底被安頓在這里了。

  

   ………………

  

   我正想再睡一覺,蓋子突然就被打開了,巴旦木姐姐俯視著我,把我從桶里拽出來。四周幾乎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她說還是讓我小心,角落里可能有紅外攝像頭。我簡直覺得手腳都快斷了,剛裝上的手肘也僵硬了許多,在地上平躺了五分鍾才逐漸恢復了知覺,巴旦木姐姐一個勁地幫我揉。

  

   “把衣服穿上,我給你帶了身衣服。”

  

   我穿上她給我的衣服,是一套挺暖和的羽絨服打底褲雪地靴,兜里塞著一大把歐元現金,她自己也穿上類似的衣服,重新蓋上兩個空桶。

  

   “這邊走,拽著我胳膊。”

  

   “嗯!”

  

   這是一間很大的倉庫,我們貼著牆角向門口移動,也不管是不是有攝像頭了,盡快逃出去,逃到大街上,這樣就算被人發現也難以追蹤。現在是晚上9點,街上人還不算少,我們溜進一家酒吧,用聲音的意大利語點了兩杯可樂,幸好之前迪莉婭教過我一些。

  

   “這座城市……比我想象的繁華一點。”我說。

  

   “畢竟沒經歷過戰火。”

  

   “你看,建築都完好無損,街上也車來車往的,超市里的東西一樣不缺,買東西的也不少,寫字樓里也有人工作,通訊網絡也很暢通,可惜是和外界隔絕的。雖然可能跟和平時期相比蕭條了很多,但是至少不用擔心突然被炸死。”

  

   “是啊,不過先不說這個,你覺得咱們兩個語言都不通的人混進來能干什麼?”

  

   “有所謂嗎?我又不是來當間諜的,我要把我媽媽救走!”

  

   “但是你如果連交流都辦不到,你能找著你媽在哪?還有你那個沒腿的朋友!”

  

   “你說得對,我應該帶個會意大利語的翻譯來,你怎麼不早說!”

  

   “算了,懂英語的應該也不少。”

  

   我感到一絲疲倦,盡管來的路上睡了很久但還是感到一絲疲倦。酒吧後面有客房,我們於是租了一間,洗個澡倒頭就睡,睡的時候感覺這只該死的黏菌生物在上上下下地舔我。

  

   “真奇怪,你身上有我媽媽的味道。”早上半睡半醒的時候我隱約聽見她對我說。

  

   “唔唔……你也有媽媽?”

  

   “我又不是石頭里蹦出來的。”

  

   我們稍微聊親熱點了,她就時不時會猥褻我,我知道這是她們黏菌生物的本能,我在金絲雀城的室友吉丁也這樣,我通常會趕緊逃開然後讓我的人類室友林兔來代替我。不過對這位巴旦木姐姐,我姑且還算是默許態度吧,她有著比我還年長的外表,語言交流和身體接觸的方式也讓我感到還算舒服,她和我見過的所有黏菌生物都不一樣,有著很特別的氣質,和她同行甚至比和圍脖姐姐同行更自在一些,所以她偶爾提出想把我弄傷舔血我也還能心甘情願地接受。

  

   我們在這里閒逛了三天,總覺得這里和想象的截然不同,沒有任何受到邪教影響的跡象,我們滿處吃吃喝喝逛景點,住廉價酒店,難以想象迪莉婭說城南40公里處前不久剛有個三萬多人的民兵組織被殲滅得一個不剩。當然戰爭跡象還是有的,街頭巷尾都有簡易防御工事,架著機槍,路上還隨時可見裝甲車巡邏。

  

   我問巴旦木姐姐:“當年那個生靈神也是這麼放養自己的教徒?”

  

   “不是,據說管得像囚犯似的,不過當時她就幾百人,一個小村子,而這里目測有好幾百萬人口。”

  

   我說:“我也以為是這樣,像金絲雀城的西郊養豬場一樣建無數個水泥大廠房,里邊養著幾百萬頭人類牲畜用於繁殖,看來還不是。”

  

   “那倒是不太可能,自然狀態下,能承受我們卵液的人類是有年齡限制的,一般就是3歲到18歲,太小的話宿主很容易早死,太大的話卵泡成活率不高。”

  

   “這麼一說我好像確實沒看見街上有多少小孩,難道他們果然建了個小孩養殖場!?”

  

   “也沒准,先猜想再慢慢證明。當務之急還是找個能溝通的。”

  

   我們不會意大利語,但我們發現本地人也不都說意大利語,很多其實說的都是法語或者德語,還有各種我連來源都聽不出來的語言,但說英語的意外的少。我媽媽沒上過學但有著天生的語言天賦,16歲的時候就能熟練使用10種語言,現在恐怕只能更多,而我顯然沒能繼承這一點。最終我們發現自己找錯了方向,同種語言使用者當然會聚集在同一地區,於是我們終於找到了由好幾千人組成的英語生活圈,好歹能和人說上話了,緊接著幾經打探,居然又在火車站附近找到了幾條華人聚集的街道。

  

   我們假裝成是逃難者,試圖融入他們的群體。戰爭導致這里的工作崗位大量流失,有工作的人不多,沒有的就在大街小巷亂轉,占據一些無人使用的商業建築,聚在一起搓搓麻將打打牌。我們發現這里正在實行相對嚴格的計劃經濟,市民餓不死但也很難有財富積累,積累了也沒那麼多東西可買。我們走進一間規模不小的棋牌館,里面有人正在賭博,不止中老年人,和我差不多年齡的也比比皆是。我們跟一個穿毛衣的小哥說話,他把賭資差不多全都輸光了,正在懊惱,我掏出來300歐現金,讓他贏了錢五五分,輸了無所謂。

  

   “你們真好!!!!!”

  

   他當然很快又輸光了,又腆著臉跟我們要,說肯定能連本帶利贏回來。巴旦木姐姐說先一起吃頓飯去,我們請客,他也欣然接受了。我們走進門口一家中餐館,點了三碗上海雲吞,吃起來像泡在湯里的大餡餃子,里面包的是肥肉和絞碎的甜菜。

  

   “你見過生靈神嗎?”我問。

  

   “誰?”

  

   “就是……那個……咱們最崇拜的那個神啊!”

  

   “自然靈魂神?”

  

   “對!對!偉大的自然靈魂神!”我心想他們這邊居然也是直譯。

  

   “誰沒見過?只是幾乎沒人看過她正臉。要說正臉我還想看呢!聽說是美若天仙!”

  

   我的有些部下見過她,我想起塞布瑞娜的描述,說是個恐怖的怪物,但也想起譚妮特說好像是個普通女人的長相,和其他人類在一起的時候甚至難以引起注意。

  

   “你會意大利語嗎?”巴旦木姐姐問他。

  

   “不太會。”

  

   “那你怎麼知道生……自然靈魂神說的是什麼?”

  

   “你們以為自然靈魂神是誰!?那是比金絲雀城的黏菌體更高級的超級生命體!屬於第二代!智商更高也更強大,學幾十門語言只用兩天!講不同話的人住在不同社區,自然靈魂神時常來各個社區慰問,我們這條唐人街算得上是很小的社區了,但是她也來過,能和我們講漢語!”

  

   “超級生命體啊……”巴旦木姐姐若有所思地嘟囔。

  

   “她都說過什麼?”我問。

  

   “你們剛來?”

  

   “對,最近剛來。”

  

   “她話不多,就給我們看視頻,不是別處的視頻,就是出城之後一百公里開外的戰區視頻,好多人都死了,黑衣燭光教到處殺人,也互相打,糧食不夠就把打死的人烤了吃……”

  

   我知道確實有些漢語地區采用“黑衣燭光教”這個名稱代替音譯的“瑟米西沃安”,他說的就是我們。

  

   “……外邊兵荒馬亂,死屍遍地,自然靈魂神在這里保護我們,給我們飯吃,我們也要感謝她,聽她的話。你們也是從外面逃難進來的吧?千萬不能違抗自然靈魂神的旨意!她高興了會給我們吃的,發怒了就會吃人!”

  

   “唔,謝謝你給我們忠告。問你一下,見沒見過自然靈魂神身邊有個30多歲的女人,具體來說是33歲,也是我這樣淺棕膚色的亞洲人?再具體來說就有點像是黑衣燭光教的神皇,我給你搜個照片……”

  

   這里的網絡好像不怎麼能連到外面。

  

   “自然靈魂神的身邊有很多神使,但也都披著白甲,只用眼睛和我們對視。要說膚色倒是能從腳背看出來,確實是有幾個棕色皮膚的,但是自然靈魂神自己也是。”

  

   我意識到他所謂的“白甲”指的可能就是生靈神披的白床單。這其實算不上一個宗教,他們都知道這個神不是真的神,而是一只黏菌生物,他們只是甘願被這只生物統領而已,應該沒有什麼古怪而極端的理念。

  

   當我正這麼想的時候,轉眼就發現不對勁。我感到胳膊上有東西,以為又是巴旦木姐姐猥褻我,低頭一看,一只將近20厘米長的巨大蜈蚣正趴在我手肘上!我真恨不得再把這只手切斷!!!

  

   “啊!!!!!!!!!!!!!!!!!!!!!!!”

  

   我趕緊使勁把它甩掉,正要一腳踩死,這人居然急忙阻止:

  

   “別!別!你差點就闖大禍了!!!這是蟲神的‘自然靈’,附在你身上是福蔭於你,把它殺死是要遭報應的!!!!”

  

   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我趕緊交錢走人,使勁甩自己袖子,總覺得胳膊上還沾著那玩意的細菌或毒液,頭皮一陣陣發麻。

  

   “蟲神又是什麼東西?你們不是叫自然靈魂神嗎?”

  

   “這你都不懂還有臉進來!看在你請我吃飯的份上,我就告訴你一下吧。蟲神、自然靈魂神和剛才你看到的‘自然靈’是三位一體的關系。蟲神住在地心,知曉一切,慈悲世人,地球自轉就是以她為軸,自然靈魂神是她在地表的中介者或者體現者,對於我們人類來說就相當於蟲神本身,而自然靈是蟲神散布在全地球的神經末梢,使她能通曉一切。”

  

   “哦哦哦。”我聽得一愣一愣的。

  

   巴旦木姐姐問:“你們這兒有沒有幼兒園、小學或者初中?”

  

   “有啊,怎麼了?”

  

   “剛才你說你們要感恩自然靈魂神,是怎麼個感恩法?有沒有具體的做法?”

  

   “就是聽她的話。”

  

   我問:“她會命令你們做什麼?有沒有表現得……比如說……和小孩很親近?”

  

   “哦哦!你說靈魂觸禮!有啊!經常有!自然靈魂神很喜歡小孩,會定期選出一批小孩去做靈魂觸禮,小的幼兒園,大的也有高中生,不知道具體是干什麼,大部分人說就是睡了一覺,也有的說自己醒著,就是被摸了摸,但是受到靈魂觸禮的小孩家庭會得到獎勵,可以買更多食物。怎麼?你剛來就想試試?你太大了她肯定看不上!”

  

   我氣不打一處來,老娘就是最近折騰得憔悴了點,實際上還沒滿16周,怎麼就“肯定看不上”了呢!?不過巴旦木姐姐給我個眼神,仔細一想,果然這很可能就是自然靈魂神的生殖活動。

  

   “看不上我沒關系,你能不能再給我講講?”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隔壁的王小婷好像是被選上了,你問問她去。她好像時不時就去一次。”

  

   “你跟她熟嗎?跟我們介紹一下,就說想交個朋友。”

  

   “還算熟吧,請我們吃頓晚飯就行,而且得在我們選定的飯館。”

  

   但凡巴旦木姐姐在就沒什麼可值得害怕的,我也就很痛快地同意了。逛悠到晚上,來到他所說的那家店,結果就是不起眼的小胡同里的一家披薩簡餐店,開店的還是華人。看見我們來了,這男的非常爽快地跟老板說:

  

   “來十張肉沫披薩,八張打包!”

  

   “每晚上只供應20張,你們來晚了,只剩四張了。”

  

   “嘖!”

  

   於是我知道,他並不是有什麼其他邪惡的目的,只是看我有錢所以想多坑幾口吃的。再看他身邊的一個女孩,也不是真正意義的小孩,一問也快17歲了,實際上比我還大,只不過長得細皮嫩肉一點,我心里又是一陣不爽。巴旦木姐姐小聲跟我說,她身上確實有股很濃重的黏菌生物卵液的味道,但不是黃蕉的。

  

   “你是叫……王小婷是吧?”

  

   “是。”

  

   氣氛很尷尬,沉默地吃了好幾牙披薩之後,小姑娘才小聲問我:

  

   “阿姨想和我交朋友是為什麼呢?”

  

   “我……不算阿姨吧……”

  

   “那就姐姐?”

  

   “先不管了,我就是想問問你,關於你們所謂的什麼……靈魂觸禮的事。你能給我講講是怎麼一回事嗎?怎麼找到的你,後來又去做了什麼,什麼時間發生的,之後有什麼感覺,之類之類的。”

  

   “哦,你說這些啊,其實也簡單,就是有一天自然靈魂神的神使們到我們學校來巡視,然後就挑上我了,讓我洗干淨澡,18小時不吃不喝,然後他們接走我,到一個挺亮堂的大廳里,有好多張並排的床,可能有好幾百個,也都躺著小孩,多半比我小得多,然後我們聞到一股氣體,慢慢的就睡著了,就這麼睡大約八個小時,再醒來的時候還躺在床上,然後我們再被送回家,還給我們好多面粉、雞蛋和肉。我第一次去是兩個月前吧,現在已經去八次了,差不多一星期一次,要說感覺也沒什麼,就是就是……”

  

   她看了旁邊那個男的一眼,男的舉著自己的披薩上別的桌吃去。

  

   “……就是小便有點粘稠,而且有股奇怪的味道。”

  

   “什麼味道?”

  

   “有點像……這個。”

  

   她指了指盤里的披薩。

  

   至此為止已經無需多言了,我們已經完全確認:這毫無疑問就是生靈神的生殖活動!我火冒三丈,憤怒但又壓低聲音說:

  

   “你們都被欺騙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靈魂觸禮!這是自然靈魂神在用你們的身體當宿主繁殖後代!”

  

   “神沒有欺騙我們。”王小婷說。

  

   “沒聽見我說什麼嗎?我說……”

  

   “靈魂觸禮本來就是為了繁衍神的女兒,我們一直就知道。我是不是忘了跟你們說?”

  

   我氣得鼻青臉腫,不過這次氣的是自己,本以為自己是在收集情報打探機密,誰知道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只是忘了跟我說了!也不知道我幾秒前火冒三丈是為了什麼。

  

   巴旦木姐姐也有些驚訝:“你們都知道?然後就這麼心甘情願地被利用?”

  

   “自然靈魂神說過,雖然繁衍會對我們的身體有影響,但是只需要最簡單的手術就能使我們安然無恙。我們不是被利用,我們是有回報的。”

  

   “幾袋面粉幾壺油就把你們收買了?”

  

   誰知這個女孩卻神秘地一笑,牆角一只小蜈蚣順著椅子腿一直爬上她肩膀,我嚇得差點把披薩都扔了,她卻仿佛見怪不怪似的。

  

   “食物只是為我們提供營養,根本算不上回報。”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回報?值得你們心甘情願被利用?”

  

   她話鋒一轉,卻扯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話題:

  

   “憑什麼只有金絲雀城能有黏菌體城防部隊?”

  

   “什麼!?”

  

   “金絲雀城那麼邪惡,用黏菌體飛行兵威脅全人類,動不動就威脅說要把黏菌體士兵派到某個國家去毀滅城市屠殺市民,結果呢,現在不僅沒被消滅,反而國際社會越來越向金絲妥協,難道就沒人想問一句:憑什麼!?憑什麼越無理取鬧就越春風得意,憑什麼和平而循規蹈矩的國家要為他們買單?”

  

   “因為……因為……”

  

   我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與此同時我不相信這是這個小姑娘自己的思考結果,這些話一定是有人說給她聽的!她繼續義憤填膺地說:

  

   “……16年前的金絲雀城也不過就是幾百只三代體黏菌士兵,甚至還沒發明出羽化系列飛行器,就有膽子威脅世界!世界為什麼被威脅?因為那時黏菌士兵只存在於金絲雀城,別的國家還沒有!但是現在黏菌生物已經擴散到很多國家了,已經不能算是金絲雀城獨占的武器了,為什麼世界上的其他國家仍然在向金絲雀城不斷妥協?我想不通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

  

   然而她非常想得通,沒打算給我插話的余地。

  

   “數量!當然就是黏菌士兵的數量!金絲雀城有幾百只的時候,其他國家沒有,其他國家開始有的時候,金絲雀城已經有幾千只了,雖然四代和五代體稍弱,但架不住數量眾多,所以這個邪惡的國度依然威脅著世界!世界各國在金絲雀城問題上所花掉的額外成本不計其數,這些錢本可以用於提升本國經濟或者改善民生,但是現在卻被用於安撫邪惡的金絲校長的情緒,這到底是憑什麼!!!”

  

   我已經知道她想說什麼了,巴旦木姐姐也應該知道了。

  

   “憑什麼金絲雀城依憑黏菌士兵數量威脅全世界以獲得利益,別的國家就不能?這個世界上為什麼不能有第二個金絲雀城?如果有二代體作為母體,而且具備一切繁衍條件的話,憑什麼別的國家不能獲得利益?憑什麼意大利不能!?”

  

   “所以你所說的回報是指……”

  

   “當我身處一個被幾萬只黏菌士兵保護的國家時,我們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和溫飽問題,我們足夠強大,別的國家自然而然會花錢安撫我們,給我們提供資助,不然的話我們就把黏菌士兵派出去侵略,直到他們同意資助我們為止!至於我的話,如果我是幾十只黏菌士兵的宿主母親,日後理所當然會非常有地位!”

  

   我說:“你們想得太簡單了!黏菌生物難以駕馭,毫不團結,金絲雀城也是有金絲校長才能把她們凝聚在一起,就算這樣聽說之前也分裂出去了一大批。”

  

   “金絲算什麼玩意?一個人類凝聚一群黏菌生物?她有何德何能能和我們的神相比?自然靈魂神本身是第二代黏菌生物,是所有即將出生的三代體的母親,她對黏菌士兵的的凝聚力有什麼理由比不上身為人類的金絲?”

  

   巴旦木姐姐說:“太天真了,誰告訴你黏菌生物一定會服從自己的母親?無論是基因母親還是宿主母親,都沒有能力100%掌控自己的女兒!我的女兒沒有一個聽我話的!”

  

   王小婷上下打量一下這位巴旦木姐姐:

  

   “你的女兒?你也給黏菌體當過宿主?”

  

   事實上她本身就是黏菌體,而且看年齡無疑是金絲雀城的第一批,無疑也是育有後代的。她隨便糊弄王小婷幾句,對方就沒再追問起疑。她持有什麼觀點是她的事,她支持把這個國家變成第二個金絲雀城,我們也沒理由只針對她進行一系列勞神費力的辯論,只需要知道她確實是這麼想的就可以了。

  

   “你說得很對。”我對她說。

  

   “對吧對吧!神的子民就該有這樣的覺悟!”

  

   “我也想問有什麼樣的渠道可以報名成為宿主?我也想為自然靈魂神繁殖後代——先別說我長得老不老的事。”

  

   “你也想啊,我覺得懸,不過如果你真想的話,明天他們來接我的時候給你介紹一下,明天下午五點來我家吧。”

  

   “好的好的!非常感謝!!!”

  

   “不用謝,你們還請我吃了披薩。”

  

   ………………

  

   我好好洗了個澡,整理頭發,換了身新衣裳,使自己看起來符合年齡,按照時間過去,她簡直驚呆了,說我和昨天根本就是兩個人,巴旦木姐姐也打扮了一下,看起來也年輕了許多。

  

   天黑之後果然有人過去接她,看起來就像是檢疫人員,生化服從頭裹到腳,是用醫院的救護車來接她的。她對工作人員說我們無論如何也想成為靈魂觸禮的對象,工作人員仔細端詳了我們一會兒,居然真的同意了,讓我們一起上車!沒錯是我們,我和巴旦木姐姐兩個人!我感覺有點可笑,果然篩選機制也沒有那麼嚴格。車上還有幾個人,都是十歲左右的小孩,安安靜靜地坐著,肚子餓得咕咕叫,跟我們也語言不通,可能是在討論完事了吃什麼,救護車又去接了兩個人,一共八個,然後到達一家醫院。

  

   巴旦木姐姐問我:“我是不是顯得還挺年輕的?”

  

   “還行,說是18歲一點沒問題。”

  

   我們被送進更衣室脫光衣服,無論男女,無論3歲還是18歲都毫無顧忌,我始終覺得有幾個中學年齡的小男生在盯著我。我們被送進一個果然非常巨大的大廳,很多張床,有25*12=300張床。王小婷是第九次來了,她的床位離我們很遠,我和巴旦木姐姐和一群第一次來的膽戰心驚的小孩們都在門口的一片區域,肩並肩地躺著,整個大廳可能躺了200多個人,幾乎把所有床都占滿了,床鋪倒是很舒服,溫度也正合適,光线變暗,天花板上小聲放著音樂,就算不放催眠氣體我也有些昏昏欲睡,更何況很快我就聞到一股像是煮蜂蜜水的甜香氣息。

  

   “憋氣,別睡過去。”巴旦木姐姐小聲跟我說。

  

   “我不行了……越來越困……”

  

   “你不是睡了一整天嗎!?”

  

   “可是……催眠藥……”

  

   “什麼催眠藥,就是香水!”

  

   聽到這里我瞬間清醒了許多,也開始緊張起來。房間里沒有表,我估摸著可能這麼躺了一兩個小時,才終於又有人進來了。我趕緊繼續裝睡。

  

   先進來的大約有七八個人,在很小聲交談著,可惜說的是意大利語,從根本上斷絕了我從中獲取信息的可能性。我眯著眼睛看到他們准備好很多一次性針管,進行高溫滅菌了,擺在紗布上備用,可能也有好幾百個,但他們做完這件事之後又出去了,然後又是安安靜靜的一個小時。就在我又一次困得差點睡著的時候,巴旦木姐姐翹翹鼻子,小聲跟我說:

  

   “來了!”

  

   我趕緊眯起眼睛,卻瞬間又清醒了許多。

  

   這次進來的人穿的衣服有些不一樣了,都披著白色的床單,眼睛和鼻子掏出洞,頸部系一根繩子以免床單滑下去,下擺拖到膝蓋以下,只露出腳踝。然後我果然看到,其中一人解開繩子,拉開床單,赤身裸體,從腿間伸出一根不屬於人類的器官。

  

   我的血液緊張得都快凝固了!那就是塞布瑞娜和譚妮特說的黏菌生物、騙走我媽媽的人、自稱生靈神統治這片區域的家伙!她果然不是黃蕉或藍魚,但卻和她們有著相同的棕色皮膚,除此之外她的年齡看起來很大,可能有30多歲,雖然很美麗,但是可以看到眼角的皺紋,鬢角也有些花白的頭發,我這一生還沒見過這年齡的黏菌生物,見過最大的也就是金絲雀城的長蝽、棉蚜姐姐那樣的了。她的面前有個小盆,她的那根細長而不屬於人類的器官里面噴出一小股液體,而且是持續噴出來,大概積攢了小半盆,她把自己的管子收回去。長蝽姐姐她們雖然也有管子,但是絕不會有這麼長!其他人用針管吸一些液體,然後打進小孩們的尿道中,小孩們雖然睡著但是睡得並不很死,果然一開始的氣體不是什麼催眠藥物。

  

   “等等!”

  

   我聽見有人用中文說了一句“等等”,居然是生靈神自己說的!旁邊另一個人幫她翻譯成意大利語,神使們才紛紛停下。我聽到啪嗒啪嗒的赤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越來越近,知道她是向我這邊走來的,心髒簡直提到舌尖。我想捏巴旦木姐姐的手,被她揮開了。

  

   “啪嗒……啪嗒……”

  

   腳步聲越來越近,回響在我耳邊,我正希望她快過去,誰知居然,或者說果然,在我們身邊停下了。我緊緊閉著眼睛裝睡,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突然一只手摸在我臉上,我能感到手的主人是在顫抖著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我的全部緊張居然煙消雲散了。

  

   “卡琳娜?”

  

   我睜開眼睛。

  

   “媽媽!!!!”

  

   “真的是卡琳娜!?”

  

   媽媽把白床單撩開,對我露出她的臉,還是我熟悉的媽媽。

  

   “媽媽!媽媽!!!我終於見到您了!你也有白頭發了……”

  

   “你長大了……我差點沒認出你來……”

  

   “別這麼說了媽媽,您還不是一眼就看見我了。媽媽!媽媽!我不是在做夢吧……”

  

   我可能聲音太大了,我附近幾個小孩揉了揉眼睛。媽媽低聲和我說:

  

   “噓!不要干擾大家做靈魂觸禮。”

  

   “真的就像譚妮特所說的,您已經不再信仰瑟米西沃安了嗎?”

  

   “神皇的職位把我徹底壓垮了,不離開的話我一定會自殺,或者被我的某個部下殺死,我只能離開。我聽說你這段時間接替了我的位置,可憐的女兒,你喜歡這個職位嗎?”

  

   “不喜歡!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到後來越來越痛苦!所以我也放手了,我來找您,沒有任何其他目的,只是想和您見面。”

  

   “太好了!太好了!!!我昨天做了個夢,就夢見你會出現在我面前……”

  

   然而我媽媽不是喊出“等等”的那個人,是生靈神喊出來的。生靈神也走近我,但甚至沒有理睬我和我媽媽,床單後的眼睛直勾勾地俯視著巴旦木姐姐。我以為她要說什麼,但她卻發出了一串古怪的聲音。

  

   “卜卜卜 #%^&...啵啵*%$%!”

  

   我正納悶,我身邊的巴旦木姐姐居然也發出了類似的聲音!

  

   “啵啵啵#¥%!”

  

   進而她們居然就這樣有來有回地啵啵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在合奏beatbox,但我很快發現她們是在交流,這聲音是某種語言,盡管我聽不懂半句,但也首先排除了這是意大利語的可能性。她們就這麼交流了大概兩分鍾,生靈神的身體突然顫抖起來,看起來無比之激動,我嚇得一骨碌爬起來躲遠,以為她們要打架,黏菌體打起架來怕不是方圓500米以內的人類都要被卷進來碾成肉醬!

  

   然而就在我的無比驚訝的目光下,這位生靈神居然一把抱住巴旦木姐姐的脖子,放聲大哭!!!盡管有些臉被白紗遮住,但我仍然可以確信:在場所有醒著的人類都露出無比吃驚的表情!

  

   “和你來的是誰!?”媽媽問我。

  

   “應該就是金絲雀城的一個保鏢啊!我之前也不認識!”

  

   我媽媽卻眯起眼睛:“我倒是有點眼熟,就好像在哪見過……”

  

   我知道她這輩子還真去過一次金絲雀城,是去取我爸爸的精子,然後結合成了我。

  

   “巴旦木姐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認識她嗎?”

  

   “嗯,很久以前的事了,雖然不怎麼太熟但姑且還算認識。”

  

   看著這位生靈神痛哭流涕的樣子,我很懷疑她們的關系是否真的只是“姑且還算認識”,但我也懶得管她們了,我和媽媽有無數可說的話。

  

   “媽媽!您從別人身邊跑開也就算了,怎麼能不和我說一聲呢?我這段時間擔心您簡直擔心壞了!甚至有一段時間懷疑您會不會已經被什麼黏菌生物吃了……”

  

   “你說阿兔嗎?阿兔是個好姑娘,本性其實不算壞,我剛見到她的時候確實經常忍不住吃人,但是現在已經很能控制自己的欲望了。她們對人肉的渴望極強,不是我們能想象的,但我盡力去理解她,每天抽出10毫升血供她飲用,使她逐漸平息欲望,不再傷害人類。”

  

   “阿兔?您是說……生靈神?”

  

   “哦哦!你了解過就好說了,沒錯,就是她。現在我和阿兔像姐妹一樣親,你都可以叫她小姨了。”

  

   “我一直以為這個生靈神在傷害您,我一直以為她和瑟米西沃安為敵!”

  

   “是不是和瑟米西沃安為敵我不知道,但是她不會傷害我。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她簡直就是一只野獸,恨不得毀滅一切,也確實從生理角度把我弄傷過,但是慢慢接觸我發現她很聰明,甚至比我聰明得多,我教會她在這個時代生存的常識,慢慢引導她,她很快就適應了。”

  

   “您說什麼呢!?慢慢引導誰?生靈神!!!?”

  

   “哈哈,其實那是她曾經最崇拜的人,現在就是借用一下這個名號,而且我們說得更多的是自然靈魂神。”

  

   “總之,總之您是徹徹底底地不再信仰瑟米西沃安了嗎?”

  

   當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露出很復雜的表情。這表情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了,我就是看著這樣的臉長大的,但是當時我還小,還不理解這背後有什麼含義,現在終於能夠體會些許了。她不說話,我也就沒再追問,至少是暫時不問,她自己肯定也知道這個話題遲早要給我個答案。

  

   我坐起來:“我想和您好好聊聊!”

  

   她卻把我摁回去:“到睡覺的時間了。”

  

   “什麼!?”

  

   自然靈魂神又恢復了平靜的表情,向我走過來,從身體中部伸出一根肉色的管子。

  

   “等等……這是要干什麼!?媽媽救我!她要把我怎麼樣!?巴旦木姐姐???”

  

   巴旦木姐姐卻說:“一兩次不會有事,你先配合一下吧,這是她的產卵行為,我沒資格阻止她。”

  

   “什麼叫沒資格!?你就打她啊!或者把我抱起來從牆上敲個洞跑出去!你不能光看著啊!!!”

  

   其他神使也開始忙碌,我媽媽也暫時從我身邊離開,拿著吸滿卵液的針管向小孩們的尿道注射。我突然下體一緊,有東西伸進我尿道,不是針管,而是一根不屬於人類的蚯蚓一樣的肉管子!

  

   “嘶————!!!”

  

   巴旦木姐姐居然還在旁邊笑,我甚至開始懷疑她到底是跟誰一伙的了!

  

   “怎麼樣?是不是也不怎麼疼?”

  

   “倒是不疼……就是覺得小肚子有點酸脹。”

  

   “你又不是第一次被產卵了。”

  

   “我怎麼不是第一次?”

  

   “這幾天你睡覺時候,我忍不住射了兩次。”

  

   “你……什麼!?”

  

   我稍微一亂動就覺得膀胱被扯得生疼,巴旦木姐姐摸著我的頭發,把我當小孩一樣哄。

  

   “沒事,沒事,不亂動就不會疼,閉上眼睛想象自己睡著了,我弄你那兩次的時候你可一次都沒醒。”

  

   “你!你你!等回金絲雀城了我非讓長蝽姐姐把你開膛三次不可!把你卵巢全都拽掉!看你能不能再生!!!”

  

   “哈哈哈,好啊好啊!”

  

   ………………

  

   …………

  

   ……

  

   [newpage]不知何時我最終還是睡著了,睡得很踏實,一覺醒來已經是上午,和一群小孩一起去更衣室穿衣服。想起昨晚的事情,感覺有點像做夢。

  

   “早知道你和自然靈魂神這麼熟,我媽媽也地位這麼高,我還坐鐵桶過來干嘛呀,直接坐直升機大搖大擺地開進來,別人問我干什麼,我說我找我媽媽!”

  

   “挺開心的吧?遠離了你厭惡的事,來和你媽團聚。”

  

   “對啊,昨天晚上就在那床上睡得可踏實了!”

  

   “但是我把你帶進來不是讓你隨遇而安的,你該知道她們做的事情是錯誤的,後果不堪設想,而你可能是阻止她們繼續的關鍵人物!”

  

   “我放棄了UNGMC的任務,放棄了瑟米西沃安,現在又要接受你的任務?又要管什麼自然靈魂神?”

  

   “哦,好吧,無所謂,你自己看。”

  

   我們穿上衣服出去,讓人把獎勵的食物送到旅館,自然靈魂神很摳門,知道巴旦木姐姐是來去熱鬧的,於是食物只給了一份,我們也不打算自己烹飪,於是都分給了王小婷、毛衣小哥和附近的披薩店。

  

   我餓了很久,到披薩店去吃早餐,一路上感覺自己渾身都是披薩味,還有小蜈蚣跟著我,蜿蜒的身體很惡心。

  

   “我感覺尿道縮不緊,好像不斷地有東西流出來,我得買點紙尿褲……”

  

   “就那樣,正常的,別穿紙尿褲,容易發炎,最好就是穿裙子不穿內褲,帶著手絹經常擦腿,多喝水多排尿,兩天就不流了——前提是你不想真的孵出小黏菌體的話。”

  

   我嚇得趕緊多喝了幾大杯水,又飢腸轆轆地吃了幾塊雞塊。

  

   “你和自然靈魂神既然很熟悉,她是誰啊?她真的是二代體嗎?”

  

   “是,但我沒想到她還活著。我說我只是認識她而已,這不是謊話,我曾經也沒跟她說過幾句話,和她息息相關的是黃蕉。”

  

   “又是這個黃蕉!又是藍魚她媽媽!她到底是多厲害的一個人物!”

  

   “她干的那些事我沒目睹過,我也是後來聽說的,楊詼之類的應該已經給你講過了,黃蕉曾經煽動同類對人類復仇,成立‘生靈會’以誘騙走投無路的人類當做繁殖工具,妄圖繁殖出一支2萬人的黏菌體大軍。誘騙人類不算什麼本事,我們的智商本來就比你們高得多,如果我想的話我也能煽動幾千號沒腦子的普通人,越高的智商就越能編造出低智商者無法識破的謊言。但是黃蕉不一樣,她的煽動力又更上一層樓,她把同類也煽動起來作為自己的部下,盡管後來事實證明這份忠誠很脆弱,但很長一段時間內確實有不少同類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唯命是從。”

  

   “有多少黏菌體對她唯命是從?”

  

   “聽說有三百個吧。”

  

   “天哪!這麼多!!!?金絲雀城建城時候也不過才四百人!”

  

   “對,而且黃蕉她們都是二代體,戰斗力還要強得多!可惜她太高估敵人的實力了,以為自己至少需要2萬大軍才有勝算,所以延誤戰機用於繁殖活動,否則的話,光是把這三百人拉出去也足以踏平全世界了。”

  

   “延誤戰機然後導致了什麼後果?”

  

   “當時的UNGMC盯上她了,不過還不叫UNGMC,畢竟那時候還沒有金絲雀城,這群人雇了一個瘋子,這個瘋子拿十發鑽地炸彈把薄弱的地殼炸成一座火山口,黃蕉和她的部下們都掉進了岩漿里,全軍覆沒。”

  

   我狐疑地啃了口披薩:

  

   “岩漿能殺死黏菌體?”

  

   “我不知道是什麼理論,據說真的能,但是我不在場,不知道具體是怎麼殺死的。”

  

   “那麼湊效了嗎?”

  

   “基本都死了,不過當時有一個從岩漿里爬出來的,就是黃蕉本人。我們所有人都以為只有她爬出來了,但是現在看來可能有另一個人。”

  

   “你是說……”我已經有所猜測了。

  

   “黃蕉在實施繁殖增兵計劃的時候,有一個女孩最崇拜她,對她最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要我說這種人沒什麼腦子,被黃蕉洗腦得很徹底,就算我說黏菌體的智商高,她的智商可能算是同類里邊很低的。她應該也掉進火山口了才對,不過現在看來她也爬出來了。”

  

   “難道就是……”

  

   “沒錯,她當時的名字叫紅兔,我剛才一眼就認出她來了,她就是近幾年活躍在戰區里的這位自然靈魂神!”

  

   我有些感慨,又一個謎團就這樣在我面前解開了,塞布瑞娜的描述使我一度把自然靈魂神想象成極度恐怖的魔鬼,在噩夢里幻化成光怪陸離的外表,但是現在我可能不會再做關於她的噩夢了,因為我終於了解了魔鬼的真身。

  

   “紅兔……嗯……她可能還在使用這個名字,我媽媽剛才叫她阿兔,現在她好像和我媽媽關系很親。但是我不能理解,你說那個事已經過去20多年了吧?黃蕉爬上來之後又經歷了那麼多事,服役於美軍,參加上一屆博覽會之類的,早就把人類社會熟悉了,而這個紅兔有什麼必要需要我媽媽指引?”

  

   “我和她交流,她說她四年前才醒過來,而且一醒來就是歐洲大陸,是從別的火山口里被噴出來的。”

  

   “什麼意思!?她掉進岩漿但是根本沒死,在高溫高壓無氧狀態下蟄伏了20多年,而且隨著岩漿流動穿越了半個地球!?”

  

   “對!連我都不敢相信,我也想以後找個火山跳下去試試!她說她剛出來的時候和人類語言不通,只能靠吃人為生,後來偶然認識了你媽才逐漸適應人類生活。你媽當時已經入自然靈魂會兩年了,也就是生靈會,總之就是把蜈蚣當圖騰的這個宗教,紅兔很詫異這個宗教居然還有人活動,她以為當年的炸彈把所有教徒都炸死了。她看到此時的新生靈會既松散又沒有活動,甚至沒有領導者,所以她干脆自己跳出來成為生靈神,你媽幫她宣傳包裝,做的事情和當年黃蕉的一樣,等信徒足夠多了,選擇其中的年幼者進行繁殖……”

  

   我趕緊打斷她:“不對!這說不通!!!生靈會不是生靈神建立的嗎!?我是說在歐洲發展的這個新生靈會。”

  

   “截止到今天我也以為是她,但是現在看來並不是,她和你媽都是後來加入的信徒,只因為她身為黏菌體曾經見識過老的那個生靈會,而你媽又善於宣傳,所以她倆才合伙成為宗教領袖。而這個組織最初好像只是有人在網絡上進行人畜無害的傳教,組織點什麼懺悔研討會之類的,自從你媽和紅兔成為實體的教主,網上的那個創建者就好像銷聲匿跡了。”

  

   “嚇跑了吧?估計就是個普通人?”

  

   “不可能是普通人,因為新生靈會的很多特征,比如蜈蚣崇拜,比如白色床單,比如一些神話教義,都和老生靈會很像,這絕不是巧合。而知道老生靈會事件的人應該沒幾個活著的。”

  

   “會是誰呢?會不會是這些人的其中之一?會不會又是黃蕉!?”

  

   “現在的黃蕉會吃飽了撐的在網絡上組織一群人愛護蜈蚣然後聚在一起聊天懺悔?你吃飯吧,我只是給你講故事,也不是非要讓你提出假設或者貢獻智力,不想打擊你,我的智商無論如何也比你高多了,你想到的這些可能性我早想到了。”

  

   我恨不得把一坨滾燙的奶酪糊在她臉上,盡管她說得很對,我在金絲雀城住六年還沒有哪個黏菌少女敢在智商話題上公然嘲笑人類的!

  

   “好啊!大思索者巴旦木小姐!那你想沒想到可能是黃蕉在幕後操縱著一切,看到紅兔又一次走上舞台了,她就暫時銷聲匿跡,她很欣喜地看到紅兔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復興當年她沒完成的事業!”

  

   “不可能!現在的黃蕉已經不是黃蕉了!她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的她絕對不會對什麼無聊的事業感興趣!”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

  

   “你到底是誰!?”

  

   “你連我是誰都到現在沒弄明白,我說你智商低有問題!?”

  

   “不知道就是智商低?不知者無罪沒聽過嗎!?難道信息會憑空出現在我大腦里!?”

  

   巴旦木姐姐滿臉看不起我的表情,把一整張12寸披薩卷吧卷吧塞進嘴里,嘟囔一句:

  

   “和你相比我身邊的那群人類還算是智商高的……”

  

   我竭盡全力壓住火,思考她說過的話和我已知的一切情報,尋找其中的疑點。

  

   “你說你和這個紅兔沒說過幾句話,但她一見你就哇哇大哭!說明她很關心你!?而且你好像對那段歷史很了解,仿佛置身其中似的,但卻頻繁表明很多事情也都是聽說的……你難道不是金絲雀城的黏菌體!?但你又對金絲雀城很熟悉……”

  

   “你肯定聽說過我。”

  

   她越這麼說,我越感覺她不是一個普通的金絲雀城黏菌體。

  

   “對了還有,你熟悉黏菌體產卵的事!金絲雀城的黏菌少女沒有一個能像你這麼熟悉!”

  

   “對,因為我們的產卵管一代比一代短,到三代就已經短得很難伸出體外了,無法在女性宿主身上產卵,只能讓男性宿主的陰莖插進陰道才能進行。第四代往後就必須借助人工的方式取卵液繁殖了。”

  

   “這麼說你根本不是三代體!?你也是二代體!?你說你趁我睡覺時候還弄過!”

  

   “對。”

  

   “也就是說,你跟黃蕉還有紅兔她們才是一代人!之所以紅兔看見你就哭,是因為她很想念你!?是因為……”

  

   “因為黃蕉當年煽動同類備戰的時候,最有力的說辭就是要把我救回來。”

  

   “把你救回來!?你就是被抓走的那個!?那你豈不是……難道你就是那個……!!!?”

  

   她一口氣灌下去一桶1.25L的可樂,露出非常舒服的表情:

  

   “我不叫什麼巴旦木,那就是個臨時的假名。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白杏,或者白小杏,或者也有人叫我白樹,說的都是我。金絲雀城那些年齡最大的黏菌少女都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在那地方住了不少年,但是大約九年前跟一伙人類和一部分女兒們離開了金絲雀城。”

  

   “原來就是你!我聽說過無數關於你的事!!!天哪這是我第一次真的見到你!!!原來你是……長這樣的!”

  

   “別激動了,我餓了,快把你的好吃的給我來點!”

  

   我從皮帶上抽出小刀在手指上劃個口子,滴兩滴血在她盤里,她就像蘸番茄醬一樣用雞塊蘸起來吃進嘴里,滿臉都是愉悅的表情。

  

   “唔~~~!!!你可能是我嘗過的最美味的一個人類了!我簡直忍不住扯下你的一整塊肉塞嘴里吃!”

  

   “那那那!也不是不行!居然真是你!女神在上,使我經歷了多麼奇妙的事!”

  

   “你這趟旅程從一開始就挺傳奇的了。”

  

   我摸摸她的白頭發,捏她的臉,她一點也不反對,反而用鼻子蹭,因為她喜歡我的手的氣味。

  

   “……你看上去可比那個紅兔年輕多了!”

  

   “我這算什麼,黃蕉不是還跟小孩一樣嗎?”

  

   “是啊是啊,為什麼?你們也做整容手術了?”

  

   “沒人跟你說過再生卵的事?”

  

   “什麼卵?”

  

   “算了,當我沒說。”

  

   “你又嫌我智商低!!!?”

  

   “這回真不是,這是頂級機密,你不知道也正常,如果你繼續在這個圈子里發揮影響力,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現在我就不說了。”

  

   每當我得知一條驚人的事實,就會有至少五個引申出來的疑問跳出來折磨我的好奇心,好在我的好奇心也不是那麼強烈。我有無數的話想問她,但她卻把話題岔開了。當她吃完第七張12寸披薩時,非常滿意地拍拍肚子,起身結賬。

  

   “你說你要阻止紅兔和我媽媽的計劃,你打算如何行動?”

  

   “思路無非分兩類,一種是嘴炮,還一種是打架。”

  

   “你要是敢傷害我媽媽,我就死給你看!”

  

   “哈哈哈哈我又不是真的來當你保鏢的,有你的美味身體我正好省了兩頓披薩!不過放心吧,我姑且還算是講道理的人,你和你媽任何一個死了的話都會給我們惹上一大堆麻煩,權衡一下,還是嘴炮比較適合目前的處境。”

  

   “那就……等著我媽媽和紅兔來聯系咱們?我還沒和我媽媽好好坐下說會兒話呢!”

  

   “你先回家吧。”她突然說。

  

   “怎麼了?”

  

   “我有點別的事,可能就先不跟你行動了。”

  

   “什麼時候回來?”

  

   “也許幾天,也許更久。反正你在這兒也熟了,王小婷她們也挺照顧你的,也不會覺得悶騰。”

  

   “我剛知道你是誰,還有好多話想問你,你突然就走了!?”

  

   “也不走遠,就在這城市里干我自己的事,有什麼話過幾天再問。我嗅覺很好,隔很遠都能聞見你的氣味。”

  

   “那我呢?我該干點什麼?”

  

   “隨你。”

  

   “隨我!?”

  

   “你是來逃避你們教會壓力的,換言之是來放松的,有空了就收集點情報,懶得折騰就逛逛景點休息休息。”

  

   “收集了情報怎麼告訴你?”

  

   “你自己知道著就行了。”

  

   “呃……?”

  

   “錢都給你,我用不著,這地方物資計劃得很嚴格,你想花都花不出去。”

  

   “好。”

  

   我看看她的背影,覺得有些莫名的擔心。

  

   “你真不會傷害我媽媽對吧?”

  

   她點點頭,先我一步走出披薩店門,消失在街道上了。

  

   ………………

  

   …………

  

   ……

  

   [newpage](迪莉婭的第三人稱視角)

  

   一間明亮的會議室,匯聚著瑟米西沃安教會中的最有權威的教臣們,包括白燭碧安卡,黑燭加雅纏達、譚妮特、卡塔日娜,綠燭塞布瑞娜,還有立下赫赫戰功的紅燭薇若妮卡,等等等等。上述這些人親自到場,另外一些則用攝像頭參加討論,主席位對面的一個大屏幕被分成20多份,每個小格里面都有一個戴著兜帽的腦袋,白燭蘿貝塔、凱佩斯、布萊歐娜、波耶卡在左上角,黑燭伊內絲也在第一排的某個位置,除此之外還有黑燭伊維特、克拉芙蒂亞,綠燭塞萊內等等。而通過視頻參加會議的大部分人,迪莉婭根本見都沒見過,但基本上所有人都認識她。雖然屏幕上的很多人迪莉婭沒見過,但不代表她毫無准備,她對這些人進行了非常深刻的了解,碧安卡幫她調查了很多資料。

  

   她向所有人行侍奉禮,所有人也向她還禮,就好像她是這場會議的主人,而事實上也確實是。禮儀之後,她直接坐到了主席位上。

  

   “在座的各位,也許你們有一個共同的問題,使你們不斷猜測,卻仍然無法得知真相。你們一定想問的是,為什麼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是我,迪莉婭·弗里維奧,白燭教臣迪莉婭,一個不久之前還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而不是卡琳娜三世大主教——名正言順的瑟米西沃安神皇?當然你們無疑也想問,她為什麼將近10天都沒出現了,十天以來沒有見你們中的任何一人,也沒有遠程發號施令,甚至連她從金絲雀城帶來的六位保鏢都不見了。你們現在一定很焦慮,這次東征原本就是她發起的,名義上是要向經理團發難,實際上有人猜測她是想向欺騙過她的阿派爾家族報仇,結果我們太低估到達目標之前的沿途的‘小’敵人了,我們的精銳陸軍被困在這座城市,敘政府要求我們按時離境,但我們不再有南下進軍的打算,土耳其人還阻斷了我們的退路,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黑燭教臣的百萬部隊也身陷囹圄,被土軍包圍,等待總教會的援救。在這樣的狀況下,你們一定焦慮而好奇:神皇陛下哪去了!?”

  

   “快說!”塞布瑞娜幾乎是用怒吼的語氣對她吼。

  

   “別急別急,塞布瑞娜綠燭教臣,這正是我今天要向各位解釋的。我於今日向各位闡明事實,然後擇日擇機向全世界宣布。喔,親愛的蘿貝塔,你的臉好像卡住了,你那里信號有些不連貫。”

  

   “是的……畢竟我在火車上……我能聽見你的話。”

  

   “好的。我想問各位,二代神皇離開教會的經過,你們大概都有所耳聞了吧?”

  

   譚妮特說:“是的,是我把她放走的,因為那兩個人——”她指了指屏幕上的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想要殺死她!”

  

   “但是二世神皇不僅是害怕被害,不完全是被動的對吧?據我所知她在離開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萎靡不振,信仰崩塌,甚至放棄管理教會事務。”

  

   “是的是的,都是我給你們講過的。”

  

   “而在二世神皇陛下失蹤後,你們仍然不約而同地維持她存在的假象長達六年,直至卡琳娜三世登基並逐漸穩定,你們才把二世神皇失蹤的消息公之於眾。”

  

   加雅纏達說:“這有利於教會的穩定——我是說否則的話會比實際狀況更不穩定。”

  

   迪莉婭猛然站起來,膝蓋窩把椅子磕得幾乎向後仰倒過去:

  

   “一個名義上存在的神皇能為你們的獨立教團活動帶來精神支柱!幫你們招納教徒並穩定軍心,幫你們嚇退敵人,使你們能如魚得水地發展勢力!而一個實質上的神皇在你們眼里卻是一種束縛,一種障礙,使你們無法施展手腳!你們在座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是這麼想的!我甚至不會問你們‘對不對?’,因為我非常確信!”

  

   “你錯了!”塞布瑞娜說。

  

   “不,我沒錯!我的說法使你們良心不安,所以你們有些人自我麻痹,告訴自己說,自己所做的一切事都是為了教會發展,都是為了支援神皇陛下。然而事實不會變,你們為的只是片面而自私的利益,你們所具有的只是一些毫無統籌的,目光短淺的野心!我知道你們很多人都在討論黑燭教臣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的行為,你們說她們進軍的時候不遵守神皇陛下的命令,遇到麻煩了卻有臉求救……”

  

   屏幕上伊維特的臉色明顯難看了一下,克拉芙蒂亞則向兜帽里躲了躲。

  

   “……而事實上你們中的很多人根本沒資格指責她們!你們其實在不知不覺中也做了一樣的事!而我,我絕非坐在白燭教臣的位置上批判你們,而是在倡導諸位與我一同反省自己,我知道我沒資格說這些話,因為在利用神皇陛下完成自身目的的方面,我可能比任何人都更加過分。我們崇敬著我們的領導者,但卻沒有真的愛過她,沒有體會過她的痛苦和壓力,我們一再推動她投入行動,卻一度忘記了她也是一個普通人!也有情緒!也有尊嚴!也需要我們去呵護!在座的諸位絕大多數都有自己的獨立教團,也都是自己組織的領導者,我在遇到卡琳娜之前也有一支8000多人的隊伍,我非常能夠理解諸位的焦慮,希望自己的部下能得到更好的裝備和給養,忠於自己,英勇善戰,最終得到一片自己的土地以安家立業。但我想說,我們不能因此就把無盡的壓力推到卡琳娜身上,而不顧及她的訴求!我們不能因為自己擁兵百萬,就只對她維持表面上的禮儀和尊重而實則我行我素!也許你們想問:憑什麼!?憑什麼由自己一手建立維持的教團,要聽一個年輕的宗教領袖的指揮?你們中的一些人一定在這麼想!而我想說,你們心里的這個想法,就是你們的目光短淺之處!你們之所以能夠聚集在這里,而不像幾個星期之前那樣一團散沙各自為戰甚至互相打得頭破血流,這不就是卡琳娜的功勞嗎!?這不就是一位實體的而非虛擬的神皇陛下的用途嗎!?如果我們善待她,用真心去輔佐她,我們本可以獲得更多成就,避免更多損失,但我們沒有,我們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就比如,我不否認是卡琳娜提出了這次東征,但是我們有多少人對她的決策產生過懷疑?產生懷疑之後是否又試圖阻攔過?沒有!根本沒有!因為這對你們來說是一場劃算的冒險,只要勝利就能獲得利益和名譽,失敗的話就把責任都推回到卡琳娜身上,像懦夫一樣聲稱自己只是執行命令,不敢違抗神皇陛下的旨意,哼哼,你們分明就不是那種唯命是從的角色!”

  

   薇若妮卡說:“我一向知道你的發言無視氣氛,但今天尤其不對勁!是因為神皇陛下很青睞你,所以你今天才敢有恃無恐到這種程度?”

  

   迪莉婭說:“很遺憾,今天的我沒有任何依靠,因為我要正式對在座的諸位公開一個事實:我們的神皇卡琳娜三世大主教,已經從我們身邊悄然離開了!”

  

   下面沒有她想象的一片嘩然,因為所有人都驚訝地說不出話。

  

   塞布瑞娜問:“你說離開是什麼意思!?”

  

   “就像二世神皇在譚妮特教臣的幫助下離開一樣,我和碧安卡是三世神皇離開時的唯一知情者。她離開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她無法承受網絡上針對她的辱罵,不知道該如何完成UNGMC的任務,不知道該如何兌現對卡塔日娜的承諾,不知道是否該在我們的簇擁下建立瑟米西沃安神皇國,甚至就連救援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教臣的事都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她知道這其中很多麻煩都是自找的,或者說正因為她有這個意識所以才會被壓得喘不上氣,害怕自己再說錯話,害怕自己再犯什麼決策性錯誤,她也當然知道自己不辭而別是眾多行為里最不負責的一項,但她沒辦法了,我們不想要一個得抑郁症的神皇,我們需要給她放個假,有限期或者無限期的。客觀來說我們有一位不負責任的神皇,但她的離開也有我們的責任,正如我剛才所說的,我們沒能好好呵護她,太急於催促她發揮自己的作用,而忘記了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她逃跑了,我們把她嚇跑了,她是為了遠離我們,遠離自己的工作。”

  

   迪莉婭的這段發言結束良久,才有人清清嗓子發出聲音。

  

   卡塔日娜問:“什麼時候的事?”

  

   “上星期二的凌晨。不用擔心她的安全,她的黏菌體保鏢跟著她,而且來自金絲雀城的醫療團隊治好了她的手臂和眼睛。”

  

   屏幕里的蘿貝塔問:“你知道她去哪了嗎?”

  

   “邪教政府控制區,去找她的母親,我們的二世神皇。我想她們現在正身處羅馬。”

  

   加雅纏達笑了笑:“看來,相比於聽我們這群人在耳邊絮絮叨叨,她更喜歡孤獨地冒險。”

  

   好在迪莉婭打了預防針,現場沒有誰發出抱怨聲,只有加雅纏達小聲說一句:“我第一次聽見有人為不負責任找這麼多借口。”

  

   譚妮特說:“看來我們又要尋找一位新的神皇了……或者不需要?繼續維持我們的小卡琳娜依然掌權的假象?”

  

   迪莉婭說:“不需要制造任何假象,也不需要尋找什麼新的神皇,因為卡琳娜三世在離開之前已經指定了人選!那就是——我!”

  

   五秒鍾的沉默之後,塞布瑞娜爆發出笑聲:

  

   “哈哈哈哈!今天你在這里一直自說自話,我始終強迫自己相信你,直到現在我不得不對你的話產生懷疑了,因為你什麼都不是,沒有管理過教會,沒有資歷和經驗,除了身材不錯之外沒什麼別的優點,你不過是個投機取巧的黃燭教臣!”

  

   碧安卡說:“我可以證明!我當時在場!女神在上,神皇卡琳娜三世確實將權力轉移給了迪莉婭,她甚至寫了字據,並用自己的血摁了指紋!”

  

   碧安卡把卡琳娜寫的字據從金屬筒里掏出來,讓在場的眾人傳看檢查。屏幕里的一位年輕女人說:

  

   “就算字據是真的,我們怎麼能夠確信,你們不是把這位新的神皇陛下刺殺了,然後編造了上述故事?”

  

   迪莉婭說:“你問得很好,拉奎爾黑燭教臣,瑟米西沃安加勒比艦隊總司令。如果你能親眼目睹我和卡琳娜三世的親密無間的關系,你不會產生這種懷疑,這位碧安卡白燭甚至曾為她而自殺。換一個角度,就算我們真的想要刺殺她,我們無法越過她的黏菌體保鏢巴旦木小姐,就算刺殺成功也不可能全身而退,還用她的手蘸著她的血去摁指紋。”

  

   屏幕里的布萊歐娜說:“這聽起來很合理,我們都見過那位黏菌體保鏢小姐。”

  

   碧安卡說:“雖然卡琳娜三世卸下了一切權力,但她放權之前依然具有任免權,她以神皇之名寫下的最後一封旨意仍有至高無上的效力!你們可以選擇不信,可以不追隨迪莉婭,甚至可以推舉一位新的神皇,但是別忘了,卡琳娜三世不是死了而是暫時離開了,她很快就會回來,她自己當然能證明自己說過的話、寫下的字,到那時候,不追隨迪莉婭的人就是在抗旨,推舉新神皇的人就是在政變!我勸你們別這樣做,因為這個世界上只能有一位在任神皇,就像這個宇宙里只能有一位女神瑟米西沃安!!!”

  

   拉奎爾教臣緊張地左右看看,就好像她能看到隔壁屏幕里的教臣的臉。於是迪莉婭也體會到了為什麼說“名義上的神皇比實體的神皇更好用”,如果是真的卡琳娜指責屬下抗旨,一定會有些倚老賣老的教臣露出不屑的表情,但現在她不在,這些教臣們面對的不再是一個16歲的小姑娘,而是瑟米西沃安神皇,女神的代言者,居然反而肅然起敬了許多。盡管迪莉婭沒想明白為什麼,但碧安卡顯然已經開始利用這一現象了。

  

   卡塔日娜說:“很好,這一切都非常好,如果這一切都持續順利進展,我們是不是該稱呼你為四世神皇?或者神皇迪莉婭一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卡塔日娜笑了幾聲發現沒人跟她笑,於是也就閉嘴了。

  

   屏幕里的伊內絲說:“我們必須正視一個問題,那就是,瑟米西沃安是一個權力極度分散的組織,與其說是封建,不如說是全球各地的據點教臣先把自己的領地占好,然後才申請進入瑟米西沃安的體系中。神皇輪換會導致其中一部分人的忠誠喪失。就好比,眾所周知,全世界的黑燭教臣有80多個,二世神皇在任的時候這些人莫敢不從,而你今天用卡琳娜三世之名召集眾教徒參加視頻會議,卡琳娜三世這段時間已經算是積攢了不少威望,仍然只有不到30位黑燭教臣參加會議,好在其中勢力最強大的十幾位倒是包括其中了。但是如果換成你,親愛的迪莉婭教臣,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教臣同胞里會有很多拒絕服從你的旨意,不會公開反抗你,但會對你的命令做出消極和拖延的反應,因為他們從心里拒絕承認你是瑟米西沃安神皇,女神的代言者,黑暗中的燭火,迷茫者的引路人。在我看來,加雅纏達教臣都能比你更有威望。”

  

   “哈哈哈哈,你過獎了。”加雅纏達開心地笑著說。但譚妮特的表情顯示她絕不會承認加雅纏達的威望。

  

   迪莉婭說:“我當然知道這一點,所以思考了幾夜,作出決定:我不會繼承瑟米西沃安神皇一職,該職位仍為神皇卡琳娜三世保留。但是與此同時,通過閱讀瓦蓮京娜版的嚴謹《教義》,我意識到‘神皇’一職與‘大主教’一職其實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二世神皇勤勉英武,身兼二職,但之後的神皇沒有必要效仿。所謂大主教,其地位高於黑燭乃至白燭教臣,全教會僅此一位,身為大主教,其本質仍為一名教臣,或者說是一名教徒。當神皇陛下不願為繁雜瑣事攪擾,一心只想平心靜氣與女神溝通對話的時候,大主教就要全權負責教會里的一切事務,同時也負責抵擋一部分由下而上的壓力。而我,關鍵時刻臨危受命於卡琳娜三世,將出任瑟米西沃安大主教一職!”

  

   塞布瑞娜說:“總之結果就是,你的權力仍然凌駕於我們所有人。”

  

   “我很難說我的權力是否能凌駕於你們,畢竟教會實際控制的軍隊和領地都分散控制在你們手里,而我自己能調動的可能只有成為白燭教臣之前帶領的那8000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只能把自己定位為組織者,建議提出者,行動申請者,而非決策者。身為大主教,無權命令哪怕一位黃燭教臣做任何事,我只能進行請求、勸說、協調和組織。”

  

   卡塔日娜說:“真能像你說的一樣理想?”

  

   “無疑會有很多障礙,但我會努力實現我的諾言。當你們認為我不能勝任的時候,你們完全可以隨時把我換掉。但我仍希望你們能給我機會,讓我們一起摸索著完善這套關於大主教的制度。”

  

   碧安卡也說:“大主教制度真的很重要,可以解決很多問題,尤其是,我們的神皇世家有著對壓力過敏的傳統,以至於連續兩位神皇都因躲避工作而逃跑,我們必須設立一個幫助神皇分攤工作的職位,主要是分攤壓力。”

  

   加雅纏達說:“我看過瓦蓮京娜的新版教義,里面對於‘大主教’一職的定義確實很詳細,我比較認可。我一直就知道瓦蓮京娜是個聰明的孩子,願女神護佑她平安無事。”

  

   塞布瑞娜說:“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畢竟我們英勇的神皇陛下甚至親自單槍匹馬去營救她。”

  

   盡管這群人和瓦蓮京娜或多或少地有些糾葛,但是當迪莉婭提起新版《教義》的時候,她發現這個版本獲得了非常高的認可度。

  

   卡塔日娜說:“我也贊同讓迪莉婭嘗試一下,她是一個很好的喝酒和狂歡的伙伴。”

  

   譚妮特說:“我對這位年輕人的了解還不夠多,但我能看出她確實很忠誠於卡琳娜,忠誠而且體貼。這讓我想起了送走卡琳娜二世的那個夜晚,我自以為是卡琳娜最好的朋友,自以為不斷地促使她勤勉上進就是對她好,自以為那就是我應該做的事,卻沒意識到我根本沒能履行作為朋友的義務,沒注意到她已經很疲憊了。所以,這位年輕的迪莉婭大主教今天所說的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在對我進行嚴厲的批評,而我接受她的批評並保證自我反省。”

  

   “謝謝!謝謝你們對我的肯定!”

  

   塞布瑞娜說:“我只有一個問題:你會像卡琳娜一樣偶爾解決教臣們的性欲問題嗎?”

  

   “盡管我的身體很低賤,但仍歡迎在座的各位自由使用。”

  

   “聽起來還不錯,我想和你預訂一下明天晚上。”

  

   屏幕里的蘿貝塔說:“這真是一個囂張的約定。那麼我也可以預約之後的好幾百個晚上?”

  

   迪莉婭說:“請不要嫉妒,親愛的蘿貝塔。”

  

   接下來她們組織了兩場投票,形式很粗糙,參會的所有教臣都有同等的投票權,無論級別,但是沒參會的就不管了。現場的加上視頻會議的一共三十多人各持一票,決定的兩個事項依次是:是否單獨設立“大主教”一職;是否允許迪莉婭擔任首位脫離神皇職能之外的大主教。

  

   顯然民主投票制離她們還很遙遠,不過結果還算不錯,看到加雅纏達、譚妮特和卡塔日娜等有聲望的黑燭教臣表態支持,其他人也就干脆放棄了反對意見,盡管參加視頻會議的很多人對迪莉婭毫無了解,最後居然全票通過,跟隨權威輿論做出自己的選擇。連迪莉婭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她本以為至少會有一兩個比如譚妮特或者塞布瑞娜之類的人物跳出來爭奪這個位置,結果從頭到尾也沒有一個人以毛遂自薦的方式挑戰迪莉婭,卡琳娜的任命書可能起到了一定作用了,但也有可能她們確實沒打算這樣做。迪莉婭感嘆自己還是太不成熟,對這些實權在手的封疆大教臣們毫無了解。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加雅纏達開心地笑著說:“我也可以預約你的某個晚上嗎?”

  

   迪莉婭驚訝地愣了兩秒,加雅纏達笑得更開心了:

  

   “哈哈哈哈!我只是在開玩笑。”

  

   “不!你當然可以!”

  

   “我是真的在開玩笑,我的孩子,相比於你,我更喜歡大腿中間長著小花生的可愛小男孩。”

  

   “哦,很抱歉我沒有。”

  

   ………………

  

   片刻感謝的話語之後,迪莉婭把心態放平穩下來:

  

   “事不宜遲,如果諸位沒有逛街或者吃午飯的安排,我打算繼續討論,討論眼下最棘手的事項:如何把我們的大部隊調回歐洲去,如何解救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教臣的被困部隊。考慮到眼下這個局面,我認為已經不適合用武力解決問題了,諸位有什麼意見?”

  

   塞布瑞娜說:“我同意停止用武力解決問題,但是只怕對方繼續用武力解決我們。我是說一切障礙的根源,也就是土耳其人。”

  

   卡塔日娜說:“對方應該也明白,繼續動武對誰都不好,繼續動武只能換來曠日持久的僵局,就算是土耳其人也不會想收納幾百萬吃白飯的降兵,危險不說,照顧不好還會被國際社會譴責。教會軍想逃走,他們想讓教會軍離開國境,其實一點也不矛盾。”

  

   屏幕上的波耶卡說:“問題不在這里。我昨天和塞萊內通過話了,她說她被趕回海峽西岸的時候,土耳其人恨不得把她全殲。這是很可以理解的,畢竟教會才是侵略者,如果我們不安撫他們的情緒,他們恐怕很難放走任何一名教徒。”

  

   譚妮特說:“我們可以拉開袍子去和他們道個歉。”

  

   碧安卡說:“不不不不,我猜在他們的宗教里女性赤裸身體不是在表達禮貌。”

  

   “敞開長袍赤裸身體表達了我們甘願被占有和操控的態度,這世界上誰會不想操控別人呢?”

  

   “那也……別這樣做。”

  

   塞布瑞娜說:“我猜單純的道歉不足以撫平對方的憤怒,我們必須用實物和實際行動進行交易。”

  

   迪莉婭問:“我們有什麼實物和實際行動可以提供給對方?”

  

   “有組織的撤離計劃是必須的,就像卡塔日娜所說,對方也不想養一堆俘虜。但是這不足以平息對方的憤怒,除此之外我們可以拿來交易的東西有限,但不是沒有。我們可以把他們國土還給他們。”

  

   伊維特說:“當然要還給他們!我們一刻也不想留在這地方了!”

  

   “不是說我們這次東征占領的土地,這些當然留不住,我指的是更早些時候土耳其人失去的大片領土。”

  

   “西伊斯坦布爾!?”

  

   “沒錯!總之就是海峽西岸的三個半省,如果土耳其人能拿回這片領土,我猜他們一定會很開心地把你們放走。”

  

   塞萊內說:“這意味著,目前居住在這片土地上的5000萬逃難者必須遷回戰區?”

  

   布萊歐娜說:“自從卡琳娜成為神皇,整個南歐的局勢出現大幅度降溫,至於中歐更是有些國家已經開始重建工作了,戰區不再是你們想象的戰區了,在明智的瓦蓮京娜黑燭教臣的引導下,克爾巴阡山腳下的逃難者們已經陸續回到家鄉,西伊斯坦布爾聚居區也早晚會有這麼一天,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促使這一天盡快到來,把土地讓出來,還給土耳其人。”

  

   波耶卡也說:“就算撤離不是一兩天能完成的,但至少我們要表態。如果土耳其人接受我們的承諾,就有可能先把我們的部隊放回來。”

  

   迪莉婭再一次站起來,清清嗓子:

  

   “所以這其實不僅是土耳其境內撤軍的問題,而是另一個更深遠的問題:瑟米西沃安教會要對整個教會戰爭負責,要勸說民眾放下武器,組織他們回歸家鄉。我知道這很困難,有些武裝組織人數眾多,彈藥充足,對教會的仇恨根深蒂固,但我們要盡可能避免用戰爭的方式解決問題,而要在推動和平進程上做出表率作用。諸位教臣朋友們,時至今日,我認為我們必須承認這場東征戰爭的徹底失敗,從內部和外部都進行承認,不僅是失敗,而且從一開始就是一場方向上的錯誤,沒能幫助教會提升國際影響力和話語權,反而陷入被動局面。我們不能把全部責任推脫給卡琳娜,我要再次強調:我們所有參與戰爭策劃和實施的教臣們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經歷挫折不失為一件好事,失敗使我們更清醒地認識自我,使我們能更准確地定位自己的能力上限。眾所周知,關於建立‘瑟米西沃安神皇國’的策劃在教會中屢次提起,甚至連我也一度為之熱血沸騰,認為我們真的具有建立國家的實力。但是沒有什麼比一場失敗更能讓人清醒了!長久以來我們以為:教會力量把一些歐洲老牌工業國家、軍事強國拖入戰場,這證明了教會力量的強大!然而事實真的如此嗎?被我們拖入戰場的算得上軍事強國嗎?縱然其中有些國家裝備數百輛坦克,有些甚至有航空母艦,但是這些國家在教會戰爭爆發之前可能已經80多年沒經歷過戰爭了!而土耳其人不一樣,他們有著豐富的21世紀作戰經驗!他們先讓出一部分地盤,然後把我們困在里面!所以這場失敗就告訴我們,我們的實力定位就止步於此,哪怕我們最精銳的部隊聯合起來也無法擊敗一個地區級軍事強國,何況我們還煽動逃難者用人海戰術耍了點無賴!在這樣的前提下,我們真的適合建立國家嗎?我們的實力能否保護自己的領土不受侵犯?如果我們一意孤行,惹怒更多國家,其他國家會不會把我們當成恐怖組織而主動出擊剿滅我們?直屬教會軍能承受住美國的轟炸機和航空母艦!?不可能!也許你們會說,我們還有一顆核彈,我們還有一名黏菌體綠燭教臣艾瑞卡,但這些都獨立於我們的作戰體系之外,這些‘優勢’無法幫助我們獲得勝利,只能在我們慘敗而亡的時候多拉下水幾個人!我們這次也許會很順利地逃出亞洲,逃回戰區,回到戰區之後我們依舊可以聯手貝爾納多參謀長,直屬教會軍將繼續成為地區內最具影響力的組織,我們也許又會產生自己很強大的錯覺,但那都是因為外界力量還沒有介入!一旦外界勢力進入,美國的核動力航母開進地中海,重新建立他們在歐洲的各大軍事基地,同時德國和法國的地面部隊也向我們進軍,我們這支小隊伍瞬間就會被撕成碎片!我們的盟友和部下也會很快背叛我們!所以我懇請各位重新考量,不是說要放棄建立神皇國的理想,而是說重新考量一下,我們是否要在這場教會戰爭的亂局中趁火打劫,占領本屬於其他國家的領土並建立國家?有人說,只要我們占領的地盤足夠大,轄下平民足夠多,外界勢力就不敢動我們,事實上是這樣嗎?根本不是!塞布瑞娜領地里的平民們短期內已經效忠過三位不同的領導者了,他們可以提供稅糧,但戰爭爆發時他們根本不可能為我們擋子彈!所以請換一種思路,我們在戰區里有很大的影響力,所以我們能不能利用這種影響力做一些能被國際社會認可的事?正如我剛才說的,我麼可以利用影響力對逃難者們進行組織管理,帶領他們放下武器回歸家園!新的政府將由他們自己選出,將不帶有瑟米西沃安的宗教色彩!各位朋友,這些建議難道就一定是軟弱和錯失良機的表現嗎?難道不是雄心壯志的另一種舒展方式嗎?與其侵略國家占領國土以提升國際影響力,幫助平民重建家園豈不更能提升我們的國際親和力?我們在火山灰的籠罩下進行殘酷的海戰,不也正是為了解決這個矛盾?現在卡琳娜走了,但不代表我們就能放開手腳自由發揮了!我們反而應該認真反思她帶給我們的思想,體會她的言論中那些正確而有意義的部分。以低調而妥協的姿態結束戰爭,就一定和教會發展背道而馳嗎?根本不是!當我們的親和力大幅提升了,不再被認為是恐怖分子了,之後的發展就能受到扶持,教徒數量也會增加。我們要讓世界知道:瑟米西沃安教會是溫和的、世俗的、開明的,我們在歐洲乃至全球范圍內的活動有益無害!!!”

  

   場面安靜了幾秒,譚妮特說:

  

   “如果沒有這次失敗,我一定會反駁你的話,但是正如你說,我們確實要承認自己的失敗。在這個問題上曾比較激進的不止有我,卡塔日娜教臣也比較積極,昨晚我恰好和她交談過這個話題了,還有在座的另外幾位朋友也在場,不過側重點不太一樣,我們花了幾個小時分析土耳其人的戰術和戰略,以及他們的武器裝備,其結論就是,也正如你所說,我們太小看戰爭了。教會戰爭是貧窮的戰爭,我們積累的經驗只適用於武器裝備極度落後、空中力量極度缺乏的傳統戰場,向外拓張確實有些不自量力。”

  

   “你們能這麼想就太好了!神皇陛下一定會為你們感到驕傲!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謝謝你們!真的非常謝謝你們!!!”

  

   迪莉婭很驚異,這位高傲的“迦太基公主”居然終於低下高貴的頭顱,而卡塔日娜也點頭贊同,沒有再提關於拿坡里的事。她不提起,迪莉婭也就先不提了。迪莉婭心想,早知道這些人的態度會發生轉變,說不定卡琳娜根本不用逃避,而自己,本以為從卡琳娜手里接過來的是一攤爛攤子,結果現在看來也沒有想象的那麼爛?

  

   然而迪莉婭很快就被打臉了,就在她們第一次和土耳其人談判之後。

  

   ………………

  

   …………

  

   ……

  

   [newpage]蘿貝塔是在視頻會議結束後的當天晚上到達的,第二天就幫忙聯絡了土方,建立了溝通渠道,在土耳其邊境小鎮雷伊漢勒布置了一處小會場,供雙方面對面交談。會場雖然又小又偏僻,但是參會者卻是雙方的高級代表,教會這邊有迪莉婭、蘿貝塔、碧安卡和塞布瑞娜。

  

   “很高興見到你,迪莉婭·弗里維奧大主教。”

  

   迪莉婭心想這種消息的宣傳速度簡直比光速還快。

  

   討論話題非常之多,迪莉婭本以為能在兩小時得出結論,結果發現自己想多了,從早上九點一直聊到下午六點,迪莉婭光是闡明態度就已經用盡一切體力了,絕大多數針鋒相對的辯論是由塞布瑞娜完成的。然而第一天只把討論事項上的前三分之一內容談完,達成的協議就更少之又少了。

  

   碧安卡說:“這很正常,如果你侵略了一個國家,你不能指望對方第二天就喜笑顏開地和你握手言和。”

  

   晚上她們在土耳其住了一晚,聚在一起整理資料,寫寫畫畫,進行頭腦風暴。迪莉婭能明顯感到自己能力極度有限,碧安卡能幫上很多忙,但她也有許許多多不懂的地方。歸根結底,她們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年輕了,而且沒上過學,和那些五六十歲的政治家們交流起來充滿障礙。

  

   第二天對方也有所准備了,知道她們是這樣的情況,於是用她們能懂的方式進行交談。第二天還算是取得了不少進展,關於撤兵的方式,路徑,陸上如何,海上如何,等等等等,雙方擬定了一套方案。討論思路有些古怪,雙方先把具體方案擬好了,然後才開始談實施條件。土方先不開口要求,先讓教會方闡明自己可以提供的東西,迪莉婭借機提出歸還海峽西側三個半省的領土,土方不懷疑她的真誠但懷疑她的能力,因為確實那片土地上並非所有武裝組織都信仰瑟米西沃安,迪莉婭反復保證自己有能力把所有逃難者都組織出去,但仍然沒有人相信。

  

   “好吧,這項條件我們接受。”土方代表說。

  

   迪莉婭正要高興,對方卻又說:

  

   “但這還不夠,這只能算條件之一。”

  

   “還不夠!!!?在我看來沒有什麼比失而復得的領土更珍貴的!這已經是非常妥協的交易了!你們為什麼會覺得不夠!?”

  

   “是的,尊敬的女士們,我為你們提供撤軍路徑,你們交還西岸領土,這聽起來確實是一筆很好的交易。但是結合風險和執行力考慮,撤軍行動100%能實現,立即可以開始實施,並且會在短期內完成。而相對的,領土歸還行動注定只能在你們撤回歐洲大陸之後開始,而且目前看來障礙重重,這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買賣,協議對你們的制約力很低,能否順利完成也還是個未知數。也許你們最終真的能完成,但是就目前來說,你們是在拿一個有風險的籌碼和我們談判。所以我們還要提出別的條件,一項你們能夠立即實施的小行動,作為撤軍行動的啟動條件。”

  

   蘿貝塔說:“所以你們到底接不接受領土歸還提議?”

  

   塞布瑞娜卻聽懂了,和迪莉婭她們解釋:

  

   “對方接受這項提議了,但還不夠,他們認為,領土歸還只能算是提議A,他們還會要求一個提議B,我們必須實現提議B,他們才會幫我們實施撤軍行動,而等我們離開之後,按照協議還要繼續執行提議A。”

  

   迪莉婭也明白了:“這聽起來很吃虧,我們提供給他們提議B,然後回去,如果我們又努力完成了提議A,那就等於提供給他們了兩份東西。”

  

   碧安卡對土方說:“先說說你們的另一項條件吧。”

  

   “很簡單,你們的軍隊里有一位中層指揮官,在前一陣的入侵戰爭中擊殺了許多我們的士兵,燒毀了一些民居和清真寺,有人拍攝了她的照片和視頻放到網上,激起了我國公民的普遍憤慨。我相信她只是眾多同級指揮官中很普通的一個,但是不巧就成為了憤怒的焦點,我們也是響應民眾的意願,希望大主教女士能把她移交給我們,我們將對她進行審判……”

  

   “誰?”

  

   對方在投影儀上打出一張照片,迪莉婭一愣,是一頭火紅的卷發下面是薇若妮卡的臉。

  

   “……我們也調查過了,她在你們的宗教里是一名紅色女祭司,是倒數第二低的級別,大約相當於上尉或者少校的軍銜?我們的國家受到非正義的侵略,承受沉重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而我們最終居然只要求移交一名尉官進行處置,這已經是對你們的極大的妥協了。將她交給我們,然後撤軍行動就可以實施了。”

  

   蘿貝塔問:“所以我們不僅要把她交給你們,回去之後還要歸還你們的領土?”

  

   “是的,不過到那時候我們將沒有任何手段制約你們歸還領土,只能口頭上催促你們履行承諾。我們並不是因為貪得無厭才提出兩項條件,只是考慮到了領土歸還提議的實施風險。”

  

   薇若妮卡當然不是一個普通的紅燭教臣,迪莉婭甚至不用組織會議就能知道教臣們的態度,薇若妮卡是卡塔日娜最信賴的盟友和朋友,是紅發小米婭的妹妹,紅發小米婭死於和魔頭金絲的決斗,她是塞布瑞娜的朋友,塞布瑞娜對女神發誓要照顧朋友的妹妹。如果一項決議遭到塞布瑞娜和卡塔日娜的反對,那就基本很難成行,何況迪莉婭自己也有點舍不得那個小矮子。

  

   “你們會把她怎麼樣?”迪莉婭問。

  

   “我說了,審判。”

  

   “之後如何處置?”

  

   “那就要看審判結果了。”

  

   碧安卡說:“我們就直說了,也許你們調查過,也許沒有,但是總之這位薇若妮卡紅燭教臣比你們想象的地位更高,不是一個能輕易犧牲掉的人。你們可以堅持這個提議,但也要意識到,這對我們來說並非無足輕重的小事。”

  

   “這將體現你們的誠意。”

  

   “但也可能是在逼我們失去誠意。”

  

   塞布瑞娜卻說:“我認為我們應該同意!”

  

   迪莉婭睜大眼睛看她兩秒,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塞布瑞娜卻又重復了一遍,不是和同伴們,而是直接和土方代表說:

  

   “我認為這是個合理的提議。”

  

   中間休息吃茶點的時候,迪莉婭趕緊問她為什麼這麼說,塞布瑞娜說:

  

   “我曾向女神發誓要保護米婭的妹妹,也就是薇若妮卡。”

  

   “是啊!”

  

   “但我沒發過任何誓說,我要祝她武運昌盛。”

  

   迪莉婭一愣,碧安卡已經納過悶來了:

  

   “土耳其沒有死刑。”

  

   蘿貝塔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我以為這種國家應該會有很多死刑犯。”

  

   碧安卡查了一下:“真的沒有,在30年前就廢了,當時可能是為了加入歐盟吧?恐怕現在他們一點也不想跟歐盟掛上關系了,哈哈,不過總之他們目前還沒恢復死刑。”

  

   蘿貝塔仍然很懷疑:“你確定不會有特例?”

  

   塞布瑞娜說:“他們已經快60年沒處死過一個人了,沒理由為一個小姑娘破這個例,盡管他說很多平民對薇若妮卡充滿憤怒,但同時保持廢死的呼聲也占有很大比例。對他們來說,沒必要為了迎合一部分人而得罪另一部分。這六十年間有多少反政府武裝首領被捕,不也是活了一輩子?薇若妮卡難道比他們更恐怖?”

  

   迪莉婭還是感到良心不安,她想和薇若妮卡說一聲。

  

   “還是算了。”塞布瑞娜說。

  

   吃完茶點再次開始談話的時候,土方代表說:

  

   “請原諒,我們剛才聽到你們在討論我國法律。”

  

   “是的。”碧安卡說。

  

   “你們不覺得這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嗎?一群殘酷的殺戮者居然在慶幸我們沒有死刑……”

  

   迪莉婭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哈哈哈,我沒有別的意思,年輕的女士們,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也殺過人,和死刑無關,那是戰爭,差不多就在這片區域,或者再往東幾公里,我那時候還不算土耳其人,我們把基地組織成員擺成一排,然後用步槍掃死。”

  

   女孩們都有點發愣,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不過這個人又笑了笑:

  

   “哈哈哈哈!放心吧!我們仍然會按正規渠道審問她!私下里把她殺掉而不讓民眾知道的話就毫無意義,只會浪費我們一顆子彈。”

  

   迪莉婭說:“我們同意。”

  

   對方擬好一份紙質版協議,她們仔細閱讀之後確認無誤,迪莉婭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她們同意用薇若妮卡和西岸三個半省的領土換取一條安全的撤軍路徑。

  

   ………………

  

   …………

  

   ……

  

   [newpage]一天深夜薇若妮卡正在睡覺,突然一群人衝進她的房間,不等她掙扎或者發出尖叫,三兩下就把她的手腳綁了起來,嘴里塞上一團干淨的棉花,薇若妮卡呼吸一下,這團棉花上沾著令人安心的雛菊香水。

  

   “唔!!唔!!!!”

  

   女孩的臉憋得和她的頭發一樣紅,並非因為呼吸不暢而是因為她的情緒太過激動,她無力地側躺著,連翻身都做不到,淚水從一只眼睛流到另一只,進而流向她的耳根。她被扛出房間,扛上一輛裝甲車。

  

   卡塔日娜被驚動了,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球一樣席卷而來!

  

   “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到卡塔日娜的到來,薇若妮卡又燃起一絲希望,又唔唔地叫兩聲。正要登上裝甲車的迪莉婭和塞布瑞娜把她嘴里的棉花取出來。

  

   迪莉婭說:“我們和土耳其人達成協議,要讓他們為我們開辟撤軍通道,首先就要把薇若妮卡交給他們。”

  

   蘿貝塔也趕緊補充:“他們會通過正規渠道對薇若妮卡進行審判,而土耳其沒有死刑。”

  

   卡塔日娜就差掏槍指著她們了。

  

   “你們怎麼能這樣做!?你們沒有人性嗎!!!?薇若妮卡是我們團隊中一位非常重要的成員!我們都知道她的功勞,而且我相信你們都對她抱有友情!而現在你們卻要無視這一切,把她當成交易品!?”

  

   塞布瑞娜說:“沒錯,我們就是要把她當成交易品,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回去。”

  

   薇若妮卡流著眼淚嗚咽著小聲說:“我不想去土耳其,我想和你們一起回去……”

  

   迪莉婭也有些揪心,替她擦掉眼淚,但是總是源源不斷地流出。

  

   “別擔心,你不會受到傷害的。”

  

   “……我不想離開直屬教會軍,我不想一個人被扔在這里……求求你,別把我交給他們……神皇陛下還允諾說帶我去金絲雀城治傷!我被炮彈擊中失去了生殖能力……”

  

   卡塔日娜也說:“神皇陛下不會拋棄她的任何一位教臣!”

  

   迪莉婭嘆口氣,點點頭又搖搖頭:

  

   “是的,可惜神皇陛下走了,暫時地或者永遠地從我們身邊離開了,現在只有我,迪莉婭大主教,我必須代表教會的利益!我們必須承認自己是主動侵略方,並認識到侵略戰爭失敗了,我們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平息雙方的矛盾,否則的話幾十萬人都會困死在這里。”

  

   就連蘿貝塔也說:“我簡直恨不得親自成為平息矛盾的犧牲者,可惜對方點名要薇若妮卡。”

  

   迪莉婭知道蘿貝塔當然並不真的想成為犧牲者。

  

   卡塔日娜激動地說:“我真的無法想象你們進行了怎樣的談判!不說是用西岸三個半省換取和平撤軍嗎!?”

  

   “那只是條件之一,另一項條件就是薇若妮卡。”

  

   “他們要求得太多了!!!我只能說你不適合大主教的職位,你的本性是如此的軟弱,根本不適合代表教會和土耳其人進行談話!”

  

   塞布瑞娜也說:“迪莉婭已經盡力了,我可以證明。你難道認為我的本性也很軟弱?”

  

   “你?哈哈!你是另一個極端,你認為薇若妮卡根本算不上一個值得考慮的條件,她在你眼里可有可無。”

  

   蘿貝塔說:“行了,卡塔日娜教臣,請到此為止吧!她畢竟不是你的部下,你也無權干涉她的去向。”

  

   “我當然無權!你們也無權!只有她自己能決定自己去哪!除此之外就是神皇陛下!!!”

  

   “還有我。”迪莉婭說。

  

   “你!?你親口說自己不是一名決策者,你把大主教的定位解釋得可比現在溫柔多了!如果你有權把她視為物品,那麼難道我也是?如果你哪天餓了,你是不是還有權力把我扔進鍋里去!?只有神皇陛下有這個權力!你沒有!”

  

   “當卡琳娜不在的時候,我必須擁有她的一切權力!想想你的陸軍吧,卡塔日娜,你的18萬陸軍是目前直屬教會軍地面部隊的主要組成部分,而敘利亞人正在催促我們盡快離境,如果我們再繼續拖延,恐怕他們會動用武力!我們不可能全身而退而不做出任何犧牲!”

  

   “但是薇若妮卡做錯了什麼!!?她只不過是在服從命令!她用生命為教會戰斗,結果換來的就是——這個!?”

  

   碧安卡說:“她什麼也沒做錯,責任應該由卡琳娜和我們每一位教臣承擔,但是我想就算我們每個人切掉一根手指頭送到土耳其去,他們也不會接受的,他們指名要薇若妮卡!”

  

   卡塔日娜更加激動了:“如果他們非要提出這麼無理的要求,我寧願帶人打回去!怎麼打過來的就再怎麼打回去!!!”

  

   塞布瑞娜說:“那樣的話你和我們根本沒什麼區別,我們再次動武的話,對方就有可能全殲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你很清楚對不對?同樣是犧牲教臣,而你只想犧牲那些和你關系不親近的,你沒有大義,你只是個自私的家伙。”

  

   “那兩個人甚至想要謀殺卡琳娜二世!她們死有余辜!而薇若妮卡……她是如此的忠心,身為直屬教會軍的先鋒隊長,一次次衝鋒陷陣,而最終她得到了什麼!?得到了背叛!!!!”

  

   “沒有!!!”一個尖細的聲音喊。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因為這是薇若妮卡喊的。

  

   “都別再爭吵了!把我交給土耳其人吧!我心甘情願!”

  

   “什麼!!!?”

  

   “迪莉婭在小看我,她在我睡覺的時候把我綁起來,難道是怕我逃走嗎?我真希望你們能在我醒著的時候和我好好說明這些事,然後我絕不會反抗!就好比我有時也會讓我的士兵進行注定有去無回的衝鋒,我知道她們有去無回,她們自己也知道,但她們依然義無反顧,因為她們忠於我,忠於神皇陛下,忠於瑟米西沃安!我從不為我殺死的敵人惋惜,但卻沒有一夜不夢到死去的部下,我只能不斷祈禱女神瑟米西沃安引導她們,這樣才能使我好受些,而現在終於輪到我了,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理由拒絕。謝謝你,卡塔日娜,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事情就是和你並肩作戰,請不要再為我悲傷了。”

  

   卡塔日娜的聲音也扭曲了:“這不是你的真實想法!你剛才還說想一起回去!你不想被一個人留在這兒!!!我聽見了!我不會當做沒聽見!!!!”

  

   “別說了!如果你想讓我好受點就別說了……無論如何我已經難以表達自己對你的謝意了!!我離開後請不要怨恨任何人,你應該知道迪莉婭也沒有錯!迪莉婭也是我的朋友——姑且算是吧——我希望你們依然和睦相處,喝酒胡鬧,共同建設瑟米西沃安教會,如果你們產生分歧,我的犧牲就白白浪費了。”

  

   迪莉婭把她解開,使她能和卡塔日娜擁抱。這兩個身高體格差距懸殊,年齡不止翻倍的女人擁抱在一起,不需要再用語言表達一句話。

  

   ………………

  

   大約12小時後,土耳其人為她們打開國境,浩浩蕩蕩的撤軍行動開始了。

  

   ………………

  

   …………

  

   ……

  

   [newpage]離開前的最後一餐,迪莉婭是在楊小疑家吃的,她有無數的事想和楊詼商量,但是時間緊迫,只能簡單談幾句,然後留了聯系方式。

  

   “目前為止你處理得比你的神皇更得當。”楊詼說。

  

   土耳其人為她們開辟了一條通道,依然是E90公路,路兩旁由士兵層層把守,24小時有無人機跟蹤監視。女孩們依然乘坐繳獲來的刺蝟裝甲車返回,土耳其人也沒有要回來,並不吝嗇被奪走的十幾輛裝甲車。而大部隊當然還是步行,白天行軍,晚上就地安營扎寨,按照約定土方還為教會軍准備了基本的食物和保暖用品,確保沒人因為飢寒交迫而再分裂成獨立教團。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的部隊更加龐大,土耳其人也不打算把她們弄到伊斯坦布爾,直接把她們引到恰納卡萊1915大橋,短短幾天就把她們送回了歐洲,過橋之前還給他們提供了大量食物確保他們能繼續跋涉10天以上,別因為飢餓而又殺回橋東岸。按照約定土方不能收繳教會軍的武器,否則的話過橋之後可能會遭受另有所圖的民兵武裝的全殲。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的雜牌軍很快就徹底離開亞洲大陸了,而迪莉婭這邊的直屬教會軍還需要很多天,這20萬人的路程更加漫長,而且戰斗力更高,所以更加被層層監控。

  

   就在南部港口城市梅爾辛,迪莉婭和加雅纏達進行了一次私人談話,說是“私人”其實也是半公開的,因為當時其他女孩們也在場,只是形式不怎麼正式罷了。她們當時正在營地里吃飯。

  

   “加雅纏達黑燭教臣,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談談。”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我懷著萬分的歉意,想對你提出一項請求,我希望你聽我說完,保持冷靜的溝通。”

  

   “說吧,我在聽著。”

  

   “那就請恕我直言吧:眾所周知,目前你的艦隊和譚妮特教臣的艦隊都停靠在塞浦路斯,而按照我們與土方的約定,教會艦隊需要離開土耳其海岸线至少1000公里。譚妮特教臣會把她的艦隊撤回撒丁島或者突尼斯,貝爾納多參謀長借給我們的幾艘海軍戰艦也將撤回塔蘭托,而說到你,加雅纏達黑燭教臣,我認為在目前這樣的局勢下,瑟米西沃安第一艦隊是時候離開地中海了。”

  

   加雅纏達在吃方便面,同時在啃一根黃瓜。迪莉婭等她回復,但她並沒回復,似乎在等迪莉婭繼續說。於是迪莉婭就繼續說了。

  

   “教會戰爭的性質很特殊,既是一場和宗教有關的戰爭,也是一場影響半個歐洲的內戰,而如果我們把全球各地的其他獨立教團也卷進戰爭,就有可能成為把更多的人口和地區卷入戰亂。以平息戰爭、尋求和平為目的,我認為我們應該對直屬教會軍做一些減法了。第一艦隊不遠萬里來到這里幫助卡琳娜進行戰爭,為教會的團結做出了貢獻,而現在卡琳娜已經離開了,我成為了大主教,我希望第一艦隊能首先從戰爭中脫身,把剩余的零星戰場交給我們歐洲人。”

  

   加雅纏達吃了一大口泡得半軟不硬的面。

  

   “你們歐洲人?嗯,我一直以為我們同為女神的追隨者,並肩對抗瑟米西沃安的敵人,結果現在你們成了歐洲人而我成了亞洲人,唔,嶄新的分類方式?”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迪莉婭大主教,可愛的年輕女孩,在我答復你之前,請告訴我,你為什麼說自己‘懷著萬分歉意’向我提出請求?”

  

   “啊?這是因為……因為……你千里迢迢來到地中海,幫助我們進行戰斗,消耗了大量燃油彈藥,損失了很多船只,犧牲了很多士兵,但卻什麼也沒有得到。”

  

   加雅纏達咬了口香腸,迪莉婭以為她在點頭,但她似乎只是在低頭品嘗香腸和方便面的美味。

  

   “……我知道你一定很憤怒,你也許認為我們要把你隔絕到管理組之外,但實際上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們所有人都非常尊重你的意見。你是我們之中勢力最強大而最有資歷的教臣,你的意見可以左右教會的發展方向。就好比,當我提出擔任大主教一職的時候,你沒有反對,進而很多不了解我的教臣們也選擇支持我,不是因為她們認為我能勝任,而是信任你的選擇。”

  

   “你沒有卡琳娜當靠山了。”加雅纏達說。

  

   迪莉婭不敢說話,只敢點頭,偷聽她們談話的其他女孩們都緊張地屏住呼吸。

  

   “卡琳娜走了,讓你幫她管理教會,這其實是一件極其荒謬的事。卡琳娜沒走的時候,你是她的白燭教臣,她是你的靠山,她扶植了你,所以你才能短期內從一名無足輕重的黃燭教臣變得和我們平起平坐,進入教會高級管理層。而現在她走了,把你留下了,把權力和責任都扔給你,你也接受了,但是客觀來看,你有什麼資歷和聲望?有嗎?你沒有!一丁點也沒有!小卡琳娜的聲望和凝聚力本就遠不如她母親,而現在又及其荒謬地把權力交給了你,你以為有多少人從心里承認她的委任書?你以為你真的有權力在手?我不得不告訴你,你其實什麼也不是!”

  

   迪莉婭繼續點頭,嚇得不敢看她,連嘴唇都在發抖。

  

   “但實際上不用我告訴你,這些事實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你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很清楚自己算不上是什麼東西。你哪來的膽量要求我離開?你比誰都清楚,如果我現在放下我的方便面,拿起我的槍,一槍射爆你的頭,把你的小嫩舌頭切下來泡進面里,沒有人會給你報仇,沒有人敢對我動武,一位不自量力的大主教只會成為一具可笑的屍體。就算卡琳娜回來了,看到你的屍體了,她敢對我發怒嗎?她不敢!因為這本身就是一件極其荒謬的委任!”

  

   “是的……是的……………………”

  

   “大膽地猜測一下吧,如果你不是大主教,那麼大主教會是誰?誰來擔任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重要職位?”

  

   “也許是……你?”

  

   迪莉婭這麼回答著,卻也看看旁邊的塞布瑞娜和譚妮特。

  

   “哈哈哈哈!大概率是我,畢竟我才是最強大的那個,但是首先譚妮特不會同意,塞布瑞娜也會和我反目成仇,別的教臣也有可能來爭奪這個位置,卡塔日娜也有可能參與進來,到那時候,瑟米西沃安教會就會再一次分裂,分裂到幾個月以前的狀態,甚至比那時更加分裂,卡琳娜建立的這支團結的直屬教會軍將一去不返。我們知道自己是一些什麼貨色,我們向往團結,但我們心理扭曲,不甘於受他人制約,注定將會不可避免地陷入內戰。”

  

   “所以……你們要殺死我嗎?你和塞布瑞娜,還有譚妮特教臣,包括卡塔日娜……”

  

   加雅纏達摳開一罐啤酒,猛灌兩口,突然很高興地笑起來,笑得迪莉婭心肝發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簡直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女孩了!!!你什麼都沒有,但卻充滿了可愛!你還沒聽懂我的話嗎?如果我拒絕你的請求,或者如果我干脆推翻你,把你打死,自己接替你的位置,那麼教會就會陷入無盡的內戰!你的存在是必須的,正因為有你坐在大主教的位置上,我才能安心地和譚妮特吃飯聊天,而不怕她毒死我,卡塔日娜也不用怕塞布瑞娜突然想起新仇舊恨而突然掏槍進行一輪血腥復仇。卡琳娜對你進行委任,而實際上她並沒有交給你任何權力,只是把你推向了風口浪尖,你什麼也沒有,直到我們聯合起來把統治權賦予你!我能看出你對卡琳娜的忠心,你接受委任是因為忠於她,而不是貪圖權力,所以我們決定扶持你,使你成為一名真正的大主教。你沒有資格和聲望,我可以用各種方式賦予你,比如讓其他教臣知道我服從了你的安排,我,黑燭加雅纏達,瑟米西沃安第一艦隊總司令,服從瑟米西沃安大主教的指揮。”

  

   她說到一半的時候,迪莉婭逐漸聽懂了,而且驚訝地睜大眼睛,眼前這位壯年女性的年齡完全可以當她的母親,也確實露出一絲母親的神情。

  

   “也就是說……你……你……”

  

   “我會離開地中海,明天一早就出發,帶領艦隊回到柬埔寨的基地去。你說你對我懷有歉意,這是在小看我,我不認為我的士兵和軍艦是白白犧牲的,我和你一樣忠於卡琳娜,通過我對戰爭的干涉,譚妮特成為了直屬教會軍的一員,而且觀念由激進轉向平和,我不認為我的出征毫無意義。至於你說沒能給我回報所以感到愧疚,而我想說,我的艦隊遠征至此難道是尋求利益?你以為我想得到新的領土?找到神秘的金銀財寶?賬面增加十億美元外匯?還是說撈幾網地中海特有的魚?”

  

   迪莉婭被逗笑了,加雅纏達捏了捏她的臉。

  

   “你肯定是嚇壞了,但你還是向我開口了。事實上卡琳娜有幾次也想找我談話,我猜她可能也想讓我離開地中海,但她不敢開口,她比你還沒有膽子。你說得很對,我確實該離開了,再待下去無論對我還是對教會都不會有任何好處,我的船員們都在渴望回到暖和的地方去。”

  

   “謝謝你!加雅纏達教臣!願女神永遠永遠護佑你!”

  

   “也祝女神護佑你,迪莉婭大主教,願你矢志不渝地追隨瑟米西沃安的腳步,終有一天將會到達她的身邊。”

  

   ………………

  

   一架直升機接走了譚妮特和加雅纏達,把她們送到塞浦路斯的港口,譚妮特將按照撤軍條約率領艦隊回到撒丁島,而加雅纏達則直接南下穿過蘇伊士運河,率領她的艦隊返回家鄉。然後果不其然的,這個消息傳播得比閃電還快,所有人都知道加雅纏達要離開地中海了,而且更重要的——這是在服從新任大主教的命令。隨著迪莉婭的名聲越傳越廣,也開始有網友疑問:前一陣剛剛上位的神皇卡琳娜三世去哪了?

  

   “該不會是被她的教徒部下們殺了吧?”

  

   “這很有可能,畢竟她們都是一群吃人的家伙。”

  

   “也就是說她們把她吃了!?”

  

   “這真是太遺憾了,我看過她上屆博覽會上的比賽,她的肉質一定很不錯。”

  

   “但是根據照片看,新上任的大主教看起來也很細嫩。”

  

   迪莉婭很少看這些評論,她只知道自己被很多人知道了,這就夠了。她沒什麼功夫上網,不怎麼會操作手機瀏覽器,而且用觸屏打字非常慢。

  

   迪莉婭對蘿貝塔說:“卡琳娜交給我一支被擊敗的直屬教會軍,表面上看是把求和的壓力都交給我,但實際上卻不失為一件好事。如果是東征之前的,我不可能控制得住她們任何一個教臣的野心。”

  

   蘿貝塔說:“我真難以想象卡琳娜就那麼走了,也難以想象你和碧安卡居然真的把她放走了。”

  

   “這不是什麼壞事,我們又不是見不到她了。她去找她媽媽了,換言之也就是說,她正在羅馬城等我們。”

  

   迪莉婭雖然坐車,但不代表她的車前進得很快。她一直保持和陸軍差不多的速度,直到最後一支部隊過橋了,她的裝甲車才過橋。整支部隊度過“大維齊爾大橋”之後,土耳其人立刻在橋東岸布起層層防守,以免她們再殺過來。

  

   這里依然是一個多月前的破敗的樣子,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也繞回來了。至於這些逃難者,有些人沒參加東征,依然過著吃人搶地盤的生活,而有些人是從東面被趕回來的,傷痕累累,什麼也沒有得到。所有人都用沉默的目光歡迎直屬教會軍的“凱旋”,飢腸轆轆地啃著死人的骨頭。

  

   算下來的話,迪莉婭已經是第三次來到西伊斯坦布爾了。她曾經夢想著去美好的東方生活,去阿塞拜疆掃廁所,而這里是她旅途的終點,但她遇到了卡琳娜,這里也是她的野心的起點。第二次來到這里的時候,她已經見識了不少戰場,不曾經歷過失敗,堅信自己背後有百萬大軍,堅信卡琳娜將帶領她們征服全世界。而現在她回來了,卻是從東面回到西面,卡琳娜離開了,把一切都交給了她。她不再逃避,也不再幻想,背對著東方,面向西方,站在不久前卡琳娜宣誓成為神皇的地方。

  

   “我是瑟米西沃安大主教迪莉婭!”

  

   ………………

  

   …………

  

   ……

  

   [newpage]“我是瑟米西沃安大主教迪莉婭!卡琳娜三世神皇陛下千里尋母,一切教會事務交由我執掌!所有瑟米西沃安教徒們!所有家園被毀背井離鄉的公民們!所有戰士們!憎恨或者支持瑟米西沃安的人們!我,站在這里,站在亞洲大陸的終點和歐洲大陸的起點,以瑟米西沃安大主教之名義,亦或在你們眼里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孩,面向西方,正式宣布——————

  

   教會戰爭、邪教戰爭、第三次歐戰,或者也被稱為肉食戰爭歐洲戰場,從這一刻起,徹底結束了!!!

  

   我知道你們有些人已經拿槍瞄准我了,想要證明我是在一派胡言,想要用行動告訴我或者我的屍體:一場戰爭不是你說結束就能結束的!今天的我不設保鏢,打死我的人也不需要負責!你們心想這又是什麼瑟米西沃安式的拉攏人心的方式,但我今天說到做到!一場戰爭不是我說結束就能結束的,你們心里這樣想,而我也不得不贊成,畢竟我什麼也不是,沒有力量掰彎你們的槍支,沒有力量化解你們的矛盾,沒有力量為你們心愛的人報仇,同時不把新的仇恨引到你們或者我的頭上。

  

   一個多月前,我們從這里出發,東征亞洲,神皇卡琳娜三世御駕親征,帶領20萬直屬教會軍陸軍以及兩支裝備有航空母艦的強大艦隊,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黑燭教臣更是率領百萬大軍拔營而起,在場的很多首領們也紛紛響應,帶領幾千、幾萬、幾十萬部隊跨過海峽,進入亞洲!那時候的我們是多麼強大,至少自認為很強大,過橋的部隊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隊首,也望不到隊尾,我們拿著型號不一的槍支、彈藥、匕首、菜刀、彈弓,或者揮舞著拳頭,攻擊著對岸的土耳其人,踩在東方的土地上!我們一路攻城略地,占領超過十萬平方公里的廣袤領土,土耳其人是如此狼狽,光是組織平民東撤就已經精疲力竭了,那時的我們是如此的得意,以為再過一個月就能進軍到遠東!

  

   但是!但是之後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土耳其人的精銳部隊繞到我們後方,先是擊敗了駐守東伊斯坦布爾的塞萊內教臣,使她被迫撤回西岸,然後封鎖橋頭,封鎖我們所有人的補給线,用汽油彈轟炸我們的據點,用坦克推進戰线,用嶄新的航母及其艦載機攻擊我們的艦隊,用反坦克導轟炸我們僅有的一百多輛火炮裝甲車!而直屬教會軍精銳部隊還誤判形勢,以為土耳其很快就會被東征的各位領主們占領瓜分,主力部隊干脆向南穿過國境,把戰場甩在身後。結果我們成了籠子里的老鼠,而東征的各個勢力也紛紛被包圍、殲滅,就連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教臣也被逼到一處毫無退路的海角,反而被當做人質要挾卡琳娜三世!卡琳娜三世就是在這個時候離開了我們,把權力和責任交給了我。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告了東征戰爭的失敗,和土耳其人進行和談,這也是為什麼你們中的很多人沒有死在土耳其,而是被他們放回了西岸。為了使土耳其人同意我們的撤軍,我損失了一位最好的朋友,薇若妮卡紅燭教臣,她已經被土耳其人帶走等待審判。但是這遠遠不夠,朋友們,我為了讓你們安全撤出亞洲而提出的最重要的條件就是——把這里,土耳其原本的領土,西伊斯坦布爾,以及歐洲大陸上的另外三個省,歸還給他們!沒錯,這也許是我第一次公開這個協議,但你們沒聽錯,就是我們現在腳下的這塊土地!而我們所有人,為了履行承諾,都必須離開這里,離開這個有些人居住了長達六年時間的破敗城市!

  

   在這片狹窄的土地上,你們已經互相紛爭六年了,為了爭奪一個街區,為了爭奪一條無關緊要的地下通道,5000萬人就像一群沒有秩序的螞蟻一樣互相撕咬,沒錯,我說的就是你們,但當然也包括我!這里似乎有你們的一切財富,有你們的一切事業,也有著你們的戰爭!但是我卻要問你們,你們到底是在為了什麼而戰?為了什麼而使自己終年身處危險之中,今天還在挨餓受苦,明天就會被送到肉鋪剔得只剩下骨頭!?一個無聊的街心公園嗎?一條能遮風避雨的地下通道嗎?或者是一片養著美國鯉魚的小池塘,里面的魚夠十個人三天吃的?而且再往前回顧,你們到底是為什麼來到這里?難道不是為了逃離戰爭,尋求和平?留在西面的人加入獨立教團或民兵聯盟,終年身陷血腥的戰斗之中!他們六年前還是躺在沙發前看電視的普通胖子,周五下班跳舞喝酒的年輕職員,喜歡踢足球的小男孩們,喜歡用推特記錄每一頓大餐的貪吃的小姑娘,或者終日待在家里訂披薩的無業的電子游戲愛好者。但是戰爭爆發了,他們死了,或者活著,開始殺人,然後死了,或者繼續活著,繼續殺人,戰爭就是他們的全部!而你們呢?你們根本不一樣!你們決定逃離這種恐怖的生活,所以才會向東遷徙,和我一樣夢想到達美好的東方,去阿塞拜疆刷馬桶,哪怕每天掙5美元的工資也夠買一瓶果醬和一袋吐司!你們難道不是最向往和平的那群人嗎?你們和留在西面的人不一樣!你們不像可憐的薇若妮卡,她是個真正的戰爭販子,殺人或者被殺都能使她快樂!你們喜歡殺人嗎?你們喜歡被殺嗎?像我的朋友凱佩斯一樣喜歡吞吃人肉嗎?還是說恐怖的飢荒使你們被迫捏著鼻子同類相食?你們像叛軍首領亞力桑卓·法拉利上校一樣趁戰亂強奸並奴役女性嗎?在失去約束的土地上大發獸性?還是說希望像曾經那樣建立和睦的家庭?我不想再多問了,我要遵循我個人的主見,非常武斷地為你們定性:你們,因逃難而匯聚於此的西伊斯坦布爾市民們,你們是最最向往和平一群人!!!戰爭不適合你們,你們不適合自相殘殺!你們是逃難者,但你們不是膽小者,長途跋涉兩千公里的感覺我經歷過,你們反而比留下的那群人更勇敢而有行動力!!!而你們的敵人是誰?是占領街心公園的隔壁組織嗎?或者說是擋在東岸的土耳其人嗎?你們自相殘殺,爭奪營區和少有的食物,但是生活沒能變得美好起來!卡琳娜帶領你們殺過岸,踏上亞洲的領土,但是一切也沒能變得美好起來!那麼有行動力的勇敢者們,你們最該戰勝的敵人是誰?嗯?是誰?戰勝誰才能使一切變得美好?我來告訴你們答案!我,瑟米西沃安大主教迪莉婭,無數次深陷戰爭,殺過人也差點被殺,被人強奸過,曾向東逃難至此,一個普通的女孩,和你們沒什麼區別的一名逃難者,站在這里告訴你們——————你們最該戰勝的就是“戰爭”本身!

  

   瑟米西沃安教會是這場教會戰爭的發起者!應該為戰爭所致的一切痛苦、混亂、飢荒和死亡負責!如今否認這一點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所以我代表瑟米西沃安教會向教會戰爭的所有受波及者表達深深的歉意!為了糾正錯誤並彌補損失,我們應該做什麼?身為大主教,帶領所有高層教臣當眾自殺謝罪嗎?這大概是你們很多人都想看到的,而這其實對我們來說也很簡單,瑟米西沃安是鼓勵死亡、崇拜肉體奉獻的宗教,我們隨時可以放棄一切理想和願望,放棄生活的享受,放棄感情,將自己投入到死亡之中,因為我們對瑟米西沃安的信仰遠高於那些東西!為了使土耳其人為我們打開撤軍通道,我親手為他們獻上我最好的一個朋友之一,薇若妮卡紅燭教臣,而她在臨別的時候也表達自己是自願的!如果能夠彌補損失,我也願意犧牲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如果能讓戰爭阻止,換回曾經和平的生活,我和全體教臣們甚至願意跳進你們的鍋里,用肉體喂飽你們的孩子!我們很樂意!你們大概也很樂意?這聽起來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但是!!!但是我的朋友們!!!我們自殺可以不管死後的事,是在解脫責任和逃避現實,然而你們卻仍要繼續活下去!你們今後將如何生活下去?依然住在這里,過著隨時可能餓死、病死或者被殺死的生活嗎?或者說想回到曾經美好而和平的生活去?如果你們渴望後者,那麼誰來把那種生活帶回給你們!?我猜你們該不會蠢到以為美好生活會自然而然地出現吧?誰來幫助你們?UNGMC?亞歐春風物流有限公司?還是你們目前服侍的各位領主們?你們因為缺乏安全感而加入各種武裝組織,包括一些沒什麼信仰的獨立教團,我其實很敬佩這些領主們,你們在亂世中為你們下轄的人民組建了一張保護傘!但是也有少數既得利益者,借助戰爭牟利而且不歡迎和平的到來,對於這些軍閥大人們,我只想說,你們中的有些人一定很想打死我,我很歡迎你們的嘗試,怕被報復的話雇凶暗殺也可以,當年經理團暗殺二世神皇陛下十年也沒傷到她一根頭發,當然我勸你們最好光明正大地殺我,就當打個賭,看看西伊斯坦布爾的人民們會對著我的屍體拍手叫好,還是會報復你們!為什麼會報復?也許這聽起來很高傲,但是我想說,我,瑟米西沃安大主教迪莉婭,代表全體瑟米西沃安教會,從這一刻起將致力於把美好而和平的生活帶回給你們每一位公民!我保證,在我們的努力下,你們將會在短期內回到有秩序、有治安、有工作和回報、基本生活物資充足,且有長遠復興規劃的社會!屆時你們仍有權力憎恨我們,畢竟教會是始作俑者,無論恢復到什麼程度也不能抵消曾經的過錯,但是我們會始終努力,操勞我們的大腦和手腳,盡力彌補這一切,而不是無意義地成為湯鍋里的塞不滿牙縫的一小撮肉沫!

  

   我最親愛的朋友們,瑟米西沃安是一個沒有神話傳說的宗教,我們唯一的傳說就是一位名叫卡琳娜的少女放下針线拿起長矛跨上戰馬保衛家園的故事,而她戰斗過的地方,她死去的地方,就是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相信你們都聽說過這個故事,她最終的敵人是奧斯曼土耳其侵略者嗎?不是!殺死她的是頑固、是陳腐守舊、是自私和慵懶、是對改變的恐懼!!!這些就是真正的黑暗!而今天,卡琳娜一世死後將近600年的今天,就在這同一片土地上,我,瑟米西沃安大主教迪莉婭,發誓要向這些黑暗發出挑戰!打破陳腐!撕碎自私和慵懶!帶給你們永恒的光明!

  

   我看到有些人在對我表達支持,但也有些無疑在心里罵我‘這個不自量力的婊子!’哈哈哈,瑟米西沃安的每一位教臣,哪怕是黃燭教臣,都需要有最基本的宣傳誘導的能力,而我恰恰不具有,我的朋友薇若妮卡就曾說過我的演講“愚蠢而只會激起民憤”。所以我並不寄希望於我的話語,而是帶來了你們需要的東西!!我帶來了大批的賑災物資,帳篷、棉被、棉衣、藥品、食品、飲用水等等,還有柴油發電機和小型電器,電子通訊設備,以及用於發電的燃料,我們還帶來了書籍,非常多的書籍,盡管我本人不怎麼喜歡看書,但我知道你們中的很多人一定會喜歡!!!這批物資的提供者之一是瑟米西沃安教會的老朋友,曾擔任UNGMC副主任的楊詼先生,他不需要任何回報,只希望這批物資別反過來導致我們爭得頭破血流。哈哈哈哈,你們中的一些人在笑,是因為這批物資可以幫助你們撐到春天到來了嗎?還是覺得楊先生的擔心只是個笑話?我卻要告訴你們:不是!根本不是!!!眾所周知,六年教會戰爭導致了嚴重的飢荒,很多人餓死或者病死。盡管教會戰爭最慘烈的時候沒有得到良好的宣傳,直到近期才開放消息,但不代表外界毫不知情,不代表沒有人同情我們!這六年間送往戰區的援助物資源源不斷,來自美洲的物資穿過大西洋,從里斯本卸貨,送貨火車一路向東穿過幾個相對平穩的國家,然後進入戰區,把物資贈送給或者低價賣給各個軍閥們,而同樣的,來自亞洲的物資也從來沒有斷絕過,經理團火車占比很大,但絕不是唯一運輸物資的組織!如果所有這些物資能夠有計劃地合理分配,其實根本不會餓死任何人!然而戰區內局勢混亂,據統計,戰局最慘烈的時候,戰區內有獨立教團和民兵武裝共530多個,而直至今日也仍有200多個,其中三分之一在西伊斯坦布爾,有些組織行為非常極端,送貨火車經常遭遇洗劫,而輸送進去的物資也反而成為武裝組織之間斗爭的導火索,大大降低了外國政府或民間組織為我們提供物資的積極性。這些物資對他們來說不算是一筆大錢,他們是真心想讓歐洲恢復到戰爭之前的富裕狀態,但是如果事與願違,他們有什麼理由繼續提供?根本沒有!所以這次楊先生把物資交給我,由我發放給西伊斯坦布爾的公民們,這是一批種類空前繁多、數量空前龐大的物資,由楊先生聯絡UNGMC各大成員國共同提供,只說食物就夠全體西伊斯坦布爾公民們維持一個月以上的生活!但是也有些人注意到了,這和經理團提供的物資不同,這里沒有槍支,沒有彈藥,沒有手榴彈,沒有任何用來殺人的東西!不僅如此,如果你們想得到這些物資,反而需要用你們的武器來換!我知道有些組織槍支很多,有些則很少,我不是讓你們用槍支當做貨幣來買物資,而更在意你們解除武裝的態度,詳細規則我會發布在網上,希望各位領主帶領成員配合我們!也許你們感到沒有安全感?不敢放棄自己手上的槍支?我卻要告訴你們,就在這場演講之前,我已經私下里和西伊斯坦布爾的15位領主達成武器上繳協議,包括伊維特教臣的教團、克拉芙蒂亞教臣的教團、塞萊內教臣的教團,還包括一些非教會系統的武裝組織,涉及人數共900萬人,幾乎已經是全西伊斯坦布爾公民的五分之一!而之後我和我的部下們也會對各位領主進行鍥而不舍的游說,勸說你們帶領轄下飢餓的人民領取食物和棉被,畢竟我知道你們始終是為了自己的人民考慮,而不是謀求個人的權力和野心!

  

   也有人問,在這之後怎麼辦?一個月的食物吃完,你們就是一群手無寸鐵的餓漢了,怎麼辦?你們還能繼續活下去嗎?或者說會被邪惡的瑟米西沃安教會抓起來賣器官?哈哈哈哈哈哈,這世界上既不需要5000萬顆心髒也不需要一億顆腎!教會沒理由傷害你們!取而代之的,我要給你們看一些照片和視頻,這些視頻很少出現在新聞里,不過今後會越來越多。首先我的朋友們幫我架起這兩個巨大的屏幕,還有露天電影放映機,然後請觀看一些圖片和視頻……………………

  

   ……………………你們看到了什麼!?這些場景是否給你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缺乏管理但是至少熱鬧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擁擠的汽車,開張的店鋪,盡管賣的東西很低檔但至少還算琳琅滿目,這對你們來說就已經是值得羨慕的生活了,對不對?你們想問這些圖片和視頻是哪里?發生在什麼時候?我為什麼要給你們看這些?我馬上就回答你們!這是布爾諾、維也納、布達佩斯和波德戈里察!直至兩年前還是教會戰爭的交戰點,是被戰火摧殘的殘破城市!但是我也要告訴你們一個事實:這是我的教臣朋友們昨天拍攝給我的!沒錯!昨天!這就是我要告訴你們的事實!在你們還為兩條街道爭得頭破血流的時候,你們力爭逃離的家園,被燒毀的家園,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開始重建工作了!這些視頻是否喚起了你們美好的回憶?是否讓你們恍然大悟,突然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麼?你們需要的不是一條聚居用的地下通道,不是槍支和子彈,不是維持一個月的罐頭食物,盡管現在你們很需要但以後你們會感到很難吃,更不是一個對你們頤指氣使的高傲的婊子!你們需要的是家園!曾經美好的家園!而且非常湊巧的是,你們的家園恰好也需要你們!回到你們的家園去吧!我的朋友們!離開這個一言難盡的地方,回到你們的家園,把自己融入到視頻中的這些嘈雜的街道里去,去開出租車,去當工人,去把熏黑的牆壁刷白,從義烏進口幾只塑料臉盆放到街上賣!用你們的雙手重建家鄉,然後接下來——召回更多漂泊在外的親人和朋友!那麼問題又回來了,誰將會把美好的生活帶回給你們?剛剛有個高傲的婊子說是瑟米西沃安教會?你們可以信她的話或者不信,但是你們必須相信的事實就是:你們要用自己的雙手和雙腳找回美好的家園!

  

   願女神瑟米西沃安護佑你們!”

  

   ………………

  

   …………

  

   ……

  

   [newpage](卡琳娜的第一人稱視角)

  

   巴旦木姐姐說她有事,然後就從我身邊離開了,讓我“有空了就收集點情報,懶得折騰就逛逛景點休息休息”,而且收集到了情報“自己知道著就行”,無論怎麼想都像是在敷衍我。不過既然我媽媽和她的新朋友“生靈神”是這里的掌管者,我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我以為巴旦木姐姐會很快回來,她也說自己會很快回來,但是直到五天後我又一次被帶去產卵,她也沒出來保護我。而這一次我甚至沒見到我媽媽,也沒見到生靈神,只是單純地睡著了,然後被一個猥瑣的家伙用針管捅了尿道,醒來之後有種憋尿但又尿不出來的難受的感覺。

  

   然而就在這次產卵之後,就在男孩和女孩混用的更衣室里,我見到了一個人。她坐在輪椅上,沒有雙腿,上半身也談不上有什麼衣服,赤身裸體,只是把一件青黑色睡袍披在身上,松垮地遮住隱私部位之後,她用雙手轉動輪椅,通過一段專門為她准備的搭在台階上的木板,被人推上一輛專門為她准備的廂式小貨車。

  

   “瓦蓮京娜!”我朝她喊。

  

   她回頭看我一眼,沒看到,大概以為自己聽錯了,於是我又喊了一句:

  

   “瓦蓮京娜!!!”

  

   她這次看到我了,失神的雙眼突然放射出喜悅的光芒。司機正要關上貨車後門,她干脆連輪椅都不要了,一骨碌滾下來,雙手爬著滾下車,向我爬過來,也不顧及睡袍掉落在一邊。司機正要把她抱回貨艙里,我兩三步跑過去:

  

   “不許碰她!!!”

  

   很遺憾他好像聽不懂我的話,一拳超我揮過來,我把他的手肘一扭,咔嚓一聲就扭脫臼了!趁他劇痛嚎叫的時候,我把瓦蓮京娜抱起來背在背上,讓她摟著我脖子,轉身就跑。一開始身後還有人追,追了幾分鍾好像回去了。我想可能並不是追不上我,應該是有更高層的管理者下令禁止他們追趕。

  

   “卡琳娜!!!?真的是你嗎!!!!?”

  

   “呼————呼————!這讓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你的場景,我也是這樣背著你,逃離一群吃人的流浪漢和野狗的追趕。”

  

   “真的是你嗎!!!?我不敢相信……”

  

   “別表現得像我媽媽一樣,這沒什麼可驚訝的。”

  

   “真的是你!我一定是在做夢!最近傳奇的事情發生得太多,我已經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精神病了。”

  

   “你沒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連我也是被接連不斷的真相震驚,我會和你說說發生了什麼。話說回來,瓦蓮京娜,你也長大了,變得比以前重了,你的腰部可一點都不苗條!”

  

   “你也是,卡琳娜,你看起來幾乎像是一個成年女性了,而且強壯了許多,就算把我背在背上也能跑得這麼快。”

  

   “我可不想一直背著你,最好還是把你的輪椅找回來。”

  

   有幾只小蜈蚣在我腳邊亂轉,我嚇得趕緊繼續奔跑,攔了一輛出租車,跟瓦蓮京娜坐到後排,回到我落腳的地方,也就是唐人街附近的一處小公寓。住在我隔壁的王小婷也是生靈神選中的宿主,她還沒被送回來。我把瓦蓮京娜抱進來,鎖上門,拉上所有簾子,把她抱進衛生間,放在馬桶上,打開熱水和她一起衝洗身體。

  

   我說:“我簡直想用牙刷伸進尿道刷刷我的膀胱,把這些惡心的黏液清洗出去!”

  

   “我也是,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是黏菌生物的卵液,所謂靈魂觸禮就是生靈神的繁殖活動!”

  

   “天哪我可不想給她生小黏菌體!哪怕這是二世神皇陛下的命令!!!”

  

   “我很高興你對她的言聽計從還是有個限度的。你應該意識到了,我媽媽徹底失去了對瑟米西沃安的信仰,而和這個什麼生靈神打得火熱。”

  

   “是啊!是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給我講講嗎?當我以為自己在營救她的時候,卻被她親手抓走了!而且她還操作著黏菌生物專用的飛行器!我們的神皇陛下原來其實是一只黏菌生物嗎?”

  

   “不不不不,我媽媽是真的人類,羽化系列飛行器完全可以由人類控制,只是風險比較大。你當時真不該和塞布瑞娜對立,而應該和我們聯手。我一路上始終在尋找我媽媽的下落,在這過程之中把她的部下們聯合成一支直屬教會軍,化解了她們之間的矛盾,同時也不斷地獲得情報,你以為你知道的比我多,但最後當我把譚妮特和塞布瑞娜的信息整合之後,拼湊出了關於我媽媽和‘生靈會’的完整真相,而你拒絕加入直屬教會軍,所以我沒機會把情報分享給你。”

  

   瓦蓮京娜努力伸手去拿淋浴噴頭,我把噴頭遞給她,她作為一名殘疾人,有著講衛生的好習慣,每次洗澡都必須要洗到後背,所以注定需要人幫忙。我在她後背上打滿香皂,她用水衝干淨。

  

   “你說得對,卡琳娜,你想說我活該被抓走,我想說你是對的。”

  

   “哈哈哈,太好了,你還是你,我認識的那個瓦蓮京娜。前一陣你和我們視頻通話的時候,我們都很害怕你,覺得你強大而神秘莫測,害怕和你發生戰爭。”

  

   我給她擦洗後背,她低著頭享受著我的擦拭,對著鏡子里的我說:

  

   “你們好像把許多挑撥離間的罪名都加到了我頭上,包括你的白燭教臣碧安卡企圖自殺的事。你們說我很善於心理攻勢,說這一切都是我在用話術進攻你們。這簡直莫名其妙,我根本就沒刻意挑撥你們,是你們自己關系扭曲,積攢了許多隨時可能爆發出來的積怨。”

  

   “嗯,沒錯,這事其實怪不得你。不過我們現在已經解決這些矛盾了,迪莉婭和碧安卡是我最信任的兩名白燭教臣,我甚至讓迪莉婭執掌權力,這樣就能讓我自己脫身過來找你們。”

  

   “等等等等!你好像把我最好奇的一個問題輕描淡寫地帶過了,也就是,我親愛的卡琳娜,你到底為什麼在這里!?”

  

   我把她身上的肥皂沫和泥卷子衝干淨,用浴巾擦干,也把我自己擦干,把她抱到床上,靠著床頭,遞給她吹風機。趁她吹頭發的時候,我給她准備了熱牛奶和餅干。

  

   “我知道你指揮軍隊的時候有很強的的情報網,瓦蓮京娜,但你仍然漏掉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尤其是你被抓走之後的故事。我要從頭給你講起,講講我媽媽的故事,講講我們剛剛經歷的失敗的東證,以及我為什麼要離開直屬教會軍。”

  

   ………………

  

   …………

  

   ……

  

   [newpage]當我結束我的講述時,我們差不多把所有零食吃光了。

  

   “我還以為你要給我講什麼振奮人心的故事,結果呢,在我看來這就是一先一後兩位神皇逃避自己責任的故事。”

  

   “我沒有為自己開脫。”

  

   “你最好別為自己開脫,我還能勉強把你當做朋友。”

  

   瓦蓮京娜確實很生氣,甚至把我最後幾塊餅干都搶走了。

  

   “我知道我離開直屬教會軍很不負責任,但這也許不失為一件壞事。我領導力不足,抗壓能力極差,而且也沒有足夠的動力,我為什麼非要抓住權力不放呢?就因為我是我媽媽的女兒?就算我忍下來了,變得強大了,那麼再過20年我的女兒又怎麼樣呢?她注定也要成為神皇並承擔這些責任嗎?所以我突然想通了,為什麼不把權力交給有能力、有野心但依然能遵守原則的人?”

  

   “什麼原則?”

  

   “瑟米西沃安教會的原則,瑟米西沃安教義!你其實在這方面提供了很多幫助,你修改過的那版教義幾乎瞬間就普及到了全世界所有瑟米西沃安群體,取代了我媽媽編寫的原版教義,現在我們基本不看原版教義了,尤其是在我的教徒們公開了她脫離宗教的事之後。雖然你沒上過學,瓦蓮京娜,但你一定有奇特的語言天賦,你的教義邏輯嚴謹,說理性強,更加溫和,使普通人更易於接受,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我的白燭教臣布萊歐娜和你接觸沒幾天就對你敬佩得五體投地,也解釋了為什麼你的軍隊能如此團結。”

  

   “別夸我了,這沒什麼可值得夸耀的,我確實募集了一批人手但起初遠沒有50萬之多,和其他大規模獨立教團的發展契機一樣,我也是被人資助的,你應該聽說過了,給予我幫助的是東斯拉夫同盟防线,也就是俄羅斯人。我是個愚蠢的姑娘,卡琳娜,我簡直蠢透了,我很早就聽說二世神皇陛下被一只黏菌生物抓走了,於是我就開始尋求救援,眾所周知,只有黏菌生物才能抗衡同類,所以我四處搜尋可能為我提供幫助的黏菌體士兵的信息,很自然而然地,我想到了服役於俄羅斯空軍的15名三代體士兵,而對方也正好需要一個我這樣的人。於是我們達成協議,我負責招募士兵,無論是用教義還是什麼充滿信仰的言論都無所謂,招募來的士兵由俄方負責訓練,由俄方提供武器裝備,然後再由我領導他們向西推進,替東斯拉夫同盟防线打一場代理人戰爭。我不認為這是什麼肮髒的交易,盡管有些人說我的戰爭方式很殘忍,但至少我很迅速地獲得了勝利,我不是帶來戰爭的人,我的大軍所到之處早已經歷了至少四年的戰火摧殘,而我卻是結束戰爭的人,我在每個地區進行的戰爭就是該地區的最後一場戰爭,獲勝之後我會把一部分士兵留下,耕種建設,重建家園。我知道你是被UNGMC派來結束戰爭的,卡琳娜,事實上我在做的恰恰是屬於你的工作。”

  

   “我知道,我對你沒有偏見。需要我給你梳辮子嗎?”

  

   “是的,謝謝。我已經好幾天沒梳辮子了,我不喜歡頭發披在肩膀上的感覺。另外我需要一件教臣袍,我已經很久都沒穿過尺寸樣式符合規范的袍子了。”

  

   “在這地方就別太過講究了,連我也穿著便服。如果你覺得冷的話,我給你找一床被子。”

  

   瓦蓮京娜很短,只需要很小的一床被子就能從上到下裹住了,她看起來舒服了許多。

  

   “我還是太愚蠢了,愚蠢而天真,而且有時候沒有耐心。我忘記了談判時最該考慮的一件事實:如果你沒有手段強制對方履行約定,那麼約定就是一團廢紙。我一路向西進發,已經打到德國邊界了,向南還趁你們沉迷於海戰的時候占領了多半個意大利,但是對方仍然不肯履行約定,不肯派出15名黏菌體士兵營救二世神皇陛下,說我做的還不夠,還有很多地區衝突不斷。別以為我善於談判,和那些真正善於談判的政治家相比我簡直就是個小女孩,當然我事實也是。最後我實在沒有耐心了,對方的拖延使我心態失控,徹夜難眠。”

  

   “但是俄羅斯人不怕你先違約嗎?你完全可以撕毀約定,做你自己想做的事,率領部隊攻打你任何想攻打的地方,而不擁有任何損失,承擔損失的只能是俄羅斯人,他們已經給你提供了太多武器,這些武器流入戰區,只能使衝突更激烈。”

  

   “那對他們來說無所謂,真的,反正就算他們不提供,這世界上也充滿了俄制武器。但是有一點你說對了,和我當時的想法一樣,我想的不是槍支彈藥,而是他們提供給我的少數戰略武器,比如核導彈。他們給我提供這些是為了讓我盡快結束戰爭,但如果他們不尊重我,我就會利用這些武器達成我自己的目的。”

  

   “誰會在代理人戰爭中提供核武器呢!”

  

   “我有時候表現得很強大,但也有時候必須表現得弱小而不堪一擊,需要他們提供最強大的武器援助才能存活,否則就會以最慘烈的方式死在他們面前。總之在我的努力下,他們給了我一些。”

  

   “而接下來你去和生靈神談判了!?”

  

   “沒錯!我只想救回二世神皇陛下,又不一定非要殺死某個邪教黏菌體,如果俄方不盡快履行承諾派出黏菌體飛行兵,那我也就只好用我自己的方式達成目的了。”

  

   “我明白了,所以你就……”

  

   “是的,我就拿核導彈去換神皇陛下,我簡直太愚蠢了,沒想到她居然和黏菌生物是一伙的!”

  

   我擰她鼻子說:“你的愚蠢的點不在於她是不是和黏菌生物一伙,而在於,你根本就不該拿核導彈去換!就算我媽媽不跟她一伙,你的計劃成功了,那麼之後呢?你的核導彈根本算不上是‘屬於’你的,東斯拉夫同盟防线難道不會找你的麻煩!?”

  

   “那時我已經把二世神皇陛下援救成功了,我自己是死是活都無所謂。”

  

   “已經不是那個時代了,瓦蓮京娜,如果你真的忠於瑟米西沃安,你就應該動用自己的智慧去謀劃思考,而不是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如果你只是很局限地忠於我媽媽,我建議你也改信生靈神。”

  

   “絕不可能!那個怪物在我體內產卵五次了!我打算在第六次的時候自殺!我絕不可能信仰她的宗教!只有瑟米西沃安能引導我!”

  

   “就連譚妮特後來也說,她現在非常理解伊維特當年為什麼想殺死我媽媽。如果你還忠於教會,那就要忘掉對我媽媽的忠誠。”

  

   “也忘掉對你的忠誠?”

  

   “不不不不,我只是卸掉直屬教會軍總司令的重擔,不代表我連信仰一起扔了。為什麼我們前不久決定公開我媽媽放棄信仰的事實?這個真相為什麼沒有進一步造成教徒們的信仰崩塌?因為她們有了一位可以效忠的新的神皇,也就是我,而且也有了一部可以遵循的新的教義,也就是你編寫的那個版本。你要效忠的是什麼東西?不是我媽媽,甚至也不是我,而是瑟米西沃安教會!明白了嗎?”

  

   “我……不能接受……我知道你是對的,但我心里無法接受!神皇陛下拯救並養育了我,我的一切都是她給予的,我的一切都屬於她,而她在我眼里就是瑟米西沃安的化身!這一切多麼美好,多麼令我感到幸福,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不明白!!!”

  

   我看著滿臉痛苦的瓦蓮京娜,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我也用同樣的表情說:

  

   “每位教徒都必須做出選擇,早在六年前就已經出現教義派和神皇派之分,只是那時的我們還太小,沒有思考那麼多,但是現在必須做出選擇了,選擇我們今後要走的道路,選擇我們該跟隨誰。你,瓦蓮京娜,你比別的任何一位教臣都更難選擇,你不像譚妮特或卡塔日娜,她們會做出對自己事業有益的選擇,你不像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她們太過理智而談不上有什麼感情,你更不像迪莉婭,迪莉婭很重情重義,如果她在你的位置只會更痛苦,但是可惜她甚至沒親眼見過我媽媽,我就是她見過的唯一一位神皇,現在的她很幸福地奉獻著對我的忠誠。而你,你是我媽媽撿來的,是我們從垃圾堆里抱出來的,我媽媽為你縫制了你人生中的第一件衣服,盡管那只是一件用破布頭拼起來的小袍子,但是你非常喜歡。在你心目中,我媽媽就是瑟米西沃安,這兩者是分不開的,要強行區分開的話,就等於是在分裂你的人格!而這對我來說也一樣!甚至對塞布瑞娜也一樣!我們事實上都很痛苦!”

  

   “你們痛苦嗎?我看不出來!你們可以隨意編造謊言栽贓神皇陛下!那個謊言還是塞布瑞娜構思出來的!她扔掉了她的良心!她是個該死的……”

  

   “你要原諒塞布瑞娜!她和我們所有人的情況又都不一樣!你被我媽媽救過,所以你忠於她,甚至有些——按塞布瑞娜的話說——有些愚忠。但是塞布瑞娜不一樣,她參加過和金絲雀城的決斗,我媽媽反而被她拯救過,她也因為我媽媽饒恕金絲而憤怒痛苦,認為死去的戰友被神皇背叛,因痛苦而當場自殺,可惜未遂,至今她仍然無法原諒我媽媽,以她死去的好友米婭的名字命名她的船。但是你說她不喜歡我媽媽嗎?像伊維特一樣想殺死她嗎?根本不是!否則的話當時的她怎麼會開槍打死刺殺我媽媽的人!?所以說,我們的這點心里矛盾和她相比根本算不上什麼,我們的痛苦她都體會過!”

  

   “我到底應該怎麼辦!?我這幾天一直在想,神皇陛下一定是被蠱惑了,被那個黏菌教主洗腦了,所以才會信什麼古怪的邪教,我需要和她面對面地進行談話,幫助她恢復對瑟米西沃安的信仰,然後讓她遠離那個該死的怪物!”

  

   “別費心了,瓦蓮京娜,我媽媽是先信仰了生靈教,然後才遇到了黏菌生物,據說這只黏菌生物反而是被我媽媽帶進邪教里去的。沒錯,這位教主是後來上位的,她根本不是創始者,而創始者的身份至今還是個謎,我們猜測說不定就是網絡上的一個無聊的小人物,本想建立一個宗教聊聊天,結果被我媽媽和生靈神利用成為籠絡人心的工具,他當然就嚇得撒手不管了。”

  

   我心里知道沒這麼簡單,早在“生靈神”紅兔上位之前,生靈教就已經具有了曾經黃蕉組建的那個宗教的特征,比如把蜈蚣作為圖騰,不過這些和瓦蓮京娜沒什麼關系,我就不和她細講了。

  

   “照你這麼說,我到底應該怎麼辦?我不忍心舍棄神皇陛下!當瑟米西沃安逐漸壯大的時候,她卻孤零零地被排除在外,被我們拋棄不管,你們難道不覺得難過嗎!?”

  

   “誰拋棄誰?是我媽媽拋棄了我們所有人!包括我,她的親女兒!我們必須想通一些事情,比如說,我們應該如何調整心態,而我的建議是:全心全力為現在的教會效忠,對我媽媽抱有基本的尊敬和愛戴。”

  

   “但如果瑟米西沃安教會和她們的邪教產生矛盾呢?”

  

   瓦蓮京娜問到點上了,這就是我要解決的問題。

  

   “我選擇瑟米西沃安教會,我會推翻我媽媽的事業,只要保證她還活著,我不惜把她的新事業扼殺掉。你說得對,她當然會難過,會憤怒,但如果你還要照顧她的感情——我還是那句話——你最好跟她一起信仰生靈神!”

  

   “那不可能!你知道我其實已經做好心理准備了!我被抓走的時候簡直嚇壞了,也知道曾經的神皇陛下再也不可能回來了。如果你有什麼計劃,那麼請把我當做你的助手,卡琳娜三世神皇陛下,我宣誓向你效忠!”

  

   她躺在被子里,仰視著我的眼睛,表達著對我的忠誠,但我知道我只是太幸運了,這一切本不該有這麼順利。

  

   ………………

  

   “聽說卡塔日娜取回了她的部隊?那些部隊被我率領了幾個月,戰斗力只能比在她手底下時強得多。”

  

   “但是可惜我們的東征依然失敗了。”

  

   “那是理所當然的,我如果是你,我不會愚蠢到惹土耳其人。你的那群部下們野心都太膨脹了,你被她們影響了,如果我在的話,我一定會盡全力阻止這場戰爭。”

  

   “你該知道我們東征的最初目的是想綁架幾個經理團的送貨員,咨詢一些羅馬城的現狀,而我們在半途中遇到了楊詼,也確實得到了情報。”

  

   “那不是東征的真正目的,至少不是卡塔日娜之流支持你的原因,她們的目的是擴大影響力,炫耀教會的強大力量,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東征什麼也沒得到,你們直屬教會軍白白浪費時間和人力。不過說實話,卡琳娜,你可能在無意之間做出了最正確的決策。”

  

   “我不理解,你一會兒說我錯了,一會兒又說我正確?”

  

   “你帶領瑟米西沃安以侵略者的身份進行了一場失敗的戰爭,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正好讓那些在教會戰爭中殺紅了眼的高層教臣們冷靜一下!她們有些人太得意了,甚至開始失去作為教臣所最基本的敬畏之心,這樣下去她們會死於不自量力。而你用一場失敗潑醒了她們,又在失敗之後不辭而別,讓她們無法依靠神皇的名義去解決問題,這可以說是對她們的鍛煉,或者說打磨,讓她們知道想要生存就必須把鋒芒隱藏下去。其實這很冒險,你的離開很大概率會使你短期內構建的聯盟再度分裂,卡塔日娜、塞布瑞娜、加雅纏達和譚妮特等人可能會再一次打成一團,你也等於是在害死你的白燭教臣迪莉婭,但如果她們沒有分裂,如果你留下的掌權者獲得了真正的權力,那麼這將是瑟米西沃安教會在制度和方向上的重大飛躍!”

  

   “你居然把我的逃避行為解讀出這麼多內容!我如果能思考出這些東西,我大概早就令全世界的教徒都頂禮膜拜地愛戴我了!我完全是因為自私才把爛攤子扔給迪莉婭的,如果說這反而對教會有益,那麼這一切都是我的無心之舉。”

  

   “沒錯,我也是說這是你的無心之舉。另外我也沒什麼值得贊嘆的,如果你和那群俄羅斯政治家整天泡在一起三年,你的思路說不定也會變成這樣。”

  

   我說:“如果她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我沒理由在這里閒逛!瓦蓮京娜,我需要你輔佐我,迪莉婭她們處理完外界的事情,很快就會回到這里,到那時候我們需要從內部接應她們,我們需要培育一匹巨大的木馬!”

  

   我們又聊了很久,關於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事情。我們躺著聊天,直到夜幕降臨,我們吃了一些香蕉和橘子,然後決定繼續睡覺。我鑽進她的被窩里,她有點臉紅,我是個性欲很強的人,恰好她也是。

  

   ………………

  

   …………

  

   ……

  

   [newpage]我和瓦蓮京娜找了一些人,大約十幾個,多半都是生殖活動的參與者,但也都是年齡較大的那一批,沒有五六歲小孩。我們兩個會說的語言不多,也就是漢語、俄語和英語,所以范圍也很局限。我找來了王小婷,瓦蓮京娜從她居住的俄語區也找來了七八個人,都是還算信得過的,還有一些英語使用者,但也都會說意大利語。我們起初只是把他們聚起來吃吃喝喝,組織亂交聚會之類的,一點點試探他們的底线,把一些不太願意改變的排斥出去,早出晚歸地鬼混了一個禮拜之後,我們把他們帶到家里,開始逐漸吐露本意。

  

   “你們是否對生靈神產生過懷疑?懷疑她的理論可能不是真的?哦哦!別急著回答!我知道你們都是開明而信仰科學的年輕人,你們知道這世界上並不存在什麼神,甚至知道生靈神只是在利用宗教的借口來繁衍後代,組建一支由自己女兒組成的黏菌體大軍。到那時候你們就會成為第二個金絲雀城,用武力威脅全世界,能夠免費得到無盡的援助物資,而你們這些曾經作為宿主的人就是市民當中最受尊敬的。對不對?這應該是你們的想法吧?”

  

   有幾個人點了點頭。

  

   “但是你們是否懷疑過,這個全新的國家,比如說叫新羅馬共和國,是否真的將會和你們想的一樣強大?它和金絲雀城將有哪些不同點?靠黏菌體軍隊威脅世界獲取利益的方式是可行的嗎?是可持續的嗎?這世界上的各大國家努力發展軍事,會始終在你們的威脅下源源不斷地提供物資嗎?”

  

   “金絲雀城的方式,我們為什麼不能效仿!?”

  

   “我剛才問過:新的國家和金絲雀城將有哪些不同點?你們想沒想過這個問題?嗯?讓我們頭腦風暴一下?我們准備了白板和彩筆。當然你們可能並不十分了解金絲雀城,也不太能想象出未來自己的國家會是什麼樣,但是可以打開想象力,發散一下思維。”

  

   場面有些沉默。

  

   “我們不妨讓瓦蓮京娜先起個頭?”

  

   瓦蓮京娜說:“我猜金絲雀城的人喜歡吃餃子,而新羅馬共和國的人更喜歡吃披薩?”

  

   “不錯,是個值得一提的區別。還有別的嗎?”

  

   於是就有一個人說:“如果你們只是想聽這種,我可以說出很多。金絲雀城在亞洲而我們在歐洲,金絲雀城比我們建立得早,在金絲雀城里吃人是合法的但這里並不會,金絲雀城的領導者是人類但生靈神是黏菌生物……”

  

   “非常好!繼續!繼續!其他人呢?喔喔,慢點說,我要寫在白板上。”

  

   “金絲雀城有UNGMC在壓制,但我們沒有。”

  

   “金絲雀城有生物科技,但我們沒有,但只要用黏菌體進行研究,總會有的!”

  

   一通嘰嘰喳喳的討論之後,我逐漸使他們平息下來。

  

   “那麼就針對這些區別,你們認為,哪些會讓你們的國家比金絲雀城更強大,哪些則是相對來說的缺點?”

  

   “生靈神本身是領導者,這就是最大的優點,她可以生育三代體作為士兵,而金絲雀城目前只有200只左右的三代體,早晚有衰老的一天。”

  

   “我們沒有金絲雀城那樣的生物科技,這應該算短處。”

  

   “……”

  

   我很高興地看到他們積極地參與討論,白板寫得滿滿當當的。

  

   “各位朋友們,現在請你們看看新羅馬帝國的優點,你們發現這些優點有什麼共同點了嗎?發現你們和金絲雀城的最大區別了嗎?或者說,這些區別的起因和本質?”

  

   年輕人們觀察片刻,有人說:“我們的國家具有更強大的黏菌體威懾力。”

  

   我說:“非常好!但如果我換個說法,不知你們能否認同,也就是說:你們的國家也只有強大的黏菌體威懾力!但是相比之下,金絲雀城更多元化,科技和產業都是它的強項,金絲雀城雖然也有黏菌體威懾力,但它第一次和UNGMC談話時提出的第一項條件是,將洋鹽市設立為自由貿易區,而不是打過來10億美元外匯。但是你們呢?你們想的是什麼?或者說生靈神想的是什麼?你們恐怕滿腦子想的就是10億美元,希望每年都有,然後分給每一個市民。所以說,明白了嗎?我勸你們別把自己和金絲雀城作類比,因為你們從出發點上就不可能變成金絲雀城,如果有人把新羅馬共和國和金絲雀城作類比,那麼他說不定是在騙你們。”

  

   突然有人問:“你們為什麼和我們說這些!?”

  

   我非常堅定地說:“你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要拯救你們!!!你們忍受著尿路感染的痛苦,最後換來的可能只是一場空,或者甚至反而招致災禍!”

  

   “生靈神給了我們食物和安全,給了我們一切東西,我們不該背叛她……”

  

   “是嗎?但是在我看來她向你們索取的東西更多!如果說她正在策劃一支大軍,你們才是‘產生’這支軍隊的人,到底是誰在保護誰?我的朋友們,你們還沒想明白嗎?”

  

   “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這就像是我們和生靈神之間達成的一種契約……”

  

   瓦蓮京娜說:“這無疑是契約,或者說某種雙贏,亦或者說是一項交易,但是你們注意到了嗎?這位偉大的生靈神事實上把一切風險都擔在了你們頭上,而她自己無論如何也是安全的。噢!女神在上,我真不願意傳播恐懼,但是請親愛的朋友們設想最壞的情況:如果生靈神在做的事已經被外界知道了,引起各大軍事強國的注意,那麼他們會做什麼?請注意我說的不是未來,不是明天,不是今天晚飯之後,而是現在,此時此刻的現在!”

  

   我拿出一張大白紙掛在白板上:

  

   “沒錯,請暢想一下她的問題,讓我們再做一次頭腦風暴。”

  

   場面再次陷入沉默,於是我換了個問法:

  

   “如果金絲雀城獨立戰爭之前,各大軍事強國已經預測到之後發生的事,提前組建了UNGMC並投入行動,那麼他們會投入什麼行動?”

  

   王小婷說:“說不定會往金絲雀城頭頂上扔原子彈。”

  

   我不需要往白紙上寫,因為這一條就足夠了。

  

   “聰明的朋友們,是的!阻止黏菌體擴散的最佳方式就是趁她們聚在一起的時候炸死她們!而她們最集中的時候就是還沒誕生的時候!你們以為自己體內養育著什麼東西?是一群怪物!是會使未來世界厭惡而懼怕的怪物!如果現在他們知道這群怪物就在你們肚子里,那麼絕不會慢吞吞地派地面部隊攻打進來,打敗生靈神,再一個個給你們做滅卵手術!他們會以最快速度殺死你們!而且一個都不能剩!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轟炸!你們和肚子里的怪物會在核攻擊下灰飛煙滅!沒錯,不是等她們出生,而是——正如瓦蓮京娜所說——此時此刻的現在!繁殖活動正進行得如火如荼的現在!”

  

   年輕人們哆嗦一下,看看頭頂上的天花板。

  

   我繼續說:“但是我也要告訴你們,金絲雀城建城之前,確實已經有不少外界人士知道那地方有黏菌生物了。”

  

   一個人問:“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把那地方炸成氣體!?”

  

   “因為有人在保護金絲雀城!你們可以去找找舊報紙,這不是什麼秘密,金絲雀城原副校長白瞑,分裂了金絲雀城的人,曾經卻是金絲雀城的保護者!而他說服外界國家不動用核彈的原因就是,你們已經猜到或者聽說過了,就是遙遙領先外界的生物科技!他不忍心這些科技化為灰燼,而恰好那些擁有核彈的掌權者也這麼想,所以金絲雀城始終幸免於難。但是這樣問題就又回來了,這里是金絲雀城嗎?這里有什麼能令外界投鼠忌器的東西嗎?剛剛我們列出了許多這里和金絲雀城的區別,發現這里除了黏菌體威懾力之外毫無長處!那麼就在此時此刻,威懾力還未建立起來,威懾力還在你們肚子里尚未成型,如果外界知道你們在做的事,他們會像對待金絲雀城一樣有所顧忌嗎?”

  

   瓦蓮京娜突然高喊:“當然不會!!!”

  

   這群人嚇得縮了縮脖子,王小婷則直接掉下椅子去,趕緊又爬起來。

  

   終於有人問:“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我和瓦蓮京娜對視一下,毫無猶豫地說:

  

   “如果你們覺得我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見過,那麼非常正常,你們在電視上見過我。聽說生靈神不喜歡瑟米西沃安教會?那麼我很遺憾地說,我正是現任瑟米西沃安神皇,神皇卡琳娜三世!”

  

   “什麼!!!?天!天哪!!!!”

  

   “女神在上,我對你們所說論據絕沒有半句謊言!我不是在奉勸你們改信瑟米西沃安,這種信仰對你們來說無所謂,我卻是在拯救你們,把你們從危險中拯救出去!”

  

   瓦蓮京娜也說:“是的朋友們!我,黑燭瓦蓮京娜,以瑟米西沃安之名發誓,我們今天的字字句句絕非虛假!絕非向你們傳播恐懼心理!喔,這其實也不太對,怎麼說呢,很多人說瑟米西沃安的本質就是傳播恐懼,說得好像我們似乎邪惡無比,但是請聽黑燭瓦蓮京娜的話:如果危險真實存在——這是大前提——危險真實存在,隱藏在暗處且在步步逼近,而潛在的受害者們還渾然不覺,那麼我,黑燭瓦蓮京娜,作為女神的代言者,只希望恐懼心理能傳播得更快、更廣!”

  

   我說:“沒錯!隱藏在暗處的危險,包括難以被察覺到的風險!我不否認這里是個不受戰火影響的美麗的城市,但這也恰好成為生靈神隱藏風險的工具!你們在這里過著和平的生活,自由地暢想著美好而強大的未來,但我們則經歷過戰爭,我們比你們更能發現隱藏在暗處的風險!何況要我說,如今你們面臨的風險已經一點也不難預見到了,簡直就像已經懸在你們頭頂上,當你們還渾然不覺地夢想一個強大的新羅馬共和國的時候,很有可能一枚洲際核導彈正在跨越半個地球朝你們飛過來!”

  

   有個男孩說:“她們說得對!”

  

   瓦蓮京娜和我對視一眼,這個年齡的年輕人很容易受到陌生言論的影響,何況他們內心中其實充滿叛逆。

  

   一個女孩使勁看我:“真難想象你就是瑟米西沃安教的那個卡琳娜公主,六年前我看過你的比賽!等等,這麼說你和我一樣大?可是你看起來至少20歲!”

  

   “幾個月前我沒來到歐洲的時候看起來可能更符合真實年齡。”

  

   另一個女孩問:“那麼我們應該做什麼?加入瑟米西沃安?”

  

   瓦蓮京娜說:“不不不不!至少我們沒有傾向讓你們做出如此極端的選擇。我說了,我們在拯救你們,因為你們是我們最好的朋友!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我不想讓你們從一個風險再陷入另一個風險!我現在還沒有任何方案,但只知道你們不該做什麼,你們不該試圖對抗生靈神,甚至不該把我們今天的話說給別的接受觸禮的孩子或者其家長聽,因為這太危險了,我們不能排除其中有生靈神的忠實追隨者,萬一有某一個人對她通風報信了,她就會知道有人在對抗她,而且輕而易舉就能找到源頭是你們——以及我們。”

  

   我也繼續說:“我不知道她會怎麼懲罰你們,但你們決不能低估黏菌生物的殘忍程度!死刑就算最輕的了,然而根本沒那麼簡單!她不會殺死自己的卵!我聽說曾經有些黏菌生物為了繁殖,會把人類宿主的手腳切斷,使其不能自殺或者破壞膀胱,這樣養殖一年之久,飽受折磨,最後產卵完畢之後才能迎來死亡的解脫。”

  

   他們又嚇得一陣哆嗦,瓦蓮京娜指責我:

  

   “你說得太過分了!卡琳娜!我剛說過我們不想傳播恐懼!”

  

   “但也是你自己說的,如果風險真實存在,那麼我們就該明確地指出來!如果我不說這些話,不讓他們知道行動的風險,而一味地慫恿他們對抗生靈神,那就是在利用他們!就是在害死他們!那我就和生靈神沒區別了!”

  

   “我沒有在這方面反駁你,我也在為他們指出風險!但你的故事也太過於具體而令人不寒而栗了!我的雙腿被切斷的時候,那種感覺真的是……願女神指引我遠離痛苦!!”

  

   瓦蓮京娜哆嗦一下,幾個女孩也被嚇得跟著哆嗦。

  

   一個女孩焦慮地說:“那該怎麼辦!?我們行動起來會被切斷四肢,不行動就會被核彈炸死!我們該怎麼辦!!?”

  

   我說:“我沒有任何辦法,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威脅到生靈神,如果我們有辦法,我和瓦蓮京娜就不會被連續產卵好幾次了。我們和你們一樣,也只是在無助地等待自己的死亡,只是想到的事情多一些。我甚至猶豫是否應該告訴你們,如果我不說的話,你們也許直到被炸死的一瞬間都很快樂,而現在呢,只是多了幾個跟我們一起焦慮地等死的人。我和你們一樣還是孩子,我們什麼也做不到!”

  

   瓦蓮京娜也說:“何況我連腿都沒有,沒辦法快速移動,到哪都很扎眼,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不!你不是!”一個男孩說。

  

   這是一個15歲的男孩,圓頭圓腦的,有著金色的寸頭,也是靈魂觸禮的參與者。我們最近為了聯絡感情,組織了幾次亂交聚會,所有人都只懷著獵奇的心態嘗試了瓦蓮京娜,只有他對這個沒腿的女孩愛不釋手,不碰別人,只鍾情於瓦蓮京娜,甚至會用輪椅推著她到外面去散步。

  

   “請不要安慰我了,斯坦尼斯拉夫,你知道我連上廁所都需要幫忙,我只需要接受命運直至死亡就可以了。”

  

   “絕對不要!!!親愛的瓦蓮京娜,我願意和你生活,渴望了解你,你今天第一次說你居然信仰瑟米西沃安,那麼我願意去了解你的宗教!如果有什麼障礙阻止我們過上幸福的生活,我就發誓要消滅這個該死的障礙!”

  

   且不說斯坦尼斯拉夫的深情表白,另一個男孩也說:

  

   “你們真該早點告訴我們!我不懂這有什麼可猶豫的!沒有人想在毫不知情的狀態下被炸成氣體!你今天告訴我們了,我們終於知道自己身處什麼樣的境地了,於是就有機會想辦法保護自己!我們必須行動起來!冒著風險謹慎地行動,而不是坐以待斃!”

  

   “是的!沒錯!”一個女孩說。

  

   “我加入你們!”王小婷也說。

  

   幾乎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很快所有人都選擇了加入,沒有人猶豫或者拒絕。此時此刻他們臉上洋溢著的不是焦慮或恐懼,而是難以言表的興奮。

  

   斯坦尼斯拉夫說:“我們今天組成了一個組織,應該起一個名字。而我有一個主意,比如叫做‘輪椅小隊’?”

  

   另一個男孩說:“你起這個名字是因為你喜歡瓦蓮京娜!”

  

   女孩們卻說:“這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名字!而且相對的,我們認為瓦蓮京娜和卡琳娜應該領導我們!”

  

   瓦蓮京娜露出感動而受寵若驚的表情:

  

   “這!這是真的嗎!?我只是一個廢物!而你們居然對我如此信賴!女神在上,請點亮你的燭火,為‘輪椅小隊’,為我們這些渴望生命的孩子們指明方向!”

  

   ………………

  

   …………

  

   ……

  

   [newpage](以迪莉婭為主的第三人稱視角)

  

   迪莉婭最近很不適應,因為她被層層疊疊的保鏢圍得水泄不通,她說過自己不需要保鏢,但蘿貝塔不這麼想,給她找了一批最最忠實的部下當保鏢。

  

   “琪婭拉!很高興你能貼身保護我!很高興你不用再操縱那麼沉重的機槍了。”

  

   “我願為你赴湯蹈火,迪莉婭大主教。”

  

   “親愛的琪婭拉,我永遠不會忘記我還只是一名黃燭教臣的日子,沒有你們的幫助,我就什麼也不是。”

  

   “我也不會忘記你對我們的恩情!”

  

   迪莉婭環視保鏢隊伍:

  

   “讓我看看還有誰……嘿!斑比!你還活著!”

  

   “多虧我媽媽的照顧,我恢復得很快。她現在是一名忠實的瑟米西沃安教徒,她相信是女神指引我的靈魂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而你居然負責保護我嗎!?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如果危險再一次來臨,我寧願擋在你的身前!”

  

   “請不要這樣說,迪莉婭大主教。我聽說你沒有殺死馬泰奧,我和媽媽都松了口氣,他殺死了亞力桑卓,等於為我爸爸報了仇,我們很遺憾他和直屬教會軍作對,但至少他還活著。”

  

   “對於這個問題我很羞愧,你更應該感謝卡琳娜神皇陛下,是她勸我放棄個人恩怨而以教會利益為重,沒有對馬泰奧處刑。而且你不需要遺憾,現在的馬泰奧已經全心全力協助瑟米西沃安的工作了。”

  

   “那簡直是太好了!!!”

  

   盡管都是她最親密的部下,被人24小時跟隨的感覺也不怎麼太愉快。迪莉婭適應了好幾天,勉強能夠無視她們的存在了。

  

   ………………

  

   這是一場空前絕後的大規模人類遷徙,這場遷徙就在瑟米西沃安直屬教會軍的管理下井然有序地進行著。用物資換繳械,用物資換撤離,這聽起來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沒有哪個組織會同意這筆冒險的交易,所有人都知道,槍支和領土是立足之本,把這兩樣交出去,、也就離死不遠了,或者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根本就是向直屬教會軍全面投降的協約。然而迪莉婭幾乎集滿了一切順水推舟的要素,她所需要做的就是不斷地努力推進。在演講過後的半個月里,她幾乎每分每秒都奔波於各大頑固組織,拜訪他們的指揮部,一對一地勸說他們的領導者,謹小慎微地做出保證,但也不乏威脅的話語。漸漸的,有些反瑟米西沃安的代表性大組織開始松口,和直屬教會軍達成交易,得到物質,上繳槍支,同時服從直屬教會軍的撤離安排,廣袤的歐洲大陸上有許多百廢待興的城市,碧安卡把相同語言的人安排到一起,讓他們組隊回到自己的家鄉,分配到各個城市參加工作。可能是受火山灰影響,2034年的春天到來得格外之晚,氣溫保持在零下,促使很多組織被迫接受直屬教會軍的援助。迪莉婭是如此的忙碌,但她一點也不煩躁,因為她非常順利,有些組織領導者甚至刻意等她過去,過去了才有台階下,算是對組織內的瑟米西沃安反對者一個交待,迪莉婭一去,胡亂扯兩句,就能和這些領導者們簽訂契約。有那麼兩個組織,又窮又人口眾多,各有八十多萬人,槍支只有2000多把,子彈也嚴重不夠,迪莉婭最喜歡這樣的組織,而他們也喜歡迪莉婭,他們在被凍得全軍覆沒之前主動上繳了武器,換走了大量御寒物資,而第二天就卷起帳篷整裝待發,服從直屬教會軍的安排,踏上西撤的道路。浩浩蕩蕩的隊伍幾乎橫貫整片陸地,越來越多的記者進入西伊斯坦布爾報道撤離情況,迪莉婭很歡迎他們,來自世界的壓力有助於使那些頑固的組織回心轉意,也有助於宣傳直屬教會軍的正面形象。

  

   迪莉婭不會用武力強迫那些不同意協約的組織,然而這段時間內,直屬教會軍也並非沒動用過武力。

  

   有一個三萬多人的武裝組織,簽訂協約後上繳武器,取得物資,但有人發現他們只上繳了一小部分武器,謊稱全部上繳,其實仍私藏有800多支步槍和榴彈發射器。這是違反協約的,迪莉婭下令對此事進行調查,卻遭到組織拒絕,調查組遭遇了密集的火力阻擊,強行突破多次未遂。迪莉婭勃然大怒,恨不得直接指揮大軍踏過去!

  

   塞布瑞娜說:“如果你想動武的話,我有一個建議,建議把這件事的所有細節公布出去,並且再多給他們一個晚上的緩衝時間。而且建議……”

  

   當天晚上蘿貝塔送過去一批“禮物”,居然是之前收繳上去的武器!組織領導者欣喜若狂,不僅沒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還夸耀自己多麼聰明,認為直屬教會軍怕了:

  

   “這群教徒開始塑造自己的溫和形象了,一旦有記者在場,她們就不敢動我們一根頭發,看啊,甚至還把之前我們的武器還回來了!”

  

   塞布瑞娜在內部會議上說:“我之所以把武器還回去,是不想讓外界認為我們是在剝奪對方武力之後動武。現在我們讓他們回到簽訂協議之前的狀態,還讓他們用我們的救災棉被暖和了兩個晚上,這樣別人就會看到,我們也算仁至義盡了。”

  

   就在第二天中午,直屬教會軍對該組織所占領的街區發起轟炸,轟炸之後由卡塔日娜帶領地面部隊發起全面進攻,行動持續67分鍾後,敵方武裝人員紛紛開始無組織地自發投降。最終教會士兵們在一間地下室里俘獲了敵軍領袖,當時他正打算從一條隧道逃跑。

  

   “迪莉婭大主教,經過我們的調查,私藏武器的命令來自於敵方最高領導者和其智囊團,我們已經把所有與該命令相關的人員抓獲了。”

  

   迪莉婭很高興,下令部下們搭起行刑台,把包括首領在內的共七名涉事人員押到台上,這幾個人有男有女,塞布瑞娜在他們頭頂上潑滿汽油。台下擠滿觀眾,碧安卡還用手機進行拍攝,在推特上直播這幾個人被燒死的過程。

  

   就在黎明時分,第一抹太陽跳出地平线之前,迪莉婭親自登上行刑台,手里舉著即將熄滅的燭頭,蘿貝塔則拿著另外一些以供備用。迪莉婭走到一個年輕女人面前,將燭頭舉到她頭頂上,高聲說:

  

   “欺騙瑟米西沃安的人啊,瑟米西沃安的憤怒化為火焰在此降臨!”

  

   迪莉婭一松手,渺小的火苗掉落在潑滿汽油的頭頂上,整個人瞬間成為一團火球,綁住嘴的布條也被燒斷了,火球里發出恐怖而沙啞的慘叫。迪莉婭俯視著她,看著她的赤裸的身體在焰芯中翻滾,聽著她的慘叫和脂肪融化的呲呲聲,同時也聞著焦糊的烤肉的甜香,直到她逐漸安靜,化為焦炭的皮肉逐漸坍塌碎裂,露出焦黑的肋骨和痙攣的心髒。迪莉婭走向下一個人,從蘿貝塔手里舉起另一根燭頭。

  

   “欺騙瑟米西沃安的人啊,瑟米西沃安的憤怒化為火焰在此降臨!”

  

   整個行刑過程持續一個多小時,這些殘缺的屍體和焦黑的骷髏被掛在了人流最多的街道旁的樹木和電线杆上。

  

   ………………

  

   …………

  

   ……

  

   [newpage]太陽灰蒙蒙的,沒有清晰的邊界,青白色的陽光勉強能夠照亮大地,明媚肯定是談不上的。迪莉婭以為火山灰會被風吹散,但她發現自己太過天真了,火山灰確實被吹散了——吹散到幾千公里開外,漂浮在大氣層里,覆蓋了多半個地球,遮蔽了明媚的陽光。

  

   “真冷!感覺比三個月前還冷!”塞布瑞娜說。

  

   “是啊,按說天氣應該開始回暖了。”迪莉婭也說。

  

   撤離行動進展速度如此之快,使全世界都為之轟動,土耳其人非常高興,提供了許多客車廂,使平民能坐著火車舒舒服服地回家,而不用再長途跋涉了。

  

   然而對教會來說,這群人回到家鄉之後的管理工作才是最大的難點,這群人放棄了武器,所以處於最脆弱的狀態,必須要受到保護,而在此之前必須有一套法律能讓一切變得有章可循。迪莉婭的知識很有局限性,不可能懂那麼多,她必須要尋找一些法律工作者,以及一些德高望重的人。她頻繁地組織視頻會議,向專業人士詢問相關問題,很多問題在旁人看來都覺得像白痴一樣,但她一點也不感到丟臉,她知道自己時間緊迫,如果不能有條不紊地管理這些返鄉者,卻使他們再次感到危險和飢餓,那麼這幾千萬人隨時有可能再一次起義。她每天沉溺於各種視頻研討會,但蘿貝塔知道她不僅是在組織討論,她是在給自己上課,給自己找了一大堆老師。

  

   然後就在一個寒風蕭瑟的早上,迪莉婭把教臣們聚到一起,架好手機,開啟直播:

  

   ………………

  

   “致全世界忠實的瑟米西沃安信徒們,我是迪莉婭大主教!我無比高興地宣布,就在今天,‘瑟米西沃安中央議會’正式成立了!中央議會由‘內議會’和‘外議會’組成。內議會成員包括做出重大貢獻的高層教臣、對教會持親善態度的獨立組織領導者,以及即將擔任要職的法律人士。而外議會則由表現突出的基層教臣、在戰爭中功勛顯赫的士兵,以及對返鄉重建工作有重大貢獻的普通公民組成。內議會成員必須是瑟米西沃安教徒或者無信仰者,通過神皇委任誕生。而外議會成員則由選舉產生,我們歡迎持有不同信仰的公民參加競選!

  

   我對擁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人員范圍進行定義,他們必須:

  

   A.身為全球范圍內被神皇陛下認可的瑟米西沃安據點的信徒。

  

   或者,

  

   B.擁有在教會戰爭中社會結構遭受毀滅性打擊的國家的國籍,並同意在教會管理下返鄉投入重建工作。這些國家具體包括:保加利亞、希臘、北馬其頓、阿爾巴尼亞、塞爾維亞、科索沃、黑山、波黑、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捷克、斯洛伐克、奧地利、匈牙利,以及,意大利。

  

   上述AB兩項任意符合一項的,或者兩項均符合的,即擁有議會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

  

   神皇陛下外出尋母,內議會的委任事項已由本人主持完畢,而外議會的選舉工作暫時不具備開展條件,所以人員暫時空缺。目前的204名議員正在通過視頻會議共同審核一本草擬完畢的《瑟米西沃安刑法典》,這是‘瑟米西沃安中央議會’的第一份工作,該工作將於兩日內完成,如果順利的話,屬於瑟米西沃安教會的第一本法典即將誕生!

  

   瑟米西沃安教會成立中央議會,是基於對戰爭負責、修正錯誤的態度。中央議會將以《瑟米西沃安教義》為原則,建立各類別的法律法規,這些法律的覆蓋人群同樣包括上述AB兩項,意在對目標人群進行約束並提供保護,對戰後重建工作進行有法可依的管理,爭取早日使受戰火波及者回歸和平的社會生活!

  

   瑟米西沃安教會成立中央議會,絕不意味我們抱有獨立建國的思想!我們輔助受災國家公民進行重建工作,其中很重要的一項就是國家體制的重建。我們希望每個受災國家的政府能由該國公民親自重建,一旦重建工作完成,可由該國首腦向教會提出獨立申請,瑟米西沃安將不再干涉該國事務,至此該國將重新成為主權國家。

  

   願女神護佑勤勞而熱愛和平的人。

  

   早安!”

  

   ………………

  

   中央議會成立後,另外一些機構如雨後春筍般建立起來,例如就在短短一星期後,“瑟米西沃安最高法院”正式成立,盡管誰也不能保證這些人員能夠勝任相應的職位,至少體系建立起來了,迪莉婭急迫而盲目地想要把這些機構建立起來。蘿貝塔仿佛第一次發現,迪莉婭是個殘忍的工作狂,她可以連續48小時不睡眠,困得不行的時候會強迫身邊的任何人與自己進行15分鍾左右的性愛,而且她不給別人睡覺時間,無視時差,也無視本地時間,和她工作相關的黑燭和綠燭教臣必須時時刻刻保證隨叫隨到,呼叫之後五分鍾內必須出現在她的視頻會議頻道里。

  

   然後緊接著,一個系統更加復雜,人員更加繁多的組織,“瑟米西沃安事務廷”,也宣布正式成立,負責各類行政事務,迪莉婭身為大主教即為事務廷總領導者,而塞布瑞娜則以副主教的身份發揮一部分領導職能,事務廷向下分設15個部門,例如由碧安卡負責外交事務,即為外交大教臣,卡塔日娜則是軍事大教臣,等等等等,也有專門輔佐大主教的秘書工作院,由蘿貝塔擔任總秘書大教臣。蘿貝塔有很多主意,迪莉婭對她無比信任。

  

   蘿貝塔說:“治安部是最重要的部門,這直接關系到返鄉生活的公民們能否真正感到安全,如果治安部的工作不利,讓公民感到生命依然受到威脅,那麼就可能再次造反。然而從另一方面講,我們必須把一部分武器返還給他們,也就是說,治安部必須向下成立許多地方治安局,然後由地方治安局雇傭有戰場經驗的平民作為警察,把武器返還給他們。否則的話,以直屬教會軍的人數,根本不夠分散到各個地區負責安保工作。”

  

   迪莉婭說:“我們好不容易把武器收繳上來,這樣豈不是……很快又會有數不清的平民被武裝起來!?”

  

   “所以我才說這是最重要的部門!我知道你想讓凱佩斯負責,但她的領導力遠遠不夠,所以我有另外一個想法,我想讓馬泰奧負責這個工作。”

  

   “可他根本不信仰瑟米西沃安,我們該怎麼叫他?治安大教臣?”

  

   “是的,新版教義對‘教臣’的定義更加寬泛了,對瑟米西沃安抱有尊重,並能對信徒起到引領作用的,即為教臣。”

  

   迪莉婭雖然沒見過瓦蓮京娜,但她越來越覺得這也許是個開明而包容的人。

  

   蘿貝塔又說:“社會重建部也很重要,要指導戰區內的一切軟硬件設施的重建,所以我一直在想,波耶卡和布萊歐娜誰更適合成為社會重建大教臣,或者是不是有別的更好的人選……”

  

   迪莉婭說:“布萊歐娜不行,太沒有主見了,但是波耶卡很好,有思想有組織力,適合稱為社會重建大教臣。布萊歐娜是個有耐心的老好人,她可以負責農林牧漁部,成為農林牧漁大教臣。”

  

   “是的是的!我安排一下,這些人員提議將會在明天的人事會議上討論。”

  

   就這樣,一個體系龐大的政府在短短半個月時間內成立了,沒有依賴UNGMC的幫助,這讓迪莉婭有些驕傲,當年的金絲雀城在接受UNGMC的咨詢援助前曾度過了好幾年沒有政府的混亂時代,相比之下此時的瑟米西沃安教會簡直可以說是有條不紊。

  

   當然迪莉婭很快就發現這樣很多時候根本就是無用功,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她聽到的來自各級下屬的最多的問題就是:“我到底該做什麼!?”以及聽到的最多的請求就是:“讓我回去繼續帶兵打仗吧!哪怕只給我一個排!那才是我真正擅長的東西!!!”迪莉婭很理解她們的感受,這里很多人都是她的戰友或者曾經的敵人,在排兵布陣方面有著難以比擬的才華,此時讓她們去做管理工作,當然只能是手忙腳亂。迪莉婭只能說,讓她們盡量自己摸索,多匯報,多交流,少抱怨,畢竟自己也在摸索大主教這個職位的真正職能。

  

   一切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然而塞布瑞娜卻發現西伊斯坦布爾的撤軍工作陷入了僵局。在一次會議上,塞布瑞娜說:

  

   “迪莉婭,我不知道你意識到這個問題沒有,有大約76萬人很頑固地拒絕撤離。他們所擁有的物資能幫他們撐過這個冬天,所以不需要我們的資助,我試圖勸說他們,但沒能取得成果。”

  

   卡塔日娜倒是很樂觀:“什麼?只有76萬?你是說全部5000多萬人只剩下76萬?在我看來這簡直值得我們喝酒狂歡三天三夜了!這絕對是空前偉大的成就!!!我們有無數方法可以弄走這76萬人……”

  

   塞布瑞娜玩著自己的辮子說:

  

   “你該不會想動用武力吧?嗯?卡塔日娜軍事大教臣?”

  

   “我沒有這麼說,我知道這不符合現在教會的行事方式。”

  

   碧安卡說:“我了解過他們那邊的情況,發現確實很難遷走。首先,在所有其他組織都撤走之後,西伊斯坦布爾人口密度極低,也不再有武裝組織之間的衝突,反而成為一個理想而安全的環境,何況目前還有直屬教會軍駐守。其次,正如塞布瑞娜所說,他們擁有足夠的物資挺好幾個月,不需要國際援助。而最重要的第三,返鄉重建家園的提議對這群人來說沒有半點號召力,因為他們來自我們的家鄉意大利,那里仍有很多高度自治的武裝組織,他們沒膽子繳械並且回到家鄉。綜上所述,迪莉婭勸說平民繳械返鄉的理由,對這群人來說一條也不適用。”

  

   卡塔日娜說:“但是好像同意返鄉的平民里也不乏意大利人。”

  

   塞布瑞娜說:“返鄉者的家鄉在相對平穩的北方,多虧了我的功勞,那片土地沒發生過太多戰爭。而拒絕返鄉的76萬人恐怕來自局勢復雜的南方。”

  

   蘿貝塔說:“但是南方的局勢也穩定下來了,在凱佩斯、波耶卡和馬泰奧的努力下,越來越多的武裝組織開始服從教會的管理,人們觀念里的那些敵視瑟米西沃安教會的‘民兵聯盟’已經基本不存在了。我們需要向這群人宣傳這個事實。”

  

   碧安卡卻說:“他們這些人的情況更特殊,就算沒有武裝衝突,他們也很難有家可回,因為他們來自拿坡里地區,目前整個地區都被火山灰和火山錐體的殘骸覆蓋。”

  

   蘿貝塔倒是很寬心:“恰好我和迪莉婭的第一支部隊就是從拿坡里起家的,我們一定有不少的共同語言。再說這難道是核心問題?我們可以在北方為他們開辟新的聚居點,所謂返回家鄉又不是說非要把他們原先住的房子都還給他們,只要他們再次置身於屬於自己的語言和文化環境當中不就可以了?”

  

   碧安卡說:“我和他們提出過類似的條件,但被拒絕了。蘿貝塔說得對,我們可以組織他們到意大利北方去建設一個新的聚居點,但是對他們來說的意義呢?他們在這里就已經生活得非常好了。”

  

   迪莉婭說:“顯然不可能永遠非常好,土耳其人已經開始派軍隊和工程公司到西岸來了,將會在這座城市進行一場規模空前龐大的重建工程,進而會有至少一千萬原伊斯坦布爾市民回到西岸的家鄉,到那時候難道76萬意大利語使用者能融入他們的生活?難道土耳其人會給他們建立一個……披薩小鎮?他們必須離開,以免變成一群人數眾多的非法滯留人群!如果他們拒不繳械,土方政府判定他們為恐怖分子,就會像對付之前的入侵者一樣,把他們包圍起來消滅!沒有人會為他們申冤,沒有人會保護他們!”

  

   迪莉婭一邊說,蘿貝塔一邊記錄,她認為這些話將成為和滯留者談判的有力論據。

  

   碧安卡問:“如果這群人打悲情牌,請求國際社會援助,土耳其人敢殺死他們嗎?”

  

   迪莉婭說:“我說了,他們有槍,盡管彈藥不多但槍還是有不少的。國際社會同情手無寸鐵的平民,而不是一群盤踞在別國領土上的有槍的人。”

  

   碧安卡說:“你最近一定學習了很多東西,你之前可說不出這些話。”

  

   卡塔日娜說:“等等,你們為什麼不直接軟化這群人的領導者?最近你們交往了很多拒絕繳械的組織,最後都是和領導者一對一私下面談,確保其個人利益、安全和未來生活得到保障之後,整個組織就會很快服從我們的管理,繳械踏上返鄉的征程。你們三個正好會說意大利語,可以親自去交談。或者據我所知,有些人也暗殺掉了一些拒不配合的組織領導者。”

  

   卡塔日娜說完,看了塞布瑞娜的狙擊槍一眼。塞布瑞娜不管她的眼神往哪瞟,只是說:

  

   “關鍵問題就是,這群人沒有明確的領導者,他們事實上沒有組織,以家庭為單位,自我保護,自給自足,社會結構很原始。”

  

   迪莉婭說:“那麼在我看來根本就不是一個值得在意的群體,等到土耳其人開始壓榨他們的生存空間,他們自然就會尋求我們的幫助。”

  

   女孩們想了想,好像沒什麼錯。

  

   “無意義地耽誤了不少時間,散會!”

  

   就在塞布瑞娜正要走出門的時候,迪莉婭突然想到了什麼:

  

   “等等!你說他們的訴求是什麼!?”

  

   “沒有訴求,就是賴在這里而已。”

  

   “不不不不,我記得你說他們想去哪……?”

  

   “返回拿坡里的老家?”

  

   迪莉婭一拍巴掌:“就是這個!”

  

   “什麼?什麼?”

  

   碧安卡似乎也想到了什麼,連接視頻通話:

  

   “嗨!親愛的凱佩斯!我想問一下,最近維蘇威火山的情況如何了?”

  

   “我們封鎖了所有前往拿坡里的公路,害怕火山再次噴發,傷害平民。不過還是有不少地質學家得到了我們的放行,在教會安保人員的陪同下登上維蘇威火山,用最先進的設備進行探測。其結果將在下星期公布,不過我作為陪同者已經得到了確切消息:這座火山已經把巨大的壓力釋放殆盡,將進入一個長達至少300萬年的休眠期。”

  

   “也就是說很安全?”

  

   “非常安全!”

  

   迪莉婭說:“這就是我想聽到的,我們需要回遷一部分平民。”

  

   這時波耶卡也出現在屏幕上:

  

   “你確定嗎?尊敬的大主教?如果你親眼到火山周邊城市看看,就會發現這地方的挖掘工作有多困難。在經歷了幾場雨之後,掩埋城市的火山灰質開始硬化,就好像整個城市糊上了一層幾米厚的水泥!在我看來這地方的文明已經被徹底摧毀了!”

  

   迪莉婭說:“只要還有想要返回家鄉的人,文明就永遠不會被摧毀!如果挖掘工作無法實現,那我們就再重建一個!”

  

   碧安卡說:“我們之前說的重建其實主要是修復,但你現在所說的重建,其實根本就是新建!你想新建一個城市嗎!?”

  

   “我不知道這有什麼不可行的。如果那群人很頑固地想要返回自己的家鄉,那就讓他們回去,讓他們用自己的雙手一磚一瓦地重建自己的家園!”

  

   “磚和瓦從哪里來?”

  

   “國際社會會援助我們,要不然就是土耳其人。”

  

   蘿貝塔說:“援助曾經的侵略者,這聽起來很合理?”

  

   迪莉婭說:“你還沒從舊思路里跳出來,蘿貝塔,人都要向前看,我們現在是唯一能把錯誤修正回來的人,我們在過去一個多月里進行了舉世矚目的改革,展現出前所未有的領導力,這樣的組織沒理由不受到援助!碧安卡,你負責再一次和UNGMC進行談判,向那些有錢又喜歡放債的國家索要貸款!”

  

   卡塔日娜問:“貸款?誰會借給我們?我們怎麼還?”

  

   “目前我不可能向這群還在返鄉途中的平民征稅,飢荒還沒有結束,每個人每天能夠分到幾枚土豆都需要我們這群管理者去幫他們計劃,否則就會有人餓死。但是一旦社會秩序被重新建立起來了,我就會從他們的勞動所得里面收稅。到那時候很多人都會回來,早期逃往境外避難的中產以上階級人群也會回來,比如我媽媽,而這群人的海外賬戶里仍有數不清的儲蓄。更何況,事實上絕大部分歐元區國家都沒有遭到毀滅性破壞,而遭破環的國家現在也開始重建,地區局勢趨於穩定,經濟注定迎來回暖,目前歐元兌美元只有0.6,但我估計不出三年就會回升至1.2左右的高位,如果我們根據現價進行歐元支付,可以把這些廢紙盡快換成急需的物資,而對方則相當於在投資未來。你以為我們在帶領一群快餓死的窮光蛋嗎?當年這片地區的經濟總量總和甚至相當於兩個日本!看看這些餓得皮包骨頭的平民,他們手里或者海外賬戶上可能還有五位數的花不出去的歐元!而現在我要收集這些錢用於建設,我得給他們點承諾,我想想,我的女神啊,時間真緊迫,看來‘地中海復興銀行’的構建計劃也要提上日程了!”

  

   塞布瑞娜說:“那麼很好,雄心勃勃的迪莉婭大主教,回到眼下的問題,這些人你打算怎麼辦?”

  

   迪莉婭說:“我去和他們交涉,把他們勸回拿坡里去。在那里我會給他們提供工作,真正有意義的工作,而不是在這里辛勤忙碌於捕獵森林公園里的兔子吃。我會讓所有76萬人投入教育或者工作,以工程建設為主的工作,我要建立一座城市,重建被火山灰覆蓋的拿坡里城,想想吧,拿坡里不是被戰爭毀壞而是被自然災害毀壞,如果我們擔負起重建重任,國際社會一定會非常認可我們。我不會在原址上重建,原址留給考古學家慢慢挖掘吧,我會在周圍沒有人煙的地帶重建,最好是一片面積足夠大的荒野,從頭開始,但必須離原先的拿坡里城足夠近。我說面積足夠大,是因為這座城市注定不會只是一座76萬人的城市,而將成為另一座國際大都市,未來將會吸引數百萬人口!”

  

   蘿貝塔說:“據我所知那周邊沒有符合要求的土地,你不可能避開那些被掩埋的城市原址。”

  

   迪莉婭拿出地圖,指向一個地方:

  

   “我選擇這里!”

  

   女孩們愣了幾秒,沒明白她在說什麼。

  

   卡塔日娜說:“也許你指錯地方了?你指的是維蘇威國家公園。”

  

   迪莉婭一拍桌子:“沒錯!換言之也就是維蘇威火山本身!一片被燒得寸草不生的國家公園,剛剛經歷8級爆發的維蘇威火山,接下來將陷入至少300萬年的沉睡,這里當然能夠用來建設一座城市!一座名為‘新拿坡里’的城市!而且我要告訴你們,這將是一座瑟米西沃安教會的城市,當然也是多元文化融合的高度包容的城市,但瑟米西沃安的文化和信仰將會被注入到城市的一磚一瓦當中,這也就意味著,一項宏偉而早被提及的工程將落地於此……”

  

   卡塔日娜脫口而出:“瑟米西沃安祈願宮!!!?”

  

   “沒錯!屬於瑟米西沃安教會的第一座宗教場所,暫定名為‘神皇卡琳娜三世至誠祈願宮’,將降臨於此!早在撤離行動開始時我就已經雇人進行三維設計工作了,這將是一座宏偉的工程!”

  

   女孩們對視幾秒,又沉默了十多秒。

  

   “你還在等什麼?”塞布瑞娜說。

  

   “什麼?”

  

   “去和他們談判吧!現在就去!”

  

   “是的!我正是這麼打算的!”迪莉婭說。

  

   “哦對了,先別提祈願宮的事,建設城市的首要目的是讓他們回歸家鄉過上正常的社會生活!”

  

   “當然!”

  

   碧安卡說:“我也跟著一起去。”

  

   塞布瑞娜也罕見地興奮了:

  

   “是的是的,你們都去,我建議蘿貝塔也去,你們這些意大利人全都去說服他們!所有人都說瑟米西沃安只擅長傳播負面情緒,但是我們要讓他們改變這一看法,從現在起,我們要給他們提供一個美好的未來!”

  

   就在迪莉婭真的宣布散會之後,卡塔日娜突然提出一個問題:

  

   “如果最後這些人也踏上返鄉的路程了,我們幾個到哪去?”

  

   迪莉婭走到窗邊,看看西面的天空,戴上自己的兜帽。

  

   “我們也將啟程返鄉,打響最後一場戰爭,迎回我們的神皇陛下……或者說是神皇陛下們!”

  

   塞布瑞娜握緊自己的狙擊槍,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我不能待在這里了,迪莉婭,我把莉歐妮留在這里幫助你,而我自己必須先回去。”

  

   “為什麼!?”

  

   “我一直在私下里進行一項計劃,制造某種武器,沒有告訴過你們,但現在我不得不對你說了!我要在今晚搭乘飛機回西邊去,但在此之前我打算拿出兩個小時向你解釋我的計劃。現在計劃已經接近尾聲了,需要我親自進行驗收工作,成果將有助於解救我們的兩位神皇陛下,而且將保證未來的瑟米西沃安教會是無敵的。”

  

   ………………

  

   …………

  

   ……

  

   [newpage](卡琳娜的第一人稱視角)

  

   我們的“輪椅小隊”以連我都驚嘆的速度發展著,就連我睡覺的時候,以及我吃飯的時候,我在做和宣傳工作無關的事的時候,這座城市里的其他某個角落也在進行著“輪椅小隊”的宣傳工作。於是我很理解瓦蓮京娜的話了:與其親自說服和傳播,不如先著力於培養幾個善於說服和傳播的人,然後再把培養宣傳技巧的技巧傳授給他們。親自說服只適用於策反單獨某一個人,而傳授說服方式則適用於策反一大群人。

  

   “保持隱蔽,千萬別讓生靈神知道我們在做什麼。”

  

   我們在短短不到2個月內已經發展出大約200名會員,其中三分之二都是接受靈魂觸禮的年輕人們,基本上12歲以上的宿主都被我們籠絡了,至於年齡更小的,瓦蓮京娜怕他們口風不緊。輪椅小隊也有成年人,可以提供比如說場地之類的資源,就連披薩店老板都被我們說服了,餐館地下室有間寬敞的倉庫,就是我們活動的據點。瓦蓮京娜在這里強調她的觀點,確保隊員們不會再叛變回去。

  

   “生靈神為什麼要利用我們!?”

  

   “因為她想繁殖後代!”

  

   “她為什麼繁殖後代!?”

  

   “因為她想建立軍隊!”

  

   “她的行為有多大風險!?”

  

   “會被原子彈炸死的風險!”

  

   “承擔風險的是誰!?”

  

   “我們!”

  

   這樣的結果令我們非常高興,這支以未成年人為主的隊伍將會成為對抗生靈神的主力!但是擴張階段也就到此為止了,雖然我們有信心把好幾百萬人都游說到我們這邊,但是擴張得范圍越廣就越容易被生靈神察覺輪椅小隊的存在。我們的目的是要把人手投入行動,而現在這些人已經足夠了。

  

   我說:“新朋友和老朋友們,非常感謝你們的到來,我不得不祝賀你們,你們才是做出正確決定的一小群人!你們是如此的成熟而富有遠見,將用行動拯救自己,以及自己所愛的人!輪椅小隊成立已經33天了,我們已經發展出了202位成員,而現在我要說,我們的擴張計劃要告一段落了。我們即將投入一項行動,也將是輪椅小隊唯一的一項行動,失敗的話我們將不再有任何計劃,而成功的話則將徹底擊毀生靈神的陰謀,沒有第三種可能性!行動無疑風險重重,但是和生靈神所招致的風險相比,你們選擇了我們,我想再一次感謝你們,感謝你們的貢獻,當我們的行動成功後,你們將會徹底回歸安全的生活,到那時候你們將會感謝身邊的戰友們,也將會感謝自己!”

  

   “嗷嗷嗷!!!”成員們興奮地催促我。

  

   “我負責對作為宿主的年輕人講解計劃,瓦蓮京娜負責向並非宿主的成員們講解。據我所知靈魂觸禮的場所只有那一個,屆時所有宿主們都會同處一室,計劃很簡單,在下一次靈魂觸禮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要攜帶一把剪刀、削尖的鉛筆或者鋒利的鑰匙,我會給你們准備,藏在衣服里,留在更衣室。之後的過程你們絕不能睡著,要像往常一樣配合,千萬不要睡著。你們會聽到一個信號,我或者瓦蓮京娜會高喊:‘醒來吧!為了生存!’然後你們所有人都立即起床,衝進更衣室,拿起你們准備好的利刃,然後再回到大廳,用尖端對准那些比你們小的小孩們!這就是你們要做的,聽懂了嗎?”

  

   我不指望他們一遍就聽懂,更何況我還給他們留了許多問題。

  

   “我們真的能成功嗎!?那些神使一定會阻止我們!”

  

   “但絕無法傷害你們!事實上這是一場劫持,而行動的人質不僅是被你們劫持的小孩,更是你們本身!生靈神在意的是她的卵,她尤其不敢傷害你們這些最早接受觸禮的,還有半年就能產卵的宿主們!如果她傷害你們,相當於她好幾個月的時間和努力都白費了,而如果她傷害人質,或者你們把人質殺死,那麼她就要等明年這個時候才能有第一批卵。她沒有一整年的時間了,因為她的整個計劃都是趁著教會戰爭的亂子才能偷偷進行的,隨著教會戰爭的結束,這里將會是唯一未被解決的地區,全世界的注意力都會轉移過來。”

  

   “我們會被她鋸掉四肢養著!”

  

   “不,不可能,因為一旦她企圖制服你們,你們就要殺掉手里的人質然後自殺!”

  

   “自殺!!!!!?”

  

   “是的,這沒什麼困難的,如果你們難以下手,就想想接下來的沒有四肢的生不如死的好幾個月。”

  

   “可是然後呢?我們要和生靈神進行談判嗎?”

  

   “如果她是聰明的黏菌體,她確實會和我們進行談判,而非動用任何武力。但這也只是把她拖住,使她在至少一小時內無法離開靈魂觸禮大廳,並且無法分心指揮外面的事。就在這段時間里,其余幾十個人將會用揚聲器在街上宣傳生靈神的惡行,為了立即見效,言辭可能會稍微夸張,瓦蓮京娜正在對他們講解。如果一切順利,我們預計將會在一小時內獲得全城三分之一民眾的支持,必須要讓更多人聽到我們的話語,越多越好,我們需要防空警報和全城廣播,需要首先說服人防部門,如果軍隊也能相信我們就更好了,即使不能的話也能制造混亂……”

  

   有人問:“這怎麼可能!?輪椅小隊一個月也才獲得了200多名成員,怎麼可能在一小時內說服好幾十萬人!?”

  

   “我說了,我們會稍微夸大事實,使民眾產生危機感。我有個問題:是不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生靈神在繁殖後代,企圖把羅馬變成下一個金絲雀城?”

  

   “應該說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其實就是生靈神上位時為了贏而支持而許下的承諾。”

  

   我一攤手:“那太好了!想要在短時間內說服別人,就要尋找恐懼的源頭,而現在,感謝女神,我們有個現成的。總之不用擔心,瓦蓮京娜正在詳細告訴他們該做什麼。”

  

   “可是接下來的事呢?”

  

   “接下來?接下來聽我們現場指揮。我說了這是一個簡單的計劃,不需要你們進行太多復雜的動作,一切交給我和瓦蓮京娜就好。”

  

   我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實際上是因為我無法預測下一步生靈神的舉動了。這是一個計劃,但也是一場戰爭,很少有戰爭能完全按原計劃發展的,但我們將隨機應變,隨時根據局勢發展在腦子里構建一個新的計劃。

  

   ………………

  

   …………

  

   ……

  

   [newpage]我准備了兩把圓規,一把是我的,一把是瓦蓮京娜的。我把圓規藏在鞋里,踩上去不太舒服,但至少沒被發現,接我去做靈魂觸禮的汽車果然又來了,我盡可能若無其事地坐進去,假裝困得想睡覺,靠在椅背上一言不發地躺著。

  

   沒有任何針對我們的安檢措施,唯一算得上“措施”的就是讓我們在更衣室脫光衣服,至於什麼安檢用的探測儀之類的,據說生靈神害怕會影響卵的發育,所以從來不讓我們照。我依然一如既往地走進屋,盡量表現得輕松愉悅,看到輪椅小隊的成員們也在換衣服,不刻意和他們用眼神交流,我也看到瓦蓮京娜已經脫光衣服,被抱到里面的床上。

  

   我們躺好之後,柔軟而催人入睡的音樂很快再次響起,就好像在勸說我們放下警惕,把身體獻給崇高而偉大的生靈神,然而音樂響起的時候我的精神反而高度緊張起來。我沒有表,也沒有時間概念,但是我們為了配合外界成員的工作,必須在約定的時間起身!牆壁很隔音,聽不到外面的信號,而且沒有窗戶,也看不到外面的燈光,而且手機當然是只能關機鎖在外面更衣室櫃里。所以我們只能用最簡單而痛苦的方法——事先從音像店里找到了這首輕音樂的光碟,記好總時長,然後躺在這里,數著這個音樂循環了幾遍。這是誤差巨大的計時方式,何況從我手機關機到音樂響起還有3-5分鍾的空檔期,但這已經是我們能想到的最精確的方式了。我們不能交流,只能由我和瓦蓮京娜各數各的,我們離得不算遠,約好每當音樂循環五遍,她就咳嗽一聲,而我就嘆口氣,以確認自己沒數錯。

  

   當這個總時長9分37秒的悠揚的音樂循環第14遍的時候,我們的精神已經快要崩潰了。我們約好是在晚上七點開始行動,而今天我們躺下的時候才下午三點,音樂還有十多遍,我們姑且還算是沒數錯,瓦蓮京娜會按時咳嗽,而我也會如約嘆氣。

  

   在這期間生靈神果然又來了,把她的黏稠的液體射進一個大盆里,然後由她的白床單神使用針管打進宿主們的膀胱里,我媽媽可能也在其中。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這絕對是我最後一次允許這種惡心的粘液進入我的身體!”

  

   ………………

  

   就在第25遍循環即將結束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大廳里沒有別人,生靈神和神使們也都不在。我一骨碌爬起來,還沒喊那句振奮人心的口號,我旁邊的一名輪椅小隊成員就已經跟著我爬起來了!

  

   “我們開始行動嗎!?”

  

   “是的!是的!醒來吧!!!”

  

   場面沒有我想象的那麼振奮人心,這些10到15歲的年輕人們實在是太膽小了,只有王小婷還算勇敢,緊緊跟在我身後,但總體來說,所有輪椅小隊成員都如約開始行動,有些人露出緊張而興奮的表情。他們沒有振臂高呼,而且靜悄悄地走下床,穿梭在其他睡著的小孩們的床鋪之間,鬼鬼祟祟地靠近更衣室的門,但又不敢走在前面,都等著我去開門。我可能確實嚇著他們了,說他們會被生靈神切掉四肢之類的,讓他們在必要的時候殺人並且自殺,這對普通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來說確實有點要求過高了。

  

   “公主,我們是不是應該再最後考慮一下……”

  

   “已經沒法考慮了!這個房間里有攝像頭,我們擅自爬起來已經足以讓生靈神鋸掉我們的手腳了!”

  

   我擰了擰更衣室的門,如我所料是鎖著的,但我事先早已研究清楚並做好准備,這是磁力鎖。由幾個男孩抬著我的腳,使我能碰到天花板,我敲碎一盞燈罩,扯一條床單布料,用口水徹底沾濕,用干燥的枕巾當手套以免觸電,把濕布條連到電路兩極。我面前突然閃過一條明亮的電弧,我差點仰面摔倒在地,好在有人接著我。整個大廳的燈光突然全滅了,音樂也戛然而止,伸手不見五指,我再試試磁力鎖,果不其然失效了。其實磁力鎖和照明完全可以分接不同的保險絲,但生靈神很謹慎,她不敢把宿主徹底鎖死,一旦出現未知情況,必須保證宿主第一時間順利逃生。此時距離我們起床已經過了一分半,還沒有任何反應,可見也沒太多人盯著監控顯示器。

  

   “去拿你們准備的工具!快點!”

  

   我推開門,更衣室里有兩個人,套著白色的床單,舉著手電筒,正在討論為什麼燈滅了,看見我們出來了,趕緊讓我們回去,說這應該只是暫時的故障,一切都在控制之下,不用慌張。然而我們誠心就要讓一切失去控制,一擁而上,把這兩人摁倒在地,把床單扒下來,看到是兩個中年婦女,於是我們把她們的手捆在背後,也把嘴堵起來。

  

   “唔唔唔唔唔!!!!!???”

  

   “抱歉了女士們,生靈神在殺死我們,我們必須活下去!”

  

   有人拿了鑰匙,有人拿了碎玻璃,也有人帶了一整個文具盒,里面的削尖的鉛筆、鋼尺、圓規都是可用的利器,更別說少數幾個帶著鉛筆刀的了。我也把圓規拿出來,風風火火地衝回去,遞給瓦蓮京娜一個。這時大部分更小的小孩們也醒了,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們,我不再猶豫,抓起一個可能才六歲的小男孩,用圓錐頂在他脖子上。

  

   “不許動!亂動的話殺了你!!!”

  

   盡管他可能沒聽懂我的話,但他絕對明白我的意思了,進而嚇得嚎啕大哭,哭著卻又一動都不敢動,全身都僵硬地顫抖著。其他年輕人們學著我的樣子,抓住身邊離自己最近的小孩,他們此前很少有人動用過武力,更別說用利器頂著別人脖子,很多和我年齡類似的女孩都下不去手,她們一邊劫持人質一邊向人質道歉。

  

   “……對不起……我們是在救你們……別害怕……很快一切就會過去……”

  

   “哇——————————”大廳里傳來此起彼伏的小孩們的哭聲。

  

   就在場面一片混亂的時候,突然聽到啪的一聲總閘閉合的聲音,燈光再次亮了起來,音樂也再次響起,不過響了五六秒就被人關掉了,一群白布神使衝進來,大概十五六個人,手里拿著棍棒,也有人拿著電擊槍。然而這幾個人還不夠我們施展手腳的,我還沒親自動手,他們很快就被一群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們制服了,電棍之類的也都搶了過來。這群神使都是中老年人,也就是平常給我們注射卵液的那群人,並不是專業的安保人員,他們沒理由打得過年輕男性。

  

   “干得好!斯坦尼斯拉夫!我愛你!”

  

   瓦蓮京娜高聲稱贊她的小男朋友,並指揮他把這群人的手腳綁住,嘴里塞上襪子。

  

   “我們又多了一些人質!”斯坦尼斯拉夫開心地說。

  

   “不不,他們才不是生靈神關心的對象。”

  

   大約又過了一分鍾,一群荷槍實彈的武裝人員才終於衝進大廳,盡管他們看起來非常可怕,用槍口對著我們,但因為他們來得太遲,就連女孩們也沒怎麼發出尖叫。我們早已經把所有人質都驅趕到大廳一角,好幾百人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沒有人敢向我們開槍,哪怕是催淚彈也不敢。

  

   就在武裝人員身後,兩個身披白袍的女人走進來,身材矮小但大步流星,步履之間顯露出難以掩蓋的憤怒。她們不再遮住臉,而是直接拉下白袍,露出她們的果不其然無比憤怒的表情。她們看起來30多歲,有著棕紅色的皮膚,其中一個是我最愛的母親,而另一個則有著不屬於人類的碧藍的眼睛。

  

   “媽媽!”

  

   “你這是在干什麼!!?這……這……這是你干的好事嗎!!!?”

  

   “這是我們干的好事!”瓦蓮京娜說。

  

   “我給你們充分的自由,你們不但不回報我,反而毀了我的事業!?我早該把你們囚禁起來!”

  

   “身為母親給女兒充分的自由,居然認為應該獲得回報!?”

  

   “我有我現在的事業!我在建立一個真正能夠保護你們的國度,而你們居然反抗我!!!?”

  

   我試圖冷靜下來,這樣才能讓我媽媽也冷靜。

  

   “您聽我說!我反倒才想問您:您在干什麼!?煽動人類進行大規模的黏菌體繁殖行動,這不正是您曾經憎惡金絲校長的理由之一嗎!?您親口對我們說過,金絲雀城的黏菌體軍隊是全世界的威脅,魔頭金絲是在對全人類進行綁架,還記得嗎!?您就算失去對瑟米西沃安的信仰,難道連最基本的道德和原則也改變了?您在做著曾經最憎惡的事,還說這是自己的事業嗎!?”

  

   這對我來說已經是冷靜的極限了,但我媽媽似乎比我更冷靜:

  

   “太天真了,乖女兒,太天真了,你也是當過幾個月神皇的人,你的思想怎麼還停留在十歲的程度?黏菌生物是什麼?阿兔比誰都清楚,黏菌生物是如今世界上最強大的戰略武器!導致這種生物變成武器的是誰?是我嗎?是她嗎?是我們正在建立的新的國家嗎?當然不是!生物就是生物,生存、飲食、繁殖、死亡,混沌或清醒,快樂或不快樂地享受自己的一生,只有自然能主宰生物的命運。但是把這一切打破的人是誰!?是小動物學園!是金絲雀城!對黏菌體進行人工繁殖,成為威脅世界的武器!他們才是始作俑者!我永遠不會原諒這個行為,從前不會,之後也不會,尤其遇到阿兔之後,詳細聽說了她們曾經的遭遇,就對金絲雀城及其前身更加的憤怒而且憎惡了!

  

   但是——————!!!我的天真的親女兒,你的是非對錯觀還停留在小學思想品德課的階段嗎?出現始作俑者之後,必然就會出現其他效仿者,而至於戰略威懾武器的話題,出現效仿者並非一件壞事。這個世界決不能一家獨大,美國研制出原子彈,就必須有其他擁核國家去制衡他,否則的話後果可以說是不堪設想。黏菌體士兵也是一樣的道理,金絲雀城固然強大,但不代表其他國家就要甘於弱小,據我所知擁有黏菌體士兵的國家早已不止金絲雀城一個,只是數量差距的問題。而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和其他的什麼國家也太大區別,我們也不過是用黏菌生物保護自己,從金絲雀城的手中,從教會戰爭的亂世中,保護自己。我不想殺死任何一個人,我唯一的願望就是保護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我企圖武裝自己,唯一的原因就是想要生存下去!”

  

   紅兔向我們走近一步,被我媽媽攔下,我媽媽則自己向我們走近一步,觀察我們的反應,然後很謹慎地又邁出一步。斯坦尼斯拉夫緊張地握緊手里的一把改錐,頂在一個無辜的四歲小男孩脖子上,最外層皮膚已經破了,可以看到一些血。

  

   “別過來!你這個生靈神的幫凶!如果你敢靠進一步,我就殺了他然後自殺!”

  

   “我猜一定有人跟你們說過,你們會被鋸掉四肢養殖起來,直到卵泡形成再殺死。我猜你們中的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現在你們應該清醒一點了,該意識到自己其實被騙了,而我和我的朋友,也就是寬容的生靈神,絕不會懲罰你們!現在,請放下武器,沒有人會鋸掉你們的四肢,沒有人會傷害你們,除了你們自己——以及教唆你們‘在必要的時候自殺’的人。”

  

   我高聲對身後說:

  

   “別聽她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即將到來的危險是什麼!而她馬上就要知道了,然後和我們站在一起!她也是被生靈神欺騙的人!馬上全城的人就都要知道真相了,然後為了生存而行動起來!!!”

  

   果不其然,盡管這里隔音隔光,但是有人頻繁進出向我媽媽通報消息,無論如何也能猜到外面肯定出事了,而且看表情還不是小事。盡管我媽媽強行鎮定,但生靈神紅兔卻比她還沉不住氣,露出焦慮和急躁的表情,我媽媽趕緊把白床單給她罩上。我有點想不通她們的關系,都說黏菌生物有著遠超人類的智商,但是現在看來仿佛我媽媽才是占據主導地位的人。總之,生靈神的焦慮使我身後的年輕人們增加了不少信心,這讓他們知道,輪椅小隊的成員們正在大街小巷進行活動。

  

   進而我也看出我媽媽的焦慮了,她想離開這地方,但又不放心我們,不放心把我們和這群全副武裝的安保人員放在一起,怕我們一擁而上搶奪武器,或者在搶奪中被他們打死。我媽媽甚至不想在沒有自己的情況下讓我們和生靈神共處一室,她似乎不怎麼相信生靈神的說服力。就在我觀賞她進退兩難的表情時,她突然和我對視一秒,進而似乎作出決定,和生靈神耳語兩句————

  

   “孩子們,注意安全!”

  

   她說完這句話,居然帶著所有部下風風火火地走了出去,包括其他白布神使,也包括武裝人員!她沒鎖門,無論通往更衣室的門還是通向建築外面的門都沒再鎖,旁邊一間辦公室的門也沒鎖,里面有幾根電棍。斯坦尼斯拉夫把手里的小孩放下,一臉茫然地看著門口,這時我們從敞開的大門聽到了街上嘈雜的吼聲,瓦蓮京娜組織的一支70多人的“宣傳分隊”看來已經掀起不小的風波,街上的動靜絕對不是70個人發出來的,說是7000個都有可能。

  

   “我們現在該……干什麼?”王小婷用茫然的語氣問我。

  

   “穿上衣服到外面來!宣傳分隊需要我們的幫助!小孩就放這里吧,應該沒什麼危險。”

  

   我穿好衣服,衝出室外,斯坦尼斯拉夫推著瓦蓮京娜的輪椅跟在後面。此時外面已經是另外一番景象,大街小巷都是嘈雜的喊聲,人們正在瘋狂搶奪店鋪里的東西,電力系統幾乎癱瘓,路燈也都熄滅了,但在陰沉的夜空下,數不清的火焰在城市各個角落燃燒著,火光照亮了雲朵,進而映紅了整個城市。

  

   王小婷驚訝地說:“這是70多個人做到的嗎!?在短短的……半個小時內!?”

  

   斯坦尼斯拉夫也很不解:“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瓦蓮京娜看看表:“如果計劃順利的話,他們差不多該占領廣播中心了,而目前看起來確實很順利,說不定廣播中心的人也已經被勸服了。”

  

   果不其然,我們突然聽到防空警報的鳴音,進而聽到有人宣讀全城廣播:

  

   “……市民朋友們,市民朋友們,我們現在處於極度危險的境地,黏菌生物紅兔以生靈神的名義詐騙人類,公然大規模繁殖後代,建立黏菌體軍隊,名為保護市民,實為利用人類市民建立黏菌生物的國度!屆時所有人類公民都將成為黏菌生物的奴隸,只會被用於繁殖!然而對我們來說更恐怖的是,昨日這一陰謀不慎泄露到外界,安理會為防止紅兔組織繼續擴張,將放棄本城人類公民,對羅馬進行毀滅性核打擊,以期消滅全部宿主及紅兔本人!受安理會之托的瑟米西沃安神皇卡琳娜三世帶來確切消息:一架攜帶氫彈頭的幻影4型轟炸機將於明天中午12點由法國起飛,經一小時飛行抵達羅馬上空,下午一點左右投彈,屆時我們所有人都將灰飛煙滅!我們呼吁全城市民迅速撤離,不要攜帶大件財物,不要使用機動交通工具,由最近路徑盡快離開市中心,接受靈魂觸禮的兒童家長請到兒童醫院來接走他們!請迅速!我們只有17個小時時間了!”

  

   “市民朋友們,市民朋友們…………”

  

   上述發言被錄下來反復循環,洪亮的聲音通過遍布於城市各處的無數個大功率揚聲器播放出來,回蕩在整個城市上空。如果說之前只是7000人的騷亂,那麼現在別說7萬,恐怕70萬都聽見了!原本很多市民還不明所以,躲在家里避免被暴亂波及,聽到廣播之後全都跑出來了,不管真假先跑再說!但是他們都不聽話,都把汽車開到路上,結果沒過十分鍾就全城堵死,堵死之後也只能下車步行。

  

   瓦蓮京娜高興地對我說:“宣傳分隊聯絡我了,他說他們徹底滲透了電力和廣播方面的負責人,多個部門的人員已經相信我們的話,開始協助我們發出全城警報。然而目前軍方態度尚不明確,似乎在半信半疑之間,只能說是有動搖跡象,許多下級指揮官開始違抗生靈神的命令,拒絕破壞廣播設備,反而主動提供保護。”

  

   “那麼我們的當務之急就是徹底說服軍方高層!”

  

   第一版的宣言是用英語播放的,第二版很快就被翻譯成了意大利語,兩個版本穿插播放,讓更多人都能知曉危機的到來。打著探照燈的直升機懸浮在半空,密密麻麻的可能有好幾十架,還有就是背著火箭飛行器的士兵,但也都沒有輕舉妄動。不知道我媽媽和生靈神此時正在干什麼,說不定連她們身邊的神使都開始動搖了,無論如何我已經破壞了她們的計劃,這座城市短期內已經不可能再平靜下來了。

  

   瓦蓮京娜說:“警察部隊也倒向了我們,正在對市民們的撤離行動提供有序的指揮。”

  

   “太好了!我已經看不到生靈神有什麼希望了!”

  

   斯坦尼斯拉夫小聲問我們:“明天該不會真的有核彈來襲吧!?”

  

   “當然不是,我的朋友,況且就算是真的我們也沒途徑知道。”

  

   “那真是太好了,否則的話我也會投入到撤離的大部隊里。”

  

   “當時你們說生靈神沒有隱瞞自己的繁殖計劃,而是讓全城的市民都知道了,那麼我就一直有一種猜測,猜測市民對生靈神的態度可能沒有表現的那麼虔誠。果不其然,其實他們心中都存留有一份恐懼,擔心自己的國家在變強大的過程中被發現,被針對,被轟炸而毀於一旦,而我就是要編造一個他們最害怕的劇情,直擊軟肋!你問我們為什麼能短時間內說服他們?這就是原因!我們在上演他們的噩夢!當然這也不算編造,就算明天沒有核彈,在第一批卵泡形成之前也絕對會有的!這地方的安保工作一點也不嚴謹,估計早就滿大街都是國外間諜了。”

  

   我們在大街小巷里奔跑著,讓人知道接受靈魂觸禮的年輕人們也開始反抗生靈神,既然宿主都開始反抗,也就是說她的計劃徹底破產了。越來越多的人走出自己家,加入撤離的大部隊,但是撤離速度很慢,原本寬闊的道路被汽車堵死了,人們只能走狹窄的人行道,人和人也堵得水泄不通。好在警方設計了幾條相對舒暢的出城道路,大部隊總還是在移動著的。

  

   “公主!我們解救了被軟禁的教皇!”

  

   “什麼教皇?”我問。

  

   “天主教的。”

  

   “帶他加入撤離部隊!讓警方對他提供特殊保護!”

  

   “他想要宣讀聖經以安撫人心。”

  

   “讓他緩緩吧,這群可憐的無辜者已經不需要更多宗教去占領他們的大腦了。”

  

   “好的。”

  

   我又說:“對了,你們誰能去看看監獄,根據海軍總參謀貝爾納多的說法,被生靈神推翻的政府高官都被囚禁著,把他們都放出來!”

  

   遠遠近近的,我們突然聽到一些槍聲和爆炸聲,浮在空中的火箭飛行器使用者們也都開始滿天亂竄,他們很多人使用得比金絲雀城的黏菌士兵還嫻熟。瓦蓮京娜說,有人聯系她說軍方高層開始倒戈過來了,而一些生靈神的死忠保守者首先開火,發生了小規模的衝突。

  

   “太好了!我現在需要到能連接互聯網的地方去!我不懂這個,誰能幫幫我!?”

  

   我一直不知道這里的通訊和網絡是如何運作的,在這個范圍內的設備只能互相溝通,而不能連接到外網。但我知道這座城市里肯定有能連接外網的設備,至少生靈神自己不會把自己和外界隔絕掉。

  

   “你要上網干什麼?”瓦蓮京娜問。

  

   “我要公開這里正在發生的事情!”

  

   瓦蓮京娜驚訝地睜大眼睛:

  

   “你瘋了!你以為核彈威脅只是我們胡編亂造的故事嗎!?如果你真公布出去了,說不定16小時後真的會有核彈砸過來——或者時間可能更短!外界知道我們沒有能力管理所有這些宿主,而很多早期宿主體內的卵泡已經幾乎成型,為了防止黏菌體擴散,他們當然有可能把核彈砸下來!”

  

   “好吧,那我也要聯絡其他人,總之我要和外界溝通!!!”

  

   有一位看起來可能略懂通信理論的輪椅小隊成員說:

  

   “我認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離開這座城市,或者說離開生靈教偽政府的控制范圍,向南移動30至50公里,去連接那里的基站——如果那里的基站還能正常工作的話。”

  

   “非常好!值得一試!但我自己不能去,我不能表現得好像因為懼怕核彈而急於撤離,必須等民眾都離開!這樣吧,你們先走,我編輯一段信息,你們發給這兩個手機號碼!”

  

   “沒問題,我的公主!”

  

   “我一直不明白你們為什麼叫我公主,你們又不信仰瑟米西沃安。”

  

   “但是你的氣質看起來確實就像一位公主。”

  

   “喔,謝謝!快去吧!”

  

   瓦蓮京娜問我:

  

   “這都是誰的電話號碼?”

  

   “一個是我的保鏢圍巾小姐,還有一個是白燭教臣迪莉婭,我走的時候把一切教會事務交給她了。”

  

   “我聽說過那個人,但她真的有能力嗎?你為什麼不交給塞布瑞娜?”

  

   “等結束了你們可以好好認識一下,而現在,我要想想下一步的計劃了。”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異常順利,但我知道不可能始終這樣順利下去,我媽媽帶著生靈神衝出醫院,之後就不見了行蹤,她們到底去哪了?我只知道絕對不是逃跑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撤離的廣播停止了,我不知道這是否和我媽媽的行動有關,但至少撤離行動還在繼續。

  

   我對斯坦尼斯拉夫說:“你也跟著大部隊一起走吧,我推著瓦蓮京娜。”

  

   “你們去哪!?我可以幫助你們!”

  

   “不用了,你們自己注意安全,別忘了你們的特殊身份。這世界上很多人絞盡腦汁想弄到黏菌體的卵液進行培養,而你們體內甚至有幾乎成型的卵!等一切都結束了,我會帶你們去做手術殺死這些卵。”

  

   “好的!”

  

   我又不放心地補充一句:“而你們自己也要時刻保持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知道你的顧慮,公主,請別再為我們擔心了,我們只想好好生存下去。瓦蓮京娜也是,注意安全,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

  

   瓦蓮京娜告別了她的小男朋友,我們暫時離開了輪椅小隊的成員。我推著瓦蓮京娜逆人流而上,所有人都看著我們,有些會說感謝的話,也有些只是覺得很新奇,還有些讓我們也趕緊離開,以防“核彈可能會提前到來”。我很感激他們,又對夸張的謊言有些自責。瓦蓮京娜仰視著我的下巴,看到了我的表情,小聲跟我說:

  

   “不用難過,別忘了你的本意也是在幫助他們。”

  

   我們說實話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干什麼,如果一切都能如此順利的話,不需要我們兩個再干任何事,我讓那個長得像通信工程師的人把信息帶出去了,我的教臣們就會知道這里再發生什麼,布萊歐娜應該就在離這里兩三百公里的位置,很快就能帶人來接應,凱佩斯和波耶卡也不會遠,她們把這些無辜的市民接走,然後再派直屬教會軍來圍剿拒不投降的人,輕松贏下最後一場戰爭。

  

   我推著瓦蓮京娜向廣播中心移動,為了節省時間而選擇了人煙稀少的道路,警方沒有把這些小胡同設置為撤離路徑,瓦蓮京娜的輪椅才能以飛馳的速度前進。

  

   “你想要腿嗎?我可以帶你去金絲雀城裝兩條。”

  

   “還是不用了,我覺得輪椅很好,在我內心深處,沒有腿的我才是真的我。”

  

   ………………

  

   然後毫無征兆地,從旁邊的陰影里閃出一個人,她不是走著或者跑著,而是背著火箭飛行器,懸浮在離地十厘米的空中,用她的藍光閃爍的眼睛注視著我們。而就在她身邊,我媽媽背著同樣的飛行器懸浮著,也操作得爐火純青。她們此時沒有披著白床單,而是穿著毛衣牛仔褲的便服,這使她們看起來有點滑稽,但我笑不出來,我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我媽媽操縱這玩意,這場景讓我感到自己仿佛在做夢,只能向女神祈禱這個不靠譜的機械別在半空中失靈。她們沒帶任何保鏢,也可能根本沒有,我產生一種猜測,說不定現在還沒倒戈的就只剩她們兩個。

  

   “你們怎麼沒去避難?”我媽媽說。

  

   “什麼?”我沒聽懂她的話。

  

   “所有人都在向城外避難,你們兩個怎麼不去?”

  

   “什麼什麼?我沒聽懂您問的是……”

  

   “你們當然不用去,因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其實根本沒有‘難’需要‘避’對吧?根本就沒有什麼法國核彈,也沒有轟炸機,都是你們兩個胡編的對吧?”

  

   “你怎麼知道?”瓦蓮京娜問。

  

   “因為如果是真的,你們會在醫院當場告訴我,跪在地上求我相信你們的話,然後求我盡快去避難。而你們根本沒有,你們滿臉都是怕被識破的表情。”

  

   我本來就沒指望這個謊言能讓我媽媽都相信,她怎麼推理出來的就不管了,不過她這個推理確實很讓我不爽,而她似乎誠心就想讓我不爽。

  

   “我不會跪在地上求您相信,我要拯救的是被你們統治的幾百萬人!現在你們的計劃徹底泡湯了,我反倒有點想跪下,求你們向長遠考慮,別暴跳如雷地做出什麼不考慮後果的報復舉動。”

  

   “你變了很多,我的女兒,比如說,你變得敢頂撞我了,還有很多一言難盡的改變。我從來都沒想過你會變成這樣的你,但是從結果來看,這樣的你總體來說還算不錯,就是太天真了點。你想沒想過,我和阿兔兩個人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獲得如此巨大的進展?你想沒想過,其實有人從外界幫助我們?你想沒想過,你所想的這些負面後果其實全都在我們的考慮之內,而這些在我們看來根本就不是問題?”

  

   “什麼意思!?”

  

   “或者說,你想沒想過,真正的生靈神根本不是阿兔,而是另有其人?”

  

   “還能有誰!?”

  

   “我不知道是誰,但我知道他在美國,而且和美國政府是一伙的,而我和阿兔也只不過是代理者,我們和他遠程溝通,他給我們撥款,不是很多的一點款項,但確確實實是從美國的國防預算里面撥給我們的。”

  

   瓦蓮京娜說:“這都是什麼稀奇古怪的……”

  

   但我卻仿佛被扇了一嘴巴,我之前就聽說最初建立生靈教網站的另有其人,而紅兔是後來上位的,那麼這個幕後者到底是誰?我的思路又再一次跳到藍魚她媽媽黃蕉身上!難道說——歸根結底還是她在幕後行動!?

  

   “……美國人有什麼理由遙控你們建立一個黏菌體國家!?”

  

   “誰知道呢,你可以猜猜,可愛的小瓦蓮京娜,盡管猜測,猜對猜錯都不重要。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一切的意義,但是無所謂,自圓其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沒有人在意理由的對錯,所以對方干脆就沒告訴過我,大概是想讓我自己分析吧。”

  

   “對方?您所說的幕後生靈神?”

  

   “是的。”

  

   就在我的大腦被猜測擾亂的時候,生靈神紅兔用沙啞的嗓音說了句:

  

   “……我知道……那一定是……黃蕉……”

  

   “不可能!”我違心地說。

  

   “黃蕉……回來了……真正的黃蕉……真正的……”

  

   “不可能!!!我說了絕對不可能!!!”

  

   我盡量把“不可能”喊得更響亮一點,以掩蓋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無數個“非常可能”的聲音。如果她說的是真的,我到底在和什麼作對?和美國軍方?和曾經綁架過我的那個亞裔美國人?或者說,難道是和UNGMC本身!?我媽媽一定是在騙我,她怎麼可能是被美國資助的……

  

   就在我大腦凌亂的時候,我媽媽像幽靈一般靠近我,一把抱住我,我目前也有55kg左右的體重,但她似乎不怎麼吃力地就把我抱了起來,然後,突然升上一百多米的高空!一瞬間我的腦子全放空了。

  

   “媽媽?”

  

   “別想太多了。”

  

   “媽媽?你要殺死我嗎?”

  

   她不說話,懸浮在空中,就這麼抱著我。她大概確實是要把我摔死,但我意外的不怎麼感到害怕。她的身體很暖和,我有點想睡覺了。

  

   “多抱我一會兒,好嗎?”

  

   “嗯。”

  

   不過當我感到自己開始橫向移動的時候,知道她不是要直接摔死了,而是要把我帶走。我睜開眼睛,借助朦朧的月光,看到瓦蓮京娜也被生靈神抱起來了,瓦蓮京娜還在高聲抵抗著,她的聲音幾乎都被高空的風聲吞沒了。

  

   “……以為綁架我們有什麼意義?敢向市民公布我們被捕的消息嗎?如果你們敢傷害我和卡琳娜,身為宿主的年輕人們依然會用自殺的方式表達抗拒……”

  

   我媽媽說:“我們剛才已經組織好了語言,我會告訴市民們真相,然後他們會回來的,回來和我們一起繼續建設這個國家。”

  

   幾分鍾後,我們開始降落了,我被塞進一個黑咕隆咚的小隔間里,和瓦蓮京娜關在一起,我們四周都是生鏽的欄杆,就像是在籠子里,再外面一層是冰冷的牆壁,磚石粗糙不平,月光從上方照射進來,但是生靈神把什麼東西蓋在隔間的天花板上,我就徹底什麼也看不見了。

  

   ………………

  

   “親愛的市民朋友們,生靈神的忠實的追隨者們,我是卡琳娜神使,是你們的保護者和真誠的朋友!我只有很短的幾句話想說,請大家聽我說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有人散播羅馬將受到核打擊的謠言,但這是不真實的,而且毫無道理的,因為我們的計劃根本不會觸怒UNGMC,我們是受美國政府公開資助的!我將公布我們的賬戶詳細信息,包括每一筆款項來源,很抱歉我們沒有盡早公布這些內容,在你們心中滋生了許多猜測。盡管我們之前沒有盡早公布,但是撥款方卻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信息,也就是說一切都是公開的,我們是有所依靠的!今天生靈神將作出另一個決定,將開放這里的網絡,與外界互聯網恢復連接,這也就意味著,這里的一切都將被外界知曉!企圖尋找外界基站以聯絡援助的人也不用費力了,我把基站開放給你們!我們不是任何國家或組織的敵人,我們不打算制造威脅,所以親愛的市民們,你們擔心來自外界的打擊報復,其實根本是多余的!請不要到外面去!請不要到外面去!外面的瑟米西沃安教會戰爭還沒有徹底結束,等待你們的是無數個未知的危險!”

  

   我大概睡了一覺,然後被我媽媽的廣播聲吵醒,上述就是廣播內容。我充滿了極度不解,不能理解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如果她說的是真的,美國資助一個黏菌體國家的意義是什麼?如果她說的是假的,她怎麼敢開放網絡!?

  

   “我們到底在什麼地方?”瓦蓮京娜問。

  

   我們似乎被關在一個四面石牆的小隔間里,石牆破舊不堪,一扇鐵欄杆門似乎是後加上去的,看起來稍微搖晃兩下就能把附近的磚頭晃松。而我們頭頂上似乎是一塊大木板,從縫隙里照射進來的陽光告訴我們現在是白天。

  

   “你的手機在身上嗎?”

  

   “沒有,被生靈神拿走了。”

  

   “該死,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難道我們才是無端取鬧的人!?”

  

   我媽媽的廣播用不同語言循環播放著,我無法想象有多少人又回來了,但是既然她的話語得以廣播,至少說明城市議會和軍方又重新支持她了。短短一個晚上,我們所有人都像在坐過山車一樣,而現在我算是跌入了谷底。

  

   “放心吧卡琳娜,既然她開放通訊了,那麼很快就會有直屬教會軍來救你。”

  

   “嗯,這是我唯一能用於自我安慰的理由了,我至少不會死在這里。”

  

   然而話音剛落,不知從哪扔進來一把鐵劍,差點砸中我的脖子。頭頂一個女性的聲音說:

  

   “做好准備,准備死在這里吧!”

  

   我目瞪口呆,撿起鐵劍,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一柄不怎麼鋒利的鐵劍,做工很粗糙,就好像是用廢鐵水鑄出來後稍微磨了一下刃就算完工了,必須雙手才能拿起來,單手的話會磨得虎口生疼。

  

   “難道有人希望你用這玩意把柵欄門撬開?”瓦蓮京娜說。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讓我拿來逃跑的。”

  

   “剛才那個人說讓我們做好死的准備。”

  

   “怎麼可能有人蠢到要殺了我……我可是瑟米西沃安神皇!一定會有人來給我報仇的!”

  

   “除非殺你的人也是神皇。”

  

   “你說什麼!?”

  

   “我什麼也沒說。”

  

   “瓦蓮京娜黑燭教臣!我以神皇之名命令你再說一遍!”

  

   “以女神之名發誓,我真的什麼也沒說。”

  

   “去死吧你這個該死的婊子!”

  

   “我親愛的神皇陛下,遵命。”

  

   ………………

  

   我聽到頭頂上有嘈雜的喧囂聲,還有直升機,以及山寨羽化-3型飛行器的巨大的呼嘯聲。喧囂聲越來越嘈雜,仿佛四面八方都是人,還有人用大喇叭講話,可惜我聽不太懂。我很煩躁,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頭頂是誰,不知道他們要干什麼。有人扔給我一塊面包和半瓶水,再一次說讓我做好受死的准備。

  

   “你們到底要干什麼?處死我嗎?喂!?我要見我媽媽!讓她知道你們是怎麼虐待我的!!!”

  

   “別費力了!”瓦蓮京娜說,“難道不就是你媽媽親手把你關進來的?”

  

   我和瓦蓮京娜分吃了面包和水,感覺肚子有點不舒服。頭頂上的喧囂聲還在繼續增幅,仿佛有人正在我們頭頂上舉辦世界杯。

  

   就在我極度不解的時候,突然腳下一晃,差點摔倒,地板和天花板突然開始上升,而四壁卻沒有移動。我們仿佛乘坐著一個沒有牆壁的電梯,升起兩三米,刺眼的陽光晃得我睜不開眼,只能聽見來自四面八方的吼聲。

  

   “你們兩個,出來。”

  

   我還沒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左手提著劍,右手拽著瓦蓮京娜,從狹小的空間走出來,走到一個更加寬廣的空間里。我們剛一走出來,小電梯就咣的一聲掉落回去,木制天花板成為了地板的一部分。

  

   “嗷!!!!!!!!!”四面八方都是震耳欲聾的吼聲。

  

   我環視四周,徹底茫然了,這景象對我來說熟悉而陌生。我身處在一個寬廣的橢圓形場地里,粗糙的木地板上鋪著細沙,而外圍是幾層高聳的看台,看台上站著至少兩萬名觀眾!其中一個包廂里面站著一群白布神使,而生靈神就在他們正中間。此時這些觀眾們都在歡呼著,高興或者憤怒地高嗥,我不知道是在為我倆歡呼還是為場上的另一個人——同樣緊握鐵劍的我的親生母親!我繼續環視,大約用了20秒才意識到自己在什麼地方————這居然是古羅馬斗獸場!!!!!

  

   “嗷!!!!嗷!!!!嗷!!!!!!!!”

  

   這座宏偉的建築被翻修加固過了,也不知道對名勝古跡是不是反而算是一種破壞,但是顯然這地方目前恢復了它將近兩千年前的功能,人們可以在里面廝殺或者觀看廝殺。翻修工程絕對不是之前的羅馬市政府進行的,多半就是我媽媽。

  

   我放下瓦蓮京娜,雙手握緊一米多長的鐵劍,面對我的親生母親。她沒穿衣服,一絲不掛,赤腳踩在地板上,裸露出自己的身體。盡管我聽說過許多關於她最近幾年如何變得衰老瘦弱的傳聞,但是目前看來都不是真的,或者都是過時的,因為此時站在我面前的女人依然如六年前般美麗而強壯,棕紅色的皮膚反射著明媚的陽光,挺拔的乳房和略微浮現的腹肌上面沒有半點多余的脂肪,而她的大腿和臀部肌肉則仿佛一台彈跳力驚人的機械,哪怕是行走的時候我也能感到她的力量。這是個33歲的壯年女人,不再有半點稚嫩,從頭到腳都散發著成熟和飽經風霜的氣息,她的長發隨風飄逸,臉上略微化了淡妝,塗了眼影和嘴唇,面對著我,劍鋒向下,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在兩萬雙眼睛的注視下,我也慢慢脫掉衣服,試圖尋找那種熟悉的感覺。瓦蓮京娜在我身後問我怎麼辦,我說實話不知道,但我只知道要把劍好好握緊了。

  

   “我從來都沒想到會有今天,我的女兒,我從來都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因為你的愚蠢而劍指你的喉嚨!還有你,瓦蓮京娜,你們已經成長成為令我刮目相看的強大的女孩了,但我今天卻要致力於殺死你們,因為你們是我事業的阻攔者!我親愛的小卡琳娜,我昨晚一直在思考什麼樣的死刑才配得上你,而這就是我最終的答案,我帶你來到這個世界,也將善始善終地把你帶走!”

  

   “死在您的劍下是我最大的榮幸,親愛的媽媽,但您不該讓我也持有一把劍,這會激發我對生命的向往,以及我從您那里繼承到的廝殺的欲望。這將不是我的死刑,而是您的,以及這個愚蠢的黏菌體繁殖計劃的,甚至也是站在那里的生靈神的!”

  

   我的話音剛落,看台上爆發出一陣歡呼聲,看來支持我的人依然存在,而且數量還不少。我媽媽看了一眼呼聲最響的方位,然後依然注視著我。瓦蓮京娜用雙手撐住地面,像海豹一樣移動,移動到我身邊高喊:

  

   “等等!!等等!!!神皇陛下!!!我是說二世神皇陛下!!你可以殺死我但絕不能殺死自己的女兒!你們有什麼理由廝殺!?她是現任瑟米西沃安神皇,她的威望已經建立起來了!如果你們其中一個把另一個殺死了,女神啊,塞布瑞娜該向誰報仇!?你們只需要坐下來好好談談…………”

  

   “閉嘴吧瓦蓮京娜,你知道我和她都很擅長說服別人了,包括你也是,但是不巧我們今天舌根酸痛不堪,不想說話,需要用別的方式解決問題。躲遠點,別死在我前面,或者如果你也想要劍的話,我猜他們也會給你一把。”

  

   “啊啊!女神瑟米西沃安在上,請護佑我最敬愛的兩位神皇……”

  

   無視瓦蓮京娜的廢話,我提著沉重的鐵劍向我媽媽衝過去,而她則高舉長劍,向下一揮————瞬間斗獸場的中央煙塵彌漫,從地板上突然蹦出五六個籠子,就像剛才我和瓦蓮京娜出場的方式一樣,然而這次出場的卻不是人類,而是兩只獅子,三只鬣狗和一頭憤怒的大象!籠子又縮了回去,受到驚嚇的動物們暫時還在原地躲著,但它們看起來很餓——或者很憤怒,很快就會攻擊我們!

  

   “等等這不公平!!!瓦蓮京娜沒辦法逃跑!”

  

   然而我媽媽已經朝我們衝過來了!我無暇再管我身後的殘疾女孩,只能舉著劍向前衝。

  

   “別這樣卡琳娜,你媽媽不像你受過訓練……”

  

   然而她靠近到我三米以內時,我就感到她的氣息和以前不一樣了,她的劍刃迎面朝我額頭砍過來,我從右向左奮力揮劍,拼命一擋,只聽非常沉悶的“鐺”的一聲,她的劍被打歪了,向下劈在沙地上,而我則差點被我的劍的慣性帶得向左傾倒,過了三秒才重新調整好姿態,手腕被扭得生疼。我這才意識到這武器有多難用,沒有5公斤也絕對有3公斤了!但是好在她用的也並非什麼輕巧小劍,而是和我一樣的大鐵坨子。

  

   我不認為我的臂力會弱於一個34歲的女人,尤其是我這六年在金絲雀城勤於鍛煉,而她可能近一年多才開始恢復體能。我雙手持劍向她刺過去,她向後一跳,我瞬間又松開左手,改單手持劍,右腳上步,突然增加突刺距離,她顯然沒做好准備,用劍面在胸前胡亂一擋,我的劍尖頂在她的劍面上,她整個人被我頂得向後踉蹌幾步,坐倒在地!

  

   我正要乘勝追擊,旁邊突然一頭獅子撲過來,不是撲向我,而是撲向我身後的瓦蓮京娜!沒有雙腿的瓦蓮京娜只能做出最基本的爬行動作,更別說反抗了,她正在努力爬行,獅子一口咬住她的臀部,鋒利的牙齒深深嵌入皮肉里,瓦蓮京娜絕望地慘叫一聲,我轉身衝過去,一個上步,對准獅子的後脖頸,拼盡全力一斬————

  

   動物還是動物,何況是被人類虐待的動物,對人類的恐懼是根深蒂固的,獅子嚇得拔腿就跑,跑出去七八米後才意識到自己忘了什麼東西——它把自己的腦袋忘在原地了!我一劍就斬下了這頭猛獸的腦袋,無頭的身體轉身就跑,一邊狂奔一邊從頸部端口噴出血液,狂奔出去好幾米後突然向左側倒在地上,側傾之後四肢依然做出狂奔的動作,身體在原地打轉,血液濺得到處都是。而它的腦袋還掛在瓦蓮京娜的屁股上,我用雙手掰開它的上下頜骨,把血淋淋的牙齒拔出可憐的臀部肌肉,提著它的毛發,把這團毛絨絨的沉重的腦袋扔給鬣狗。

  

   “嗷!!!!!!!!”

  

   觀眾們發出歡呼聲,震耳欲聾。我這才意識到他們可能並非特地為誰而歡呼,只是因為他們正在觀看一場精彩而刺激的角斗。我媽媽大概用了十多秒才爬起來並從地上重新舉起劍,雙眼死死盯著我。受到咬傷的瓦蓮京娜大叫著:

  

   “你們居然是真心想要殺死對方!!!?”

  

   我心想這是當然的,我不需要拼五回合之後才確認對方的殺意,如果懷著試探的態度,我可能第一劍就被她殺死了。

  

   她再一次向我撲過來,我不敢離瓦蓮京娜太遠,於是原地扎了個馬步做好防御姿態。她依然是如剛才一樣的當頭一劈,這一次我早做准備,雙手托劍,高舉頭頂!然後又是沉悶的“鐺”的一聲,這一次她的力度結結實實地發泄在我的劍上,我的手臂和膝蓋都感到巨大的壓力,但沒有坐倒,反而向上一抬,把她的劍向後推,她也在反作用力下向後一仰,差點又摔過去。我進而右手持劍,也不追求是否有收勁了,反正就是拼命一甩,鋒利的劍刃“呼”地朝她左肋擊去!她趕緊閃身把劍豎過來一擋,再次金鐵交擊,卻和剛才的聲音不太一樣。

  

   “綁!!!”

  

   這一下劍刃對劍刃,我倆的劍居然都崩開一個小口子,崩下來碎鐵屑落在我腳邊。我倆的劍刃豁口茬在一起,撅兩下沒分開,對視半秒,同時抬腿往對方小肚子上踹過去!一股巨大的蹬踹力使我的身體向後倒去,我緊緊抓住劍柄,看到她也和我一樣向後踉蹌好幾步,同時劍刃豁口也分開了。

  

   “啊呃——————————!!!!”

  

   我自信我的大腿肌肉絕對比她強壯20%以上,但是她這一腳簡直把我小命都踹飛了,我痛苦地用左手捂住小腹彎下腰,半蹲著夾緊膝蓋,右手用劍拄著地面,被迫在她和兩萬名觀眾面前擺出女性獨有的柔弱身姿。當我把手拿開時,看到有血順著我的大腿內側向下流。

  

   再看她,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發泄憤怒!她的小腹確實也被我踹青了一大塊,但是依然好端端地站著,而且似乎還有些得意的表情。她只有一個死胡同的陰道,早在我出生之前就切掉子宮了,連我也是取卵做試管才誕生的,她從16歲起就沒再有過例假之苦,也從來沒體驗過妊娠過程。

  

   “呃呃呃……疼死我了……我的親生媽媽呀……”

  

   上述怨言我當然沒真的喊出聲,只是默默擦掉委屈的眼淚,重新握好劍。我們剛做好下一回合交手的准備,目光直指對方,卻用余光看到大象向我們走來。大象走得並不急迫,但確實是在靠近我們,眼神也是在看著我們,它想干什麼?就算再餓也總不會吃人吧!?大象距離我們還有十多米,我感覺不能再無視它的靠近了,拽著瓦蓮京娜的腳腕子正要走,突然我媽媽這時候朝我砍過來!我根本無力阻擋,只能再一次靠爆發力揮劍,用右肩帶動右臂狠狠一掄,這次卻沒徹底擋住,她幾乎是用盡全力朝我劈過來,我趕緊藏住致命部位,縮頭一躲,突然感覺右側一涼————從我右肋到右腿外側被劃出一道深深的大血口子!

  

   “呃!!!!!!!!”

  

   但我絕對不能因為疼痛而死在這里,於是又反手一揮劍,右手由內而外用力一掄,直指她的脖子!她畢竟動作還是沒有我敏捷,猝不及防,向後一閃,勉強躲過我的橫劈,卻似乎因過度專注而忘記了其他威脅!就在我正前方三米開外,我眼睜睜地看著大象蹚著黃塵呼嘯而來,粗壯的象腳踩在地板上發出咚咚巨響,突然一根鼻子就把她掄倒在地,她的渺小的身軀滾了幾滾,大象從她正上方狂奔而過,她很快就被象腳之間的黃塵淹沒,消失在我們面前了。

  

   瓦蓮京娜發出刺耳的尖叫:

  

   “不——————————!!!!神皇陛下!!!!!!!”

  

   大象很快就走了,留下一地雜亂無章的巨大腳印和經久不散的黃塵。我憋口氣,兩三步衝進煙塵里,看到地上倒著一具灰頭土臉的身體,不仔細看的話我還以為是龐貝城里挖出來的人體化石。我右手反握劍柄,劍尖向下,向這具半死不活的身體猛戳,誰知卻咚的一聲戳在地上,她居然打了個滾躲開了!她居然沒被踩死也沒受重傷,只是像足球一樣被四只象腳蹚了幾下!

  

   “你媽媽已經受傷了!別打了!!!!”

  

   我又向下猛戳幾劍,居然都被她躲過去,我身體右側的劍傷不僅長而且深,傷及一部分肌肉,使我的動作遲鈍而無力了許多。又攻擊了幾次之後,她的翻滾閃避動作也逐漸變慢了,畢竟人也是有體力極限的,我大喜過望,正要給她最後一擊,突然感覺有人拽住我的腳脖子!我低頭一看,瓦蓮京娜居然抓住我左腳腕,我正要邁左腳,卻被她拽住,重心不穩,差點向前摔個大馬趴,勉強穩住身體,左膝跪在地上,用劍支住上半身。我還沒來得及發火,我面前的身軀突然復活過來,甩著塵土飛揚的長發一躍而起,劍刃向我這邊一揮!我只看到眼皮底下閃過一絲冰冷的青光,同時覺得喉嚨一涼,有東西流淌到胸口,洗刷掉了我胸前的灰塵。我伸手一摸,滿手的紅色。

  

   一瞬間我感到自己仿佛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如果我今生注定被人殺死,那麼殺死我的人最好是我媽媽。我感受到自己的鮮血從脖頸穿過乳溝,淌過肚臍,一直流到小腹,順著大腿流下去,一開始是溫熱的,但是蒸發的時候又有些涼。我滿腦子都幸福而興奮地想著,我的來生一定要再一次當我媽媽的女兒,然後再讓她殺我一次。這麼想著,我感到自己的身體輕松了許多,呼吸也逐漸變的舒爽了。

  

   但我發現自己的呼吸確實非常的舒爽,也沒被自己的血嗆死!我再摸摸傷口,雖然劇痛不已,但是血流也沒有我想象的那樣氣勢磅礴。我依然單膝跪著,她的下一劍很快就揮過來了,直劈我頭頂,要把我的天靈蓋連同腦子一切兩半,我雙手托劍向上一擋,又是鐺的一聲硬生生的砍在一起,又有許多硬而脆的鐵屑飛濺出來。

  

   我還沒死!她只是劃破了我不深的一點皮膚,或者還有下巴磕的幾根肌肉!我沒機會站起來,單膝跪著防御,她一劍沒砍死我就再砍一劍!再砍一劍!我的雙手橫舉鐵劍承受著她的重擊,感覺手肘都要變形了。再砍一劍!再砍!

  

   “鐺!”

  

   “鐺!”

  

   “鐺!”

  

   “鐺!”

  

   “鐺!!!!”

  

   她終於放棄用同樣的姿勢猛烈劈砍了,似乎想要轉為突刺,但這是個錯誤的決定,她在突刺一瞬間下意識地左腳上步,而我一松左手,右手向前用力,劍鋒像彈簧一樣橫向甩過90度,我感到自己砍中了什麼東西,定睛一看,我的劍刃砍在她的小腿骨上!

  

   “啊!!!!!!!!!!”

  

   她發出一陣淒慘的叫聲,我想拔劍沒拔出來,只把她骨頭砍斷一半,她骨頭卻把我的劍卡住了。我趁機站起來,握緊劍柄,朝她左膝狠狠一踹,隱約聽到咔嚓一聲骨折,我的劍也拔出來了。

  

   “啊!!!!!呃!!!!!!!!”

  

   我們的姿勢徹底對調過來了,這次是我朝她頭頂狠狠劈砍,而她只能壓低身姿橫劍防御。她的左腳已經被血徹底染紅了,但相比於我而言她身上的血跡還算是少的。我鐺鐺鐺地砍了她幾劍,突然又感到有手抓住我的腳腕,低頭一看,又是瓦蓮京娜。

  

   “你媽媽已經……不行了……”

  

   我想起剛才差點被她害死,火冒三丈,向下一戳,劍鋒突然“咔嚓”一聲斬斷了她的左手手腕!我又把劍在地上來回磨兩下,把她的皮肉也蹭斷,這個該死的婊子的斷手血流不止,滾到一邊自己哀嚎去了。

  

   大象再一次回來了,但和我廝殺的對手以及無法行走奔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已經失去了對生命的希望。她會被大象踩死,我深知這一點,但她死前做出的最後一個舉動,就是把手里的劍向我狠狠擲過去!這柄利器劃著我的臉頰飛過去,帶著我的一絲血液,也帶著她最後的絕望。

  

   “啊!!!!!!!!!!”

  

   她對我發出低沉的怒嚎,而她理應被我結束生命而不是大象。這只巨獸相距我們還有大約10米左右,我不再耽誤時間,滿是豁口的劍刃對准她的脖子,狠狠劈下去!

  

   “不啊!!!!!!!!!!!!!!!!”

  

   然而我只劈到半途,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阻止了我削掉我媽媽的腦袋。我第一反應還以為是瓦蓮京娜的嚎叫產生了靈異效果,但我下一秒鍾才發現,我的劍刃居然斷了!而擊斷我劍刃的東西,我環視四周,看到一只碎成果醬的青苹果!就在我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以為自己在做夢的時候,一個陰影從天而降,炙熱的氣體吹散了黃沙,炙烤著我的腳踝。

  

   操縱羽化-3型飛行器的生靈神降落在我身邊,一把搶過我手里的半截斷劍,高高揚起,我嚇得閉上眼睛,只聽頭頂一聲呼嘯,不是普通的揮劍的呼嘯,而是仿佛鞭子抽打空氣般的脆響,我心想這是我腦漿迸裂的聲音?然而睜眼一看,原來我的半截斷劍被她擲了出去,此時正插在大象腦門上。大象搖搖晃晃地又走了兩步,“嗚——”地最後鳴叫一聲,倒在地上徹底死了。

  

   我不禁後退兩步,但我知道這是無謂的本能反應,而且我沒注意到身後有瓦蓮京娜,被她大腿絆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她屁股上。

  

   紅兔憤怒地狂吼:“讓我殺了她!你就不該跟她玩什麼角斗!讓我殺了她們倆!!!!”

  

   “不行!!!”

  

   我媽媽發出令人心碎的聲音,她是帶著哭腔的,就像一位母親懼怕失去自己的女兒。我一瞬間有些欣喜但也有些感到侮辱,她難道要饒恕我嗎!?

  

   但她下一句話是:

  

   “不准你殺她,我要親自動手。”

  

   我馬上是另外一種憤怒了:

  

   “我才是勝者!你失敗了!你這個騙子!該死的人是你不是我!!!!!”

  

   但是紅兔沒有回應我媽媽的話,也沒回應我的,只是一把抓住我的腦袋把我提起來,回頭看向她:

  

   “你根本沒下定殺你女兒的決心,否則的話也不會給她劍讓她和你玩什麼角斗的游戲。你們人類的母女感情真讓我羨慕,我媽媽可是會把她不喜歡的女兒當飯吃——比如跟她搶男人的女兒。”

  

   然後她又看向我:

  

   “所以就由我替你媽媽弄死你吧!”

  

   就在我的顱骨剛感覺到一絲壓力的時候,我聽到一聲槍響。一枚子彈“噗”的一聲射在紅兔的軟肋上,但是也只鑽出一個淺淺的小洞,她循著子彈的聲音看過去,我也扭頭看過去但只是把身體扭向了反方向。誰這麼蠢會用子彈射一只黏菌體?輪椅小隊的成員嗎?這真是可悲而又無謂的掙扎……

  

   但我突然落回地面,抓我顱骨的那只手仿佛突然泄力了似的!我驚訝地看到紅兔的身體縮成一團,不僅我看到了,所有人包括我媽媽也看到了,紅兔的身體就好像突然發高燒一般,但她居然發出了惡心而詭異的笑聲!她的襠部突然流出大量黏液,一根粉色的管子滑落出來,甩來甩去,無力地黏在她大腿上。

  

   “阿兔!?阿兔你怎麼了!!!?”

  

   就在我還茫然而驚訝的時候,身後傳來瓦蓮京娜的自言自語,她仿佛在抑制興奮,但我看到她露出勝利的笑容:

  

   “哈哈……完成了!她完成了!”

  

   “你在說什麼!?誰完成了什麼!?”

  

   “她在隱瞞你嗎?有意思!但她真的完成了!並且來到這里了!!!”

  

   “你在說什麼!?瓦蓮京娜,我命令你回答我!到底誰來了!?”

  

   “還有誰?當然是塞布瑞娜!!!”

  

   就在眾人驚訝的呼聲中,我看到一個女孩從觀眾席跳入賽場。她的皮膚潔白得好像一位真正的歐洲公主,淡金色的長發梳成兩根麻花辮,湖藍色的漠然的眼瞳仿佛能夠看穿人的靈魂,她的身體美麗而健壯,有著挺拔的乳房和柔軟的臀部,有著女性的柔美,但也有著整齊的腹肌和位於致命部位的疤痕,有著不屈的意志和年輕的猖狂。她瞞了我很多東西,她確實足夠猖狂了!她向我們走來,仿佛角斗參與者一樣赤裸著身體,腰間圍著戰術腰帶,黑色長袍搭在左肩,右手則握著一杆狙擊步槍。

  

   塞布瑞娜走到距離我們10多米的位置,暫時停下來,再次舉起狙擊步槍,瞄准縮成一團的生靈神紅兔,再次射出一發子彈!而這一次我看到紅兔的皮膚上多了一個真真正正的血洞,她被射中了,而且好像被射穿了,她的傷口沒有愈合,而是不斷流出鮮血,以及一些碎裂的骨頭!

  

   “神皇陛下,我把瑟米西沃安最強大的武器帶來了!”

  

   ………………

  

   數十支槍指向我們,尤其指向塞布瑞娜!她沒有緊張,而是把狙擊步槍舉過頭頂,表達自己並無惡意。她向周圍觀眾喊話,但並非所有人都能聽懂英語。馬上又有一個女孩翻進來,超短發,披著黑色長袍,舉著無线話筒,我第一眼以為是她的助手莉歐妮,定睛一看,居然是凱佩斯!凱佩斯開始長胖了,眼睛也不再深陷於眼窩里,臉頰也不再像抽真空的一樣消瘦,而是開始掛上一些彈性十足的脂肪。她是來給塞布瑞娜當翻譯的。

  

   “尊敬的市民們,我是塞布瑞娜·莫瑟兒,現任瑟米西沃安事務廷行政副主教,在近幾年時間里我是你們的北方鄰居,你們的很多親人和朋友就生活在我的轄下。如果說幾個小時前你們的網絡已經向外界開放了,你們中的很多人也許聽說過我,也應該知道了瑟米西沃安事務廷最近正在執行一系列戰後重建工作。迪莉婭·弗里維奧,瑟米西沃安事務廷行政大主教,已於西伊斯坦布爾發表演講宣布教會戰爭結束,所有教會分部及相關團體均已摒棄前嫌,同歸於好,投入到重建工作中。而這里,這是最後一片依然封閉的戰場,你們依然生活在衝突的陰影下,瑟米西沃安神皇陛下親自來解救你們,你們卻對她產生懷疑,看她親自參加角斗,在她受傷的時候歡呼,你們簡直太忘恩負義了!!!”

  

   我心想塞布瑞娜在說什麼!?這根本就不是說服別人的態度!她是真的在發火,而她發火的原因正如她所說的。

  

   “你們相信黏菌生物會給你們帶來保護!?你們以為這只怪物能給你們帶來和平和穩定!?我親眼見過她吃人!如果你們也見到的話,一定會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惡心而邪惡的生物!很抱歉我無意冒犯進行人類生活的黏菌體朋友們,黑山的艾瑞卡教臣也是黏菌體,我想說的是————喔,等等,既然這里的網絡恢復了,那麼角斗場里的一切也都在向外直播?那麼很好,太好了,我正要宣布這件事:從今以後,將黏菌生物作為戰略威懾武器行為,一去不復返了!你們所相信的這位自然靈魂神,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將是徒勞的,她在你們心目中是如此的強大,但是對現在的我來說,她很容易被殺死!”

  

   塞布瑞娜掏出一把匕首,抓住紅兔的胳膊,狠狠一揮,“刷!”的一聲就把她的整只右手砍掉了!塞布瑞娜把一支什麼東西插在紅兔的背上,就好像是給樹干輸液的裝置,紅兔突然更加像觸電一般,也不理會自己手腕的劇痛,渾身顫抖,體液直流地傻笑著:

  

   “哈!啊啊啊!還要……我還要……我* &#¥ *#!!!”

  

   塞布瑞娜拿出一枚子彈,但是仔細看的話,彈頭是玻璃的,里面裝著幾滴如牛奶般乳白色的液體。

  

   “近七年前的第23屆可食用人類博覽會上,當時的卡琳娜公主,現在的卡琳娜三世神皇陛下,贏得了競技比賽,為瑟米西沃安教會贏得了一支黏菌體軟化劑樣本。這支樣本一直保存在我這里,直到幾個月前,我和我的朋友黑燭瓦蓮京娜長談12個小時,在她的建議下,我秘密地建立了一座生化工廠,對樣本進行分析,經改造後大規模量產。在最終產品問世之前可能很少有人注意到我的工廠,因為我的顧慮很多,我和瓦蓮京娜用某些方式轉移了大部分人的視线,包括教會的同僚們,也包括神皇陛下,而迪莉婭大主教也是最近剛知道我的工程,在此我深表歉意。現在我已經完成了,而這就是最終成果,輕量化7.62mm黏菌體軟化彈頭,或者叫做‘甜霜彈’,能在接觸到黏菌生物皮膚之後的0.8秒內使其軟化,而下一步,如果要徹底殺死,我只需要打爆她的腦子!”

  

   塞布瑞娜掏出手槍頂在紅兔頭頂上,我媽媽急忙過去阻止,但是槍口卻又移到我媽媽身上。

  

   “我救過你,二世神皇,而你在那之後始終讓我們一再失望!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獨裁者,你拋棄了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基業,任由它崩塌,任由追隨你的人失去方向而摔死在深淵里,所有在教會戰爭中死去的瑟米西沃安教徒們,她們的死都起因於你!我要對你執行火刑,跪下!向你的女兒,向我和瓦蓮京娜,跪下!”

  

   “我太痛苦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

  

   她真的向我們跪下了,哭著向我們認錯,但我能深深體會到六年前她離開時的痛苦。塞布瑞娜俯視著她,我從側面也不敢看塞布瑞娜的眼睛。她要對我媽媽執行火刑嗎?我相信她真的會這麼做的。

  

   然而這時又有兩個人出現在場地中央,一個是身穿黑袍的矮小的譚妮特,黑袍背後印有自己的紋章,而另一個居然是海軍總參謀長貝爾納多·埃斯波西托!看到他出現的時候,民眾們發出一陣歡迎的呼聲,而武裝人員也不再用槍指著我們了。

  

   譚妮特趕緊彎腰把我媽媽扶起來,指責塞布瑞娜:

  

   “你這個心狠手辣的小姑娘!你不是真的要把卡琳娜燒死吧?嗯?”

  

   “我救過她,也有資格處死她。”

  

   “那麼你真的打算這麼做嗎?”

  

   瓦蓮京娜說:“她當然不打算!如果二世神皇陛下真的徹底叛離瑟米西沃安,就不會長途跋涉把軟化劑樣本交到塞布瑞娜手里了!”

  

   塞布瑞娜沉默五秒,又把槍口指向生靈神紅兔,但是她最終也沒再開槍,手槍收回戰術腰帶,狙擊步槍重新扛在肩上。

  

   “是的,我今天到這里來是為了拯救而不是殺戮,研發甜霜彈也不是為了針對自然靈魂神。事務廷將投身於繁重的重建工作,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挑起戰事了,但是未來總有一天,我們的士兵們將裝備這種武器殺向金絲雀城!”

  

   我瞟到觀眾席,突然發現披肩姐姐他們一行人都在看,我感到有些尷尬,但他們也只是看著,沒有衝進來干涉。我和我媽媽都受了很嚴重的傷,當然瓦蓮京娜也是,我猜他們已經准備好治療我們了。塞布瑞娜是個施虐狂,她又不緊不慢地發表了幾句講話,仿佛故意讓我們多疼一會兒,直到凱佩斯因關心我的傷勢而停止為她翻譯,她才扛著步槍無趣地走了。

  

   她最後說了一句:

  

   “保護這座城市的士兵們,很感謝你們付出的努力,今天下午軍事大教臣卡塔日娜將會率領地面部隊進入羅馬,我們尋求和平,抵制衝突,希望你們能夠配合我們的整編工作。屆時可能暫時收繳你們的武器,整編工作完成後仍會返還給你們,你們的家鄉最終仍然需要由你們自己保護。”

  

   我的心情很復雜,整個大腦都被這種強大的武器占據,無數思緒擰在一起理不清楚。我心想我作為神皇是不是也應該順勢說幾句,但是身體上的劇痛使我無法組織語言,組織出來也沒法正常發聲。死亡的恐懼逐漸遠去,亢奮的情緒逐漸降溫,肉體上的疼痛逐漸浮現出來,瓦蓮京娜也是如此。此時氣溫依然在0度左右,在接受到治療之前我們在不斷地喪失體溫,譚妮特給我們披上暖和的黑色教臣袍,剛在她懷里焐過,披上也是為了把我們的身體遮住。譚妮特又看了一眼我媽媽,胡亂給她披上一件貝爾納多的大衣。

  

   ………………

  

   …………

  

   ……

  

   [newpage]我被抬上一輛救護車,救護車里很寬敞,車上有差不多七八個人圍著我,有我的保鏢圍脖姐姐、巴旦木姐姐和小棉,也有我的部下塞布瑞娜和凱佩斯。還有兩個不認識的醫生在給我治傷,也都是黏菌生物。

  

   “我把瓦蓮京娜的手砍掉了……你們給她接上……”

  

   “放心吧,披肩和她在另外一輛車上,這次有很多醫護人員跟著我們,你媽也在接受我們的治療。”

  

   “謝謝!謝謝!就算這樣我的部下還說要進攻金絲雀城之類的,真是太……太不……”

  

   “那就不關我們事了。”巴旦木姐姐說。

  

   “巴旦木姐姐,你這段時間去哪了?”

  

   “辦點事。”

  

   “什麼事啊,也不來幫我。要是有你幫忙的話,昨天晚上我就能成功把市民都領出去了,我媽媽也沒機會再勸他們回來。”

  

   “你已經很努力了,圍脖他們一直在城外待命,也跟你的幾個部下碰頭了,可惜沒機會混進來,而你昨天晚上制造的混亂正好給了他們一個進城的機會,有好幾個小時邊境沒有哨兵把守,有不少民眾逃出來,他們就混進去了。然後你媽的人追出來,用大喇叭播放她的演講,民眾又被哄回去了,他們幾個也就一起混進了城。”

  

   “我沒說他們,我說你呢,你是黏菌生物,應該更加來去自如吧?”

  

   “我去哪你就別管了。”巴旦木姐姐說。

  

   “你告訴我一下嘛!”

  

   “哎呀你就別管了!我去美國了!”

  

   “別糊弄我!好好說!”

  

   圍脖姐姐說:“你倆關系還挺好,我跟披肩去哪了你也不問,就光關心她?”

  

   小棉說:“她們一定上過床了!”

  

   圍脖姐姐一樂:“真的!?你膽子真大,也不怕她吃了你!”

  

   我伸手捏小男孩的臉蛋子,這貨自從跟碧安卡在一起之後整個人都黃了許多。

  

   巴旦木姐姐反而把話題轉移開:

  

   “卡琳娜這段時間確實非常努力,雖然她是從神皇的位置上逃走的,但至少還不像她媽一樣玩失蹤或者胡搞什麼的別的東西,她至少也算是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貢獻。”

  

   塞布瑞娜笑了笑,她是我的教臣里少數能聽懂漢語的。她是在表示贊同?或者是說在嘲笑我?

  

   她掏出一枚甜霜彈在手里把玩,巴旦木姐姐直勾勾地盯著,她把甜霜彈遞過去,這只黏菌生物迫不及待地把子彈塞進嘴里,連彈頭的玻璃、銅制彈殼和槍藥一起吃下去,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彈頭里的軟化劑。只見她渾身一陣不自然的哆嗦,眼球上翻,左右大幅度搖晃腦袋,口水流了一脖子,與此同時褲襠里有什麼東西扭來扭曲,腰部一抬,一股黏液透過厚厚的牛仔褲噴出來,噴了我一腳。

  

   給我治傷的黏菌少女不耐煩地嘟囔一句:

  

   “媽!!!別給我們添亂了行不行啊!!!!”

  

   “呃呃呃……你們……待會兒也嘗嘗……”

  

   然而她的愉悅很快就變成痛苦,突然睜大眼睛,血絲密布,驚慌地看著我們所有人,發狂地捶了一拳救護車廂,絕對是她最大力氣,但也沒造成任何損壞。她的痛苦持續了差不多五秒,渾身皮膚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從頭到腳劃過一陣波浪,突然又冷靜下來,長吁一口氣。

  

   “呼————————!!!”

  

   “怎麼樣?認為好吃嗎?”塞布瑞娜用漢語問她。

  

   “嗯!好貨!好貨!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就是跟天然的不同。”

  

   “再來一支?”

  

   “不了不了,戒斷反應太難受。”

  

   “五秒也受不了?”圍脖姐姐問。

  

   “別看就五秒,就好像把五天的痛苦都壓縮到這五秒了。”

  

   我說:“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剛才到底怎麼了?”

  

   圍脖姐姐拿著一枚甜霜彈在手里把玩觀察,對我說:

  

   “這就是黏菌生物的毒品,能徹底軟化黏菌生物的肉體和意志,是她們最大的弱點,也是她們嘗過一次就夢寐以求的東西。這明明是你贏來的,你自己都沒了解過?”

  

   “我根本就不知道!是阿什利先生擅自把我和千惠子的角斗當成賭局,我根本就沒想過要給教會贏得什麼武器!”

  

   “你這個部下隱藏得真深,就連我們也是前天剛知道她在量產甜霜。咱們之前還一塊旅行那麼久,她居然一個字都沒透露,直到研發成功了才公布出來。”

  

   我說:“她要分析樣本然後復制,我猜一定是個非常艱巨的工程吧?她當時把巡洋艦改造成化工廠的時候我還不理解,現在終於明白了,這麼大的一個工程恐怕不是小實驗室就能完成的。”

  

   塞布瑞娜說:“事實上恰恰相反,以現在的科學水平復制樣本簡直輕而易舉,原料也毫不昂貴,我只需要雇兩個稍微有點化學基礎的人,外加一個小作坊。但我雇傭了70多名最頂尖的化學家以及200多名熟練的技術工人,請艾瑞卡來幫忙成為試驗者,我要做的遠不止是單純地復制這份樣本,而是對其加以改造,其中最重要的改造就是————你來回答,碧安卡的小男朋友,我要看看這次旅程是否讓你的小腦瓜變聰明了。”

  

   我愣一下,很慶幸她不是問我,我根本就想不出最重要的改造可能是什麼。小棉弟弟也是一愣,沉默十多秒,塞布瑞娜也很耐心地等著他。圍脖姐姐像哄小孩似地跟他說:

  

   “告訴大辮子的姐姐,是什麼呀?”

  

   說得好像這是一個1+1=2般簡單的問題似的。

  

   塞布瑞娜說:“回憶一下我說的話,答案就在我的話里。”

  

   小棉突然眼睛一亮:“你是為了不讓別人知道甜霜的配方!”

  

   塞布瑞娜一打響指:“聰明的男孩!”

  

   我也突然恍然大悟,心想自己的智商還不如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孩。

  

   “聰明的男孩,你猜對了。甜霜彈作為一件戰略威懾性武器,如果輕而易舉就普及到全世界每一個國家,那就從根本上失去其戰略意義了。首先我很信任阿什利先生,他既然把樣本作為冠軍獎品頒發給瑟米西沃安教會,那就說明他不會再輕易送給別的組織或國家,否則的話無論UNGMC還是可食用博覽會都會在權威性方面大打折扣。懷有這樣的信任,我開始了我的研究,我雇傭一批技術和人品都很優秀的工程師,而且確保他們對瑟米西沃安沒有敵對態度,讓他們到我的‘紅發米婭號’巡洋艦上進行研發生產工作。我之所以把工廠建在船上也是考慮到保密因素,一望無際的海面就像不可逾越的圍牆,任何員工往返於陸地都必須經過船長尤金妮親自搜身,確保沒有一滴樣品被帶出去,而且他們的離船度假次數被嚴格限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休假過。”

  

   “聽起來很可憐。”我說。

  

   “相比於我給他們的薪水來說不算什麼。他們成功地對樣本進行了改造,使之在發揮作用的前提下無法被逆向分析,就算有人獲得一枚甜霜彈也無法復制里面的軟化劑。這應該叫什麼?Anti Reverse Engineering?反逆向工程?相比於單純地復制樣本,我們對其進行ARE的難度要高上100倍,無論前期研發還是後期制造都困難得多,原料價格也非常昂貴。別看彈頭只有這麼小,這里面在進行非常復雜的動態化學反應,而且還有一些活菌,用目前的分析設備對其分析的話,有效成分就會迅速消失。目前來說,一枚甜霜彈的成本在5萬美元左右。”

  

   巴旦木小姐吃驚地舔了舔舌頭。

  

   “哈哈哈,放心吧,你吃的是未經ARE的早期版本,成本只有30美元,我正打算盡快銷毀這批貨,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帶你的黏菌朋友們來我船上坐坐,只許堂食不許打包。而另一方面,我認為就算是5萬美元也根本不貴,如果我用5萬美元就能殺死一只黏菌體士兵,那麼這筆錢根本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數目。金絲雀城建城初期也不過才400只黏菌生物,如果那時候甜霜彈就存在的話,只需要2000萬美元就能讓這顆毒瘤徹底從地球上消失!”

  

   我心想你在一車金絲雀城公民面前胡說八道什麼呢!?然而這一車人根本也沒有情緒上的半點波動。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改造。你如果曾經就吃過甜霜,應該知道黏菌體對甜霜反應的幾個過程,比如‘軟化變化過程’、‘軟化持續過程’和‘戒斷過程’等等。相比於天然甜霜,我們的武器有著非常短的‘軟化變化過程’,也就是說你不需要吃好幾天甜霜才會軟下來,而是一瞬間的事,這就是它作為反黏菌體武器的基本要素。而我通過改造增加了‘軟化持續過程’和‘戒斷過程’的時間,當然後者應該是包含在前者里的,對於一只四代黏菌體,甜霜彈可以使她維持一分鍾以上的軟化狀態,而且會因快感或戒斷痛覺而無法活動,這段時間她的腦子足以被打爆了。你該知道甜霜是一種神經藥物,所以我另一項重要的改造就是使其接觸皮膚起效,而不需要口服或注射,普通子彈很難打穿黏菌生物的皮膚,所以我讓甜霜濺到她們的皮膚上就能立即生效。”

  

   巴旦木姐姐說:“剛才在我身上也就起效了十多秒。”

  

   “沒錯,因為你是二代體,而自然靈魂神也是。盡管我們很難再有機會和二代體為敵,但是為了增加黏菌體軟化時間,便於生擒活捉,我們還研發了甜霜注射罐,就是剛才插在自然靈魂神背上的那個,里面有整整30ml藥劑,能以甜霜起效的最低流量持續不斷地注射48小時,當然成本也比較高,需要200萬美元……”

  

   巴旦木姐姐聽得眼睛都直了:“持續48小時注射甜霜!!!?你這個有沒有非ARE的廉價版本需要銷毀!?”

  

   “沒有,如果你想體驗的話就全價購買吧。”

  

   我聽著她們的對話,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愈合了。兩位黏菌體醫生摘掉口罩,我看到她們也都年齡不小了,都是20多歲的容貌。巴旦木姐姐幫她們要了兩枚甜霜彈,她們一臉厭惡地看著,湊近鼻子聞了聞。

  

   “這什麼東西?真能吃嗎?”

  

   “嘗嘗!嘗嘗!為母不會害你們的!”

  

   兩位姐姐仰頭一吸,突然眼神都直了,就連銀色的長發也呲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瘋狂舔舐手上沾的我的血,其中一個俯視著我的裸體,一口咬住我的乳房,我疼得慘叫一聲,但卻沒被她咬掉。她就這樣努力咬了20多秒,又痛苦地抽搐幾下,伏在我胸口上呼吸,把嘴松開,茫然地環視四周,整理一下自己的長袍,抽幾張紙巾把鼻涕擤掉。

  

   “這這這——————這是什麼!????我們怎麼了!?”

  

   她們擦擦我胸口的牙印,紫紅色的但沒出血。巴旦木姐姐滿臉得意地看著她們,表情仿佛在說“我沒騙人吧?”

  

   “還有嗎!?還有嗎!?我們還想要!!!”

  

   “沒啦!爽一下就得啦!”

  

   圍脖姐姐也跟她說:“別再給她們吃了,你也別吃了,咱們那兒不是沒這東西,不就是怕你們吃多了耽誤工作?”

  

   “可是,可是,別的姐妹們一次都沒吃過簡直太可憐了!”

  

   巴旦木姐姐說:“別怕,沒准哪天咱們那兒也被進攻了,臨死之前咱們都能挨上一顆。是吧,大辮子?”

  

   塞布瑞娜說:“我不會進攻你們。”

  

   我心想她怎麼還出爾反爾?但我意識到她說的“你們”可能並不是金絲雀城。

  

   “現在我已經痊愈了,你們要把我送到哪去?”

  

   “我們的基地。”塞布瑞娜說。

  

   “哪?緬甸老家?還是柬埔寨軍港?”

  

   “都不是,是我們未來的基地,說實話不是很遠,向西南不到兩百公里的路程。”

  

   “西南兩百公里!?難道是……”

  

   ………………

  

   我的救護車停下,後門打開,隱約聽見外面很吵,有施工的聲音和鼎沸的人聲。兩位黏菌體醫生要把我推出去,我不用,自己坐起身,爬出救護車。

  

   “哦哦哦哦哦!!!!!!!!”

  

   我被一片掌聲環繞,除此之外還有愉悅的歡呼聲,教徒們向我行侍奉禮。也有人迎接的不是我,瓦蓮京娜的貼身保鏢安娜斯塔西婭推著嶄新的輪椅把她從救護車里抱下來,她的手果然接好了。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我熟悉的面孔,第一個迎面向我走來的是迪莉婭。她穿著一件嶄新的天鵝絨黑色長袍,手里還捧著另一件,赤足踩在新鋪就的瀝青路面上,滿面笑容地向我走來。

  

   “卡琳娜三世神皇陛下,我們都看到了你的英勇的角斗,為你的傷勢感到擔心,但是好在你經過治療已經愈合如初了,沒留下一處傷痕……”

  

   她看了我胸口的牙印愣了兩秒,露出一個難以捉摸的微笑,走到我面前,踮腳為我披上長袍,用只有我倆能聽見的聲音說:

  

   “我想你了。”

  

   “啊?”

  

   我還沒反應過來,這個靈巧的小妖精又後退兩步,用莊重的語調高聲說:

  

   “……神皇陛下的安全凱旋令我們歡欣鼓舞,我們相信陛下得到了女神瑟米西沃安的護佑!與此同時,全體教臣向陛下發出聯合諫言,希望誤入歧途的神皇卡琳娜二世能夠得到寬恕,希望這世界上最崇高的母女關系能重修於好,神皇卡琳娜二世將以‘祖母神皇’的身份繼續享有教徒的尊重。”

  

   掌聲和歡呼聲暫且停下來,所有眼睛都看著我。我也環視著她們,輕輕點頭:

  

   “好,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

  

   教徒們再次向我行禮,包括我眼前的迪莉婭。迪莉婭高聲說:

  

   “這一英明的決定將使卡琳娜三世神皇陛下流芳百世!”

  

   “也希望你們能夠逐步尋回屬於自己的親情。你們中的很多人還只是孩子,甚至比我年齡還小,你們離開父母已經太久了,幾乎忘記了親情的感覺。我希望你們也能重新和自己的家庭取得聯絡,在你們自己成為父母之前,你們需要首先從頭學習如何當一名合格的女兒或兒子。”

  

   “是的!我們將會跟隨神皇陛下的指引,重新聯絡我們的家人!”

  

   環繞著我的是一些激動而虔誠的面孔,是我最忠實的部下和朋友們。蘿貝塔看起來成熟了許多,開始打扮自己的頭發,她也開始近視了,帶著纖細的小眼鏡,看起來像是迪莉婭的審美,她也是我的部下里唯一一個仍和父母保持親密聯絡的。碧安卡站在人群里很顯眼,寬松的長袍無法掩蓋她的隆起的肚子,長袍下面不是裸體而貼身的肉色保暖衣,腳底下穿著棉拖鞋,此時正和她的小男朋友手牽著手,小棉剛才剛一下車就跑過去了。凱佩斯我之前已經見過了,比之前胖了許多,表情也不再像原先那樣瘋狂而嚇人了,一個高大而飽經風霜的男性摟著她的肩膀,是我曾經下令釋放的民間武裝領袖馬泰奧,他們看起來關系不錯,似乎正在產生愛情。布萊歐娜則是另一位正在懷孕的女性,她的身後站著一個肥胖而巨大的中年男人,是我們的老朋友曼弗雷德領主,布萊歐娜和他一見鍾情。而在我側面不起眼的位置有一位留著金色卷發的女孩,她是我的白燭教臣波耶卡,和我沒有私下聊過,但她卻為直屬教會軍貢獻了第一支有生力量,我一直對她有些歉意,因為我們當初是用武力迫使她屈服的。塞布瑞娜和譚妮特也從各自的車上走下來了,塞布瑞娜推著瓦蓮京娜,瓦蓮京娜的傷也愈合如初,看起來氣色不錯。

  

   迪莉婭說:“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們進行了徹頭徹尾的改革,也許你已經聽說了,按照瓦蓮京娜的新版教義,我們對神皇和大主教的職能進行了剝離。你臨走時希望我代替你掌權,但我沒有意願繼承你的皇位,所以成立了一系列組織,以行政大主教的名義進行管理,很多組織都還不是正式成立的狀態,都還需要你的批准。”

  

   “我不知道應該如何感謝你,迪莉婭,現在看來我對你的信任是正確的。但現在我想問一個小問題: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我剛一下車就看到,這地方看起來一片荒蕪,寸草不生,腳下是堅硬的黑色岩石,而我們似乎站在一個平緩的山坡上。數不清的施工工人正在忙碌,操作各種重型工程機械把山體開鑿成階梯形,在平整的地面修路,依據山勢打下立柱和地基,正在建設一些看起來規模龐大的建築。數不清的高壓线塔架著輸電线路延伸到我看不到的遠方。

  

   “這是維蘇威火山。”迪莉婭說。

  

   “你說這是……什麼!!!!!!?”

  

   “我們請多方磚家驗證過了,自從去年年末爆發之後,這座火山下面的壓力被徹底釋放,將會在未來許多年內保持穩定,可能窮盡人類歷史也不會再次爆發。所以我們將在這片不毛之地上建立一座城市,大約就是從原先的火山口向外延伸5公里半徑的范圍,暫命名為新拿坡里,反正老的那個也被火山灰埋得結結實實的。而就在這座暫新的城市里,我們打算建立一個屬於瑟米西沃安的政治和宗教中心,得益於21世紀30年代最先進的建築技術,一切進展都會迅速得超乎想象。我們最宏偉的三座建築將於六個月後主體竣工,就在你的正後方……”

  

   我轉身看過去,看到一個無比巨大的圓形深坑,坑里有無數工人和建築機械,正在向更深處插入立柱,旁邊也有不少稍小的坑,看起來無疑都是一些體積龐大的建築。

  

   “……就在你的正後方,瑟米西沃安的三座主建築將坐落於此。你的左側,也就是靠西的一側,是我們未來的瑟米西沃安議會大廈,將會從這里誕生很多法律議案。東側相對應的則是瑟米西沃安事務廷,也是我們未來的辦公室。而正中間的這個圓形建築將會是未來的‘神皇卡琳娜三世至誠祈願宮’,全球各地虔誠的教徒們都會到這里來向女神瑟米西沃安祈願,而你負責將光明的道路指引給他們。”

  

   我愣了大概三秒鍾,迪莉婭看出我的顧慮:

  

   “如果你不想親自做,那麼沒關系,我會指定一些教臣常駐在祈願宮中,而你只需要在特定的某些節日出面就可以了,一年只出面一兩次。”

  

   “不不不,我只是驚訝於,我離開之後你們還真是做了不少事情,你們興高采烈地說著這些對我來說很陌生的名詞,我不知道都是指什麼……”

  

   “那正是我要給你從頭講起的。跟我來吧。”

  

   半山腰有一大片彩鋼板活動房,大部分都是2-3層的小宿舍樓,光是這一大片活動房就足以算得上是一座小城市了,身處其中也有些一望無際的感覺。迪莉婭讓其他人解散,說晚些時候再布置歡迎晚宴,她把我帶進一間簡陋的辦公室,把我摁在辦公椅上,向我講解她這段時間的努力。

  

   “……我們和土耳其人進行了漫長的談判,簽訂了一些令雙方都感覺自己妥協更多的協議,但至少還是簽訂了,我們順利地撤出軍隊,幫伊維特她們解了圍,但也要把西伊斯坦布爾還給土耳其人,還把薇若妮卡交給他們任意處置了。回來之後有些人說不需要遵守承諾歸還西伊斯坦布爾,至少可以一拖再拖,畢竟遷徙5000萬人對誰來說都不可能輕易做到,但是我們做到了!我們在公開場合發表了無數次演講,也在私下里進行了無數次游說,從大的組織開始游說,為他們鋪好向西返鄉的道路,向他們許下承諾,保護好他們,給他們美好的未來生活。而現在西伊斯坦布爾的撤離工作已經全面完成了,正在這里進行新拿坡里建設的就是最後一批撤離的人。土耳其人坦誠地說,他們沒想到我們會遵守承諾,更沒想到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

  

   “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迪莉婭。”

  

   “我的功勞可能連千分之一都沒有,發揮重要作用的是寒冷和飢荒,而楊先生為我們提供了大量物資,其中很多不是白送,而是以貸款的形式借給我們,但至少確確實實有物資送過來了。我非常感謝楊先生,但我認為應該由你親自出面再正式謝他一次。”

  

   “我會的,迪莉婭,我當然會的。但我擔心的是,瑟米西沃安突然建立行政機構,難道沒有其他國家感覺受到威脅或者擔憂嗎?”

  

   “議會和事務廷建立的時候正值撤離行動高峰期,國際社會對我們的評價非常高。當你有好幾千萬人需要管理,誰都會認為你需要一個強大的管理組織。自從撤離行動開始,瑟米西沃安的地位就變得無法取代了,這段時間所有西歐發達國家都派外交人員來和我進行過交談,向我提出建議和訴求,我采納了一部分。比如勸說他們境內的逃難者和小規模瑟米西沃安組織停止極端恐怖活動,我針對這些群體發表了演講,勸說他們離開這些不歡迎他們的國家,停止所有不能使自己變得幸福的行為,演講之後效果確實很顯著。我們作為瑟米西沃安的教臣,語言就是我們最強大的武器。”

  

   “話說起來,為什麼教會戰爭從來沒波及到更西和更北的國家?我是說,為什麼沒有像戰區國家一樣失控?”

  

   “法國和德國的軍事實力還是相當強大的,而且還有一個民兵組織也起到了決定性因素,起初人們也以為是類似戰區里的這種趁亂起義的恐怖組織,後來發現居然是支持德國政府的,沒錯,一個支持政府的非政府武裝組織!這個組織戰斗力強,作風彪悍,絲毫不顧人道主義,全殲了很多獨立小教團,塞布瑞娜、卡塔日娜和瓦蓮京娜也都和他小規模交手而失敗過。後期他們裝備越來越精良,可能政府確認其態度後也開始暗中資助了,防线更加堅固,所以具有自知之明的教團也就不再去向西擴張了。”

  

   “哦哦!什麼組織啊?”

  

   “據說是個由基督徒組成的軍隊,在某些古老的野史里還提到過,叫什麼……聖湖騎士團。”

  

   “好像在哪聽說過……”

  

   迪莉婭把很多文件擺在我面前,和我肩並肩坐著,一本一本地講解這些都是什麼。我有些犯困,畢竟我從角斗場里出來還沒睡一覺,飯也還沒吃一口。我說我餓了,迪莉婭從抽屜里拿出兩只士力架,撕開一個遞給我,另一個她自己兩口吃掉。

  

   “我不能先睡一覺嗎……”

  

   “我希望你今天就能簽下這些東西。”

  

   “那麼我現在就簽吧,反正都是我和你之間的契約。”

  

   “不不不不!你要簽23份東西!”

  

   “那也不過是寫23次我的名字?”

  

   “但是你還沒看完啊!而且你要在公開場合簽,我要為你准備一個簽字儀式。我看看,現在是下午2點,你最好在4點前看完,然後5點開始簽約儀式,我們給你准備了半小時左右的演講稿,你照著念就可以,念完之後寫23次自己的名字,6點前就能結束,還能趕得上晚飯。”

  

   “我昨天晚上剛煽動了一場起義而失敗,被抓起來在獸籠里關了一夜,一大早就跟獅子、大象、我媽媽和一只黏菌生物進行搏斗,被砍得死去活來,到現在還沒好好休息一下,就被拽過來參加什麼簽字儀式,你是要殺了我嗎?”

  

   迪莉婭卻突然掏出一台筆記本電腦,噼里啪啦地開始打字。

  

   “這是什麼?”

  

   “你剛才的這段話正好可以加入到開場白里——除了問我是不是要殺了你那句。”

  

   “看來你是真的要殺了我,通過使我疲勞過度。”

  

   迪莉婭沒說話,很專心地用兩分鍾時間把演講稿修改完,用牆角里的一台小型打印機印出來遞給我,對我說:

  

   “我當然很著急,這些文件意味著你將神皇的權力下放給我們,如果你不簽的話,我們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工作就都是違反教義的,而我身為越權者也該被處以火刑。我對你太了解了,你只想盡快回金絲雀城去和你父親住在一起,你想盡可能遠離紛雜的瑟米西沃安事務,你甚至還提過讓我替你成為神皇,足以證明你有多麼不想承擔這些工作。我堅持認為你依然是現任神皇,而下一任將由你的女兒擔任,但如果你想讓瑟米西沃安的事務有條不紊地進行下去,那就打起精神熬過今天吧,你身為神皇最繁重的工作將在三個小時內結束,好好看看這些文件,按照自己的意願把權力下放給我們,從明天起你就能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我說:“我不用看,權力你都拿走吧。”

  

   迪莉婭滿臉疲憊地敲敲太陽穴:

  

   “我真希望你能稍微獨裁一把,好好珍惜一下自己手握的權力。不過算了,我給你講講重點吧。首先我們不是要剝奪神皇的任何權力,瑟米西沃安神皇依然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將職權進行下放,或者說進行復制,比如立法的權力,比如指揮軍隊的權力,比如建立警察部隊等暴力機構的權力,還比如將我們的仇敵判處火刑的權力……”

  

   “聽起來其中很多權力當初也並不真的屬於我。”

  

   “……總之你的權力將被分發給各個機構,由這些機構替你完成工作,你完全可以不管,回到金絲雀城繼續讀書,而這邊的工作仍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你只需要時不時在祈願宮里露個面,讓教徒們知道你還在關心他們就可以了。但你也盡管放心,如果你想干涉一些決定,而你的決定和事務廷相悖,那麼事務廷也必須服從你的命令。你仍持有一切權力,而且優先級高於任何持有同樣權力的瑟米西沃安機構。”

  

   “我未來的女兒也是如此嗎?”

  

   “當然,世世代代的神皇都將享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我說:“我不需要。”

  

   “你……什麼!?”

  

   “你直接把神皇的權力剝奪掉吧,我恐怕盡我一生都不會使用,而我的女兒或者孫女,我不敢保證她們能以正當方式使用。”

  

   迪莉婭驚慌地說:“不不不不!這不合理!而且其實對我們的工作沒有任何好處!教徒聽到我把你的權力剝奪了,一定以為是我在逼宮,而事實上恰好相反,你知道我是忠於你的!”

  

   “算了,繼續說吧。”

  

   “好的!其次就是…………”

  

   迪莉婭滔滔不絕地講,我強打精神聽著。接下來就是一些具體的權力種類,以及下放給誰之類的,在我看來它們本身就不怎麼屬於我,只是下放給了它們真正的主人。比如四大艦隊只在名義上服從神皇指揮,實際上我從來就不怎麼能指揮得動她們,甚至我媽媽最集權的時代也沒多少軍隊全權聽她的。而至於立法權之類的,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自己原來有這種權力。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自己原來有這種權力。”

  

   “那麼你一定沒好好讀過瓦蓮京娜教臣的新版《教義》吧?”

  

   “噢!瓦蓮京娜!我真羨慕她!我猜她正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覺!”

  

   她用一個半小時給我大體講了這些東西,我迷迷糊糊地不停點頭。

  

   “我講完了,就是這些。

  

   “終於完了!?太好了!!!!”

  

   “如果你有很大意見,那麼我就推遲儀式,改到你滿意為止。”

  

   “不不不不我很滿意,就算我睡眠充足也不會有心情把這麼多字通讀一遍。”

  

   “也是,而且你隨時有權更改這些條款,你甚至可以更改教義。”

  

   我打了個哈欠:

  

   “我不會有閒心更改的,我現在只想盡快簽字,然後吃頓飯洗個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覺。反正只要你別在字縫里隱藏一些對我有害的條款就行。”

  

   “你什麼權力都不想要,連神皇的位置都想讓給我,我還能怎麼對你有害呢?”

  

   “比如說你該不會寫了什麼,大主教有權向神皇提出同床過夜的請求,而神皇必須同意之類的……”

  

   “天哪這麼好的主意我怎麼沒早想到呢!!!”

  

   我玩弄著迪莉婭的頭發,看她低頭翻看這些令我頭疼的紙張,我知道她這段時間一定過著我無法想象的疲憊生活,她比之前改變太多了。我有些心疼,畢竟是我把繁重的任務交給她的,但我又不怎麼心疼,因為這可能是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她為瑟米西沃安而操勞,也是在為自己的事業而操勞,她把我從繁雜的事務中解放出來,而我則帶給她運籌帷幄名留青史的機會。

  

   “辛苦了,迪莉婭。”

  

   “能夠得到你的認可就是我最榮幸的事。”

  

   “今天晚上少喝點酒,我需要你為我搓澡和侍寢。”

  

   迪莉婭有點臉紅,低頭不看我的眼睛,我第一次見到她對我害羞的樣子。

  

   ………………

  

   我的形象一定不怎麼好看,但還是以最佳狀態完成了簽字儀式,睜大眼睛高聲宣讀迪莉婭准備的演講稿,然後簽下許多個我的名字。瓦蓮京娜精神煥發地靠在我旁邊的輪椅上,她果然是美美地睡了個午覺,而我則灰頭土臉的。儀式之前我說是不是應該先洗個澡,我發梢上還沾著一點血和格斗場上的黃塵,迪莉婭說恰好不用,說這才是我在世人心目中應有的樣子。除了10多個高層教臣之外,場下擠滿了來充數的工人們,攝像機也架好,全程錄像並向網絡直播。當我把所有簽好的文件交到迪莉婭手里時,她對我做出侍奉禮,持續了很長時間,很久很久都沒有松開長袍,我讓她穿好衣服,卻發現她在低聲哭泣。

  

   “別這樣,迪莉婭,我們還在直播呢!”

  

   “我……抱歉……我太激動了……”

  

   我把迪莉婭抱在懷里,讓她把頭埋在我胸口上哭。蘿貝塔想把我們擋住,以免全世界人看到她流眼淚的樣子,但碧安卡說沒必要,值得仰慕的君王和值得信賴的大臣之間進行流露出毫無掩蓋的真誠感情不是一件丟臉的事。於是我就這麼抱著她,讓她在我懷里啜泣,直到她的呼吸平復下來。

  

   直播最後我帶領我的教臣們面向鏡頭做出撫唇待客禮。瓦蓮京娜提醒過我們千萬不要像婊子一樣隨便濫用侍奉禮了,瑟米西沃安教徒做侍奉禮只能是對神皇、婚前對父母、婚後對丈夫、對救命恩人,以及將要親手殺死自己的人。她的新版《教義》就是這麼寫的,而我今天簽署的第一項內容就是承認新版《教義》生效,徹底取代了我媽媽寫的那個漏洞百出的舊版。既然是我親自簽署的,我本人肯定要首先遵守,我帶她們行待客禮,並感謝了國際社會對瑟米西沃安的支持。

  

   ………………

  

   當天的晚宴無比之豐盛,有整盆的烤雞腿,炸魚條,煎牛排,各色新鮮水果,以及布萊歐娜種出來的第一批土豆。土豆撒上各種香料一起烤熟,撒上鹽粒,咬一口又軟又面,香氣撲鼻,簡直比肉還好吃。布萊歐娜很有成就感,但也有些戀戀不舍,從此以後她作為農林牧漁大教臣就沒時間親自悉心呵護某一小片土豆田了,迪莉婭說別擔心,她可以種幾棵土豆在自己家後花園里。

  

   晚些時候卡塔日娜也從羅馬趕來了,氣氛瞬間熱鬧了許多,她一見面就和瓦蓮京娜擁抱在一起,仿佛是兩位摯友重逢而不是多年的宿敵。我說讓迪莉婭別喝酒,但最終連我自己也喝了,她也喝了,我們再次玩起了騎馬打仗的游戲。碧安卡沒有喝酒,凱佩斯和布萊歐娜也沒喝酒,但還是參與到胡鬧之中,騎著她們的丈夫用樹枝抽打我們。我這一次體會到了她們騎馬打仗的樂趣,上次在曼弗雷多尼亞我還無法融入她們,不過這次也遠不如上次瘋狂,至少沒有人流血,沒有人喝得爛醉如泥,而且,雖然多了許多朋友,但是我們不免懷念起缺席的薇若妮卡。塞布瑞娜依然在旁邊擦槍,不參與我們的胡鬧,安安靜靜地和我的保鏢們聊天。

  

   晚宴持續了五個小時,我不僅不困反而越來越精神,但是碧安卡第一個先撤了,小棉實在關心她的身體,於是接下來就陸續有人離場了。

  

   塞布瑞娜對我說:“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安排,加雅纏達正在坐飛機趕過來,她有幾句重要的話要當面說。”

  

   “什麼話?對我說嗎?”

  

   “不是,但希望你能在旁邊聽著。”

  

   於是我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了。

  

   她們給我安排了一棟能淋浴的豪華板房,迪莉婭也睡過來。我讓她給我搓背,她手勁很重,搓得又疼又舒服。

  

   “剛才我好像聽塞布瑞娜說,加雅纏達教臣要過來?需要我做什麼嗎?”

  

   “九點叫我起床,九點半跟我出門,跟我一起去機場接她。我聽說你的大主教頭銜之所以能夠鞏固,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她。”

  

   “是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對我的支持。明天是什麼會議?需要我把碧安卡她們也叫上嗎?”

  

   我思考片刻,順便等她給我衝掉洗發液。

  

   “不用了,有你跟著我就夠了,這不是什麼公開會議,也別讓太多人知道。說實話這其實不是你們的事,我剛才還在猶豫要不然讓你也別跟來了,不過想想讓你跟來也不會有什麼壞處。”

  

   “你知道是什麼事嗎?塞布瑞娜好像沒明說?”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一群算不上朋友的人聚在一起聊聊往事罷了。”

  

   ………………

  

   …………

  

   ……

  

   [newpage]一大早我們正在互相梳頭的時候,塞布瑞娜主動來敲門了,她看起來有些亢奮,說怕我們睡過頭。迪莉婭說她也想梳辮子,塞布瑞娜說沒心情給她弄,迪莉婭拽著她的胳膊甩,塞布瑞娜被甩煩了才給她編了一小撮。我很高興這兩個本無交集的女孩發展出親密無間的友誼,這對教會的發展和她們兩人未來的事業都會有很大幫助。

  

   我們三個一起坐車去機場接加雅纏達。拿坡里國際機場的火山灰還沒清理干淨,所以她降落在了60公里以外的薩勒諾機場,一個規模不大的地方小機場。下飛機的時候我想和她擁抱,但她卻只是冷冰冰地對我做了個侍奉禮。

  

   “加雅纏達姐姐?”

  

   “我猜還沒有人因為你在阿勒頗的不辭而別指責過你吧?”

  

   迪莉婭說:“請不要責備她,尊敬的加雅纏達教臣,我們的神皇陛下是去親自完成一項很重要的任務,把不重要的繁雜事務交給了我,並不是逃避責任。而且昨天她和我正式簽約了,從此以後她不再需要親自處理大大小小繁雜事務。”

  

   “不用你幫她開脫,她知道自己走的時候是什麼心態。”

  

   “我確實是逃走的。”我說。

  

   迪莉婭和塞布瑞娜都閉了嘴,有些緊張地看著我和加雅纏達。

  

   “我確實是逃走的,我承受不住來自你們的壓力。你們既是我最親近的人,也是我壓力的來源,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差,是個逃避者。”

  

   加雅纏達這時候才抱住我,我們擁抱在一起。

  

   “你說我們是你壓力的來源,這一點我們其實也很自責,你的大主教迪莉婭已經教育過我們了。我們沒有發自內心地善待你,一味地認為‘如果我和你位置調換,我會比你做得更好’,所以忍不住地把你向前推,希望你能變成我們需要的樣子。再仔細想想,我們豈止是對你這樣?”

  

   我們在回去的路上順便拜訪了有頭發的墨索里尼,我們的一位老朋友,曾為加雅纏達提供了臨時軍港。他最近在凱佩斯和馬泰奧的勸說下放棄了“南坎帕尼亞共和國”獨立建國的計劃,同意恢復國家原有的主權,他的軍隊把武器上繳給治安部,治安部整編這些士兵成為警察部隊,又發還給他們更好的。

  

   回去的路上迪莉婭要打電話讓人准備歡迎午餐,加雅纏達說不用了。

  

   “我不會呆太長時間,不用歡迎我。我不是來慶祝你這個大主教正式獲得實權的,這次也沒打算公開露面。”

  

   她這次看起來明顯心情不怎麼好,不是說有什麼急事,單純就是心情很陰郁。我們回到新拿坡里的彩鋼板房小鎮,迎接我們的只有譚妮特本人,加雅纏達帶上兜帽,也不關心城市的建設情況,在塞布瑞娜的帶領下低頭疾行。

  

   我們走到一棟板房前面,塞布瑞娜帶我們進去,里面是一間指揮室,她的部下莉歐妮帶兩個人守住門口,塞布瑞娜搬開辦公桌,拿開圓地毯,地面上露出一個小木板,而她再把木板拉開,下面居然是一間地下室。我們沿著台階走下去,感覺整個空間都是從火山岩里強行開鑿出來的,天花板只有兩米高,昏暗的燈泡掛在電线上,下面有不多的幾間牢房,有少數人看守,我們走到最靠里面的一間,里面關著我媽媽。我們不是第一個來的,瓦蓮京娜的輪椅在牢門邊,她此時正被我媽媽抱在懷里,而她也在泣不成聲地哭著。

  

   “神皇陛下………………嗚嗚嗚……………………!!!”

  

   “你們來了……”她微笑著對我們說。

  

   打開牢門,加雅纏達向我媽媽做出侍奉禮,然後一屁股坐在瓦蓮京娜的輪椅上。迪莉婭趕緊讓人搬幾把凳子過來,好讓我們都有地方坐。我坐在我媽媽身邊,坐在她的石頭床上。這地方還算暖和,除了燈光昏暗之外她也沒受到什麼別的虐待。瓦蓮京娜依然被她抱在懷里,就好像離不開似的,就好像她才是我媽媽的女兒,我當然不會因為這個而不高興,但是加雅纏達的表情稍微有些不爽。

  

   “你打算在她身上待多久!?”

  

   我媽媽說:“你可以直接開始談話,不用在意她,就像以前一樣。”

  

   “唉————!”

  

   加雅纏達長嘆一口氣,但絕不是因為瓦蓮京娜在搗亂。等這個殘疾女孩的哭聲微弱一些了,加雅纏達說:

  

   “我必須要為我們的行為道歉,卡琳娜,對於七年前你的離開,我們所有人都有責任。”

  

   “真令人驚訝,我還以為你們是來指責我的。”

  

   “如果你能這麼想,那麼我根本就沒必要當面用語言指責你了。”

  

   譚妮特也說:“我無數次幻想見到你之後應該如何把你大罵一頓,拳打腳踢,讓你知道我們的憤怒,但是看了昨天你和小卡琳娜的角斗,我覺得她已經替我們把氣都出了。”

  

   “嗯,我們都沒手下留情,我能看出她每一劍都是真的想把我砍死。”

  

   “是的。”我說。

  

   塞布瑞娜說:“但是二世神皇畢竟還是手下留情了,她讓卡琳娜和她角斗而不是直接送上斷頭台。”

  

   我媽媽的目光落在迪莉婭身上,伸手召喚她過去。我讓迪莉婭坐在我的位置上,我媽媽摸摸她的頭。

  

   “你是迪莉婭對吧?我一直在關注你,尤其最近這段時間,你為瑟米西沃安做出了很大貢獻。你讓我回憶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我的親生女兒卻從沒讓我產生過這種感覺。你讓我回憶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但實際上我不如你,年輕的時候我就不像你這樣聰明果斷,上了年紀就更不如了。是的我已經衰老了,在別人眼中我的年齡正值壯年,但我知道自己的身心衰老到了什麼程度。從此以後瑟米西沃安就是你們的了,好好輔佐我的女兒,她的性格跟我簡直毫無重疊,完全不適合當一位領導者。”

  

   “我絕對不會讓神皇陛下失望!”

  

   “那就好!你真是個漂亮的姑娘……”

  

   我媽媽又看向塞布瑞娜:

  

   “你們把阿兔怎麼樣了?”

  

   “她一直在軟化狀態下被囚禁著。”

  

   “不要殺了她!她其實很可憐!”

  

   “我沒打算殺了她,我知道該把她交給誰。”

  

   獄卒搬來幾把凳子,於是我們都有地方坐了。我媽媽沉默片刻,所有人都驚奇地發現自己似乎沒有更多的話想跟她說,我們都有無數的情緒想發泄,但這群人都很熟知語言對心理的影響,都知道自己一旦開口就一定會傷害她,而從理性角度來說這毫無意義。我既然已經公開宣布把她奉為“祖母神皇”並下令不再追究責任,未來她也不可能再重拾權力,那麼我們有什麼理由在這個狹小的地下室給她梳理自己的罪行,讓她晚年心神不安呢?

  

   她說:“今天加雅纏達能來看我,我真的非常高興,加雅纏達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們一出生就形影不離,我離開瑟米西沃安後最擔心的就是和她感情決裂,而她也一定有無數怨恨我的理由。我希望我們今後依舊能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我媽媽的語氣很平靜,相比之下加雅纏達從輪椅上站起來,在房間里踱步,抑制不住自己情緒的波動。

  

   “你想讓我對你無話不談嗎!?無話不談我就應該罵你一頓!”

  

   “那麼請吧,如果你能罵我一頓,我可能反而會覺得好受一些。”

  

   “我會的!卡琳娜,我會的!但不是現在!我不會當著你的女兒教育你,更何況還有她的部下!”

  

   “好的,沒關系,總之你能來看我讓我很開心。”

  

   “我不是來看你的,別自作多情了!我是來……祝賀這位迪莉婭大主教正式獲得現任神皇的認可的!等我參加完今晚的歡迎晚宴,我馬上就會回去,甚至不打算過夜!”

  

   迪莉婭沒忍住噗嗤一樂,尷尬地趕緊捂住嘴,一屋子人除了瓦蓮京娜都看向她,我媽媽開心地說:

  

   “加雅纏達一向就是這樣的性格,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有變過。我在17年前的博覽會上突然向經理團發難,很多人說那是我野心的起點,是瑟米西沃安獨立發展的起點,但事實上我根本沒想那麼多。那群人要把加雅纏達做成一具噴泉雕像擺在教會攤位前,加雅纏達很不願意被別人觀賞赤裸的屍體,但卻拒絕向我求助,我主動提出救她,她卻說成為一具噴水雕像是她的夢想,還說自己一定會像童話里的仙女一樣漂亮,但我說那群人不打算把出水管放在你口腔里,而是伸進腹腔然後接在你尿道上,她當場就嚇哭了,求我想辦法救她。哈哈哈,於是我就救她了,做出了一系列舉動,那就是你們所說的瑟米西沃安獨立發展的起點。”

  

   加雅纏達的臉頰紅得像被痛苦瓶削過一樣。

  

   “女神在上!!!你在說什麼!!!!!你!你!你這是……!!!”

  

   “我在教你什麼叫無話不談。”

  

   “你非要當著這些人的面談嗎!?”

  

   “這些人怎麼了?哈哈哈!這些人有哪個需要你板著臉保持一副嚴肅的形象?”

  

   “當然有!比如,比如,比如譚妮特!”

  

   “那麼很好,我也給你們講一個關於譚妮特的故事。你們知道她又矮又長不大,有一次她在衛生間唔唔唔唔唔#¥% *”

  

   譚妮特趕緊撲過去捂住我媽媽的嘴:

  

   “你敢說的話我就掐死你!”

  

   “唔唔唔加雅纏達快救救我!”

  

   瓦蓮京娜說:“你可以講講我的!”

  

   加雅纏達卻說:“你太沒有羞恥心了,你的故事就算講給全世界聽也沒法讓我們高興。”

  

   “唔唔唔 #¥……哈哈哈哈!!!!”

  

   我媽媽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們也都笑起來,仿佛幾分鍾前的凝固氣氛是假的,迪莉婭膽子更大了,居然講起譚妮特和加雅纏達海戰之後是如何去對方軍營接受懲罰的。

  

   “她們第二天早上根本沒法走路,被對方的士兵扔了出來……”

  

   不過塞布瑞娜沒笑,她很詫異為什麼氣氛瞬間活躍起來,她曾經其實不算是我們這個核心關系圈中的一員,我只知道有一位綠燭小教臣是富家出身,和我們玩不到一塊去。這個女孩很難從人際關系中獲得樂趣,唯獨和加雅纏達關系還行。她此時很驚慌地說:

  

   “別說了!迪莉婭!譚妮特和加雅纏達會生氣的!她們一定不希望讓別人知道!”

  

   加雅纏達拍拍塞布瑞娜的肩膀:

  

   “她的那根丑到爆炸的小辮子該不會是你編的吧?”

  

   “嘿!我覺得還可以!”迪莉婭說。

  

   “你一定沒照鏡子,你不知道她把你的後腦勺弄成什麼樣!她一定是在欺負你!”

  

   “可是卡琳娜也在場!”

  

   “那就是她們倆合伙欺負你了!”

  

   “哈哈哈哈……”

  

   我媽媽更加開心地笑起來,不知不覺中我被她摟進懷里,我和瓦蓮京娜一左一右地枕在她大腿上。

  

   ………………

  

   “來看我的應該不止這些人吧?我猜還應該有幾個人想和我談話。”

  

   我媽媽說對了。片刻之後卡塔日娜也來了,但我媽媽說的不是她,她把另外一群人帶來了,是以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為代表的西伊斯坦布爾教團首領們,她們中的很多都是我媽媽曾經的隨行教臣,此時卡塔日娜把她們帶來了,小牢房里又多擠進來七八個人,不過好在勉強還能擠得下。

  

   “讓我看看是誰來了,可憐的小伊維特,還有小克拉芙蒂亞,你們還穿著我給你們縫補的長袍,沒換一件新的嗎?真是節儉的好孩子!雖然還是那瘦弱而營養不良,但你們已經是兩個大姑娘了!”

  

   她們站在我媽媽面前,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個強壯的女人說:“她們自己也經常縫補。”

  

   我媽媽看她一眼,突然驚喜地說:“松索萬娜!真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你!!!你看起來真精神!”

  

   “你也是,神皇陛下。”

  

   “很抱歉我走的時候沒有帶你,但這也許是一件好事,瑪蕾和瑪因扎莉死了,我的所有白燭教臣都死了,現在我的貼身保鏢里面只有你活著。松索萬娜,願意回到我身邊嗎?”

  

   “是的!我一直在等你!不管你做了什麼,是否還抱有信仰,我永遠都期待回到你身邊!如果你遇到危險,我將用生命保護你!”

  

   “謝謝!松索萬娜,你為我付出了青春,但卻換來了我的不辭而別,我感到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但你如今依然對我忠心耿耿!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

  

   “不要再不辭而別了,讓我留在你身邊,這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

  

   我媽媽和松索萬娜交談的時候,一直在撫摸伊維特的袖子。當她和松索萬娜交談完畢,氣氛再一次凝固下來,一屋子近20個人聽著互相的呼吸聲。

  

   伊維特最終還是開口了:

  

   “對不起,神皇陛下。”

  

   克拉芙蒂亞也說:

  

   “對不起!”

  

   我媽媽撫摸著她們的頭發,和藹地說:

  

   “我不會說沒關系,可憐的孩子們,我聽譚妮特說過你們對我的態度,我當時嚇壞了,然後懦弱地逃跑了。我不會說沒關系,但我同時卻也要向你們說聲對不起,我是一位讓你們失望的神皇,我知道你們多麼渴望去愛我而不是恨我,但我實在太讓你們失望了。”

  

   我媽媽看著她們的臉,終於流下今天的第一滴淚水。六年多前她和隨行教臣們拜訪譚妮特的軍港,卻得知伊維特和克拉芙蒂亞企圖暗殺自己的計劃,我媽媽本想一死了之,但譚妮特借給她一架飛機,救了她一命,從那時起她就開始行蹤不明,瑟米西沃安教會一片混亂,也拉開了教會戰爭的帷幕。

  

   “是我的錯……可憐的孩子們……我不會原諒你們……但我也錯了……”

  

   “我們也是……神皇陛下……我們也是!!!”

  

   她們兩人也在哭著,和我媽媽抱在一起,我也忍不住流淚,因為她們也是我的好朋友。盡管場面很感人,但是昨晚迪莉婭和我吹了些枕邊風,她的話語還在我耳邊環繞:

  

   “……雖然這兩位黑燭教臣在返鄉西歸過程中很有帶動力,但是考慮到她們之前在土耳其的剛愎自用,考慮到她們曾企圖暗殺二世神皇,考慮到她們的種種行為及其不良後果,這兩個人對瑟米西沃安的貢獻根本就是負分!盡管她們是你的朋友,但我不得不把她們逐漸安排到閒職上,把她們曾帶領的龐大的獨立教團重新整編,分散安排在各個建設區,逐步邊緣化這兩個人,使她們遠離權力核心。”

  

   我知道迪莉婭是對的,我不能用友情衡量瑟米西沃安的未來。

  

   ………………

  

   當更多的我媽媽曾經的老部下來看望她時,我們決定把她接出去。我們讓她住到地上,和松索萬娜住在一起,門口有人把守,這樣的話有人看望她的時候也不至於連坐的地方都沒有。當晚我們都睡著後,加雅纏達去和她徹夜長談,永遠都有聊不夠的話。

  

   我在思考下一步的事,我在想該讓她去哪,這種事我不知道該和誰商量,想來想去也只有瓦蓮京娜了。

  

   “你覺得讓我媽媽到哪去生活?緬甸老家?”

  

   “老家已經沒什麼人了,加雅纏達就算離得近也不可能每禮拜都飛過去陪她,加雅纏達現在已經是需要保鏢的人了,周圍國家一直想找機會弄死她。我也不打算回去,這幾天我和你的那位行政大主教迪莉婭一直在聊,她請求我參與到事務廷的高層決策中,畢竟連你簽的那本新版《教義》都是我寫的。然後塞布瑞娜也肯定不打算回去,回去了毫無意義。而你,你更不在了,你就算從金絲雀城畢了業,魔頭金絲放你走了,你會回到老家去住嗎?”

  

   “唉,也是!要不然讓她跟我去金絲雀城,跟我爸爸一起住?”

  

   “不行!這個原因就更說來話長了,總之不行!我們和金絲雀城依然保持對立,而她,盡管已經是前任神皇了,但卻始終是反金絲雀城的代表人物,就算在生靈教期間也沒有改變這個態度!如果她住進去了,而你也在那地方上學,就會徹底給人一種‘瑟米西沃安和金絲雀城同歸於好’的印象。”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同歸於好。我們既然開始打和平的旗號,為什麼還要和金絲雀城作對?那不就是我媽媽傳播恐懼籠絡教徒的一個手段嗎?”

  

   瓦蓮京娜仰視著我的下巴:

  

   “你果然還是太天真,你可以問塞布瑞娜,或者你的行政大主教,她們會告訴你為什麼。”

  

   “別賣關子了!”

  

   “好吧好吧,其實很簡單,你看為什麼迪莉婭如此忙碌而急迫地要把瑟米西沃安的政體構建起來?哪怕其實很多領導者根本不是最佳人選?如果她慢一步,自然會有其他國家接替她做這些事。很少有國家願意浪費人力物力平息別國的戰爭,但是許多國家都有經驗且熱衷於幫助別國建立政府,所以就在西伊斯坦布爾返鄉行動過程中,就在瑟米西沃安還有影響力的時候,這位聰明的迪莉婭就開始著手組建政體,將戰後重建工作視為瑟米西沃安的己任,避免這份偉大的功績被別人搶走。”

  

   “說得很對,但這和金絲雀城有什麼關系?”

  

   “迪莉婭這位大主教要讓世人看到一個強大、穩定、溫和而開明、有執行力、有組織能力和領導力的瑟米西沃安,這樣瑟米西沃安才能立足,才不會被當成邪教恐怖分子,這樣的瑟米西沃安才能光明正大地建立起國際社會渴望看到的瑟米西沃安神皇國。”

  

   且不說這和金絲雀城有什麼關系,我突然腦袋一懵,憤怒地說:

  

   “我都說了我不會趁亂割據別國領土建立什麼神皇國!因為UNGMC一定會……”

  

   “UNGMC一定會支持我們的!而且也正在支持!你以為迪莉婭收到的貸款和贈款來源於哪?你以為提供方的訴求是什麼?或者單純只是高尚的人道主義援助?想想我的話!想想有沒有矛盾點!?雖然你不掌握實權了,但你還是好好用腦子想想,畢竟你還是要在公共場合出面的。”

  

   我不知道瓦蓮京娜何以就開始教育我了,我仔細思考她的話,試探地問:

  

   “如果你說其他國家也有能力指導戰區重建工作,他們為什麼把錢送給迪莉婭,這豈不是用自己的布給別人做嫁衣?美軍完全可以重建他們在歐洲的軍事基地,西歐發達國家也可以趁機干涉進來。”

  

   “俄羅斯也一直有類似的實力和企圖,希望能夠參與建立‘波蘭臨時管理委員會’,但是被我拒絕了,我說所有這些工作將由瑟米西沃安全權負責,他們只要把資金注入進來就可以了。迪莉婭大主教和我不謀而合,她說任何外界國家都別想在重建過程中趁機擴大自己的政治影響力,北約也別想挽回這些失去的成員國,戰區重建工作唯一的組織管理方就是瑟米西沃安事務廷。”

  

   “可是憑什麼?憑什麼這些國家聽咱們的話?雖然譚妮特和加雅纏達有航母,伊內絲有黏菌生物,你有幾枚核彈,但是仔細一想,她們的航母又小又舊,伊內絲的黏菌生物不打算用於戰爭,而你連長期儲存核彈的技術都沒有,只論常規實力的話,咱們連土耳其都打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瑟米西沃安有什麼資本對其他國家強硬?”

  

   瓦蓮京娜一拍手:“這樣我就把你引導回剛才的話題了!是啊有什麼資本呢?”

  

   “我最煩你和我廢話!如果你不以最高效率解釋明白,我就把你的手再剁掉一次!”

  

   “好吧好吧,急性子的神皇陛下,原因很簡單:迪莉婭威脅國際社會說,如果你們不向瑟米西沃安妥協,那麼這個強大、穩定、溫和而開明、有執行力、有組織能力和領導力的瑟米西沃安,就會和金絲雀城結盟!”

  

   “什麼!!!?”

  

   我大吃一驚,驚訝得差點把瓦蓮京娜從輪椅上甩出去。

  

   “想想塞布瑞娜救咱們的時候說過什麼,她說總有一天她會舉著黏菌體軟化武器殺回金絲雀城!這不是她胡說的,她是在讓國際社會安心!國際社會希望看到一個有能力、有意願去抑制金絲雀城的瑟米西沃安,這就是我們的資本!而如果我們反過來和魔頭金絲結盟,想想吧,說不定整個世界的秩序就改變了……”

  

   我仔細一想,發現她說的是真的!

  

   “……說不定整個世界的秩序就改變了,地球由我們兩家平分,金絲雀城占據亞洲和太平洋,瑟米西沃安擁有歐洲、大西洋和美洲,我們將在非洲圈養300億只人類,在澳大利亞建立袋鼠保護區……”

  

   “醒醒!快回來!”我搖晃她的輪椅。

  

   “我只是在胡思亂想。”瓦蓮京娜說。

  

   “我依然不明白的是,你所說的國際社會到底是誰?是UNGMC嗎?還是說安理會?軟化劑是阿什利先生給我們的,但他就是UNGMC副主任,他代表的不是UNGMC嗎?他代表的不是國際社會嗎!?”

  

   “我沒親自和達倫·阿什利交談過,畢竟當時我還只是個殘疾的小跟班。但我要說,達倫·阿什利不代表任何東西,只能代表他自己!金絲雀城和瑟米西沃安的棋局從未結束,反而越鋪越大,我們所有人都只是渺小的棋子,而他就是布置整盤棋局的人。如果說棋盤就是整個世界,那麼他絕不希望其中某方迎來徹底的勝利,他不希望棋盤上只剩一種顏色,他是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你給我講,我也許能聽懂,但是如果你不講,我可能永遠也想不到這麼遠。大概這就是為什麼你們比我更加適合掌管瑟米西沃安吧,瓦蓮京娜,請全心全力地輔佐迪莉婭,我把我全部的信賴交給你們!”

  

   “謝謝!!!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神皇!!!”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迪莉婭為什麼不把這些東西告訴我?”

  

   “她不想讓你知道,她威脅外界的其中一條有力說辭就是:看看我們的神皇陛下在金絲雀城生活得多麼快樂!如果沒有我們這些教臣的諫言,天真無邪的神皇陛下早就和魔頭金絲結盟了!”

  

   我剛還覺得有些感動,此時又覺得自己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被迪莉婭當傻子一樣利用了。

  

   “憑什麼她說得好像……自己就是深明大義的教臣,然後我就是個需要被哄著的昏君!?她是通過罵我蠢來提升自己的聰明形象嗎!?”

  

   瓦蓮京娜說:“你本來也不聰明,所以我和你說這些恰恰是希望你變聰明點。我想引導你自己思考出答案,結果你連幾分鍾的邏輯思考都懶得進行,還說我廢話!!總之你明白了吧,這就是為什麼我不同意二世神皇跟你住進金絲雀城,如果兩位神皇都被魔頭金絲扣為‘人質’,國際社會只會認為瑟米西沃安已經被金絲雀城控制住了。”

  

   我這才想起最初的話題是在討論我媽媽該到哪養老去。

  

   後來這個問題很輕易地得到了解決,我們把她安排到譚妮特的軍港去住,地中海的舒適氣候不像東南亞那樣悶熱,譚妮特也很樂意與她相伴。等一兩年後新拿坡里的建築和基礎設施投入使用了,我們再把她安排進祈願宮里去。

  

   ………………

  

   “迪莉婭,我又要走了。”

  

   “走!?去哪!?”

  

   “這只是一次短暫的離別,我要回金絲雀城去繼續完成高中學業。我不想讓你們給我舉辦一個隆重的歡送儀式,所以只用手機通知了教臣們。而你,我還是非常想親自來道別的,真難想象我們才認識了多半年,我感覺你已經是我畢生的摯友了。”

  

   “是的!我們當然是!!!”

  

   “替我向蘿貝塔、凱佩斯、波耶卡和布萊歐娜問好。”

  

   “我會的!卡琳娜!你真的不能再多陪我們一段時間了嗎?據說下個月土耳其人就要把薇若妮卡送回來了!她會想見到你的!”

  

   “她真的會回來嗎!?我真替卡塔日娜感到開心!等薇若妮卡回來後,替我轉告她和布萊歐娜,她們的傷都可以到金絲雀城來治療!”

  

   “好的!我會的!!!”

  

   “另外,我的保鏢們也要跟我離開了,碧安卡想和她的小男朋友旅行一段,我們會到達洋鹽市,她從那里再飛回來。塞布瑞娜不知為何也要和我同行,她可以把碧安卡護送回來。”

  

   “嗯!讓碧安卡放松一下吧,趁她的肚子還沒鼓到難以活動。我最近給她的任務太繁重了,你該知道身為瑟米西沃安的外交大教臣需要承擔多大的壓力。”

  

   “我在洋鹽市也不會宣傳她的到來,給她安排一次舒服的私人之旅。”

  

   迪莉婭點點頭,又突然想起什麼,從抽屜里拿出一把槍:

  

   “這是你的FN57,你再去羅馬之前交給我保管了,現在還給你。”

  

   “謝謝。”

  

   我們還有很多話,但我刻意不想渲染成一次氣氛凝重的離別。我和她簡單地擁抱了一下,互相親了親臉頰。在她流出第一滴眼淚之前,我消失在了她的視线里。

  

   ………………

  

   …………

  

   ……

  

   [newpage]漫長的飛行……幾乎橫跨整個歐亞大陸……

  

   ……

  

   …………

  

   ………………

  

   當我再次踏在堅實的地面上時,我發現自己身處夏天。不錯,冬天理應早已過去,而歐洲大陸籠罩在火山灰下才沒有如期回暖,事實上就連這片遙遠的東方天空也有些灰蒙蒙的,而且也不像以往夏天般炎熱,就算正午12點也可以直視太陽,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目睹的火山爆發導致了全球性的氣溫驟降,只是不同地區的降幅不同而已。

  

   我上飛機的時候沒有歡送儀式,下飛機的時候卻有一場不大不小的歡迎儀式,弗朗西斯將軍、齊拉斯船長和李博士親自來迎接我,當然還有李裂叔叔,帶著他們的七八十號保鏢,還有十多個記者。我下飛機的時候只有零星的幾個人拍照,碧安卡下飛機的時候下面一片咔咔聲,不知不覺她這個外交大教臣的出鏡率比我還高了。但是小棉他們還沒下飛機,說是要等記者們都走了再下,我下去跟李叔叔說了一聲,他就讓人把記者都隔離開。

  

   大肚子將軍非常激動地抱住我:

  

   “你離開的時候還是卡琳娜公主,而現在已經是神皇卡琳娜三世了!無論如何,祝賀你!”

  

   “祝賀你安全歸來!”大胡子船長也說。

  

   “謝謝你們!!!!”

  

   李博士說:“我想在Skype群里面同你講話,叫你幾次也不回復,看你永遠都是不在线的狀態,我在想你是不是沒有時間……”

  

   “啊!?哎呀!!!我都忘了那個群的事了!!!!還有您給我的信用卡我也忘了丟哪了……”

  

   “沒有關系,你能好好回來就好,有人撿到卡片了,正在送給我。”

  

   “有人撿著了!!?”

  

   “有的!有的!不要擔心!”

  

   等記者們都被驅趕到無法拍攝機艙門的位置了,我看到我的保鏢們才紛紛走下來,塞布瑞娜跟在他們後面。李之尚看到他們,滿臉寫滿了驚訝。

  

   “他們怎麼會同你一起!!!?”

  

   “我的保鏢啊……”

  

   我們都坐進商務轎車里,拉上小窗簾。李裂叔叔說本想組織一場歡迎宴會,但是被他爸攔下了,讓我安排自己的事,有什麼需要的話再聯系協會的人。我以為愛湊熱鬧的三個老頭一定會拉著我吃頓飯,沾沾我的凱旋的喜氣,但是他們居然真的只是去機場接我一下,我稍微放下了心。我們被安排在了李裂叔叔經營的南灘酒店,他給我們安排了最豪華的套間,碧安卡興奮壞了,她還是第一次來這麼大的城市,也是第一次住這麼高檔的酒店。

  

   “多住幾天吧,碧安卡,住上半個月,迪莉婭不會說你的。希望你的孕吐期已經過去了,你和小棉花可以嘗嘗這里的海鮮。”

  

   “我更期待正宗的中國菜!”

  

   “我給你推薦幾家餐廳,你們可以享受一下浪漫的二人時光。不過我還是建議你換上便服,戴上口罩和墨鏡,這里的局勢很亂,憎恨瑟米西沃安的人也很多。”

  

   “是的,我也聽說過這里的情況,雖然這座城市也有不少瑟米西沃安教徒,但是這里的總教臣還沒有和我們的事務廷取得聯系。我帶了便服和墨鏡,現在我要聽從你的建議把它們換上。天哪我越來越興奮,我是不是看起來很傻?畢竟這次的同行者中只有我是第一次來!”

  

   “這座城市值得你激動,碧安卡,這座城市在我們心中留下了太多的印跡,而你也將會愛上這里!總之,親愛的碧安卡,歡迎來到洋鹽市!”

  

   ………………

  

   我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放松過,想找人陪我逛逛商場購購物,吃點海鮮喝點酒。我不能給碧安卡當電燈泡,圍脖姐姐和披肩姐姐兩個人去烤肉店吃小胳膊去了,兩位成年男性我又不太熟,塞布瑞娜又是一副仿佛有秘密任務在身的樣子,想來想去我也只能找巴旦木姐姐。

  

   “巴旦木姐姐,我們吃海鮮去吧!”

  

   “喔!你打扮完了之後我都認不出你了!”

  

   “我這哪叫打扮,就是好好泡了個澡然後換了身干淨衣服!”

  

   “咱們在羅馬也不是沒泡過澡啊。”

  

   “可能那時候有壓力,人有壓力的時候就不好看。”

  

   我帶她去喝酒吃海鮮,吃細皮嫩肉的小男孩,她對這地方還沒我熟,我帶她去的都是最有名的店,我倆吃吃喝喝的簡直高興瘋了。

  

   她說:“我上次來的時候還沒這麼熱鬧,現在已經是國際大都市了!”

  

   “哈哈哈哈!怎麼樣?跟著我吃沒錯吧?這幾家店絕對都是肉質最好的!本來都是博覽會的臨時店鋪,結果生意太好了,一閉幕馬上就開起固定門店!唔!還是那個味!”

  

   “不錯不錯!看見剛才我吃那個小男孩的JJ沒有?我一咬,突兒的一下就射了!”

  

   “看見啦!我看你天生就擅長欺負我們人類!!!”

  

   “不過話說回來,卡琳娜,你還真是個心寬的小丫頭。”

  

   “什麼意思?”

  

   “你什麼也不愛想,什麼也不愛管,有想不明白的事也不會夜不能寐地絞盡腦汁思考。對於有些人來說,謎團是他們最害怕的東西,好奇心會讓他們茶飯不思,在得知真相之前他們始終處於偏執和瘋狂的狀態。而你就是另一個極端,事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唄,反正就作為一個跟自己無關的謎團存在著,或者有關也無所謂,無傷大雅,僅此而已。”

  

   “你是夸我還是罵我呐?”

  

   “不過也罷,你爸跟你小柑媽就是這樣的人,你跟他們生活幾年也被影響了,他們必須壓抑自己的好奇心才能跟那群人玩,否則的話玩著玩著就會踏進一個無法全身而退的圈子里,死得連灰都不剩。但是你不一樣啊丫頭,你是居家小閨女嗎?你是瑟米西沃安神皇!是跟金絲平起平坐的人物!隨著你的宗教影響力越來越大,你這個人注定要被寫進歷史書里!!!”

  

   “喝多了吧?”

  

   “我根本就不會醉!”

  

   “那就接著喝!來來!咱們姐倆干個杯!”

  

   “喝吧喝吧!”

  

   她醉不醉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爛醉如泥了,雖然沒斷片,但也沒力氣,記得自己是被她背回屋的,她稍微猥褻了我小片刻,我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

  

   第二天一早我醒過來,回想起她昨天的話,總覺得不是在夸我。她正坐在鏡子前邊梳理自己的銀色長發,我問她說:

  

   “昨天你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意思啊,對你的客觀評價。”

  

   “不是不是,你這不是說得好像……我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嗎?”

  

   “本來也是。”

  

   “我怎麼就是了!?”

  

   “就比如,昨天李之尚跟你說有人撿著信用卡了,你當時還挺驚訝,後來也就不問了。”

  

   “問什麼?”

  

   “誰撿著了,在哪撿的,是真的還是他哄你的。”

  

   “管那麼多干嘛!”

  

   這時候正好門鈴響了,她從貓眼一看,是塞布瑞娜,我胡亂披上睡袍,把門打開。

  

   “怎麼了?這麼早就來找我……”

  

   然而在她身後還有一個熟悉的面孔,我大吃一驚。

  

   “你也許已經見過了,這是我的表姐。”

  

   這是一個穿著格子襯衫和緊身牛仔褲的女孩,襯衫袖子挽到手肘,小臂上覆蓋著濃密的淡金色汗毛,她的腰帶上別著左輪手槍,腳下則是略有磨損的牛皮長靴,她整個人都比我高出一頭,和塞布瑞娜還真有五分相似。我把睡衣帶子系上,不想讓她看我的裸體。

  

   “狄波拉,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卡琳娜,我撿到了你的信用卡,還有你的隨從男孩的作業本。”

  

   “那算不上是你撿到的。放在門口,你可以走了。”

  

   “等等!是這樣,迪莉婭,我有事想找你商量。”

  

   “什麼事?”

  

   “經理團的人托我問問你,之後瑟米西沃安還有沒有意願和他們合作?他們是說人口交易方面……”

  

   “你該問我的大主教迪莉婭。”

  

   “你難道……不邀請我進去坐坐嗎?”

  

   “不了,我有別的事。”

  

   “哪方面事?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

  

   “沒有,我正要和床上這位黏菌小姐做愛一整天。”

  

   我要關門,狄波拉把門拽著:

  

   “等等!嘿!是塞布瑞娜帶我來的,你不想讓她尷尬對吧?”

  

   “是她求我來找你的。”塞布瑞娜說。

  

   “你為什麼不帶她去找迪莉婭?”

  

   “因為按照新版《教義》,迪莉婭無權做出這個決定。沒有神皇的許可,任何教臣都無權將下級教臣或教徒當做商品進行販賣。”

  

   “你的建議呢?”

  

   “這件事有利有弊,利益就是能夠在短期內迅速增加財政收入,我們可以交給身為農林牧漁大教臣的布萊歐娜負責經營,但是弊端也很明顯……”

  

   “算了不要跟我說了。”

  

   “什麼!?”

  

   “告訴迪莉婭,我把這個決定權也全權交給她。你們開會討論完之後,不管什麼結果,把申請書發給我,我簽了字再掃描給你們。”

  

   狄波拉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

  

   “你真的把一切事務都交給你的大主教了!?”

  

   “一切一切。”

  

   “你這個人真是……真是……好吧這是你的生活方式,我無權評論。”

  

   “謝謝你的沉默。另外請原諒我的招待不周,但畢竟你也是不請自來對吧?如果你會住幾天,我們可以約個時間好好坐坐,好讓我提前一小時穿上衣服。”

  

   “好吧好吧,我希望我依然能和你成為朋友,阿派爾家族和瑟米西沃安教會世代都保持著不錯的關系。”

  

   “畢竟之前你的家族沒把瑟米西沃安的領導者扔給一群人去強奸。”

  

   “事實上他們做過。”塞布瑞娜說。

  

   “是嗎?那真是越來越遺憾了。”

  

   “好吧卡琳娜,我會在這里住上很長一段時間,我是來籌備三年後的博覽會的。據估計這屆的人流量會比上屆增長三分之二,我們需要提早准備。”

  

   “嗯,再約吧。”

  

   我這次真的關上門,暫時不想看到她的臉。巴旦木姐姐把課本拿起來翻看,不高興地說:

  

   “這麼多課程都沒學,小孩他爸又要罵我們了!”

  

   ………………

  

   當我在炮火連天的戰場上或連臉都沒處洗的兵營里打滾的時候,我做夢都想回到金絲雀城,魂牽夢繞宿舍的小床或者我爸爸的倉庫小臥室,但是當我被投入到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的洋鹽市,我才意識到自己其實也不怎麼懷念那個睜眼就是滿架子顯卡的小破屋,也絲毫不懷念吵吵鬧鬧的室友。我簡直是樂不思蜀,碧安卡也是,迪莉婭好幾次叫她回來,她說得到我的允許可以玩上半個月。於是迪莉婭開視頻來找我麻煩,不僅罵我縱容碧安卡,也罵我不趕緊回到金絲雀城。

  

   “如果你有時間在別的地方度假半個月,為什麼不用這半個月陪我!”

  

   “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我憤怒地說。

  

   “我說了!!!我不是女同性戀!!!!!”

  

   “那簡直太好了,我建議你趕緊找下一個男朋友,這樣你的脾氣就能緩和一點。”

  

   可愛的迪莉婭簡直要被我氣炸了,她掛斷通話之前說:

  

   “我最近在學習歷史,並逐漸知道你身邊的保鏢們是誰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碧安卡不會跟她的小男朋友到金絲雀城去,永遠不可能。”

  

   “你為什麼要說這個……?”

  

   “圍巾小姐向我索要生靈神,我要求她透露身份,她稍微透露給我一小點,你馬上也會知道的。”

  

   “索要生靈神是什麼意思!?”

  

   迪莉婭掛下電話,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我到這里的第五天,巴旦木姐姐說讓我跟她一起行動,我還以為又要去吃小JJ了,但是塞布瑞娜說和我們同行,我們三個坐上一輛不起眼的普通家用轎車,開車的居然是李裂叔叔。他把我們送往郊外,在一片荒無人煙的密林里有一棟小房子,門口停著一些車,也有保鏢把守。我們下車走進去,里面有條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我們走到最底層,這里依然是個秘密屠宰場,我知道李裂叔叔偶爾會綁架宰殺普通平民取樂,這就是他的游樂園。

  

   “熟悉吧?”李裂叔叔說。

  

   “嗯,記得。”

  

   “記得是什麼事嗎?”

  

   “你綁架了小柑媽媽,我爸爸向我求救。”

  

   “不錯,那時候你可真威風啊。”

  

   此時這里有個大籠子,里面關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後背插著幾個甜霜注射罐,她就是生靈神。

  

   李裂叔叔說:“你的部下已經跟我打好招呼了,今天早上一架G.222運輸機降落在藤壺國際機場,我派車把籠子取過來。負責押運的教徒我安排住宿了,唯獨有一個不放心,非要跟著籠子過來。”

  

   坐在籠子旁邊的是莉歐妮,塞布瑞娜的部下,塞布瑞娜拍拍她肩膀。

  

   “旅途辛苦了,去逛逛城市吧。”

  

   “我對洋鹽市沒興趣,只想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瑟米西沃安和金絲雀城的決斗場,你曾經戰斗過並獻出生命的地方。”

  

   塞布瑞娜再次拍拍她肩膀:

  

   “明天我陪你去。”

  

   我問巴旦木姐姐:“把她索要過來干什麼!?”

  

   巴旦木姐姐沒回答我,環視四周,李裂叔叔讓保鏢都先離開,塞布瑞娜和莉歐妮居然也離開了,最後就連李裂叔叔自己也暫時離開了,把我和巴旦木姐姐留在這里。

  

   ………………

  

   “紅兔,我總算是有機會和你單獨談話了……”

  

   (見後文第七章半)

  

   ………………

  

   回到賓館里之後,我們今天沒有逛街,巴旦木姐姐一直在給我講曾經的故事,十年前的、二十年前的、三十年前的、四十年前的,關於她自己的、藍魚她媽媽的、另一個名叫藍魚但已死去的女孩的、亞裔美國人王沙漣的、金絲雀城的前身小動物學園的、金絲校長的、肉畜協會的、蛋白人偶發明者艾沃森·傑德爾的,但他其實遠不止是發明了蛋白人偶那麼簡單,而最後還有關於,我也聽說過無數次,但一次都沒見過的,一個被稱為“白大夫”的人的故事。

  

   “很多故事早就不是秘密了,甚至能在網上查到,而且你肯定也查過,但是可能在你腦子里還沒形成系統。你問我為什麼給你講,因為這個故事遠沒有結束,而你總有一天會成為故事的一部分。有些人不應該面對這些,你的大主教迪莉婭就不會進入這個世界,但是另外一些人注定要踏進來,比如你的副主教塞布瑞娜,她一直在詢問我們黏菌速效軟化劑樣本的最初來源,是誰交到達倫·阿什利手里的,我們告訴了她真相,是白瞑贈送的,而最初開發者則是白瞑的朋友艾沃森·傑德爾。”

  

   我的心情很沉重,太多故事一瞬間涌入我腦子里,使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但是有一件事必須要保密,那就是黏菌生物再生卵的事。文礙知道,你們金絲校長肯定也知道,但你最好別跟他們聊。如果你不確定誰知道,那就干脆別跟任何人聊起!”

  

   “好!!!”

  

   “目前用再生卵給普通人類做思維繼承術已經取得了不止一例成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我們物種研究院對這個科技還沒有明確的限制,所以說卡琳娜,如果你對這個世界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你也有機會。哈哈哈,總之先別想太多,你還年輕,先把這輩子過充實了,等再過個七八十年咱倆再談你下輩子的事。”

  

   “…………………………………………!!!?????”

  

   “別發愣,回來回來!順便晚上咱倆再最後吃頓飯,既然紅兔已經到了,我們明天就要把她帶走。很多故事還沒講完,但是回去之後你可以讓文礙給你講,所有事他都知道,除了關於黃蕉人格的秘密。”

  

   ………………

  

   離別當天,我把他們送到藤壺國際機場,我們仿佛站在一個三岔路口,分別前往不同的地方。

  

   碧安卡有些驚訝地問披肩姐姐:“你們不是回到金絲雀城嗎?為什麼也要坐飛機?”

  

   “其實你應該已經猜到了,我們不屬於金絲雀城。”

  

   塞布瑞娜也說:“事實上你的小男朋友連金絲雀城是什麼樣都沒見過,你應該發現了吧?”

  

   碧安卡點點頭,然後看向我。

  

   我說:“別看我,我也被蒙在鼓里。”

  

   圍脖姐姐一拍手:“好啦!既然小公主被我們哄了一路,現在也該告訴她了!不如說,最讓我驚訝的是她居然沒猜出來!”

  

   巴旦木姐姐說:“她智商不怎麼高,可能遺傳他爸了。”

  

   披肩姐姐說:“我可是一句話也沒說,是她自己以為我是豬蹄的。”

  

   圍脖姐姐捏著她的臉看看,若有所思地說:

  

   “甭說,還真挺像,該不會你也是豬蹄姐姐的基因克隆出來的吧?不過可惜她的容貌會變老,你們就算站在一起也沒法看出相似度。我翻翻她當年的照片……”

  

   巴旦木姐姐說:“也合理,很有可能,畢竟那是當年小動物學園最出色的兩套基因,沒有克隆體就新鮮了!”

  

   我反應了一下她的話,驚訝地睜大眼睛:

  

   “克隆體!?果然你們是被克隆出來的!?”

  

   圍脖姐姐一撩頭發,頑皮而得意地笑著說:

  

   “我不是金絲,起初是想哄你玩,看你堅信不疑就一路哄下去了,哈哈哈哈哈哈!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銀狐,金絲雀城前任副校長,現任北極物種研究院副院長。然後她……你自己介紹!”

  

   披肩姐姐只簡短地說了一句:“我叫文狸。”

  

   巴旦木姐姐說:“我就不用了吧,你早在羅馬就知道了,白樹,白杏,或者現在也叫白小杏。真恨我恰巧姓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白瞑的親生女兒!”

  

   我又看向兩位成年男性:

  

   “所以他們也不真的叫眼罩哥哥和引擎哥哥了?”

  

   眼罩哥哥說:“我叫馬堪。替我向文礙問好。”

  

   引擎哥哥笑得像圍脖姐姐一樣燦爛:

  

   “你家床腿不穩是不是用一個顯卡墊著?那張卡還是我用過的!替我跟你爸媽問好,尤其跟你小柑媽媽,就說她的阿嶺哥哥想她了!”

  

   我驚訝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以你們……沒有一個是金絲雀城的!?”

  

   銀狐姐姐說:“我最後一次見到金絲雀城,大約正好是十年前的今天。我暫時還不能回去,但是終有一天會回去的,回去看看我最愛的金絲姐姐。而你,你也總有一天會到我們研究院來,今天就不邀請你來了,未來的有一天你總會來的。還有小棉的這位小女朋友也是,到時候看看人家能不能過得慣冰天雪地的無聊生活,在此之前先做好長期異地戀的准備,好孩子真是辛苦了。總之,我們這次給你們添了好多亂,其實主要就是小棉他爸讓我們帶小棉出來看看大千世界,至於他把你打傷的事,希望你別介意就行。”

  

   我說:“我不會介意的,畢竟你們把我醫好了。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去你們那,拜訪一下你們口中的這位白大夫。”

  

   “白瞑你沒見過,他的家人你肯定是見過了。”

  

   “家人?你是說……”

  

   小棉弟弟調皮地向我鞠躬,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

  

   “在下白眠,春眠不覺曉的眠,這次跟著卡琳娜姐姐一路游學,給姐姐添麻煩了!對不起!”

  

   “哦哦哦哦哦!!!!沒關系沒關系!!!”

  

   銀狐姐姐舉著自拍杆說:“咱們一起照個相,給小公主發過去,讓她給文礙看看!給小眠多來幾張特寫!!!來來,把小碧也拉進來,讓白瞑看看他的意大利兒媳婦!”

  

   小杏姐姐說:“白瞑這下可高興了,才沒當幾年父親,現在又要當爺爺了。”

  

   所有人都站在一起,塞布瑞娜站在鏡頭外面。

  

   “你也來啊!”銀狐姐姐說。

  

   “你們是一個團隊,我不屬於其中。”

  

   “早晚有一天你要跟我們並肩作戰!”

  

   “並肩作戰?你是說什麼戰?”

  

   小杏姐姐用凝重的表情向西看去:

  

   “從你宣布甜霜彈問世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打響了的,摧毀金絲雀城的戰爭。”

  

   ………………

  

   如我所料,北極旅游團沒有乘坐民用航班,我猜也沒有哪條航线是開往他們那個什麼“支付者島”的。在一棟工作人員不多的機庫里,一架安-74運輸機正在等待他們,小杏姐姐舉著紅兔的籠子,工作人員似乎見怪不怪,我隱約看到他們胸口別著一個黃黑相間的三角形徽章。

  

   “成了小公主,我們這就真的走了,不用再送我們了。”

  

   我數了數:“怎麼只有你們六個?”

  

   “加上紅兔七個啊。”小杏姐姐說。

  

   “不是!我是說你們這個旅行團,假裝是我保鏢的這個旅行團!你們怎麼才六個人?”

  

   銀狐姐姐一愣:“最開始是我跟小眠,後來文狸也來了,最後是他們三個,一共當然是六個了。”

  

   “難道不是八個嗎!?”

  

   文狸姐姐說:“都說你智商不高,難道真遺傳你爸了?連六和八都數不清?”

  

   “不對不對!絕對還有兩個人!我想想……”

  

   小杏姐姐關心地看著我:“你該不是戰場上被打暈了出現幻覺了吧?”

  

   “也有可能…………”

  

   但我突然又睜大眼睛:

  

   “不對沒可能!我被救過啊!火山爆發之後來了個海嘯,我給我的所有部下都安排了一條活路,把自己留在船里,我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被衝進海里了,但是有兩個人救了我,也是兩個什麼姐姐,把我從水里撈出來,放在礁石上。應該也是黏菌生物,否則怎麼能在水里淹不死呢?”

  

   文狸姐姐說:“該不會是幻覺吧……”

  

   “真不是!而且不是我一個人被救啊!同時被救的至少有50個人!我現在就可以去加雅纏達的軍港把她們叫出來問!絕對有人記得!”

  

   籠子里的紅兔卻說:“我懷疑她說的是真的。”

  

   小杏姐姐一愣,也突然睜大眼睛。我看她們表情變了,於是說:

  

   “怎麼樣?你們也想起來還有兩個同伴了吧?別讓她們耽誤了飛機!”

  

   “卡琳娜,聽我說!”小杏姐姐突然拍住我肩膀。

  

   “什……什麼!?”

  

   “雖然我說你這人沒心沒肺而且極度缺乏好奇心,但是唯獨這件事你暫時不要管!”

  

   紅兔搖晃著籠子門喊:“你記不記得她們長什麼樣!?有什麼特征!?”

  

   “不記得啊……我剛從水里被撈出來,記憶太模糊了。”

  

   “沒關系!”小杏姐姐說,“如果你記起什麼細節了,那就……嘖……那就先在心里藏著吧,也別跟任何人說。”

  

   “又是莫名其妙的指令。”

  

   “對對,反正總之別多想也別多管!”

  

   紅兔激動地搖晃著籠子,我不知道她激動什麼。小杏把她扛上飛機,這群人一溜煙地就消失了。

  

   ………………

  

   …………

  

   ……

  

   [newpage]當洋鹽市只剩我一個人的時候,我也不再感到快樂,最後一個晚上將只有我一個人睡在酒店里,李裂叔叔說第二天會有人送我回金絲雀城,我終於有些迫不及待了。不過晚上倒是有兩個小男孩來找我玩,一個五歲一個六歲,呆頭呆腦的很是可愛,舉著一摞兒童繪本讓我念,我給他們念了一晚上。相比之下雖然小眠也不過才七八歲,但是太過成熟了,可愛僅存於外表,實在喜歡不起來。我看到一個繪本第二頁寫著小孩的名字,是叫李茶,再仔細一看原來是荼毒的荼,而另一個寫著他弟的名字,名叫李穢。

  

   “原來你倆是我弟,你們得叫我姐姐。”

  

   “姐姐!姐姐!!”

  

   “你們真是我弟弟,咱仨可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弟。”

  

   我心想應該是李裂叔叔讓他們來找我玩的,我掏出手機跟他倆照幾張合影,帶回去給小柑媽媽看。

  

   ………………

  

   第二天一早,李裂叔叔開車把我送到甜江邊上,我還在想為什麼不上高速,他卻讓我沿著台階走下河灘,自己沒下車,囑咐我回去好好上學,讓我替他向小柑媽媽問好,我心想托我向小柑媽媽問好的男人可真多。河灘上停著一艘小快艇,快艇旁邊站著兩個人。

  

   “阿什利先生!楊先生!”

  

   “看看是誰回來了!神皇小姐!”

  

   我前一陣見到楊詼還是在敘利亞,他這次回國應該不是專程來送我吧?我們坐上快艇,楊詼開船,向金絲雀城駛去。

  

   “你做的很好。”阿什利先生說。

  

   “謝謝,不過我沒有太多功勞,都是我的部下們在努力。”

  

   “這已經是你能夠實現的最好的結果了。”

  

   “希望因為我的努力,那些發達國家的軍艦能少磕掉幾只藤壺。”

  

   “哈哈哈,那些都是開玩笑的,你比任何一艘航母都重要多了,甚至可以說比一整支海軍都寶貴多了,去年我接你出來的時候就是如此,現在我送你回去更是如此。我最近才知道原來白醫生的團隊在和你同行,他是個很聰明的人,看來他也懂得把有限的精力投資到前途光明的後輩身上。”

  

   “銀狐姐姐她們嗎?她們只是帶白眠出來旅游的,恰巧跟我同行罷了。”

  

   “哈哈哈哈……咳咳咳!”

  

   阿什利先生的身體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下去,去年年末我見他的時候比現在精神得多。

  

   “咳咳咳咳……咳咳……我真希望自己還能再撐三年,最後再看一次洋鹽市的博覽會,那活動可真熱鬧!”

  

   “你一定可以的!”我說。

  

   阿什利先生看著我,沒再說更多的話,只說了一句:

  

   “年輕真好啊!!”

  

   我以為他們會和我聊一路,然而沒有,阿什利先生靠在椅子上睡著了,楊詼也專心致志地開船。甜江夏天的景色是非常美的,逆流而上,稍微向西幾十公里,江面很快就變窄了,身處江心可以用肉眼看到兩岸的河灘,兩岸青山層巒疊嶂,有成群的鳥類飛過,稍微平坦點的地方就被開辟成了梯田,種著綠油油的茶葉。

  

   “咱們快到了。”楊詼說。

  

   遠方可以看到岸邊有兩個燈塔一樣的建築,一左一右,可以看到裝備羽化-5型飛行器的城防士兵們在江面上方穿梭。一個士兵向我們靠近過來,近距離盤旋一圈,用對講機說了句:

  

   “邪教公主回來了!”

  

   楊詼把我送到燈塔下面的一個小碼頭,我爬上岸,正要邀請他和阿什利先生來坐坐,卻見他只是跟我揮揮手,調轉船頭離開了,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跟我說:

  

   “你還一年高中畢業,到時候金絲也不會抓著你不放,一年後我再來接你,接你出去上大學。”

  

   ………………

  

   岸邊很清靜,沒有人歡迎我,小碼頭上還有人釣魚,畢竟我沒說過今天會回來。但當我稍微走幾步,走到銅鼎公園廣場的時候,逐漸就有人圍過來了。

  

   “公主殿下回來了!”

  

   “是真的公主殿下!!!!”

  

   首先迎接我的是塵蟎和稻蝗,兩只黏菌體城防士兵,非常可愛的小家伙,是我室友吉丁和林兔的女兒,很快我室友也來了,吉丁背著稍微老舊的羽化-4型飛行器,手里抓著林兔的胳膊,林兔是小家伙們的宿主母親,又軟又圓,經常被女兒欺負。

  

   “卡琳娜!你回來了!!!”林兔激動地抱住我說。

  

   吉丁開玩笑地說:“以後是不是該叫你國王陛下了?”

  

   大小黏菌女孩們也圍過來抱住我,吉丁聳了聳鼻子,塵蟎和稻蝗也聳了聳鼻子。

  

   “公主殿下被人產卵了!?”

  

   “嗯,我回來體檢一下,如果會繼續發育就做手術摘掉。”

  

   兩個小家伙哭起來:

  

   “嗚嗚嗚……!!!公主殿下被人玷汙了!!!!!”

  

   “再也不是干干淨淨的了!!!!!”

  

   “不如我們也來玷汙一下吧?”

  

   “反正一會兒也要體檢做手術!”

  

   她們剛爬到我身上,突然就又跑開了,金絲校長背著羽化-5飛行器從天而降,步甲和葉甲跟著她。吉丁拽拽林兔,林兔跟我揮揮手走開了。

  

   “周一到宿舍再聊吧!”

  

   “嗯!”

  

   看到金絲校長站在我面前,我依然有種錯覺,感覺跟我同行一路的就是眼前這個人,畢竟她倆簡直太像了!

  

   “金絲校長!!!”

  

   她看起來比我還年幼,順滑的長發,潔白的皮膚,白色襯衫和校服裙,使人忍不住對她產生非分之想。

  

   “小卡琳娜回來了?我最近一直在關注你的新聞,你媽狀況還好嗎?”

  

   “嗯!還挺精神的!您也是,沒變什麼模樣!”

  

   “唉,我呀,我倒想變呢!”

  

   金絲校長哪都像個14歲初中生,唯獨說話語調不像。這時伶鼬副校長也開車過來了,艾丹和翎雁跑過來,翎雁哭著抱住我的腰。

  

   “你終於回來了!!卡琳娜姐姐!!!!嗚嗚——————!!!”

  

   “你又長高了!”

  

   “嗯!長高了……五厘米呢!所以看你都走多長時間了!!!”

  

   可能小孩子對時間的感覺比較漫長,在翎雁看來,半年時間就已經恍若隔世了。艾丹沒有哭,而是高興地拽著我手指頭:

  

   “我長高了7厘米!”

  

   “真棒!爭取長到一米九!!!”

  

   伶鼬副校長的年齡卻是實實在在地寫在臉上,盡管金絲雀城已經具有最先進的整容科技,但她似乎不願在這方面對自己說謊。今年已經34歲的她,始終用飲食、運動和最基本的護膚品保持良好的身材,唯獨依然保持著把頭發染紫的習慣,不過據說金絲雀城的染發膏是可食用的,加點糖凍冰箱里就是香芋冰淇淋。

  

   “哎呀!小卡琳娜回來了!”

  

   “伶鼬副校長!”

  

   “你跟你媽在斗獸場里的視頻,我從頭看到尾。你看你媽都虛弱成什麼樣了,你也真下得去手!”

  

   “她虛弱著還差點把我砍死呢!”

  

   “聽說她也不信你們那個教了,有時間邀請她再來金絲雀城玩吧。”

  

   “嗯!”

  

   我就是沒說我媽媽雖然不信教了但不代表她不再憎恨金絲雀城,我爸講過她上次來金絲雀城的時候差點被金絲校長煮了。銀狐姐姐講過當時她還幫忙把我媽媽放走過,就是昨天講的。

  

   “對了金絲校長,你看照片!”

  

   “什麼照片呀?我看看?哎呀這不是銀狐嗎?伶鼬你過來看!”

  

   伶鼬副校長只看了一眼,突然捂住嘴,睜大眼睛,眼淚刷一下就流出來了。

  

   “銀狐!真是銀狐!她跟文狸還好好的……!!!”

  

   步甲和葉甲也說:“這是媽媽!!!”

  

   金絲校長嘟囔著:“這背景是藤壺國際機場嗎?都到家門口了也不回來坐坐。”

  

   “說的就是嘛!這孩子!!!”

  

   伶鼬副校長哭著,金絲校長盯著我的手機屏幕不說話,一動不動地看了很久。

  

   “要不我把所有銀狐姐姐的照片都發給您,還有旅途中我偷偷給她拍的。”

  

   “好啊好啊!這個小孩是誰啊?”

  

   “據說他爸是什麼……白大夫。”

  

   “哦~~~!那就是白瞑跟楊小桃的兒子了,還真挺像。哎伶鼬你看,好像沒比艾丹小兩歲,估計還在金絲雀城的時候就懷上了。”

  

   “跑北極生小孩也不怕凍死。”伶鼬副校長陰陽怪氣地說。

  

   “對了金絲校長,有件事想跟您說一聲。”

  

   “什麼事說吧。”

  

   “就是說,我還有一年就要畢業了,到時候能不能……離開金絲雀城?”

  

   “為什麼不能呀?”金絲校長呆呆地說。

  

   “啊!!?”

  

   伶鼬副校長提醒說:“那年她們跟咱們決斗輸了,小卡琳娜是被你抓回來當人質的。”

  

   “哦哦對對!那麼現在還人個毛的質啊,她們軟化劑都量產了,說不定她正盤算把我清蒸還是紅燒呢!”

  

   “所以……我能不能離開?”我試探性地問。

  

   “能啊能啊,到時候你爸又該悶騰了。”

  

   “謝謝金絲校長!謝謝伶鼬副校長!!!”

  

   “趕緊回家去吧,我也得按時吃午飯去了,記得把銀狐照片發我。”

  

   “嗯!!!”

  

   我往地鐵站走,雖然其實走路也就20分鍾左右。街上越來越多的人對我指指點點,城防士兵們也都飛過來看我,我有點不自在,低著頭快步前進。有輛車停在我身邊,玻璃搖下來,里面坐著小兜和小鍬,她們示意我上車,開車的是文礙叔叔。

  

   “文礙叔叔!你們去哪啊?”

  

   “去趟醫院,正好聽說你回來了,先給你送回家吧。”

  

   我坐上副駕駛,在他起步之前,我把手機拿給他看。

  

   “有一大群人都說自己想你。”

  

   “什麼一大群………………我艹!!!”

  

   “就是這一群。”

  

   “這這這!!!!你在洋鹽市碰見他們了!!!?”

  

   “不是,整個旅程他們都跟我在一起。順便一說,他們說這個小孩是什麼白大夫的兒子。”

  

   “你給金絲看了嗎?”

  

   “嗯,伶鼬副校長還哭了。”

  

   “這是什麼套路啊!?他們跟你同行是個什麼意思?你跟他們又不熟!”

  

   “現在倒是熟透了。”

  

   文礙叔叔搖著頭:

  

   “不懂,不懂,我跟你說,這個女的叫銀狐,她跟我師傅白瞑的思路總是一拍即合,然後除此之外可能全世界都沒有第三個人能懂。你這次去辦的事已經夠亂的了,他們居然一大群人去蹚你那灘渾水,也不怕說錯哪句話觸犯了你的教徒然後把他們烤了!”

  

   “不不不也不至於,您看這個女孩,這是我的外交官,她現在是小眠弟弟的女朋友。我的教徒們跟他們關系可好了!比跟我還好呢!”

  

   “不懂,他們聰明人的思路我是真的不懂。你看,小兜,這群人都還活得好好的,也沒凍死。”

  

   “嗯,挺好的,小杏姐也氣色不錯。”

  

   我問:“你們怎麼不叫她曾曾曾曾曾姥姥?”

  

   “噫嘻!”小鍬發出一聲神經質的笑聲。

  

   在我下車之前,我們的合影就已經在金絲雀城的網絡圈子里傳開了,所有人都在說銀狐副校長的事,看來她在離開之前真的是個對金絲雀城很重要的人。

  

   拐過兩個紅綠燈,繞過食人魚公園,路過水果學園,經過賭場入口,我看到了我家的小門臉,門上依然貼著過時的顯卡廣告,屋後飄來濃烈的油煙味是我爸爸在後胡同露天做飯。

  

   “有空過來坐坐,我給你理發。”文礙叔叔說。

  

   “嗯!”

  

   我跳下車,站在自己家門前,停頓兩秒,擰開門。

  

   “啊~啊~啊~啊啊~~~~~”

  

   我爸和小柑媽媽正在愉快地做愛,看見我回來了,嚇了一跳,趕緊拔出來,我爸順手抓個毯子蓋上。在我看來他們整容整得也太過分了,我爸看起來真的年輕了許多,像是個不到30歲的胖子,而小柑媽媽就更過分了,整得又小又可愛,身高也銼下去至少5厘米,看起來比我還小,就跟我爸手機里那些近20年前錄的視頻一模一樣!她穿著拖鞋和齊腰大短袖,除此之外渾身上下再沒一件衣物,看見我回來了,趕緊放下衣擺遮住臀部。

  

   “你你你……你這麼快就回來啦!”我爸甩著JB說。

  

   “正好吃飯!”小柑媽媽若無其事地用手梳梳頭發說。

  

   “你們感情又這麼好了?”

  

   “我做了個陰道復原術,又變得跟原先一樣又緊又嫩了!你看我從頭到腳就跟小蘿莉一模一樣!對死處男也重新產生快感了!”

  

   她連聲音都很小蘿莉一模一樣了,我稍微感覺有點反胃。我爸穿上大褲衩子,盛三碗米飯擺桌上,一大鍋白菜土豆胡蘿卜燉牛肉直接往中間一擺,里面放個大鐵勺,這就是唯一的菜。我們依次洗洗手,上桌就吃,也不知道明明飯菜都熟了他倆為啥要先干一炮,而且被我強行打斷之後居然半分鍾就產生了強烈的食欲。小柑媽媽雖然身體變小了,食量一點也沒減,肥瘦不挑,葷素皆宜,反正金絲雀城的減脂像理發一樣輕而易舉,我從她身上看到了人類在高科技的嬌慣下逐步走向滅絕的可能性。

  

   “你也做個復原術吧。”她跟我說。

  

   “我還年輕,用不太著。”

  

   我爸說:“你的照片我們都看見了,誰能想到你居然跟他們那群人在一起,真有意思!”

  

   和翎雁的感覺截然相反,我爸說得好像我剛從一個為期十天的夏令營回來。

  

   “爸爸,我記得有一次打電話你說金絲校長跑沒了,是去哪了啊?”

  

   “哦哦!是有一次,後來發現她是找她同學豬蹄去了,也沒出城,在西郊養豬場發現的。豬蹄不知道啥時候又跑回金絲雀城了,就在養豬場呆著,也不告訴伶鼬,養豬員工也沒認出她來,看她成熟就養在繁殖車間里邊了,金絲也是過去度假時候偶然發現的,都倆小孩了,可見不是去年剛回來的。”

  

   “現在呢?”

  

   “還在里邊呆著呢,伶鼬囑咐員工一定看好了,別當成普通肉畜宰了就行。”

  

   我心想這世界上真是什麼人都有,但是轉念一想可能那種生活也挺滋潤的?我決定有空讓金絲校長帶我體驗一把去。

  

   “對了,有個人托我跟小柑媽媽問好,就是這個,說自己是阿嶺哥哥。”

  

   “是,原先在我店里當伙計,不過有別的身份。你小柑媽跟我認識第三天就跟他上床了。”

  

   小柑媽媽說:“我對他沒感情,是純潔的肉體關系。”

  

   我又把手機拿出來:

  

   “說到問好,我還看見李裂叔叔了,還有兩個弟弟,昨天晚上剛照的……”

  

   這下她可激動了,一把扔下筷子把我手機搶過來。

  

   “小荼!!!還有小穢!!!哎呀哎呀!太可愛了!死處男你看我兒子!!!!”

  

   “嗯看見了挺好的。”

  

   “你好好看!!!!我還看你閨女呢!!!”

  

   小柑媽媽的兩只柔軟潮濕的大眼睛使勁盯著我。

  

   “她?她又不一定是我親生的,不是說我的精子可能被掉包了嗎?”

  

   小柑媽媽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什麼儀器,在我身上刺一下,在爸爸身上也刺一下,然後用线連上手機。

  

   “嗯沒問題,相似度99.9%,是你親生的!”

  

   我爸爸也沒表現出喜出望外,我這才想起來他倆的約定,如果我不是親生的,小柑媽媽就給他生一個。

  

   “是你親生的!咱倆生小孩的事就別想啦!”

  

   “你隨便,反正我有大閨女就足夠了!”

  

   吃完飯我負責洗碗,就三個碗三雙筷子,沒吃完的肉鍋往冰箱里一塞。

  

   “小卡,你媽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在北非住著呢。”

  

   “有你們的教徒在旁邊是吧?”

  

   “有啊,好多呢。”

  

   “這樣,等我跟你小柑媽洗個頭,然後你讓你那邊的朋友開個視頻通話,我們跟她聊兩句。”

  

   “好!那我也來!!!”

  

   ……………………

  

   ………………

  

   …………

  

   ……

  

   (第七章完)

  

   19.03.04

  

   部分人名和術語翻譯

  

   迪莉婭·弗里維奧Delia Fulvos

  

   蘿貝塔·格瑞可Roberta Greco

  

   薇若妮卡Veronika

  

   琪婭拉Chiara

  

   洛莎莉葉Rosalie

  

   瓦蓮京娜Valentina

  

   卡塔日娜·斯沃波達Katharina Svoboda

  

   亞力桑卓Alessandro

  

   馬泰奧Matteo

  

   塞布瑞娜·莫瑟爾Sabrina Moser

  

   凱佩斯Caprice

  

   斑比Bambi

  

   碧安卡Bianka

  

   譚妮特Tanit

  

   伊內絲Ines

  

   布萊歐娜Bleona

  

   艾瑞卡Erika

  

   塞萊內Selene

  

   波耶卡Boyka

  

   伊維特Yvette

  

   克拉芙蒂亞Klavdiya

  

   松索萬娜Sung Sovanna

  

   瑪蕾Malei

  

   瑪因扎莉Mainzali

  

   莉歐妮Leoni

  

   加雅纏達Jayachandra

  

   尤金妮Eugenie

  

   維多薩瓦Vidosava

  

   朱爾吉娜Djurdjina

  

   梅萊可Melek

  

   貝爾納多·埃斯波西托Bernardo Esposito

  

   安娜斯塔西婭Anastasiya

  

   拉奎爾Raquel

  

   斯坦尼斯拉夫Stanislav

  

   (此處僅中英翻譯,而來源並非全部英文,包括意大利語、俄語、印地語等十幾種語言)

  

   本文常用名詞術語

  

   瑟米西沃安Sumisivon[səˈmɪsɪvɒn](作者自創)

  

   所有格Sumisivonish[səˈmɪsɪvɒnɪʃ]

  

   瑟米西沃安教會Sumisivonism[səˈmɪsɪvɒnɪzəm](漢語中的瑟米西沃安教會,或本文多處簡稱的“教會”,其實是個籠統的概念,有時指全體教徒的集合,也有時泛指這個宗教本身)

  

   總教會Sumisivonism Headquarters

  

   女神瑟米西沃安Goddess Sumisivon

  

   瑟米西沃安戰神Sumisivon the Goddess of war(無論在初版還是新版教義中,瑟米西沃安都具有殘忍好戰的一面)

  

   例句A:Oh my Sumisivon!我的女神啊!

  

   例句B:For Sumisivon’s sake!女神在上!

  

   例句C:Sumisivon bless me!願女神護佑!

  

   例句D:In the name of Sumisivon the Goddess of war,Charge!!!!!以戰神瑟米西沃安之名,衝鋒!!!!

  

   神皇Deity Emperor(小卡琳娜的母親第一次規范名詞翻譯的時候,認為自己有資格與亞歷山大大帝等史上著名統治者平起平坐,所以從字面上看,瑟米西沃安“神皇”是真正的皇帝,且不使用陰性empress)

  

   大主教Pontifex(一個古羅馬專用詞匯被挪用至此,最高神職人員)

  

   神皇卡琳娜三世Deity Emperor Carina the Third

  

   三世神皇直屬教會軍Immediate Army of The Third Deity Emperor

  

   瑟米西沃安教義Sumisivonish Tenet

  

   瑟米西沃安教徒Sumisivonish Disciple

  

   教團 congregation

  

   獨立教團 independent congregation

  

   祈願宮Orison Palazzo

  

   瑟米西沃安事務廷Sumisivonish Administration Court

  

   行政大主教Administrative Pontifex

  

   待客禮Treat Salute

  

   侍奉禮Serve Salute

  

   火刑(蠟刑)execution by candle

  

   白ivory

  

   黑charcoal

  

   綠virid

  

   紅ponceau

  

   黃fulvous

  

   黃燭教臣fulvous priestess/priest

  

   (因為大部分教臣習慣將旗幟中的蠟燭設計成自己等級的顏色,所以漢語文化圈將其稱為X燭教臣,包括卡琳娜的母親也這麼說)

  

   諫言者exhortation

  

   教臣袍priestly gown

  

   處刑者slaughterman

  

   痛苦瓶bottle of anguish

  

   教會戰爭Sumisivonism war

  

   邪教戰爭heathenism war(反瑟米西沃安主義者對這場戰爭的稱呼)

  

   肉食戰爭carnivorous war

  

   保鏢旅行團給自己起的英語名字

  

   圍脖姐姐:Miss Scarf(或譯為圍巾小姐)

  

   披肩姐姐:Miss Tippet

  

   小棉弟弟:Mr Cotton或Mr Little Cotton(小棉花先生)

  

   巴旦木姐姐:Miss Almond

  

   眼罩哥哥:Mr Blinder

  

   引擎哥哥:Mr Engine

  

   上述六人給自己起的名字,除最後一個之外均為英文固有姓氏。所以,雖然這些漢語名字很古怪,一聽就是昵稱,但英語使用者反而不會感到太多失常之處。本文為避免太過混亂,在迪莉婭視角的章節中將其寫為“圍巾小姐”、“小棉花先生”、“巴旦木小姐”等,而非音譯為“斯卡夫小姐”、“柯頓先生”或“阿爾蒙德小姐”。唯獨引擎哥哥性格高調,沒有給自己起一個固有的英語姓名。

  

   ………………

  

   …………

  

   ……

  

   第七章半、紅兔和白樹的交談

  

   ………………

  

   “紅兔,我總算是有機會和你單獨談話了。”

  

   生靈神發出虛弱而緩慢的聲音:“這是單獨談話嗎?為什麼卡琳娜的女兒也在?還是說我們可以用#¥%&#&……”

  

   “ #$**%#^!”

  

   她們的語言我當然聽不懂,聽起來無比奇怪,根本不是聲帶發音,而是用舌頭、牙齒、雙唇、扁桃腺和兩腮配合唾液發出的各種聲音,包括十多種不同的口哨和二十多種不同的咂嘴,我聽了之後有點想樂。但是她們沒說兩句就停止了,還是不想冷落我。

  

   巴旦木姐姐看我一眼:“我跟她說我叫白樹,她也沒在意。這小丫頭以為自己的任務結束了,以為自己能從16歲頤養天年直到老死,但其實一切才剛剛開始,她早晚要知道一些事,而且需要人強行給她灌輸進腦子里。紅兔,看看這個女孩!記住我的一句話:最終毀滅金絲雀城的,不會是我,也不會是你!”

  

   “那是誰啊?”我問。

  

   沒人理我,生靈神紅兔對她說:

  

   “要不要從我背上拔一罐甜霜給你?我們可以好好舒服一下。”

  

   “還是不了,謝謝,看著你這麼舒服,我也就仿佛充滿渾身的快感。”

  

   “白樹啊,我想不通,想不通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你應該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生靈神,真正的在美國,卡琳娜說美國政府在定期給我們撥款,支援生靈會的活動。我從長眠中蘇醒以後,惡補了這20年的新聞,知道黃蕉在美軍服役,知道我和她父親是美國人。所以我認定這是黃蕉在資助我們,她這次不親自露面組織活動了,而是化身成為一個神秘的網絡形象,她控制人類就像控制蜈蚣那樣得心應手,又有美國這個強大的國家做靠山,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該失敗才對,但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又一次失敗了,又一次陷入被甜霜所束縛的軟化狀態!?”

  

   巴旦木姐姐說:“我親自去了趟美國,找美國人當面對質,結果發現你們被騙了,你和小卡琳娜她媽都被騙了!美國政府根本就沒給你們生靈會撥過款,所有款項都是撥給一個慈善基金會的!確實有一個神秘的網絡形象,我們暫且稱之為‘網絡生靈神’,她不僅善於通過網絡拉攏人心,而且還是一位強大的黑客!她把款項轉移給你們,付款方的信息不變,讓你們以為得到美國資助,而她又用自己的錢填到慈善基金會,偽裝成是美國政府的捐贈。據說她用一段無比復雜的代碼黑進銀行系統,騙過防火牆,把一切都操作得天衣無縫,美國最頂尖的網絡安全工程師前天才徹底弄清這段代碼的原理,評價說‘這根本不是人類智商能寫出來的!’而且這個人無疑對美國的政府撥款運作方式有所了解。”

  

   紅兔看起來更興奮了,虛弱感減少了許多:

  

   “那就更說得通了!也許確實不是美國政府資助的,但更說明是黃蕉啊!她在這許多年間學會了編程,然後通過網絡實現自己當年的夢想!既然不是人類智商能寫出來的代碼,那就一定是我們的同類對吧!?而且更主要的,如果這個‘網絡生靈神’只是普通人,她怎麼能知道蜈蚣的圖騰?如果這個‘網絡生靈神’和美國政府毫無掛鈎,她怎麼能知道政府撥款是如何運作的?何況你說她還在自己往里砸錢,我們收到的款項可不是小數目,她一定有相當龐大的資金來源!所有所有這些特性綜合起來,如果不是黃蕉我就吃了自己!”

  

   “這個人藏得很深,美國工程師配合聯邦調查局絞盡腦汁也沒找到她的真實身份,所以也有不少人猜測是黃蕉。但是我卻要告訴你,紅兔,聽我說,別激動,這個人不是黃蕉。”

  

   “你憑什麼斷定!”

  

   巴旦木姐姐,或者說小杏姐姐,瞪著燈泡看了許久,長嘆一口氣。

  

   “因為黃蕉已經死了。”

  

   “你以為我什麼都沒調查過嗎!?又被我們爸爸復活了!”

  

   “並沒有。”

  

   “什麼!?”

  

   “如果你調查過了,應該知道黃蕉是怎麼死的吧?”

  

   “她是被那個醫生殺了!”

  

   “對,白瞑,連我都摸不透的一個男人,我很喜歡他。黃蕉確實是他殺死的,黃蕉的再生卵也是他含在嘴里取走的。他首先根本交給你爸爸王沙漣,而是交給了艾沃森進行研究,艾沃森打算自己私下進行復活。我是從白瞑妻子楊小桃的體內復活的,艾沃森覺得這個過程很神奇,想用自己的身體重現一遍這個試驗……”

  

   我雖然有些東西聽不懂,但是感覺她已經在有意照顧我的思路,想向我進行講解。

  

   “……沙拉蟲的復活的時候有個恢復記憶的過程,同一個身體里會有兩個人格,一個空白的嬰兒人格,還有一個就是繼承下來的擁有豐富經驗的人格。我很清楚地記得自己復活時的事,我就是那個經驗豐富的人格,我知道自己叫白樹,我把那個空白的人格殺死了,占據了這具身體。”

  

   “我沒經歷過,至今為止我還沒死過,死了也不一定有人撿走我的再生卵。”

  

   “我繼續說黃蕉的事吧,艾沃森想復活她,但是失敗了,復活出來的生物有著黃蕉的外表,以及一個無比奇怪的人格!這個人具有語言能力,有模糊的自我意識,會回答我們的問題,我問她為什麼能說話,她說是有個‘很大的東西’教的,而自己是‘很小的東西’。我又問‘很大的東西’去哪了,她說走了,只剩她一個人。我們再問她別的東西,她一概都不知道。”

  

   “難道她所說的‘很大的東西’才是黃蕉的人格?但是黃蕉走了?去哪了?”

  

   “哪也沒有!死了!明白了嗎?我作為白樹的人格努力殺死了這具身體的嬰兒人格,於是我真的復活了!但是黃蕉拒絕復活,她把一部分語言記憶轉移給嬰兒人格,而其他的所有記憶,所有經驗,所有16年所積累下愛恨情仇,全都被她徹底掐滅了!我猜她把語言能力轉移給嬰兒人格就是為了告訴我們:黃蕉這個‘很大的東西’真的走了,你們不需要再把她復活回來了!”

  

   我說:“你們說的復活來復活去的都是什麼意思啊?玄幻小說嗎?”

  

   繼續沒有人理我。小杏姐姐繼續對她的黏菌體同類說:

  

   “這件事起初知道的只有我、白瞑和艾沃森·傑德爾,然後在短短三個月內我們做了這樣一件事:我們雇了一個游戲公司,用最先進的游戲引擎制作了一個3D動畫特效,挪用小動物學園的錢,一切開發過程保密,動畫采用最精致的模型,最高清的貼圖,最真實的光影,專門用於VR頭顯和9D仿真設備,甚至還能與神經仿真儀互動。動畫時長3000小時,而內容就是黃蕉的第一視角。我知道一部分黃蕉的經歷,白瞑也知道一部分,艾沃森也知道一小部分,王沙漣寫的小說也詳細講述了自己和黃蕉的故事。我們根據記憶對海藻村建模,對第21屆秘魯博覽會場館建模,對所有黃蕉曾去過的地方盡可能地復原建模,然後把我們對她的記憶拼湊起來,把她的16年人生濃縮到3000小時之中,以動畫特效的形式做出一部黃蕉第一人稱視角的從出生到死亡的故事。我們把懵懂的新的黃蕉綁在9D座椅上,戴上VR頭顯,讓她夜以繼日地觀看了四個月,她才只有兔子一樣大,力量還不強,我們還怕她看煩了亂跑,但她真的入戲了,這就是我們的目的,她根本忘了自己戴著頭顯坐在椅子上,而是真的沉浸在黃蕉的故事里,或者說沉浸在她自己的故事里。”

  

   “這麼大的工程也沒引起注意!?”

  

   “整個過程就在小動物學園地下室進行,艾沃森有自己的秘密實驗室,我也經常從下水道溜進去玩。那段時間朱岩礪正好殘廢了,小動物學園管理很亂,沒人關心艾沃森在研究什麼,過程需要大量運算,他用學校的錢租用天河二號的算力,那筆錢還是金絲糊里糊塗批給他的。”

  

   “朱岩礪!?朱岩礪!!!!他被我爸爸的蜈蚣咬死真是太好了!”

  

   “准確地說是被金絲餓死的。繼續說黃蕉吧,黃蕉不吃不喝不睡地沉浸在這個漫長的虛擬世界里四個月,當視頻只剩最後三分鍾的時候,也就是清晨很多人醉倒在賭場里那一幕,她的視线對准天花板,白瞑吸干了她的腦子,而現實中的也一樣,她再一次被殺了。”

  

   “什麼意思?誰被殺了!?”

  

   “這個懵懂的新的黃蕉,在不合眼地看了3000小時視頻之後,我們沒讓她再回到現實世界,而是就這麼把她又殺了,再次取出再生卵。”

  

   “這就是我爸爸得到的那顆!?”

  

   “對,這就是白瞑給王沙漣的那顆!王沙漣再孕育出來的等於是黃蕉的第三個身體了,但是人格卻是被我們VR洗腦過的那個。”

  

   “這不可能……你們當我爸爸傻嗎?還是說當黃蕉傻!?”

  

   “你爸很傻,到現在也沒發現不對勁,但是黃蕉一點也不傻,我是說新的這個。她一開始確實以為自己是真的黃蕉,但她畢竟智商不低,近幾年她開始懷疑了,感覺有些記憶模糊而不真實,仿佛不是自己親歷的,而且最致命的,她居然還記得自己和黃蕉的人格進行過互動。她和艾沃森傾訴過,和我這個最好的朋友傾訴過,也和殺死她的白瞑傾訴過,而且越來思路越清晰。大概就在去年吧,盡管我們三個都沒攤牌,但是她對我們說,她已經推斷出自己並未真正繼承黃蕉的記憶。”

  

   “然後那個醫生怎麼說?”

  

   “‘別告訴王沙漣。’這就是白瞑的回應。”

  

   紅兔的表情就像石像一樣呆滯而堅硬。

  

   “所以現在新的黃蕉是在哄著我爸爸,以黃蕉的身份陪伴他?但是沒關系!既然你們制作了精良的視頻,也一定制作了她在海藻村以生靈神的名義帶領我們向小動物學園復仇那段吧?她看了那段之後一定會把自己代入生靈神這個角色!不管她是舊的還是新的黃蕉,她都有十足的可能化身為網絡形象,然後重新引領我們!”

  

   小杏姐姐一揮拳頭,打彎了籠子的鐵條。

  

   “別做夢了紅兔!我告訴你新的黃蕉的近況吧!首先我們認識的真正的黃蕉不可一世,意氣風發,敢愛敢恨,內心比鋼鐵還堅硬!而這個新的人格根本不可能通過VR洗腦就變成真的黃蕉,她的內心柔軟脆弱,精神恍恍惚惚,沒有一秒不在思考自己的真實身份,她用十多年時間窺探自己的內心,而這使她患上嚴重的憂郁症。她的精神世界千瘡百孔,乞求我們給她甜霜,於是白瞑給她一些,希望能治好她的精神疾病。然後就在大約一年前,她有一次吃了甜霜又喝了酒,忘記自己處於軟化狀態,背上F-219飛上天,結果無法承受巨大的加速度而墜毀了!黃蕉的大腦受到損傷,記憶更加凌亂,即使戒斷甜霜韌化之後腦組織愈合如初,但是混亂的思維難以復原。你以為她還有能力自稱生靈神?你以為她還是那個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小妖精?我給你看看她照片!”

  

   小杏姐姐掏出手機,照片上是一張病床,臉色蒼白的黃蕉雙眼無神地躺在床上,藍魚正在用小勺喂她喝水,而王沙漣則無奈地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這家子人綁架過我,我看到他們慘成這樣有點竊喜。

  

   紅兔問:“既然是韌化狀態,有什麼病需要躺在病床上!?”

  

   小杏姐姐說:“我說了,抑郁症。”

  

   “那麼編代碼的人……”

  

   “別說編程了,現在的黃蕉連看手機的興趣都沒有!不過王沙漣依然以為她就是黃蕉,至今也不知道人格被替換的事。”

  

   “所以……這事至今也依然只有你們三個知道!?美國政府知道嗎?”

  

   “美國政府不知道,俄羅斯政府知道。”

  

   “什麼!?”

  

   “俄國政府高層知道這件事,白瞑和俄羅斯人之間有著復雜而漫長的合作與糾紛。有一件事非常復雜,你該知道白瞑炸死你們是為了履行黃三角會與聯合國之間的合同,和他接洽的是一個名叫‘聯合國對黃三角會雇傭事務局’的組織,算是UNGMC的前身,五常理事國各派一名代表與白瞑交涉,達倫·阿什利就是其中的一員,事務局為黃三角會提供資金和武器,炸爛海藻村的十枚炸彈就是他們提供的。而有一件事至今少有人知,俄國代表與白瞑有更深一層的合同……”

  

   這時我插嘴:“這個連我都知道!俄羅斯一向渴望獲得黏菌體士兵!”

  

   小杏姐姐點點頭:

  

   “很對,但我說的合同和這個無關。聽我從頭講起,據說在秘魯博覽會上,一位神秘的俄國高官——甚至可能是俄國總統——親眼目睹了黃蕉殺死無辜者的慘烈景象。據說黃蕉的恐怖形象給這位領導者留下深深的心理陰影,很長一段時間都徹夜難眠,傳言或許有些夸張,但是俄國高官得出一個結論:如果黃蕉本人不死,日後必定會成為世界的毀滅者。所以總之,事務局的俄方代表私下里和白瞑簽下一份刺殺合同,殺死黃蕉本人才能得到巨額傭金和物資,甚至可以得到武器或者生化試驗儀器,豐厚至極,足見俄國首腦對黃蕉厭惡懼怕到什麼程度。當海藻村被炸成火山口之後,生靈教危機解除,其他各國都立刻全額支付傭金,只有俄方支付了一小丁點,因為那位總統先生發現黃蕉還活著。在那之後白瞑耗費了大量精力規劃這些事,他織出一張大網,黃蕉就是他網上的一根重要的絲线,一個活著的黃蕉連接著王沙漣,連接著美國政府,而一個死了的黃蕉則關系到刺殺合同,關系到與俄國的利益。他很多事甚至沒跟我說過,我一直在懷疑李之尚花多少錢才能買下庫茲涅佐夫將軍號,他就算再有錢能買下一個軍事強國當時唯一的航空母艦嗎?後來我猜可能和白瞑有關,他是冬天殺死黃蕉的,然後夏天這艘大船就停在了洋鹽市。再過幾年,復活後的黃蕉被美軍培養成飛行員,首次出戰是在日界线海戰上,俄軍諜照發現從企業號上起飛的居然是黃蕉,俄方高層以為白瞑耍了他們,怒火中燒向我們發射了一枚花崗岩,把平衡號炸出一個大窟窿,炸死兩個黃三角會成員,還搶走了之前提供給我們的實驗儀器。無奈之下,白瞑向俄方首腦全盤托出黃蕉人格自毀的事實,也描述了我們向新黃蕉人格灌輸記憶的過程,證明現在的黃蕉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了,不會再產生危害,而且只會越來越虛弱無力。林嶺和馬堪也是那時候知道這事的,他倆也幫我們跟俄方交談。俄方最終相信了我們的話,在我們到達支付者島之前,他們送給我們大批珍貴的試驗儀器,用以補償日界线海戰時的魯莽舉動,而且是加倍補償。然後接下來的十年時間里,直到今天,俄方也一直在無償或稍微有償地幫助我們進行支付者島的建設。而另一方面,正如白瞑所預料的,黃蕉果然越來越虛弱了,深陷在自己的心理世界無法自拔。”

  

   “俄國付出這麼多,就因為姓白的醫生把黃蕉殺死了?他們有多依賴這個姓白的!!!?他們有多憎惡或者懼怕黃蕉!?”

  

   “不要小看黃蕉的意義,俄方首腦的考慮其實是很深遠的!你以為黃蕉只是個普通的小妖精?她代表著人類和沙拉蟲互相之間最露骨最不可調和的仇恨!如果黃蕉活著,或者說如果黃蕉的精神永恒地活著,那麼總有一天這些可憐的人類會淪為家畜,這顆藍色的星球會被我們的同類統治!”

  

   紅兔的眼神逐漸黯淡下來,恢復了她最初的虛弱無力。

  

   “所以‘網絡生靈神’到底是誰?”

  

   “我們目前不知道是誰,但最終會知道的,俄方也在催促我們盡快協助調查。不管她是誰,只要她想傳承黃蕉的意志,那麼我就要把她再次毀滅!”

  

   “我們的種族不配統治世界嗎!?”紅兔無力地發出最後的問句。

  

   “別忘了我們是什麼!別忘了我們最惡劣的特性!文明的發展歸根結底還是為了滿足欲求,人類最根本的欲望在於飲食、繁殖、娛樂,他們的欲求建立在和平的基礎上,所以人類會追求和平!而我們不一樣,戰爭和殺戮本身就是我們的基本欲望,我們熱衷於自相殘殺而感受不到其中的痛苦,如果全世界有100億沙拉蟲,這顆星球上的文明也就離毀滅不遠了!而且更別忘了我們不可持續的繁殖方式,依靠宿主,逐代削弱,但只有初代體是永生的。人類的文明能夠遍及整個大地,總有一天將會遍及整個宇宙!而我們的族群永遠都會被束縛得死死的,就算擴張也只是一個范圍有限的放射狀,不可能像人類一樣擁有群星閃耀的未來!我們永遠不可能真正離開家,這個種族的靈魂永遠都被束縛在陰暗的地下湖邊,狹窄的火山洞里!”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巴旦木姐姐,或者說小杏姐姐,她的眼神是如此堅毅,她的眼中仿佛出現一個背影,那一定是指引她走在正確道路上的人!

  

   紅兔問:“你們要怎麼處置我?”

  

   小杏姐姐說:“我會把你帶回支付者島去,那地方位於遙遠而寒冷的北極。你不是去接受懲罰的,而是要以另外一種形式發揮自身價值。我要帶你去見白瞑——那個曾經企圖炸死你們的人。”

  

   ………………

  

   …………

  

   ……

  

   (第七章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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