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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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目:一種高智商類人生物的長期觀察及零距離接觸報告
作者:SaladWang
摘要:
本文公布一種未經記錄的類人生物,暫以作者姓名命名為“沙拉蟲”。這種生物具有亞洲女性外表以及不同於人類的內髒結構,導致其生物特性與人類有很多不同。顯著區別包括更高的肌肉力量以及生物組織韌性、高度再生能力及快速生長速度,無性生殖。部分個體具有極長壽命。與此同時一些現象表明“沙拉蟲”的記憶儲存器官與大部分高等脊索動物有略微不同。
Abstract:
A previously unknown creature will be published in this report and has been named as “salad worm” by the author. Appearance of a salad worm is generally similar to an Asian female while its organic structure is totally different with human beings, which results in several differences about morphology. Obvious distinctions include higher muscle strength and organic toughness, more regenerative ability and rapid growth, agamogenesis. Immortality occurs partly in their population. In addition, an extra memory storage organ existing in a salad worm’s brain will also be supposed in this report according to a mysterious phenomenon.
關鍵詞:類人生物;組織強度;再生;記憶儲存
1.簡介
“沙拉蟲”是在地球上首次發現的古老物種,種群數量不足八百,以穴居為主,已知的唯一兩處居住洞穴相距不到2千米,位於東經108度至108.5度,北緯21.5度至21.7度范圍中的某處臨海丘陵。目前存活的沙拉蟲僅有兩代,本文將會對這兩代進行分類介紹。
初代沙拉蟲僅有兩只個體,可稱為“本源沙拉蟲”,簡稱“本源體”。來源不明,其中之一自命名為“黃環”,另外一只自命名為“紫螺”。兩只本源沙拉蟲分別作為兩處洞窟的首領,享有生殖權。她們的外表形如13-15歲的亞洲少女,長期觀察沒有任何成長跡象。
區別於“本源沙拉蟲”的是其子輩,可稱為“二代沙拉蟲”,簡稱“二代體”。產自本源沙拉蟲的無性繁殖,總數維持在500到700,兩處洞穴人口大約各占一半。
2.生物特性
沙拉蟲是類人生物,外表相似程度超越其他任何生物,僅靠外表難以分辨沙拉蟲和亞洲人類女性。曾有經歷帶領沙拉蟲進入人類社會,完全可以融入。本源體“黃環”及其後代膚色偏棕,發色純黑,是典型的亞美人種外表;本源體“紫螺”及其後代膚色偏白,發色銀灰,但由於現代社會染發行為普遍,使人難以因發色對其物種歸屬產生懷疑。
2.1.本源體與二代體的區別
沙拉蟲的本源體與二代體的根本區別在於生長周期的不同。二代體有類似於人類的生長周期,細微區別會在後文提到。二代體會經歷成長期和發育期,由壯年進入老年,會正常死亡,壽命與人類基本相同。兩只本源體不會死亡,在排除外界傷害因素的情況下,生命周期極有可能趨於無限,本文暫時無法驗證這個命題。
目前已有記錄的長壽生物包括水螅蟲綱花水母目的燈塔水母(Turritopsisnutricula),與沙拉蟲本源體的共同點在於無性生殖。燈塔水母的長壽機制在於細胞的重新分化,重新分化後的水母會成為幼體的水螅群,然後循環它的生命周期。沙拉蟲本源體的長壽機制也許有相似之處,但是按照常識,用於儲存記憶的腦細胞如果進行重新分化,則會毫無疑問丟失她們的記憶。而目前的跡象表明她們的記憶至少可以追溯到一萬年前,這表明她們的一部分腦組織已經至少工作一萬年之久,也有可能是一億年甚至幾億年。
2.2.沙拉蟲與人類的區別
沙拉蟲與人類的區別有以下幾點:身體韌度、組織愈合能力、肌肉力量、內髒結構、發育速度、再生性。
2.2.1.身體韌度
沙拉蟲普遍具有極強的硬度和皮膚韌性,即使被7.62毫米步槍彈擊中也能毫發無傷。值得提到的是,抗擊打部位不僅限於有骨骼支撐的部位,此處需要把骨骼和軟組織分別探討。首先分析骨骼,初步猜測沙拉蟲的骨骼能像龜殼一樣獲得堅硬的角質層,但曾有沙拉蟲的頭骨抵御手槍子彈的記錄,考慮到頭骨不可能太厚,同樣硬度遠不是龜殼所能達到的,可見她們的骨骼硬度並不來自於單純的細胞角質化,有可能是硬度極高的復合材料。其次分析軟組織,沙拉蟲的皮膚及皮下脂肪具有遠超任何已知動物的韌性,在受到重擊的情況下,比如子彈衝擊,通過拉伸,軟組織將子彈動能轉化為勢能並以機械波的形式由衝擊點向四周擴散,從而大幅削減子彈速度。雖然具體的抗衝擊機制仍需進一步探索,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沙拉蟲的骨骼和軟組織強度可以達到於頂尖級人工復合材料的水平。關於其耐高溫、不易氧化等特質仍需進一步研究。
2.2.2.組織愈合能力
沙拉蟲具有極高的愈合速度,明顯超越常見的高等動物。曾有沙拉蟲在斷指後消耗十秒愈合為原狀,細胞愈合機制與高等動物明顯不同。此處值得參考的是一些棘皮動物門(Echinodermata)的高效再生能力,不僅表皮甚至內髒都具有強大的再生能力,是大部分脊椎動物不具有的。但因棘皮動物普遍低等,細胞分化程度低,所以易於再生。而沙拉蟲具有絕大部分脊椎動物共有的特性,比如依靠脊椎傳導神經信號,脊椎斷裂狀態下會造成癱瘓,強大的愈合能力使沙拉蟲不同於一般脊椎動物,曾有個體在癱瘓狀態下恢復如初,可知其愈合包括神經組織。蜥蜴亞目(Lacertilia)的一些動物同樣具有脊椎再生能力,沙拉蟲應有類似機制。綜合考慮其愈合速度之快,可愈合組織種類之多,沙拉蟲的愈合能力遠超任何現有已知生物。相比之下,人類身體大部分組織細胞高度分化,愈合能力屬於非常低下的水平。
2.2.3.肌肉力量
沙拉蟲的肌肉力量非常強大,很大限度得益於2.2.1節提到的肢體強度。沙拉蟲的運動能力不僅表現為爆發力,也表現為超強耐久性。她們的奔跑速度接近獵豹,游泳速度接近旗魚,曾有連夜游泳上百公里的記錄,自稱可以連續高速移動數千公里。高強度運動需要能量補充,沙拉蟲的食量很大,為正常人類的三至五倍,可知其也具有強大的消化吸收系統和超越人類數倍的代謝速度。
由2.2.1.節至2.2.3節所提到的三類特性可歸結為沙拉蟲的“高強韌性”,但在一定條件下沙拉蟲的高強韌性會消失,僅表現出人類水平的身體強度。本文把沙拉蟲由人類強度提升為原有強度的過程稱為“韌化”,把沙拉蟲由原有強度降低為人類強度的過程稱為“軟化”。關於韌化和軟化的發生條件,將在以後的文章中提及。
2.2.4.內髒結構
由解剖學角度來說,沙拉蟲的內髒結構與人類有細微差別,導致各部分內髒在功能和性能上與人類有很大區別。體現在(…………)等方面。
值得一提的是沙拉蟲的生殖器官,其結構在人類女性的生殖系統基礎上,多加一條Y形產卵管,簡易圖可見圖1,兩條上端鏈接卵巢,下端蜷縮於子宮內,但也可以伸出體外,全長30至50厘米。產卵管是一種非常靈活而強大的器官,由縱橫肌的交替收縮可以實現復雜的活動,受軀體神經系統控制,靈活自由。產卵管的下端有堅硬的空心角質針。
圖1:沙拉蟲的產卵管
這樣的結構導致沙拉蟲的生殖方式與絕大部分高等動物截然不同。沙拉蟲采用無性生殖,卵巢分泌出卵液,通過產卵管注入到人類體內,比如膀胱,進行長達10個月的寄生。卵液中的卵細胞不需要精子結合即可發育為完整的沙拉蟲個體,突破宿主身體後即可自行生長。無法確定二代體是否具有生殖能力,根據其社會規則,僅有兩只本源體具有生殖權,二代體不允許進行任何生殖活動,無從研究二代體的生殖方式是否與本源體類似,至今為止也不存在三代沙拉蟲。
關於沙拉蟲的“子宮”的作用,除提供性快感外沒有任何關於生殖的實質用途,地位類似於人類女性的陰蒂。
2.2.5.發育速度
二代體的發育過程為:
a.在十至十二個月內由卵細胞成長為直徑一厘米的卵珠,這個階段在宿主身體內完成。
b.在一至兩個月內卵珠直徑擴張到10至15厘米,這個階段仍需浸泡在人類的體液中。沙拉蟲的生殖及發育過程與人類有緊密關系,也許與這種生物的起源有關。
c.沙拉蟲會破殼而出,幼體僅有小型嚙齒動物的體積,會在接下來的三至五個月內成長為人類形狀,一年內就可成長為人類四歲左右外表。與此同時大腦發育比人類早得多,最慢者也能在破殼一年內掌握交流能力。而其中腦發育迅速的個體可以在三個月內達到成年人類智商,甚至更高。分泌卵液的能力也會在破殼後五個月內產生。
d.在破殼後二至五年內生長放緩,明顯慢於人類。一個十歲的沙拉蟲二代體的外觀完全符合同齡人類女性的身體特征。
關於c階段的腦發育有些值得探討的現象,她們的腦體積會由嚙齒動物大小成長為人類大小,但這和她們的智商發育過程並不同步,有些個體在腦容量僅高於兔子的情況下已經具有成年人類的智商,這個現象顛覆了很多現有研究對大腦工作機制的理論。
2.2.6.再生性
沙拉蟲可復活,其機制涉及一個特殊器官,本文暫稱其為“再生卵”。再生卵大概位於後顱窩,大腦與小腦交界處,是直徑僅有五毫米的球狀物。再生卵的結構尚不明確,沒有任何一種已知生物具有類似器官。其功能有兩部分:一是保存個體的基因結構,二是記錄個體的大腦思維。腦死亡但再生卵完好的個體可以通過某些方式實現類似於“復活”的目的,比如把再生卵種入人類體內,再次經歷成長發育過程,新的個體可以保有已死個體的記憶。
常識理論認為腦是唯一的記憶儲存器官,一些研究試圖將人腦信息轉化為電子信號並儲存在芯片中,但沒有獲得實質進展。沙拉蟲的記憶儲存器官非常值得研究,很有可能會對腦科學產生深遠影響。
3.種族社會與生活習性
沙拉蟲以部落形式群居,兩只本源體分別帶領一個部落,本源體有絕對權力。她們的生活方式屬於半開化水平,用冷兵器捕獵,燒篝火,部落之間偶有戰爭,死去的同類會被當做食物。因為兩只本源體對生育的節制,她們每十年會繁殖一批二代體,部落中的二代體有階梯式年齡差,階梯間隔十年。
作為智能生物,沙拉蟲有獨立語言,難以歸為任何普及的人類語系。但一些個體包括兩只本源體都有用漢語交流的能力,源於其部落與周邊一處人類村莊的長期接觸。
沙拉蟲的部落沒有大規模耕種行為,素食以采摘野生果菜為主,偶爾種植香料。因為山中野生動物繁多,沙拉蟲善於捕獵,所以無需進行家畜飼養,只有本源體“黃環”養有一只動物,是一只體長三米的蜈蚣。雖然體型巨大,但這只生物與石炭紀的節胸蜈蚣有所不同,更像是一只放大1000倍的現代蜈蚣。這只生物的來源不明,目前沒有從本源體“黃環”的嘴中獲得相關信息。
沙拉蟲盡可能減少部落成員與人類的接觸,相安無事。雖然生活方式落後,但很多個體具有開化的思維方式,甚至可以勝任人類社會的生活。其部落無法遷徙至其他地域,因為對此處一種特產物質產生神經依賴。這是一種菌類分泌物,對人類起麻醉作用,對沙拉蟲是強烈的成癮物質。
4.生物學分類
因其一些特性,例如無性生殖,沙拉蟲很難被歸屬於靈長目,甚至不屬於哺乳動物。雖然沙拉蟲的骨骼有明顯脊椎結構,但其另外一些特性也與已知脊椎動物大相徑庭。本文建議在動物界中為沙拉蟲單立一門,便於分類和區分。
5.總結
沙拉蟲的特性仍有待進一步觀察研究,本文意在尋求相關專業人士共同觀察探討,並希望由政府組織對沙拉蟲進行劃地保護。沙拉蟲作為人類以外的第一種智能生物,人類理應主動與其接觸並且和平相處。
6.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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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2005年7月15日,晴
時間過得真的很快,黃蕉和白樹已經五年級畢業了。別看剛生下來的時候長得快,這四年她倆就沒怎麼長個,現在看起來確實就是正常的六歲小孩身高,和我們學校一年級的差不多,但是和五年級的同班同學相比矮一腦袋。當然對外我依舊謊稱她們是十歲,否則的話一歲開始上學簡直太可疑了!另外關於黃蕉的脊椎的事,我也謊稱帶到大醫院去治好了。
海藻村的變化確實不小,山路修通之後第二年,電线也拉過來了,村里村外豎起很多電线杆,家家戶戶把牆鑿開安裝電源插座,曾經帶給我們歡樂的柴油發電機正式入庫封存。電线杆架好後,電氣化改造一發不可收拾,電話线也拉進村里,家家戶戶都買了電話。有线電視據說還要再等幾年,但是買電視的人也不少,用天线接收無线信號。
小學變得正式化了,從外面調來正規老師,阿蘿當了一個什麼主任,同時教教語數之外的其他副課。我就不行了,沒有身份證,連副課都教不了,於是結束了短暫的講桌生涯。幸好村長想辦法把我留下,負責看大門、帶學生們打掃衛生、也帶學生種點花花草草,養幾只兔子。小孩們都愛跟我玩,雙休日我經常領著一群小孩去爬山,采野果野菜,告訴他們哪些能吃哪些不能,我還教他們打獵,教他們如何給松雞和兔子剝皮開膛,如何把活的動物變成可以隨時下鍋的肉塊。大人們也很放心,據說在我來之前他們從來不敢讓小孩到大山深處去,具體怕什麼也就不言而喻了。現在村里十歲以下的小孩大部分都不知道“山神”的故事,他們只知道在我家里一起看電視的經常有個黃環大姐姐。相比之下紫螺露面就少多了,她不是非常喜歡和人類混在一起的生活,有時候只是傍晚帶藍魚來吃個飯,睡一覺,天亮了就回去。
長假期時我依然會跟黃環到洞里住十天半個月,以烤肉和兔子湯為食,主要是懷念那個溫泉。雖然村里建起一個公共澡堂,衛生條件改善許多,但是跟溫泉是沒法比的。我非常不能理解女性的心理活動,澡堂子剛蓋好的時候,村里各個年齡段的女人們都前來“試洗”,排了二十米長的隊,然後黃環也特地下山來洗,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澡堂子沒有熱水池,也不過是幾排淋浴噴頭,我心想你每天能泡溫泉還在乎這玩意嗎?新鮮一下估計就膩了!結果過幾天她又拽著紫螺來洗,然後黃蕉和白樹也都去,去一兩次還不夠,每隔一天就去一次,花費掉可觀的洗澡錢。
“你們洗澡時候把管子收好了!”
“我們知道!”
“被人發現事小,不小心把誰家小姑娘射懷孕可就麻煩了!”
“怎麼可能呢!”黃環瞥我一眼說。
和小妖精同齡的女孩們也都長大了,至於剪刀女孩那一輩外表已經比黃環大得多,二十多歲的女孩體型前凸後翹,曲线誘人。黃環依舊不允許她的女兒們碰我一下,除了管不住的黃蕉。
這對“母女”的關系還是不錯的,至少在我面前表現得無比和睦,畢竟也沒有過本質矛盾,殺死的人也復活了。但我知道黃蕉心里不這麼想,她這麼容易記仇的人,很有可能對待黃環不是真的友善。白樹和黃蕉說話也總陰陽怪氣的,時不時把她吊起來欺負一頓,雖然在我看來是鬧著玩,黃蕉自己也當是鬧著玩,但我懷疑白樹是真想抽死她。總之這些女孩之間的關系非常古怪,我決定不去枉費力氣試圖了解她們心中的真實想法。
“藍魚!藍魚來啦!!!”
某天紫螺帶著小藍魚來蹭飯,黃蕉高興地跑出去迎接,把藍魚抱在懷里,不知什麼地方的骨骼“咯吱”響了一聲。黃蕉總是在這時候最興奮,忙里忙外地燉魚。她燉的魚也越來越好吃,大概是因為經常偷拿藍奶奶屋後種的辣椒,藍奶奶經常和我抱怨:
“管管你家黃蕉!我想做點辣椒醬都做不出一小壇!”
“是是……”
自從我種在學校牆外的幾顆花椒樹開始結花椒,我們和藍奶奶形成以物換物的關系,她就再也沒抱怨過。我們最大的樂趣就是種東西,建校的時候我就帶著學生栽過迎春花,不過後來發現有一半都是連翹。現在學校後山坡上遍布我們種的蔬菜,每個學生圈一小塊土地,掛上自己的名字,種點茄子,種點絲瓜,真要吃不夠兩口,但是種的過程總是非常快樂。去年白樹種了一地的生姜,黃蕉種了一地的芋頭,國慶節挖出來,也有滿滿一筐,扛到鎮上去賣,一天就賣完了,拿錢買兩斤五花肉,留幾個沒賣相的小芋頭回家燉肉吃。
“少吃點!”黃蕉呵斥黃環說,“這可是我辛辛苦苦自己種的,真舍不得給你吃這麼多!”
黃環就真不敢吃了,滿嘴口水地看著我。
“吃吧,吃吧,明天再買新的去。”
黃蕉果然沒吃夠,於是第二天我們又去鎮上買了更加專業的芋頭。
因為我在學校還算是作用不小,同時充當門衛、庫管、園丁以及勞動實踐課老師,知識面比調過來支教的大學生還廣,經常能和他們談笑風生。雖然不是正式教職工,村長每月也給我開1200塊錢的工資,僅低於正式教師的1500,比四年前的500又高多了。雖然不在講台教課,學生們還是喜歡叫我王老師,來支教的老師也對我很尊敬,只有村里的同齡人一看見我開口就是:
“傻賴!喝酒去啊?”
阿強早不在工地干活了,因為阿蘿有工資支撐家用,供他去學了半年廚師,畢業之後馬上在村里開了一家小飯館,算是海藻村的第一家,取名“小固飯莊”。小固是他家兒子,大名王固,還沒上學,總是自己跑到我家來玩,把鼻涕蹭在黃蕉和白樹的床上。“小固飯莊”基本就是家常菜,沒什麼特色,除了喝酒以外也很少有人會點菜吃,都喜歡吃他自創的“肉末豆芽面”,肉末豆芽面四塊一碗,加五毛錢可以加個攤雞蛋,誰家晚上懶得做飯就去他店里來碗面吃,連湯帶水喝下去,滿足感沒的說。
“喝酒?去!”
黃環紫螺不在的時候,我就帶著兩個小女孩去他店里喝酒。我剛來時一起撈魚的那批小孩也基本都成年了,有的在村里干活,也有的整天到紫菜鎮去上班,下班回來不管三七二十一被拉進小飯館里喝酒。我給她們點兩碗肉末豆芽面自己吃,我們這邊吃菜喝酒。半瓶啤酒下肚,阿蘿也把最拿手的雞蛋炒木耳給我們端上來了,一人一筷子專揀木耳吃。
“你這廚師咋學的!還沒我們阿蘿姐姐炒菜好吃!”
“我……我會做大菜!讓她燉個雞燒個魚她不行!”
阿蘿端來一盆米飯:“他那學費白交了!昨天還問我怎麼燒魚呢!要我說啊,傻賴他們家黃蕉都比他會燒!”
“哈哈哈哈……”
我幾乎不會喝醉,只有四次是被黃蕉和白樹抬回去的,第二天醒來總是全裸狀態,而我平常至少還會穿個內褲。她們兩人堅稱是我自己脫光的,但我從身上的牙印判斷並不是這麼回事。
白天悠閒地干活,種花種菜養兔子,和小孩們一起玩;晚上和朋友們喝酒,或者和黃環紫螺一起煮面吃,夜里陪白樹看看電影;住著溫馨的小傳達室,總有2至5個女孩睡在我旁邊,想捏哪都能隨便捏,生理欲望隨時都能獲得滿足;拿著足夠吃喝的工錢,時不時給黃蕉買點小玩具,沒什麼積蓄但也基本不用。這樣的生活真是轉瞬即逝,非常快樂,簡直比我周游世界做生意那兩年還快樂!在這里我比任何人都懂得多,和每個人都能搞好關系,再加上曾經救過阿強和阿蘿,非常受人尊敬。我一點都不覺得無聊,非常期待自己能在這里度過平靜的一生。
我只有一點點浮躁的心理,無處發泄,於是寫了關於她們的論文,發表在一個不起眼的科幻小說網,沒有回復,很快就沉底了。有時我也會幻想自己的名字會在學術界名垂青史,於是用我的名字命名黃環她們這種生物,叫做“沙拉蟲”,還給黃環她們看了,結果她們紛紛表示不喜歡被我叫做蟲子。不過就連科幻小說網都沒人給我回復,我也就不再幻想任何東西了。
空閒時候我仍然會帶黃蕉和白樹到鎮上去逛網吧,查資料,看動畫片,玩游戲,一玩就是多半天,不亦樂乎。我的論文也是在那個網吧完成的。
“咱們也買個電腦吧!”黃蕉提議說。
村里通了電話线,撥號上網也並非不可能,但我看了看電腦售價,最便宜的都要我四個月的工資,於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然而上上個月有件非常驚喜的事,我們小學居然買了一台電腦和一台打印機!這台電腦的任務艱巨,不僅用於會計處的辦公,還要印出全學校的試卷,甚至還要由某個人用這台電腦給學生們上電腦課,而這個人莫名其妙就變成了我。這些小孩大部分沒用過電腦,大人們又告誡他們不許去網吧,所以他們看見這台電腦的時候非常興奮。我教他們用office打字,如何上網,之類之類,每次電腦課給他們每個人幾分鍾的上機操作。黃蕉和白樹當然不稀罕,反而還能煞有其事地教別人。
“王老師,這個怎麼弄啊?”
“王老師,這個怎麼這樣了!?”
“王老師……”
“白樹,教教他們!”
於是這台過時的圖拉丁處理器的破電腦幾乎每天開機15小時,通過電話线撥號上網,成為小村子里連接外面世界的一道重要的信息橋梁。順便一說,之所以這台電腦會開機15小時,是因為村長同意我放學後自由使用這台電腦,代價就是擔負起維護重任。我必須定期卸載那些支教大學生無意中安裝的垃圾軟件,找殺毒工具清除他們U盤里帶來的衝擊波病毒。
電腦這東西很容易讓人上癮,剛裝好的一個禮拜我幾乎每天都玩到夜里十點,黃蕉和白樹忍了兩天就開始抗議,語言抗議無效之後就改用行動,由黃蕉負責在院子里裸奔,由白樹負責大喊“黃蕉沒穿衣服瞎跑呐!!!”以此逼我從電腦房爬出來。她們大概並不知道有裸體示威游行這麼一說,也許裸奔是女性天生的一種抗議方式?總之我立刻就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再整夜玩電腦而不陪她們了。
畢竟有這麼美滿的生活,我不能讓小家伙們傷心,必須要努力維護我們的幸福!
………………
“趴好!都把屁股給我翹起來!”
單人床上趴著四個赤身裸體的女孩,我在她們屁股後面走來走去。還有一個女孩趴在桌上睡著了,我把台燈擰暗一點,壓低聲音。
“咳咳,你們四個,想被我艹的,自己用手扒開陰道口!”
大大小小的四個女孩紛紛迫不及待地用手掰開自己的陰唇,露出粉紅色的小嫩肉。
“嗯,還不錯……等等!紫螺!你淫水怎麼這麼少!?”
“我還有點……沒進狀態……”
“什麼!?我把J8都露給你看了還敢沒進入狀態!?好了你今天到此為止了,下床吧!”
紫螺一下就慌了,趕緊用手摁住私處一陣亂揉,幾秒鍾就變得和黃環一樣潮濕了。
“嗯!不要!嗯嗯!不要讓我下床!看我現在多濕了!我還想……”
但我並不給她一絲憐憫,拽著她的腳腕子把她拽下床。紫螺“呀”地尖叫一聲,趴在地鋪上,被我踩住臀部無法起身。
“你不是沒進狀態嗎!?看來你也沒有多想讓我艹啊!”
“我想!現在進入狀態了!!求求你了王沙漣,操我一下吧!”
我狠狠跺了一腳她的屁股:“閉嘴!好好趴著!說了沒你的份!”
“呀……!別踩我那地方……抬起來……唔唔……讓我自慰總可以吧……”
“什麼!?你還想自慰!?給我站起來!”
現在的我比她們高多了,一只手就把瘦小的紫螺拽起來,扭著她的肩膀讓她背對桌子,然後用兩根手指戳進她的陰道里。
“啊!嗯嗯……好舒服……還以為你不插我了……”
然而我確實沒打算插她,用指縫把產卵管夾出來,拽出一尺多長,拽到她屁股後面,在桌腿上繞幾圈,打了個死結。紫螺有點慌神了,肉管子縮不回去,想解開又看不見後面,想轉身管子又不夠長,急得眼淚都流出來。臉上看著委屈,下半身也一片泛濫,愛液順著大腿內側向下流淌。
“你不是想自慰嗎?快點吧!不怕高潮射液把你管子撐爆掉就試試!”
紫螺抹抹眼淚,委屈地搖搖頭。
“快點啊!”
我大吼一聲,摁住她的陰蒂一陣猛搓,她想推開我的手,但又舒服得雙腿打軟,半推半就。我搓了幾下就停手了,她還一臉失望的樣子。
“我不理你了,今天晚上你就掛在這里吧,愛自慰就自慰,不關我事,管子爆掉正好扔油鍋里炸著吃!”
“唔唔……嗚嗚……嗚嗚嗚嗚……”
大滴眼淚從紫螺眼角滴落下來,不過我是真不打算理她了。轉過身看她們仨,還都老老實實掰開小穴等著我艹,閉著眼睛隨便摸了幾把,感覺都挺濕潤,看來早就進入發情狀態了。
“你們誰想被我艹啊?”
“我!我!”
“嗯,挺好……白樹!你怎麼不出聲!?”
“我……唔唔……”
平日里矜持的小姑娘害羞得滿臉通紅,臉我看不到,屁股上倒是泛起兩片紅暈。
“快說啊!你不出聲我怎麼知道你想不想挨操!”
旁邊的黃蕉突然焦急地搖晃起自己的小屁股:
“她不想我想!先來操我幾下吧!!!嗯嗯……我這里都癢得不行了……啊啊……”
我捏住她的兩瓣陰唇用最大力氣狠狠擰了一把!
“啊!!!!!!”
“賤貨!不會叫小點聲!?把藍魚吵醒了怎麼辦?”
“呃呃……好疼……”
“我剛才問白樹呢,誰允許你張嘴了?擰你一下長點記性!下次再敢廢話我就捏爆你的小騷逼!捏爆了看你還怎麼發春!”
“我……嗚嗚嗚……我不敢啦!”
“然後白樹,不會出聲就滾下床!滾!”
白樹一下就慌了:“我……我想被你艹……”
“說幾次了!叫我王老師!”
“我的小穴想被王老師的大雞雞插進來!求您不要讓我滾下床去!啊!啊!王老師快點來艹我啊!”
我把龜頭稍微插進她的陰道口。
“自己動吧,我已經頂住你的小逼了,屁股往後拱!”
泛起紅暈的小屁股迫不及待地向我的小腹拱過來,陰莖感到一陣壓迫,被狹窄的小穴含在里面。她才插了不到三分之二就不動了。
“怎麼了!?繼續啊!”
“嗯嗯……王老師的大雞雞……頂住我的子宮了……”
“我管你頂哪了!廢物!趕緊把我整根J8塞進去!”
小白樹又努力向後翹了翹,我實在不耐煩了,掐著她的腰部向前一頂!
“啊————————!!!”
“不錯,小逼倒是夾得挺緊,記住自己該插多深了嗎?”
“記住了……嗯嗯……王老師……”
我松開手說:“從現在起自己動吧!”
白樹開始前後扭動纖細的腰肢,果然聽話地保證深度,每下抽插屁股都能撞到我的小腹上,能感到龜頭被她的子宮口緊緊包住。
“啊……啊啊……啊啊……!!!!”
“不錯不錯,怎麼樣?被我插得舒服嗎?”
“舒服……啊啊啊啊……啊啊……我好像要高潮了……能不能允許我高潮一下呢……”
“求我!”
“啊啊……啊啊啊……王老師……求求您啦!用大雞雞把賤賤的小白樹艹到高潮吧!啊啊啊……快要忍不住……”
“那就去吧。”
“嗯嗯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陰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力,眼前這兩瓣紅潤的小屁股抖了幾抖,真不知道有多舒服。
她一邊高潮我仍舊在一邊抽插,幾秒之後她的高潮也差不多過去了,開始盡力逃避我的動作。
“啊啊……白樹剛剛高潮過……變得有點痛了……求您……啊啊啊!!”
看她一副可憐的樣子,我又插了十多下就把她放開了。龜頭離開陰道口時發出“啵”的一聲,乳白色的粘液噴涌而出,就好像她被內射了一樣,其實這些都是她自己射出來的。
“呼……呼……”
黃蕉激動地說:“下一個該我了吧!?”
我火冒三丈:“什麼時候允許過你說話了!?賤貨給我滾下床來!”
“啊!?我……我……嗚嗚嗚……”
她依舊掰開陰唇等著我艹,我一把抓住她的頭發把她的臉拽起來,另一只手狠狠抽了她一嘴巴。
“賤貨別TM發春了!我叫你滾下床來!”
“不要……求您不要啊……王老師……我是壞孩子!怎麼懲罰我都可以!求求您不要讓我滾下床去!!!人家下面癢得快死了!不被您艹就沒辦法活下去……”
她還努力翹著小屁股,被扒開的小嫩肉一張一翕地誘惑著我,憑空擠出晶瑩剔透的愛液。我揚起一只巴掌,對准這片可恨的小肉穴,“啪”的一聲狠狠抽了下去!
“啊哦————————!!!!!”
“叫你發春!我叫你發春!不聽我話,擅自插嘴,你有什麼資格還敢求我艹你!?”
我的巴掌接二連三地扇下去,絕對用盡最大臂力,每次手心揚起來時都會牽上一絲她的粘液。
“啊!!!!啊!!!!!好痛!!!!別打啦!!!!求您別……啊啊啊!!!”
“做錯壞事還不讓我打你屁股!?”
“那里又不是屁股……是人家的……人家的……小騷逼啊啊啊!!!”
“你的小騷逼被我抽得舒服不舒服?”
“好痛……啊啊……要被老師打壞掉了……不能再做色色的事了……啊啊啊啊……”
小妖精的小嫩穴果然被我抽得紅撲撲的,陰蒂頭也挺立起來。我停止抽打,用手指捏住兩瓣陰唇以及夾在中間的小陰蒂。
“我要捏爆你的小騷逼了!”
“不……不……!!!”
我用渾身力氣猛地一捏!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妖精雙腿一夾,只聽“噗”的一聲,倒不是她的陰唇真被捏爆了,而是尿道口里瞬間射出一股潮吹液來!
“啊!啊啊!!人家的……小騷肉……被捏爆的感覺……好舒服……嗯嗯!!”
“這都能射!?不愧是賤貨!滾下床來吧!”
黃蕉這下聽話地爬下床來,趴在我的腳邊,捂著紅腫的小穴,心滿意足地用舌尖玩弄我的腳趾頭。
我終於拍拍黃環的屁股,光是碰到她就讓她痙攣好幾秒了。
“嗯嗯……我……終於能被你……”
“我累了,不想艹你了,用嘴給我吸出來就睡覺吧。”
黃環稍微愣了兩秒,掰開小穴的手指也放下來,轉過身來仰視著我,眼角稍微帶點委屈的眼淚。
“我能……自慰嗎?”
“不能,忍著!我想聽你欲求不滿睡覺時候做春夢的聲音。”
“嗯,好。”
我拽著她的頭發把J8挺到她的嘴邊,黃蕉伸出舌尖舔了一口,正好舔在尿道口上。這下撩撥比抽插一百下都刺激,馬上就有一股熱流聚集在小腹,真不愧是我大老婆,知道怎麼弄我最舒服!
“不錯,再來一下我就射了。”
黃環溫順地點點頭,也不整根含住陰莖,只用嘴唇吻住龜頭前端一點,輕輕一吸——————
“噗唧”一聲,蜻蜓點水一樣的小嘴竟把我的一管精液吸出體外,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嘶……嘶……吸得真好……太愛你了黃環……嘶嘶……”
“咕嘟……咕嘟……哈!!!不要你夸我!哼!都不給我舒服!”
氣鼓鼓的小臉不看我,向一邊扭過去。
“黃環大小姐~~~~~老婆~~~~~我錯啦!!!!來給你舒服一下~~~~”
黃環又做錯事似地看向我:“啊!?才不要!你剛射完一定累了,不要你給人家弄,咱們一起睡覺吧!”
“可是……你下面還濕濕的……”
黃環露出甜甜的微笑,在我耳邊輕輕地說:
“人家可是要想得不行,要努力才能忍住,所以說啦,要好好聽人家做春夢的聲音哦~~~”
“哦哦哦哦!!!那我就期待著吧!!!夢里你會不會被我干死?哈哈哈哈……”
於是關燈躺下睡覺。黃蕉和白樹躺在沾滿愛液的床上,我和黃環依舊睡地鋪,紫螺仍被捆在桌腳,稍微彎彎膝蓋都會把產卵管拽得生疼,發出輕微的呻吟聲。我吻了吻黃環的嘴唇,疲憊地閉上眼皮,迫不及待想要進入她的春夢里去了。
……
以上大概是我昨晚的真實經歷,因為一切都歷歷在目,但也很有可能是我喝多了酒產生幻覺,或是一個比較真實的夢的內容。早上醒來我發現自己手腳被綁住,陰莖上還沾著不少粘稠液體,四雙眼睛正不懷好意地俯視著我,一切都和昨晚的劇本難以銜接,也許那真的只是我自己的一場春夢?
當我腦袋上方的兩瓣白淨稚嫩的陰唇擠出一股粘稠的卵液,滴到我嘴唇上時,我開始進行第一次掙扎。當然我最終活了下來,但那就是另外一個潮濕黏滑的故事了。
………………
…………
……
[newpage]
十四、
時值十一月,是晚上需要穿長袖的時節。有一天王沙漣正帶學生們在學校院牆外澆花椒樹,突然聽到一陣低沉的轟鳴聲,向村口望過去,五輛豪華越野沿著山路駛入村里,後面還跟著一輛大巴。領頭的一輛切諾基看見前面有人也毫不減速,王沙漣趕緊讓學生們躲到一邊。這輛汽車一個急刹,咔嚓一聲撞倒一棵花椒樹。
“哇————————”
一個三年級的女孩突然哭了出來,那是她親手種的花椒樹。纖細的小樹剛開始結花椒不久,從半腰處一折兩段,露出濕潤的木質部,倒在冰冷的車輪下。
“哇————哇————————”
王沙漣讓黃蕉安慰她,自己則憤怒地走到汽車旁。後面的車也都停下了,領頭車的駕駛室里走出一個戴墨鏡的黑衣男人,看起來和王沙漣差不多大,罵罵咧咧地嚷著:
“誰把樹種道中間的啊!擋道!”
王沙漣壓住怒火:
“我不知道你怎麼開的車,但這並不是路。瀝青路在你的右邊,你的車輪已經明顯偏離路沿了!”
戴墨鏡的男人走到車前,拍拍前保險杠撞上樹干的部分,看到沒有什麼劃痕,站直身體說:
“算了,就這樣吧,也沒掉多少漆,讓你們賠也賠不起。下次種樹別離馬路這麼近!”
黃蕉一腳踹在他的車門上。
“我們的花椒樹呢!?你要怎麼賠我們的樹!!!?”
車門明顯留下一個小鞋印,不巧她穿的還是釘鞋!王沙漣趕緊把她拽回來。戴墨鏡的火冒三丈,指著小妖精的腦袋破口大罵,小妖精也恨不得要咬死他,王沙漣用最大力氣把黃蕉拽住。
後車窗搖下來,坐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謝頂男人。這個男人有著褶皺的臉皮和青紫的眼袋,畏畏縮縮地看著窗外的村民——騷動已經引來不少圍觀者了。戴墨鏡的立刻彎腰湊到車窗邊:
“主任,這地方真不愧是窮山惡水出刁民!撞斷一棵樹棍子還要讓我賠,我還沒跟他們要補漆錢呢!”
謝頂男從自己的錢包里掏出一百:“別惹事,這一百賠他的樹。”
戴墨鏡的把一百塊錢塞進王沙漣手里:
“滿意了吧!趕緊起開!”
他要坐回車里去,王沙漣一把拽住他的領子:
“把錢拿走!我們不要你的錢!”
“什麼!?還嫌不夠?這一百塊能買多少花椒了!還賠不起你一棵破樹!?”
“這不是錢的問題,我要求你向我的學生道歉!真誠道歉!沒看見這個十歲的女孩哭得多傷心嗎!這是她親手栽下的樹!你沒看到她為了種樹付出多大的努力,所以你覺得這沒什麼!她每天都給小樹澆水,關注著小樹的成長,還在寫成長日記,樹梢上還掛著她的名字。這一切你都看不見,你根本不知道這棵小樹承載著一個孩子的夢想!”
“種個樹就是夢想?哼哼!窮鄉僻壤的小村姑還談夢想?”
第二輛車的後座走下一個男人,高大肥滿,穿著加肥版的白西裝,渾身戴著不亞於黃環的金首飾,他走下車的時候另外兩人也走下來,一左一右地跟在後面。王沙漣注意到這兩人的懷里可能有武器,一般人絕對看不出來,但瞞不過他的眼睛。
肥老大掏出一大把現金:
“樹錢,花椒錢,再加上小姑娘種樹時候的辛苦費,兩千總該夠了吧!小孩開車手潮又不懂事,我就替他道個歉吧,再加三千就當表達我們的歉意。”
戴墨鏡的“小孩”瞬間萎了,蜷縮在一邊,話都說不出來,一個勁地鞠躬賠罪。王沙漣還沒說話,從人群里衝出一個村婦來,正是小姑娘的母親,一把抓住紅艷艷的五千大洋,把她的小孩拽到肥老大跟前:
“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城里來的大老板都給咱們道歉了!還哭!!老板您別往心里去,我家小孩不懂事,我回家就管教她!”
女孩依舊嗚嗚地哭著,撿起小樹上的名牌抱在懷里,大滴眼淚順著臉頰向下流淌。
王沙漣對肥老大說:“你的道歉根本沒有一絲誠意!花多少錢都彌補不了孩子心中的傷口!你們就不能放下成年人的架子,好好對孩子說聲對不起嗎!?”
肥老大的兩個保鏢額頭緊皺,肥老大揮揮手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女孩母親反而開口對王沙漣說:
“唉,王老師,這事咱們就過去吧,老板們也是急著趕路,一棵樹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村里漫山遍野不都是樹嗎?你讓這慫孩子自己哭去,都不理她一會兒也就不哭了。”說完把五千塊錢小心翼翼地裝進包里。
阿蘿也說:“傻賴,你看大家都這麼說了,你也別太難為人家。”
王沙漣知道自己沒理由再追究什麼,摁著小妖精和小水貂的腦袋不再說話。女孩仍在哇哇哭著,她的媽媽開始打她。肥老大哼哼樂兩聲,打算走回車里。
然而這時第三輛車的後座窗戶搖下來,探出一個中年男人的腦袋,頭發不是很多,眼窩很大,顴骨高聳,腮部凹陷。他用隨意的語氣對肥老大說:
“等會兒,有銘,咱們把人家小孩弄哭了,沒點表示可不行啊!”
肥老大說:“我都給她媽五千了,怎麼?你再給點?”
顴骨高聳的中年男人打開車門走下車,穿著一件探險家似的馬甲,身高可能也就一米六出頭,又矮又瘦。他彎腰系系鞋帶,不緊不慢地走到王沙漣面前。跟他下車的只有第三輛車的司機,是個穿著墨綠色軍大衣的圓臉老頭。當他們走過第一輛車的旁邊時,膽小的謝頂男似乎想要下車,卻被這個矮中年人揮手阻止。
“沒事,坐著吧。”
矮中年人問王沙漣:“你是支教來的大學生吧?”
“我……嗯,就算是。”
“不錯,我也是搞教育的。”
他敲敲第一輛車的引擎蓋,說了句:“往後倒!”第一輛車的年輕司機急忙服從,把車向後倒一兩米。但他此舉似乎沒有別的目的,只是為了能夠蹲下,觀察折斷的樹苗。
他摸摸小姑娘的腦袋,對她笑笑,小姑娘就很神奇地不哭了。
肥老大不耐煩地說了句:“岩礪,你……”
矮中年人不理他,對小姑娘說了句:
“別哭了小朋友,伯伯幫你把花椒樹復活過來好不好?”
“嗯!”女孩抹抹眼淚,點了下頭。
矮中年人站起身來問王沙漣:“有鐵杴嗎?幫我個忙!”
王沙漣趕緊拿來兩把鐵杴,一把給瘦小的中年人。他也知道這個人要干什麼,於是很默契地開始挖土,把土壤里的樹根整個挖出來。
瘦小的男人邊挖邊說:“花椒樹是非常適合扦插栽種的植物,這里氣候也很合適,把創口埋進土里就一定能長出不定根。”
王沙漣把斷根挖出來扔到一邊,矮中年人蹲在花椒樹主莖旁,從馬甲里掏出一把瑞士軍刀,開始切除主莖上的粗壯枝杈,葉子也大把大把地揪掉。
“這些都不要,耗費水分……”
他把主莖切成光禿禿的一根木棍,只有頂端留了少許新枝新葉,插進原有的土坑里。他扶著樹干,王沙漣就開始填土,很快就把小樹嚴嚴實實地埋進土里。
矮中年人用沾滿泥土的手摸摸女孩的腦袋,指指她懷里的名牌:
“這是你的小樹,很快就能再次長出新葉子,把名牌掛上吧。”
“嗯!”
小姑娘踮著腳把小木牌掛在頂端的枝杈上。
“你叫……褶傘?嗯,好名字。”
女孩母親高興地說:“小孩她奶奶給起的!”
矮中年人說:“教育還是要耐心,孩子哭的時候往往有她自己的訴求,雖然在大人看來又吵又任性,這種時候不妨聽聽孩子的心聲。”
村民們議論:“城里來的大老板們就是不一樣,又有錢又有素質,出手就是五大千,哄小孩也講學問。”
迎春花和連翹叢里裝了一個水龍頭,阿蘿熱情地邀請矮瘦中年人來洗洗手。他把手上的泥洗干淨,王沙漣注意到那是一雙長滿老繭的手。
“謝謝你這麼耐心地對待我的學生。”
“哎,我手底下學生也不少,這點耐心都沒有可不行啊!對了這是地下水嗎?”
“嗯。”王沙漣說,“接著那邊的水井。”
矮中年人向車隊的方向喊:“有銘!你也過來洗洗手!他們這個地下水涼快著呐!”
“哼,算了。”肥老大擔擔袖子,坐進車里,別人也都沒過去,只有穿軍大衣的司機跟他的領導一起洗了洗手。
阿蘿熱情地問:“你們也是老師嗎?你們是從哪來的啊?”
矮瘦的中年男人頓了一秒:
“西郊食品衛生職業學院。”
………………
村長在自己家非常熱情地接待了他們,當然容不下所有人,只有一些領導人物走進村長家。阿蘿忙碌著沏茶倒水,村長怕自己說話不謹慎,把王沙漣也叫去了。
瘦小的男人說:“我們就是帶學生們來實習的,因為這片山林物產豐富,特產的蕨菜也是遠近聞名,我們這個做食品的專科學校就想帶學生們來考察一下。畢竟現在加工食品的添加劑太多了,食品安全問題越來越嚴重,我們就在想,能不能把純天然的野生食品想辦法推廣出去……”
“哦哦!!歡迎!!歡迎你們!!!”村長非常激動地說。
平心而論,這是一群很怪的人,加起來大概有70多個,其中50多個看起來像是學生,都是女生,另外20多個是一些雜七雜八的人,包括肥老大的手下,包括一些領導老師,其中還有一個外教。領隊的核心人物就是這個矮瘦中年人和那個肥老大,如果說瘦的這個還有點教授風范,他旁邊的肥老大就一點都跟教育二字不沾邊了。給小姑娘栽樹的矮瘦中年人被同行者稱為“院長”,而那個肥老大則被稱為“校董”,似乎是這次旅游的出資方。
除了這兩個人之外,給“院長”開車的圓臉司機看起來也很有地位,別的領導對他很恭敬。此時他把軍大衣脫下來搭在沙發背上,拿出一個用玻璃罐頭和毛线網兜組成的熱水杯,毫不拘謹地和阿蘿要茶水喝。阿蘿給他倒了一大杯,他就翹著二郎腿窩在沙發里小口地嘬。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很受尊敬,是個稍微上了年紀的瘦高的人,頭發花白,穿著白襯衣、黑色西裝馬甲和黑色制服褲,皮鞋擦得鋥亮,系著領結,站姿挺拔,舉手投足彬彬有禮,就好像給他一張吧台就能隨時呈上一杯古典雞尾酒。
老酒保說:“感謝您對我們的歡迎,我們這次突然攪擾,想必也會給居民們帶來一些不便之處。我們計劃在這里停留一個月,也有可能更久,如果本地居民排斥我們,我們也會立刻離開。我們會在村莊外圍的河灘上設立營地,帶來了足夠一個月的食物和日用品,但是也有一些物資需要從村莊里的商店購買。除此之外還有用電問題,我想能否從附近建築中借電來用?當然電費也會繳納。”
村長說:“好啊!沒問題!你們就住我家旁邊吧,這個季節也不會有什麼台風,正好適合扎帳篷,從我家給你們接幾根接线板,照明還有手機充電就足夠了。”
老酒保微微欠身:“非常感謝!”
“謝謝!謝謝!!”矮瘦中年人也說。
王沙漣沒說什麼話,他總覺得這些人有些可疑,那個肥老大的手下很有可能攜帶著違禁武器,比如……手槍?雖然很多年沒經歷過九死一生的日子了,但他堅信自己的直覺依然敏銳,而且只能有增無減,如果直覺沒錯的話,這些人也許有什麼其他目的。
村長突然說:“對了,告訴你們一點,千萬不要擅自到深山里去。如果要進深山,一定要找這位王老師帶你們進去!”
阿蘿也笑笑:“叫他傻賴就好!”
“哈哈!傻賴!哈哈哈!”肥老大神經質地咧嘴一樂。
圓臉司機漫不經心地問了句:“山上還有危險的東西?”
“有蛇,還有毒蜘蛛也不少,最主要是容易迷路,陷進沼澤里就麻煩了。傻賴經常往山上跑,對這些很熟悉,比我們這些本地人都熟。”
矮瘦的“院長”走到王沙漣身邊,抬手拍拍他的後背:
“好樣的小伙子,我就喜歡這樣的年輕人。”
老酒保也說“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就有勞王先生了。”
“不用客氣,叫我王沙漣就可以。”
圓臉司機說:“那現在就趁著天亮先把帳篷扎好了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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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村里前所未有的熱鬧,人們都從家里走出來圍觀。因為海藻村從來沒發展過旅游業,外來游客幾乎沒有,更別說好幾十人的旅行團。村長家旁邊有一大片空地,正好就成了他們的停車場,五輛越野車和一輛大巴圍成一個圈,也就小半畝地大,外來之客們開始忙碌著搭建帳篷。
下午三點半放學之後王沙漣帶著兩個小家伙去商店買雞蛋,路過村長家旁邊的“營地”時看到他們還在忙碌。50多個學生多半都是年輕女孩,花枝招展弱不禁風的樣子,搭帳篷還要男老師們幫忙。第一輛車里那個眼袋紫青的謝頂男被稱為“主任”,比小姑娘還弱不禁風,下午十八九度的天氣穿著厚羽絨服還瑟瑟發抖,連他們學校的人都笑話他。
王沙漣走過去:“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院長放下鐵杴,熱情地走過來:
“我們剛把帳篷搭好,進來坐坐吧!”
小妖精對帳篷這種東西產生濃厚的興趣,王沙漣也就不再推辭。三百平米的草地上支起大大小小十多個帳篷,最中間是兩個有棱有角的工程帳篷,通體墨綠,比王沙漣的住的傳達室還寬敞,里面支著折疊桌椅,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的作戰指揮所。周圍是一些花花綠綠的圓頂形旅游帳篷,每個里面頂多能睡兩個人,再加上大巴車里也能打地鋪,這群人也算給自己找了很理想的遮風擋雨的方案。
老酒保彬彬有禮地掀開帳篷的簾子,王沙漣領著兩個小家伙走進去。熱情而懂事的女孩們端來熱咖啡,小妖精喝一口,苦得吐舌頭。
院長爽朗地笑著說:“哈哈,雖然我們只是借地扎營,也要多少要表現一點地主之誼啊!”
送咖啡來的女孩也說:“這是從美洲進口的藍山咖啡,因為我們和美洲的食品供應商也有溝通,上次送給我們不少。這次帶來的咖啡還有很多,打算送給海藻村的居民們當禮物……”
王沙漣想也許她只是炫耀自己一個專科學校也能和海外品牌合作?不過咖啡味道確實不錯。
“哈哈,謝謝,不過這里的村民大概不太喝的慣咖啡,准確來講他們大部分人可能不太知道咖啡是什麼東西……”
院長說:“哎,所謂交流嘛,這才叫交流!我們這次旅行不僅是來考察野生蔬菜,也是想領略這片世外桃源的風土人情。對了,剛才聽村長說你能帶我們上山去,所以正好,咱們能不能就盡快商量一下計劃?”
“好,沒問題!”
從簾子外面又走進一個上年紀的人,王沙漣眼前一亮,這個人穿著白大褂,身上散發著濃重的化學品氣味,一臉不耐煩的表情,似乎對眼前的什麼東西非常不滿。
院長對王沙漣說:“他是我們的是實驗老師,負責帶學生們辨認和采摘可食用的野生果蔬……”
然而這個實驗老師開口就說:“我就知道這地方什麼都沒有,白來一趟!”
黃蕉不服氣地接茬說:“怎麼叫什麼都沒有呢!山上有好多野菜,野果,還有木耳和蘑菇,比鎮上那些大棚種的都好吃!要是想吃肉也有,河里有魚,山上有松雞和兔子,你們不會抓的話我教你們打獵!”
院長親熱地摸摸她的腦袋:“哈哈哈,你是叫黃蕉吧?今年多大了?”
“十歲!”
“哦哦!真厲害!十歲就會打獵了!”
王沙漣說:“從小就喜歡跟我往山上跑,還有這個也是。”
院長又關切地摸摸白樹的腦袋:
“她們的事我也聽村里人說了,都說是你撿來的,年紀輕輕的獨身一人把兩個孩子帶大也不容易,這才是有擔當的年輕人!現在浮躁的一代都愛去大城市發展,能像你這樣在小地方踏踏實實搞教育的,比那些只知道淘金的小青年們更值得敬佩!”
實驗老師問了句:“你支教幾年了?”
“我有……五年吧。”
“嗯,你這個人倒是挺厲害!”
“謝謝夸獎!”王沙漣喝了一口咖啡。
實驗老師繼續說:“院長說待一個月,實際可能沒那麼久,我帶學生上山看看植物,探究一下商業價值。打獵之類也就是玩玩,大規模推廣不現實。如果你方便的話,要不然明天就帶我們上山去走走?”
“好的,沒問題!一共有多少人?”
實驗老師掐著指頭算算:“學生去51個,我跟著去,另外還有幾個老師……”
院長說:“別算我,明天你們先去,我和有銘在這兒看車。”
“老袁去不去?我把老袁帶上?”
“他一個開車的又不懂,跟我們一起看車吧!”
“老令去不去?”
院長朝簾子外邊喊:“老令!明天你跟他們上山走走去不?”
他們說的“老令”指的就是那個老酒保,正在帳篷外面抽煙,欣賞自己吐出的煙圈,聽見院長叫他,回答一句:
“我也去吧。”
王沙漣好心提醒:“不要穿皮鞋,有登山鞋是最好的。”
實驗老師說:“那就是51個學生和6個老師,57個人。”
“沒問題。”王沙漣說,“那就趁早出發,保證九點以前吃完早飯,穿戴整齊,九點我會來找你們。”
白樹突然抱著王沙漣的大腿說:“我也想去……”
黃蕉也受啟發了似地大聲嚷嚷:“我也去我也去!”
“不行,你們還得上課。”
白樹很快就聽話了,黃蕉卻一發不可收拾,扒著王沙漣的胳膊使勁搖晃。
“我就去!!讓我去嘛!!!”
“我禮拜天不是剛帶你們上山抓過兔子嗎!我還要照顧游客,哪有功夫管你們!!”
“我也可以幫忙照顧啊!”
院長笑著說:“哈哈哈,要不然讓黃蕉和白樹也一起去吧,小學的課少上兩天怕什麼。”
王沙漣撓撓頭發:“唉,主要是前幾天我剛帶她倆爬過山,現在又嚷著要去,就是不想好好上學!”
“她們也是想跟你一起玩,女孩嘛,多多少少都喜歡黏人。”
聽見黏人這個詞,小妖精反倒松開王沙漣的胳膊,腦袋也扭過去。
肥老大掀簾子走進來:“岩礪!咱們晚上吃什麼?”
院長似乎這才想起吃飯的事,對王沙漣說:
“我們剛才在鎮上看見有宰活豬的,買了二百十多斤肉打算烤著吃。你跟這倆丫頭也留下吃吧,我們帶的有烤爐,有炭,我們食品行業的調味也都算是拿手。”
圓臉司機牽著一根接线板走過來,在帳篷頂掛一盞燈泡,正好聽到烤肉的話題,插嘴說了句:
“給我烤個肋條啊!”
不過這時有個小孩在營地外圍大聲喊:
“王老師!!!你在里邊嗎?”
老酒保把小孩叫進來:“你們的王老師正在我們這里做客。”
小孩也不進去,隔著簾子喊了句:
“王老師!還不回家?黃環姐姐正找你呢!”
屋里的幾個人都扭頭看了他一眼,王沙漣對小孩說:
“沒事,我馬上就回去!”
然後他對院長客氣地說:“要不然還是改天吧,還有人等我回家做飯。”
院長會心一笑:“是女孩吧?”
王沙漣傻樂著點點頭。
肥老大拍著脆弱的折疊桌子說:“來啊!一起吃啊!讓村民都過來吃!原料不夠我讓人開車上鎮里買,買點一次性的塑料飯盒,烤肉就著烤饅頭片,咱們再熬一大缸紫菜雞蛋湯!”
“不不不不……”王沙漣趕緊揮手勸阻,“你們遠道而來的,設備也不方便,就別反過來招待我們了吧!而且這也不是錢的事,你們又要做飯又要收拾,都沒時間好好安頓一下。”
實驗老師也說:“沒錯,明天我和學生們還要早起,吃飯的事就從簡吧。”
肥老大掃興地搖晃腦袋,但是又用下命令似的語氣說:
“這個什麼傻賴留下吃飯,女朋友叫過來!然後把村長跟他閨女女婿都叫過來,我請客!烤肉!”
黃蕉和白樹還是挺想吃的,肚子咕咕叫,口水也直流。肥老大拍拍白樹的腦袋,捏捏她的臉,然後用食指刮了兩下她的下巴,撥弄她的腦袋左右看看。王沙漣有點不高興,兩個小丫頭倒是不太懂這動作和摸腦袋有什麼不同。
王沙漣還沒同意,黃蕉已經急著跑到帳篷外面去了:
“我去把黃環叫過來!咱們就在這兒吃吧!”
“等——”
王沙漣沒來得及攔她一把,小妖精就飛一般地行動起來了。幾分鍾就把黃環拽了過來,後邊還跟著一個紫螺。她倆穿著睡衣拖鞋,手里還抱著臉盆,看起來似乎是要洗澡去,被小妖精拽過來一臉茫然。
黃環翹兩下鼻子:“這都是你以前的朋友?”
王沙漣愣了一下:“以前的朋友?不不,他們是來旅游的,在這兒立了個營地,明天我帶他們去爬山,今天晚上說要請咱們吃飯。”
紫螺拽著黃環的睡衣,轉著眼珠左右看看這群人,沒說話。
肥老大一拍巴掌:“哈!你女朋友還有兩個!?”
“我……那個……”王沙漣一時語塞。
安燈泡的圓臉司機說:“趁著年輕好好玩,等你像我這麼老想玩都玩不動了!”
黃蕉起哄:“我也是她女朋友!”
肥老大又開始摸白樹的下巴:“嘿嘿,這麼說你也是了?你們四個都是他女朋友?嘖嘖,年紀倒是不大,看不出來啊!”
院長趕緊說:“別這麼說,有銘,小孩就是開玩笑,哪有你這麼成人化的思想!”
這時藍魚也跟著紫螺走進來,肥老大一拍巴掌,嚇得她差點又跑出去。
“還有一個!!五個!!!?行啊小伙子!”
王沙漣慌張地說:“這個……這個真不是!”
院長站起身來說:“別緊張女孩們,我這個朋友就是開玩笑沒遮攔。那咱們就動手開始烤吧,我們帶的還有酒,咱們邊吃邊聊。”
“嗯嗯!邊吃邊聊!”小妖精擦著口水說。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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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請全村的人,肥老大也請了好幾戶村里有頭臉的人家。阿蘿還特地把藍奶奶也接來了。王沙漣著著實實吃了一頓烤肉大餐,小妖精和小水貂也吃得心滿意足。雖然黃環在洞里也經常烤肉,但是這群人手藝確實沒得比,帶來的調料也很豐富,養殖的肥軟豬肉和發柴的松雞兔子肉質又不是一個級別,就連黃環都說好吃。這群人還帶了酒,還有幾瓶闊別已久的SKYY,做生意那兩年經常喝。這瓶酒據說是那個美國外教帶來的,很樂意和大家一起分享,王沙漣倒一小杯回味一下,果然比鎮上賣的真假難辨的白酒口杯好喝多了。“老酒保”也真會調酒,用鎮上買的檸檬汁一兌,甜膩膩的喝趴下不少人。
不知怎的王沙漣很快就喝多了,村長和阿強也喝多了,不過對方也沒好到哪去,保持清醒的寥寥無幾。王沙漣只記得紫螺搖晃他的肩膀,似乎想和他說什麼,但是實在記不清內容,真真正正的喝斷片了。
再一醒來自己沒在傳達室里躺著,而是白天看見的那頂工程帳篷。帳篷里還擺著另外九張地鋪,黃環紫螺也都睡在這里,還有對方那群喝醉了的,躺著大大小小十二個人。王沙漣不是第一次在黃環紫螺面前喝多了,原先在日本旅游的時候也有過這麼一出。那時的她倆處於“韌化”狀態,把酒當水喝,現在雖然是“軟化”狀態,但是酒量絲毫不減當年。
不知為何白樹的身體被卷進那個肥老大的胳膊里,香腸一樣的手指頭還搭在她的屁股上。王沙漣非常憤怒地把白樹拽出來,肥老大也沒醒。好在這一屋子人都沒有脫衣服的跡象,白樹雖然穿著裙子但是內褲還裹得好好的,只是稍微洇濕了一點。她揉揉眼睛看看王沙漣:
“要……出發了嗎?”
“剛七點,再睡會兒吧。”
王沙漣把她放在黃環和紫螺中間,搖晃兩下昏昏沉沉的腦袋,走出帳篷。老酒保“老令”站在簾子外面抽煙,昨晚也沒見他喝幾口酒,王沙漣真懷疑這人是不是在這兒站了一晚上。
“王先生醒了?馬上就出發嗎?”
“不急不急,定的九點就讓他們再睡會兒。”
一些女生正在河灘上用小煤爐熬粥,看見王沙漣過來了,露出甜美的笑容。王沙漣洗臉,立刻就有幾個輕浮的女孩蹲在他身邊。
“王老師,今天我們要去哪啊~~~?”
“上山摘野菜,摘點木耳蘑菇。”
“人家還不會摘木耳呢,王老師來示范一下嘛~~~~~~”
王沙漣左右看看,沒什麼人看向這里,也只有一群嘻嘻哈哈的女生,於是用手捏捏女孩的耳朵。
“咳咳,摘木耳這種事,就這麼摘……”
女孩嘻嘻笑著縮幾下脖子。
“嗯嗯!好壞!干嘛用人家的身體示范!要用的話也用……下面的啊!”
王沙漣把手伸到她的裙子里,這小姑娘沒穿內褲!白淨的陰唇吐出兩瓣粉紅色的小木耳,沾著黏滑的露珠。
“嗯……嗯哼!”
“咦?還沒長毛?天生的小白虎?還是說你……”
“嗯嗯嗯……噫噫……咿咿咿——————!!!”
摸了還沒十秒鍾,小姑娘突然就潮吹了,澆在腳下的土地上。熬粥的女孩們發出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
“哈哈哈哈……!!!”
“嘖嘖嘖,你們真是學生嗎?大專生?”
王沙漣心想,上大學的至少也有18歲吧?自己也不過20而已,應該算是同齡人才對。但是她們一個個都年輕得多——或者說年幼得多?如果不是大專的話,也許是中專?
高潮過的女孩摟著王沙漣的脖子:
“王老師……嗯嗯……喜歡吃木耳嗎?”
“怎麼吃?生吃?”
“哎呀!怎麼能生吃!吃下去肚子疼!當然要煎熟啦!”
王沙漣還沒反應過來,後腦勺挨了一顆石子。他一轉身,黃環正站在後面。
“啊!!?這,這不是,是她先……”
“你隨便!你們人類的事還輪不到我吃醋,隨便!”
女孩們又是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剛潮吹過的女孩也一起笑,也不知道有什麼可笑的。不過黃環翹了翹鼻子,走到這個女孩旁邊聞了聞:
“唔!味道不錯啊!你確定這群人真不是你以前的朋友?”
“不是啊,我之前又不認識他們——你挺著鼻子干什麼呢!把人家小姑娘嚇著了!”
然而這個女孩一點也沒被嚇著的表現,反而忽扇著自己的百褶裙,飄出一股非常濃烈的女孩私處的氣味,不能說是香味,但是非常誘人,王沙漣漸漸有些害怕她了,本能地遠離兩步,黃環的肚子咕咕叫著,流出一絲口水。
老酒保走過來,所有人都規矩了不少。女孩們喊一聲“令老師”,然後端上一碗白米粥。老酒保推手謝絕,從馬甲兜里掏出一整板巧克力吃。謝頂的“主任”也過來了,被清晨的冷氣凍得渾身發抖,酒還沒醒透,步履顯得更加蹣跚,迫不及待地拿走那碗粥,撕開一整袋榨菜倒進去。
老酒保問他:“今天和我們一起上山采摘嗎?”
“我就……哆哆哆……不了……”
王沙漣很慶幸他有這點自知之明,否則真不敢保證他能安全回來。
圓臉司機也來了,也是白米粥就榨菜,還給自己多夾兩根火腿腸,掰開一次性筷子蹲在河邊響亮地喝。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王沙漣說話。
“你也不是本地人吧?過來幾年了?”
“我……五六年吧。”
“女朋友本地的?”
“嗯。”
老司機又看向黃環:
“將來你是跟他回家還是怎麼著?”
黃環說:“我們就在這里住,哪也不去了。”
老司機露出些許詫異,問王沙漣:
“家里同意你不回去?”
王沙漣猶豫兩秒:“我不知道父母是誰。”
沉默片刻,老司機嚼了兩口榨菜:
“我們院長跟你一樣……”
聊天到此為止,謝頂主任手癌沒端住粥,滾燙的半碗澆在大腿上,“嗷”的一聲嚎叫出來。人們趕緊給他擦掉粥,往他腿上撩涼水之類的,架回帳篷里繼續躺著。
………………
王沙漣問黃環:“一會兒我們爬山,你和紫螺去哪?”
“我們在你家看電視。”
“唔……還是別了,你們回去吧。”
黃環看了看周圍這些人:
“嗯,你說得對。”
“而且你們先回去,別跟我們同行。”
“好,你也小心。”
………………
“大家看,這片山里的野菜和野生菌類種類非常多,但是村民們很少來這一帶采摘,因為沒有明顯的山路,很容易迷路,而且還有沼澤。首先就是我家常吃的這種蕨菜,同學們看這個,各位老師們應該也很熟悉吧?這就是野蕨菜,是我們海藻村的一寶,只是現在季節不對,好吃的不多,大規模采摘要等春夏。我們一般只吃這種剛長出來的嫩枝……”
王沙漣邊說邊掐下一根蕨菜來。
“……這種是分布廣泛的鳳尾蕨,適合食用的是這種葉片未展開的嫩枝。同學們看旁邊這棵植物,這就是長大的鳳尾蕨,也就不適合采摘了。但是可以記住這個區域,成年植株葉片背面的孢子會脫落擴散,所以我會等到來年春夏到這里來采摘出土不久的嫩蕨菜。”
50多個學生圍著王沙漣,有的在聽,有的在記筆記,也有的在外圍觀看風景。王沙漣特地選了一片地勢平緩且遠離山洞的小土丘,一心只想盡快把他們打發走。黃蕉和白樹背著小竹簍,在周圍蹦蹦跳跳地摘野菜。
老酒保很不聽話地穿了皮鞋,王沙漣忍住怨氣沒說他,因為其他老師更過分。領頭的實驗老師依舊穿著昨天那身白大褂,不僅如此他手下的四個年輕老師也都穿著同樣衣服,包括那個美國外教。這五個白花花的大袍子不止一次被樹枝掛住,要不就是爬山時候被後面的人踩住絆倒。那個年輕外教更是過分,白大褂比鞋跟還長,爬山時候把手插在牛仔褲兜里,一副耍帥的姿勢,王沙漣講課他也不聽,當然也聽不懂,因為他根本就不懂中文!
王沙漣也不打算用英語和他搭話,一個支教五年的20歲青年已經足夠可疑了,再講出一口流利的英語口語簡直就是宣揚自己的不凡之處。說到可疑,王沙漣很清楚,自己在他們眼里很可疑,但他們本身的可疑之處更多。感官敏銳的黃環已經覺察出不對勁了,黃蕉和白樹難道一點都沒感覺嗎?是因為她們還太小了嗎?
有的女生不聽講,實驗老師正在呵斥她們:
“你們再不聽講!回去考試我就考這些!”
王沙漣趕緊擺手說:
“不不,您也別太在意,我講的這些也不是很嚴謹,很多還是從村里的老人那里聽來的。咱們往那邊走走吧,我帶你們看看水邊的野菜。”
王沙漣不僅負責講課,還要時時刻刻叮囑他們別摔跟頭,別往危險的地方去。走到一處沼澤邊,他讓所有人都遠遠地站住,自己帶著小妖精和小水貂去摘野菜。
“大家看我手里的這兩種植物,在有水的地方很常見,長得也很像。但是要記住,它們是不同的!我左手這棵名叫水芹,是芹菜的一種,使用方法和栽培芹菜一樣。但是我右手這棵名叫毒芹,是一種有毒的植物,有致死的可能性。同學們請看她們的區別,毒芹的主莖上有細小的絨毛,但是水芹就和我們常吃的芹菜一樣光滑。從氣味也能分辨,毒芹有濃烈的惡臭,這是水芹沒有的。接下來我們再去看看蘑菇……”
然而就在這時出了一個小意外,樹上一只大蜈蚣不偏不倚地掉在一個女生的腦袋上,正是早上王沙漣摸過的那個!她身後的實驗老師嚇得蹦出兩米開外,一點沒有老頭子的疲軟模樣。另外幾個年輕老師也都大吃一驚,呲牙咧嘴地叫喚起來。
王沙漣趕緊跑過去,但他沒有立刻用口笛驅趕蜈蚣。被砸中的女生把這只20度厘米長的大蟲子一把抓下來,看了幾秒。
“這就是蜈蚣啊!!!我還是第一次見!!!”
旁邊一個女生說:“你怎麼是第一次見?咱們學校不是好多?”
又有女生接茬:“那些都是小蜈蚣,你見過有這麼大的?”
老師們躲得遠遠的,女生們卻圍上去看,外邊看不見的還踮著腳。相比之下王沙漣手里的兩顆芹菜就冷落多了,也許她們對動物更感興趣?普通女生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嗎?難道不應該是……
她們居然還傳著看,王沙漣急忙大喊:
“別用手摸蜈蚣!小心被咬!蜈蚣的毒會產生劇痛!”
正說著,蜈蚣傳到最開始的那個女生手里,大概是被抓怕了,瞄准手背吭哧一口咬上去!
“哎呀!你們看,正咬我呐!”
“哈哈哈哈!!!疼不疼?”
“疼啊,還真是劇痛!”
被咬的女生把手舉高,調皮地搖晃幾下,蜈蚣死死咬在上面,大顎深深嵌進肉里,整條身體掛在上面,隨著她的手臂搖擺而自然晃動,幾十只小細腿在空氣中亂爬。
“哈哈哈哈!!!”周圍的女生被逗得發出一陣花枝招展的笑聲。
實驗老師更驚慌了,但驚慌原因和剛才明顯不同,尷尬地注視著王沙漣的表情。事態馬上更嚴重了,好幾十條大大小小的蜈蚣居然都爬過來,爬到女生們的腿上,掉在她們腦袋上,不由分說張嘴就咬!
“嘿嘿嘿!也咬我呢!你身上有幾只?”
“鑽我衣服里去了!!哈哈哈!!!哎呀!咬我屁股呢!!!”
女生們嘻嘻哈哈鬧作一團,提著蟲子扔來扔去,就像打雪仗一樣。王沙漣知道那個實驗老師在看自己,於是暫時壓下驚訝的表情,假裝聲嘶力竭地讓女生們逃開。
一個年輕老師大吼一句:“你們倒是喊疼啊!”
女生們立刻安靜下來,乖巧地說著悄悄話:
“噓!老師生氣了,別鬧了!”
“嗯!咱們繼續聽講吧!”
最開始的那個女生一把拽掉鉗住手背的蜈蚣,順帶撕下一塊自己的皮肉,遠遠地扔到沼澤里,然後沒事似的拿起筆記本等待王沙漣繼續講課。別的女生也紛紛撣掉蟲子,小蜈蚣們很“知趣”地跑沒了。王沙漣瞥了一眼黃蕉,在實驗老師面前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唉!我的責任!!忘了跟你們提前說了!千萬不要噴香水或者用香味太濃的洗發液!在這種地方很容易吸引昆蟲!”
實驗老師似乎松了一口氣:“對,對!你們今天回去都把香水給我洗掉!!!”
連疼都不喊一下的女生們身上開始淤腫,她們的表現卻仿佛是蚊子叮的包。王沙漣假裝沒看見,裝傻似地說了句:
“學生們都嚇壞了,今天我們就原路返回吧!”
“好!回去吧!”實驗老師贊同說,“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當然事實上,再蠢的人也該發現疑點了,更何況王沙漣很聰明。黃環嗅覺很靈敏,王沙漣想起她問過自己兩次“這些人是你以前的朋友嗎”,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小妖精和小水貂果然也不天真,制造出騷動才能發現端倪,剛才那批小蜈蚣無疑就是黃蕉引過去的。
他們到底有何目的?王沙漣有幾種猜測,目前還無法下結論,也沒辦法把疑點都串起來。但他基本可以斷定:這群人來海藻村不是為了摘野菜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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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人無疑是想竭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但他們太低估王沙漣的智商和那幾只小怪物的洞察力了。王沙漣真慶幸黃蕉能來這麼一出,證明他們果然是在隱瞞什麼。女生們下山的時候還好,回到營地就有幾個開始發燒,被咬的地方腫起來。守在山下的院長和肥老大都大驚失色,院長一個勁地嘟囔:
“爬個山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王沙漣不住地道歉:“是我疏忽!我忘記提醒她們別抹香水了!太抱歉了,我實在是沒想到……”
“唉,不是你的事,已經麻煩你夠多的了。”
實驗老師在帳篷里走來走去,指著空氣大聲抱怨:
“我說這趟就不該來!你帶這麼多學生來干什麼!?我跟老令過來考察一下不就好了!還有你們!我就不說你們什麼了,自己反省吧……”他邊說邊指著幾個同樣穿著白大褂的年輕老師的鼻子,不包括美國外教。
被咬的女生一共14人,其中五人都出現非常嚴重的症狀,傷口腫脹還是小事,頭暈惡心,渾身抽搐,其中一人還出現了休克。這14個人被放在另外一間大帳篷里,王沙漣不敢相信她們下午竟然還能自己走下山!
當天晚上營地里就有些混亂了,肥老大的一些保鏢站在汽車中間,把營地圍住,不讓村里人進去,就連村長都攔下了,最後干脆連王沙漣都被請出去,只能從縫隙里看到幾個穿白大褂的進進出出於帳篷里。王沙漣回家洗了把臉,和黃蕉小聲說話:
“你覺得這整個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到底是干什麼的?”
黃蕉並不知道,白樹也就更不知道了,兩個人搖搖頭。
“你之所以引來蟲子咬她們,應該有原因吧?”
白樹說:“她是看你摸別的姐姐所以吃醋!”
“你們看見了?那時候不是在睡覺嗎?”
“醒了,都看見了。”
“哦……好吧,我還以為你們是發現什麼異常之處了。”
王沙漣並不因此而在意這倆人是否吃醋。
但是白樹說:“異常之處還少嗎?別說我們,就連我們班同學都能看出來。”
“嗯?村里小孩都能看出來的異常之處?你說說比如什麼?”
“最簡單的一點,就比如現在,我和黃蕉進屋的時候還聽見有幾個同學在聊天,她們說:得病了怎麼不去醫院呢?”
王沙漣一愣,暗自責備自己近來思維僵化,連這麼顯而易見的疑點都沒想到!這話倒是提醒他了,自言自語似說:
“那些女生……為什麼不怕被咬……?”
黃蕉說:“我也不知道,當時以為她們一定會嚇得尖叫,沒想到還能笑出聲……”
白樹說:“我還以為她們是不是和我們一樣,但是一看又不是。她們的身體一點也不硬,也會被咬傷,被咬傷了也會中毒。黃蕉戒掉甜霜的那段時間別說蜈蚣,就連我都咬不動!”
“嗯,”王沙漣說,“她們跟你們肯定不同,仍然算是人類范疇。但是我突然想到一種病,沒有痛覺的病。這種病是先天的,使人感覺不到一切痛覺。”
黃蕉說:“那不是很好嗎!”
王沙漣知道她經歷過怎麼樣的肉體劇痛,而自己也曾多次經歷。如果能夠摒除神經上的痛苦,那將是一件多麼舒服的事!
“那一點都不好,疼痛是危險的警示,沒有疼痛就不知道自己身處危險境地。看見那群女生了嗎?我懷疑她們就有類似毛病,否則的話你們想想,正常人會甘願讓蜈蚣一口接一口地咬?”
當然這種懷疑很快就被他自己抹除了,這種病全世界都沒幾個,更不可能五十多個一起出現,還大搖大擺地過來旅游。
白樹突然說:“我前幾天看了一個電影,說美國訓練特工的時候就要讓他們能忍住疼,故意打他們!她們該不會是特工吧?”
且不說美國是否真的如此粗暴地訓練特工,王沙漣感覺白樹的思路很正確。
“特工肯定不是,但是我聽說過一些學校實施軍事化管理,管得非常嚴,體罰方式超乎人類極限。我想她們會不會是因為過分害怕老師才不敢表現出疼痛?而且很多東西都說通了!這很可能是一所虐待學生的黑心學校,用暴力威脅她們不許和家里說明事實,被咬傷不送醫院也是不敢擔當責任,否則的話醫療費和賠償金肯定很多。而且你們想,昨晚學生們烤肉,今早她們做早飯,那群老師都是拿起來就吃,還有好多舉止也不像是普通的師生關系,不僅沒有半點照顧,就好像把她們當傭人一樣使喚!”
黃蕉說:“老師管得嚴,學生應該更守紀律啊!怎麼可能是那樣?而且居然還……還讓你摸那里……!!!”
王沙漣一拍腦門:“我知道了!你太天真了,你以為那種嚴是我這種?我的嚴格是為了你們好,他們純粹在虐待學生,發泄自己的變態欲望,我甚至懷疑他們之中的有些人強奸過學生,把好好的女生調教成那樣!否則的話正常女孩怎麼可能主動勾引我!唉,正是容易學壞的年紀,還遇到這樣的老師……”
白樹堅定地揮舞著小拳頭:“那就快去救她們!!!”
“好!!!”
………………
半夜12點前後,幾輛警車開進海藻村。小孩們當然都被強制在家好好睡覺,大人們紛紛走出門來一看究竟。原本應該是萬籟俱寂的時候,小村子被車燈和手電照得恍如白晝。
這不是王沙漣一個人的行動,兩小時前他和村長到藍奶奶家好好討論了這件事,兩個女孩雖然沒說話但是也去聽了,在王沙漣的說服下,大家同意他報警。
疑點簡直太多了:帶槍的保鏢、古怪的少女、異常的“師生”關系、再加上黃環那兩句“這些人不是你以前的朋友?”。話說回來黃環到底嗅到了什麼氣息?自己以前的朋友又是什麼意思?早上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讓她回去了。王沙漣想起第一次和黃環做愛的時候她能聞出自己陰莖上有兩個女孩的味道,而且還能聞出他沾著很多人的血味,那麼這次她從這些人身上又聞到了什麼?畢竟自己“以前的朋友”干的都是殺人越貨的勾當,逃離美國的時候黃環後腦勺還挨了一槍。
在不能確定對方來意的情況下,王沙漣認為向警方求助是快刀斬亂麻的好辦法,最初還是白樹提出來的。因為他們都沒有身份證,由村長出面報警,焦急地等待了一個鍾頭,警車終於開進來了。
那群人正在睡覺,守夜的保鏢看見警察來了,驚慌失措地把肥老大叫起來,所有老師和一部分女生也都驚醒,從帳篷里爬出來。村長帶著八個警察堵在他們的越野車旁邊,村里的男人們也都圍過來,阿強手里還提著擀面杖。
雙眼布滿血絲的“院長”驚愕地說:
“你……你們這是干什麼!?”
村長說:“還敢問干什麼!?誰讓你們擅自到我們村來扎帳篷!”
肥老大怒吼道:“昨天不是說得挺好的嗎!!!我們還請你喝酒,怎麼才過一天就翻臉不認人了!!!?”
開車撞倒花椒樹的墨鏡男也裝腔作勢地嚷嚷:
“我就說了窮山惡水出刁民,你們看看,一點都不守信用!!!教育落後,素質低下,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講理!!!”
謝頂主任嚇得臉都白了,急忙呵斥他的司機:“閉……閉嘴!”
但是村民們已經聽到這些話,憤怒地用各種工具敲打他們的車。警察急忙站到中間把人群推開。
村長說:“你們來旅游沒事,但是你們強行把這片地封起來不讓人進又是為什麼!?這是我們的村,而且還是我家屋後,你們怎麼就敢圈起來不讓我進!?”
院長滿面愁容地說:“唉!就因為這種事!!!有怨言先和我們說一聲也好啊!也就是小司機不懂事,你要是和我們說一聲,就是讓我們連夜搬走都可以!”
“和你們說一聲?我都沒機會進去還說什麼!!”
警察問他們:“他說的是真的?你們真在這邊圈地,連本地人都不准進來?”
實驗老師說:“是真的,但是你們聽我解釋!當時是因為我們學校的女生正在換衣服,帳篷縫隙大,不太遮得住,有村里的小孩跑過來玩,學生們都害羞,所以就讓這幾位小司機幫忙把小孩帶到旁邊去……”
村長對警察說:“不止小孩,連我跟我閨女都不讓進。”
警察問他們:“你們帶隊的是誰?查身份證!”
老酒保走到前面來,把身份證給警察看。
村長說:“他們帶隊的不是這個人!”
警察說:“一會兒這幫人的身份證我都要查。我看看,你是叫……令維吧?”
老酒保點一下頭。
村長又說:“這群人可能還虐待學生!今天白天好幾個學生被蜈蚣咬傷了,就沒看見哪個人送她們去醫院!”
實驗老師說:“我也是看學生們傷得不重就沒送醫院……”
阿蘿說:“還說傷得不重!?下午我都看見了!有個學生胳膊腫起這麼大,聽說還有發燒的。”
實驗老師辯解:“不要亂說!沒那麼嚴重!”
警察問老酒保:“真有咬傷的?咬傷幾個?”
“15個。”
“怎麼弄的?”
村長接茬說:“那幫學生有香水味,爬山時候招的。”
警察問他們:“是這樣嗎?”
老酒保說:“是。”
一個年輕警察說:“你們怎麼想的,傷15個還不趕緊送醫院!?”
村長說:“所以我們才懷疑這幫人虐待學生!!!”
另一個年輕警察說:“你們是不是怕擔責任想把這事瞞過去?”
對方一時間無人應答,但是村長也沒更多可說的。王沙漣沒告訴他這里有人可能帶著槍,也沒告訴他女生們被咬時候反應古怪,更沒提過黃環的嗅覺之類之類,能有一個理由讓警察把他們趕出去就足夠了,真搜出槍來說不定反而會引發槍戰,把村民們置於危險境地。
兩個女警察到女生們的帳篷里看,出來後對帶隊的老警察說:
“受傷的確實有15個,其中5個在發高燒。”
“學生們怎麼說?”
“也說是爬山時候被咬傷的,還說這點小傷沒事。”
老警察說:“小孩們出來旅游都興奮,肯定不想輕易回去,但是你們當老師的怎麼也不懂事?這已經算是相當嚴重的事故了,你們還讓受傷的學生睡帳篷,不說把她們送醫院,還想等她們好了接著玩啊?”
這群人也不再辯解,全都唯唯諾諾地答應著。
“盡快把學生們送到醫院去急診,不需要去醫院的在招待所住一晚,盡快送回家!這事我要向你們當地的教育局反應,到時候學生家長肯定也會知道,你們做好准備吧。”
花椒樹被撞倒的女孩她媽扯著嗓子嚷:“要是我女兒受這種罪,我一定告到你們學校關門!”
警察把村民們敢開,問老酒保:“你們開大轎子車的是誰!快點把學生送到縣里去!然後你,你還有你,跟我們走。”
警察帶走了老酒保、院長和肥老大,一個大巴司機送走了所有學生,剩下的人暫時被留在這里。警察走後場面有些尷尬,實驗老師一言不發地讓其他人鑽回帳篷里睡覺,剩下的人不多,村長沒有斷他們的電,村民們也漸漸散開了。
王沙漣和兩個小家伙在暗中看到了全程,他們回到屋里,上床睡覺,卻誰都睡不著,也沒有松一口氣的感覺。
白樹說:“不知道為什麼,看了今晚這件事我反而更擔心了。”
………………
…………
……
[newpage]
當晚半夜三點多,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王沙漣和兩個小家伙也剛睡著沒多久,突然聽見有人哐哐敲門!黃蕉第一個驚醒過來,把白樹搖醒,然後把王沙漣也踹起來。
“哐哐哐!”
“誰……誰啊?”王沙漣不敢用太大聲地喊了一句。
“哐哐哐哐!”這是唯一的應答聲。
黃蕉問:“怎麼辦……”
王沙漣知道他們沒有任何余地,如果對方無害,就算打開門也依舊無害,如果對方有害,那麼就算跳窗逃跑也無濟於事,還不如光明正大地開門求饒。
“我去開門。”
王沙漣抓住門把手,兩個小家伙互相摟著縮在床角,在劇烈地顫抖著。
他把門擰開一條縫,立刻就被外面的人推開了!月光下站著一個慘白的人影,右手還拿著一把槍!女孩們嚇得連尖叫都發不出來,王沙漣第一時間撲到她們身上:
“不要殺她們!!!殺我!!!”
“Shh!!!Shhhh!!!!!”
慘白的身影走進小屋,反手關上門,身後再沒其他人。他掏出手電照著王沙漣的臉,然後把手電平放在書桌上,以便互相看清。王沙漣眯起眼睛仔細辨認,發現這個不速之客居然是跟團來的美國外教!!!
美國外教用槍口指著王沙漣,示意他到一邊去。王沙漣還想死死摟著兩個女孩,卻被對方掐著脖子摔到地上。這個人看起來並不比王沙漣大多少,體型也差不多,但有著公牛一般的力氣,一把抓住黃蕉的頭發,把她拽到自己面前,不等她尖叫,順手拽過床頭一只王沙漣襪子塞進她嘴里,黃蕉要拽出來他就用槍口敲打黃蕉的後腦勺,王沙漣驚恐地讓她不要擅自反抗。
“唔!!!唔唔!!!!!”
他把黃蕉推倒在地,鞋底踩著她的屁股,彎下腰去,吐口唾沫在不拿槍的那只手上,食指和中指粗暴地伸進她的陰道!
“唔~~~~~~~~~~~!”
可憐的小妖精發出一陣悠揚的慘叫,手電筒的燈光映在她的淚珠上。
“Take your hands off her!!!!”
王沙漣怒吼著撲過去,卻被手槍頂住腦門。對方不僅沒有退縮,反而掰下了擊錘。王沙漣其實一點都不想死,後退兩步,雙手並攏跪地求饒。
“Please!!!Spare us please...”
然而對方根本不理他的求饒,繼續在黃蕉的陰道里肆意亂摳。可憐的小妖精只掙扎了幾秒鍾就不動了,把頭埋在地鋪的枕頭里,“嗯嗯”地呻吟著,不讓王沙漣看到她的反應。
半分鍾後,沾滿愛液的食指和中指夾出一根光滑粉嫩的肉管子!這人瞪大湛藍的眼睛,滿臉都是如獲至寶的表情,繼續把管子向外拽,直到小妖精“嗯哼”一聲嬌喘,拽到她的卵巢了。他把管子捏在手里仔細觀察幾秒鍾,看看尖端的角質針,松手品嘗黏液的味道。他一松手,小妖精“出溜”一聲就把整根管子縮回自己的小洞里。
這個人松開腳,黃蕉連滾帶爬地躲到王沙漣後面,把他的襪子拽出來。對方也收起槍,嚴肅地看著王沙漣的臉。
“Salad?”
王沙漣愣了一秒,這一秒的表情已經足以讓對方捕捉到足夠信心了。但王沙漣選擇繼續裝傻充愣:
“What’s your meaning?”
“A child prodigyinanatomy.”
“Idon’t know whom you’re talking about!”
“The dead son of Steak Keasling.”
“No!you got a wrong person!”
對方確認門已關好後,看看黃蕉,用更低沉的聲音說:
“AswellasthediscovererofSaladWorm!”
王沙漣猶豫五秒鍾,緩緩站起來。這一次,他和這個人認真地面對面了:
“It\u0027s me.”
“I knew that!!!You fucking idiot!!!”
王沙漣被莫名其妙罵了一句,根本摸不到頭腦,但是粗魯的語音並沒有繼續。對方伸出剛才拿槍的手,王沙漣禮貌地和他握了握。
“Elfseen Geder.I’m a neurologist.”
………………
對方伸出剛才拿槍的手,王沙漣禮貌地和他握了握。
“艾沃森·傑德爾,神經學家。”
“王沙漣。”
艾沃森關上手電筒,確保沒有一點燈光漏出去。小屋里一片漆黑,女孩們又因緊張而呼吸急促起來,王沙漣示意她們不要怕。
“這麼說,那篇論文確實是你寫的?”
“論文!?我以為沒人看見,”
“該死的蠢貨!百分之百確保沒人看見的方法就是你根本不寫!”
“我以為就算看見了也沒人相信……”
“一切都是你以為的!?你根本就不該把她們公布出去!!!告訴你事實,這篇文章在某一個圈子里已經引起不小的反響了!從你發布的一瞬間起就注定了會有人來找你麻煩!”
黃蕉和白樹問王沙漣他在說什麼,王沙漣說一會兒給你們講。
艾沃森說:“幸好我是你們這邊的人,不用防備我。你該認識新井一郎?或者你叫他‘白大夫’?他是我的上司。”
王沙漣松了口氣:“這麼說你們都是白大夫派過來保護我們的了?”
“我們!?不,你好像誤會了!只有我一個人,明白嗎?我臥底在一個人口交易組織里,獲得了他們的信任,而這個組織就是現在來找你們麻煩的人!你們應該慶幸我在這里,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幫你們,但不能太明顯,因為我的任務是長期臥底!”
“什麼!?等等,你說他們是人口交易組織!?”
“沒錯,沙拉,你有什麼驚訝的理由?如果你沒被子彈擊中腦袋而掉進海里,現在的你依舊是他們的同行。噓……我聽見有汽車聲,我該回去了!”
“所以說那些學生……”
“沒錯,都是商品!!”
王沙漣一陣反胃,這是他最厭惡的東西!回想白天那群女孩的反應更令他幾乎嘔吐!
“等等,為什麼人口交易組織會來找我?”
“因為他們是生產商,要通過人體實驗來提升品質,我就是被雇傭的實驗人員之一!沒時間再聊了,再會!”
“最後一個問題!他們為什麼不在昨天就直接動手!?”
“蠢貨!他們也要試探你的論文是否屬實!畢竟那看起來更像個科幻小說!今晚你把他們惹火了!計劃可能會更粗暴!難保沒人像我這樣衝進來,衝進來打死你,然後把你的兩個小女朋友帶回去解剖!看我多容易就進來了!你的警惕性真可憐!”
王沙漣看到村口有兩輛警車,他也隱約感到大事不妙,很有可能那三個被帶走的人又被送回來了!
“快回去!艾沃森!別讓他們發現你不在營地里!”
“你們也別撞在他們的槍口上!”
艾沃森推門就走,王沙漣把兩個小家伙也拽了出去,衣服都來不及穿,卻把日記拿走,順手鎖上房門。
“你們去哪?”
就算對這個人王沙漣也不再透露更多。艾沃森也不再問,只說一句:
“記住,那是一群是殺人不眨眼的家伙!包括他們每個人!”
………………
“去哪啊!我們還沒穿衣服!”
“別管衣服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噓——”
王沙漣拽著兩個女孩向山坡跑,和艾沃森的方向正好相反。兩輛警車開進村里,在村口停住,正好照到艾沃森的白大褂。從警車副駕駛座探出一個腦袋,正是肥老大,用洪亮的聲音喊:
“等會兒!你去哪了!”
雖然艾沃森聽不懂,但也只能站住。王沙漣生怕自己也被發現,趕緊往樹林里跑。好在這會兒的月亮被雲遮住了,伸手不見五指,如果不被燈光照住,五十米外躲在樹後的王沙漣不可能被他們發現。
“呼……呼……”
雖然才跑出五十米,坡度也很緩,但王沙漣感覺自己心髒跳得就像剛跑完馬拉松。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躲在一棵半米寬的大泡桐樹後面,黃蕉和白樹看見他的樣子也都不再出聲。
王沙漣用最低聲音說:“你們聽覺比我好嗎?能不能聽見他們說話?”
黃蕉說:“能聽見也聽不懂啊!”
“把你能聽懂的告訴我!”
王沙漣本能地想要逃得更遠,但他又想知道自稱“艾沃森·傑德爾”的美國人說的話是否屬實。警車停下來,兩個警察和被帶走的三個人都走下車,艾沃森發呆地站在車燈前,老酒保的頭看著他的方向。兩個警察滿面微笑,向院長點著頭。
“那個警察好像說……麻煩你們大晚上跑一趟真不好意思,早說是局長朋友就好說話了。然後那個院長說什麼……第一次帶學生出來玩沒經驗,出了意外還多虧你們幫忙聯系醫院,既然學生們都走了我們當老師的這幾天也盡快收拾好帳篷離開海藻村……”
白樹說:“那個人是警察的朋友?不可能吧!”
王沙漣說:“當然不可能,多半就是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總之警方短時間內是幫不上咱們了。剛才那個人告訴我說這些人是衝著你們來的,想帶回去做解剖實驗!”
“什麼!?那他自己呢?”
“他是好人,是個臥底。”
不常看電影的黃蕉問:“臥底是什麼意思……”
“就是假裝壞人其實是好人!”
兩個警察不住地賠笑,院長也是滿面春風。笑了一會兒警車就開走了,一點光也沒留下。等到警車走遠了,肥老大打開手電筒,是手機自帶的小手電。
黃蕉說:“胖子問那個外國人,你在這兒干什麼。”
“外國人怎麼說?”
“我聽不懂啊!!!”
“對對,我忘了……”王沙漣拍拍額頭。
白樹說:“等等,好像胖子也聽不懂,正讓那個會調酒的老頭翻譯呢!”
“好,老頭怎麼說?”
王沙漣只看見艾沃森在手舞足蹈地比劃,自己什麼也聽不清,小妖精和小水貂卻能一字一句地轉述,他第一次發現這群小怪物除了嗅覺靈敏之外聽覺也是遠超人類。
“老頭說……這個人說自己去找沙拉蟲了,而且確認了論文內容屬實,也看到了產卵管這種器官。”
肥老大吼出一句就連王沙漣都能勉強聽清的話:
“還用得著你確認!早晨我就把那個白皮小姑娘摸透了!”
王沙漣問白樹:“那人摸著你的管子了?”
白樹點點頭。
“我以為他就是想弄我一下,沒想到是專門確認我有沒有管子……”
“別說你,要不是有人通風,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衝你們來的。”
黃蕉憤怒地說:“那個外國人為什麼要實話實說!?他把咱們賣了!?”
“先別下定論,他說過他要長期臥底,說實話也是為了減少懷疑。”
白樹說:“那個院長問話了,問他‘為什麼專挑我們不在的時候去找沙拉蟲’。”
王沙漣一驚,如果他自己站在艾沃森的角度已經無法回答了。
“……然後老頭翻譯了,老頭說‘艾沃森說他根本就沒發現咱們三個不在’。”
肥老大掏出一把手槍站在傳達室門口,如果王沙漣遲鈍一點,他們現在還在里面!院長開始打電話,一分鍾後幾輛越野車從營地那邊開過來。老酒保抓著艾沃森的領子,從他腰間繳走手槍。
肥老大說:“你剛才出來的時候他們三個還在里邊吧?”
老酒保翻譯給他聽,艾沃森拼命點著頭。
“你確定吧?百分之百確定吧?”
艾沃森繼續點頭,沒有一點含糊。
七八個人都從車上跳下來,每個人都拿著手槍,包括穿軍大衣的圓臉司機!早上他還在河邊若無其事地跟黃環聊天,現在已經是殺人不眨眼的冷漠表情,王沙漣脊背一陣冷汗。但這還沒完,老酒保掀起一輛汽車的後座,從里面掏出什麼東西,王沙漣大吃一驚——那是一把湯姆森衝鋒槍!這群人全副武裝地殺進村來,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平解決!
七八個人把傳達室圍起來,拿衝鋒槍的老酒保一腳踹開門,手電把小屋照得里外通透!
“沒人!”
院長露出極度驚訝的表情,肥老大把手槍對准艾沃森的額頭:
“你把他們嚇跑了!你到底是什麼居心!?”
王沙漣看到他跪在地上哭泣求饒,就好像十多分鍾前自己跪在他槍口下為小妖精求情一樣。那個實驗老師突然從車上飛奔下來,用身體護住艾沃森,肥老大趕緊把槍放下。
黃蕉繼續轉述:“那個老師說‘不能殺這個人,否則的話人體科學進步放緩至少十年’。”
艾沃森像小孩一樣摟著實驗老師的腰,不停地抹眼淚。
肥老大說:“這個老外擅自驚動目標,我不信他毫無居心!”
實驗老師說:“他平常就這樣!想必是看見新物種太興奮了,忍不住想早點研究。你問我們實驗室的人,艾沃森除了科研什麼都不懂,天真得像小孩一樣!他可能確實不小心驚動目標了,但你現在殺了他就是讓我們的損失加大!”
肥老大憤怒地說:“他一驚動,這次行動就全毀了!目標逃到山里你能怎麼抓!?找都找不著!”
院長拍拍肥老大的肩膀,肥老大乖乖收起槍。
黃蕉最後轉述一句:“那個院長說‘咱們也先到鎮上重新策劃,你們別沒事就掏槍,盡量別驚動村里人。找人不是問題,讓人連夜從學校派增援部隊,把狼爪也給我帶過來!!’”
王沙漣問:“狼爪是什麼?”
黃蕉說:“他們沒說。”
白樹說:“聽起來像狗的名字?我們體味很明顯,早晚會被他們找到!”
“那也不管了!先把你們送回山洞去!”
那群人在小屋里翻箱倒櫃地搜尋线索,還有人去收帳篷,看起來一時間不會離開。王沙漣小心翼翼地向後退,退到密林深處,帶著兩個赤身裸體的小家伙向黃環的火山洞飛奔。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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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環!黃環!!!”
王沙漣幾乎是一路飛奔著跑到黃環的火山洞里,兩個小時一步沒停,把兩個小家伙累得氣喘吁吁。他們直接跑進洞里,黃環和紫螺正在泡溫泉。
“王沙漣!!!?”
“你倆都在?太好了!!!我們要在這兒住一陣!”
紫螺問:“又放假了嗎?我把白樹帶回去住?”
“不不!不是放假!也別讓她們跟我分開!這個山洞已經很危險了,別把紫螺的溶洞也暴露出去!!!”
“什麼?什麼危險?”
“來旅游的那幫人!他們是個非法組織!衝你們來的!要把你們帶走解剖!”
紫螺驚訝地從水里躥起來:
“那群村民把我們的事都泄露了!?”
王沙漣的表情黯淡下來:“不是,是我寫的那篇論文……”
黃環說:“你不是說沒人看嗎!?”
“我以為沒人看……但是聽說已經有很多人都看過了……然後想來找你們的麻煩……”
毫無征兆地,紫螺向王沙漣的方向踢起一大片水花:
“混蛋!你們這些人類都應該死!我們最怕的事情就這麼發生了!這麼多年小心翼翼,最怕的事情……”
“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們!”
紫螺又問:“你說我姐姐的火山洞暴露了又是怎麼回事?他們還能找到這里!?”
“他們可能有狗,會順著我們的氣味找過來,畢竟我們一出事就逃過來了……”
黃環突然從水里站起來,渾身都在顫抖著,客觀來說這是一個赤身裸體的16歲女孩的外表,但她的反應卻像一個急火攻心又無處發泄的衰老的人。
“你們……明知道他們能聞到的氣味,為什麼還要到我的洞里來!?你們想害死我嗎!?”
王沙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們不來找你還能去哪!?讓我們跳崖嗎?曝屍荒野嗎!?乖乖地被那群人抓走解剖嗎!?真沒想到你會說出這種話!!!”
“他們是你招來的!我憑什麼保護你!?我憑什麼……為了保護你還要把我的山洞暴露給他們!?自從你們人類出現在陸地上以來還從沒出現過這種事!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麼對我!”
黃環的怒吼回響在整個火山洞里,王沙漣能感到兩個小家伙被嚇得手心發抖,但他自己卻一點都不害怕,用同樣的語氣向黃環回嗆:
“是!是!人是我招來的!我承認錯誤!但是就算沒有我,你以為你這里就能永遠沒有麻煩嗎!?時代已經不同了!海藻村都能上網了!再過幾年家家都有電腦,小孩都有手機,誰都可能把你這個‘山神’的故事放到網上,全世界人都能看到!這些東西你不懂嗎!?你都懂!這些科技你都見過,不僅見過你還會用!還當自己是原始人嗎!?總有一天你的存在會被全世界注意到!遲早你要面臨這個問題!”
“王沙漣!!!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跟我說話!!!你就是我用來繁殖的工具!”
“好啊……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走!”
王沙漣果然轉身就走,牽著兩根細小的胳膊。他剛走出兩步又轉過身來:
“紫螺,我知道你一定會保護女兒,讓白樹和你在一起吧。”
王沙漣把小水貂往前一推,紫螺迎上去抱住她。小水貂又回頭看看小妖精,兩個女孩的眼角流出淚水來。
紫螺說:“把黃蕉也給我,藍魚現在離不開她。”
王沙漣把黃蕉也往前一推,她和白樹手牽著手。放開兩個小家伙,王沙漣向洞口走去。她們的淚水不僅不減,反而唔唔地哭起來。
幾秒鍾後,黃環一邊拍打水花一邊發出狂暴的怒吼:
“你也給我滾回來!!!!!!!!!!!”
………………
紫螺說:“姐姐沒有責怪你,她也知道這不都是你的錯。我們最近在人類社會出沒得太多了,被人注意到也確實是早晚的事。”
黃環鼓著腮幫子仰躺在溫泉里,枕著岸邊的圓石頭不說話。黃蕉和白樹也都泡進溫泉里去了,深秋時節不穿衣服爬山兩小時,還光著腳,早把她們凍得嘴唇發紫,正在互相捏著磨破皮的小腳心。
王沙漣說:“關於這件事,我幾個想法想和你們商量。”
“你說。”
“首先就是關於我寫那篇論文的目的。我是真心想讓更多的人知道你們,但不是壞人,我希望你們能家喻戶曉,政府也會想方設法保護你們,這樣一來你們也能更方便地體驗人類的生活,不用再打獵,睡茅草,不用再為了生育而殺人,國家科研機構會提供給你們絕佳的繁殖環境。而且最主要的,這樣一來也能很大限度地避免不法之徒明目張膽地來找你們的麻煩。”
紫螺問:“所以你要干什麼?”
“所以我想,能不能進一步把你們的事情透露出去,透露給媒體,讓全球的政府機構都知道你們的存在,讓每一個人都知道,這個世界上還生活著另外一種智商相當於人類的生物!”
黃環不說話,仰視著火山口,王沙漣繼續眉飛色舞地說:
“要不然別等他們帶著狗找過來,我帶你或者黃蕉或者別的誰,到鎮上去,不不,直接到大城市去,然後去找最大的媒體,把你們的特殊之處展示出去,就算處於軟化狀態,沒辦法展現你們的力量和強度,一根產卵管也足以引發最大的轟動!我是想促使政府組織以最快速度來和你們進行接觸,那個非法團伙也就只能逃跑了。”
黃環說:“不行。”
王沙漣激動地問:“為什麼不行!?你能說出理由嗎!?”
黃環不帶語氣地說:“你說你有好幾個想法,先說其他的吧。”
“好,好,這個方案暫且不提,我還有另外一個更加可行的想法,也更簡單。你們誰戒幾天甜霜,恢復到韌化狀態,然後下山把他們趕走!”
“趕走?怎麼趕?嚇唬他們?他們跑了就永遠不會回來?你這方案等於告訴他們我們確實和你論文里寫的一樣,我們這些……沙拉蟲……”
這個名詞從黃環嘴里親自說出來讓王沙漣渾身不舒服。
紫螺說:“我支持這個提議!誰去戒幾天甜霜,然後下山殺了他們!!!”
黃蕉自告奮勇地說:“我去!”
王沙漣想了想:“沒錯,我不說‘趕走’這個詞了,直接殺了他們!除了白大夫安插的臥底以外一個也不留!”
幾分鍾前王沙漣已經告訴過黃環關於對方陣營里有臥底的事了。
黃環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問:“那麼你們又要殺人了?”
白樹攥著小拳頭堅定地回答:“是!因為那些是壞人!”
看黃環態度猶豫,王沙漣抓緊時機問:
“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不想傷害人類?一開始我以為這是你們的共性,但是你看紫螺就能下得去手!而且人類也有好有壞,記得咱們在大西洋碰見的那群海盜嗎?留著他們有什麼用!?你又不是怕見血,對待你自己女兒還是挺殘暴的,你們又不受法律限制,這種時候你到底在顧慮什麼!!!???”
白樹說:“黃環阿姨可能也會顧慮到,殺死的人也有家人,也會有人為他傷心,想到這里就不忍心了。”
“是這樣嗎?黃環?你是同情他們嗎?但是別忘了咱們的處境,你不殺他他就殺你,而且他們可是一點憐憫也不想施舍!我親眼看見那個老頭端著衝鋒槍衝進我屋里,要是我沒跑出來,現在已經完蛋了!咱們這叫正當防衛!於情於理你也不用有心理負擔!”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著黃環,黃環閉著眼睛不說話,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好,那咱們就用這個方案,你們誰戒幾天甜霜?黃蕉怎麼樣?”
黃蕉沒說話,只是“嗯”地應答了一聲,似乎不像剛才那麼積極。
王沙漣說:“那好,那就等你過幾天身體復原到韌化狀態,下山去把他們都掐死!”
黃蕉沉默幾秒,說了一句:
“……我能不能……那個什麼?”
“你要干嘛?”
“就是……那個!!!”
“讓我操你?”
“不是!!!!!!你想什麼呢!!!!!”
王沙漣不高興地說:“那你自己倒是說清楚啊!”
小妖精支支吾吾地說:“我就是想……我能不能……最後再吃一口甜霜,然後再開始戒!!!一旦開始戒我保證堅持到底!!!”
王沙漣感覺自己肺都快炸了:
“你怎麼一點都不知道輕重緩急!?你沒聽見他們說要帶狗來嗎!?那不就是這幾天的事!你還不趕緊開始戒!你還吃什麼吃!!!”
聽到王沙漣的反對,小妖精反而理直氣壯起來:
“我從昨天就沒吃!現在早就難受得不行了!到時候要干活的是我,你根本不知道我們戒甜霜有多痛苦!!要是不先給我點獎勵,沒准備地生戒,我就算出現精神分裂都很有可能!”
王沙漣對白樹說:“你聽黃蕉胡說什麼呢?她不願上你上?”
白樹說:“我就算了,我不想戒甜霜……”
“那你幫她戒,勸勸她,別讓她吃甜霜了!”
誰知道白樹說:“你怎麼能這麼殘忍!?沒聽見她說她從昨天就沒吃過了嗎!!!你是不是想讓她疼死!”
王沙漣問紫螺:“不吃甜霜會疼?”
“應該說是……精神上的疼痛?”紫螺模棱兩可地說。
黃蕉更蹬鼻子上臉了:“聽見了嗎!你不是我們,不知道我們的痛苦!要是我戒甜霜時候發瘋了,恢復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吃了你!”
白樹也說:“對!小心她吃了你!”
“然後再吃了白樹!”
“……”
王沙漣揮揮手:“算了算了,趕緊再吃最後一口!!!”
小妖精興奮地總池子里蹦出來,輕車熟路地從黃環藏甜霜的地方搬出一小壇,不由分說往嘴里倒,就像有嚴重酒癮的醉漢一樣,乳白色的粘液順著她的前胸後背向下流淌。
“咕嘟……咕嘟……”
“你們看看黃蕉這樣!簡直……”
王沙漣說到一半,白樹也爬了過去,黃環和紫螺也走過去,和小妖精一起喝,舔她身上的粘液,一邊舔一邊發出舒暢的呻吟聲。她們四個喝完一整壇甜霜,黃蕉的肚子都撐得鼓起來,喉嚨里咯咯地痙攣著,產卵管像死蚯蚓一樣耷拉在外面,大腿之間也是濕成一片。
“成了!這下你該踏踏實實戒甜霜了吧!?”
“咯……嗯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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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沙漣逃進黃環洞里的兩天後,在一個陰雲密布的上午,黃環的幾個女兒突然衝進洞穴,驚慌地尖叫著。王沙漣幾乎忘記她們的語言怎麼說了,經過黃環翻譯才知道,那群家伙正在靠近火山洞!還帶著很多條狗!
黃環一骨碌從池子里爬出來,穿上草裙,系上裹胸布,金手鐲金項鏈叮叮當當地穿戴起來,手握生鏽的長矛,吹聲口哨召來小千,威風凜凜地帶著女兒們就要出征。
“等等等等……”王沙漣一把拽住小千的尾巴,“你去干嘛!?”
“我去迎戰!”
“你也戒甜霜了?”
“沒有。”
“那你不是找死嗎!!!”
黃環自信地說:“你沒見過小千有多靈活!?山里樹多,他們有槍又能怎麼樣!”
王沙漣依舊抓著小千的尾巴不放:
“而且你不是不喜歡傷害人類嗎!?那你還去干什麼?嚇唬他們!?”
“我去殺了他們的狗!”
紫螺不在這里,前天晚上她回溶洞去了,畢竟她也有自己的女兒要保護。敵人這麼快就來了,黃環也如此激進地找死,王沙漣不知所措。
“白樹!黃蕉呢!?她怎麼還沒變硬啊!”
“兩天太短了!至少要五天!”
“有時候還要半個月甚至一個月。”黃環補充說。
王沙漣急得跺腳:“一個月!?五天也就算了,誰能等一個月!白樹,我問你!她不是已經戒兩天了嗎?能不能有五分之二的硬度!?”
白樹搖搖頭:“我自己沒戒過……”
黃環說:“根本不是慢慢變化的,戒到某個時間點,突然就感覺肌肉力量增加上去。重新吃甜霜變軟也不是緩慢變化,也是某一瞬間軟下來的。”
王沙漣深知這一點,四年前小妖精被黃環扔下土坑的時候已經戒了好幾天甜霜,還是被熊一口咬掉半塊屁股。這兩天白樹把她關在一個狹小的洞窟里,就是當年她給自己挖的小窩,現在已經連腿都伸不直了。可憐的小妖精終日痛苦地哀嚎,以淚洗面,吵得黃環睡不著覺。
“嗚——————嗚嗚嗚——————”
王沙漣呵斥她:“你四年前戒甜霜的時候不是挺堅強的嗎!?連我都沒看出異常!怎麼這次哭得這麼難聽!”
“嗚嗚————我好痛苦————給我甜霜!!!!!”
總之黃蕉這兩天是不堪一用了,王沙漣這才發現,讓黃環披掛上馬御駕親征似乎是唯一的好辦法。他自己當然不打算在後面躲著,系上花面狸皮裙子——是黃環新給他縫的一條,不是14歲時候穿的那條小的——然後拿起一把小弩,隨著黃環衝出洞穴。常年穿鞋走路,光是走出洞穴就硌得他腳疼。
“白樹你負責看好黃蕉,千萬別讓她偷吃甜霜!”
黃環帶著十幾二十幾歲的女孩們一涌而出,一口氣跟出來一百多個,王沙漣很久沒見過黃環的女兒們如此大規模出動了。女孩們沒有在空曠的河岸邊滯留,紛紛藏進河對岸的樹林里,靈活地爬上樹梢。王沙漣知道對方會從哪條小路來,因為只有這條路上才有他和兩個小家伙的氣味,剛才作為哨兵的女孩也是在這條路上看見他們的!
黃環問:“他們有幾個人?”
王沙漣說:“前天我上山來的時候他們只有二十個,但是聽說還有增援。”
“噓……來了!!!”
黃環是從氣味判斷他們來了的,王沙漣又神經緊繃地等了五分鍾才看見對岸的灌木叢搖晃起來。樹叢里突然蹦出幾條狗,從光潔的毛色和健壯的肌肉就能看出這些都是訓練有素的飼養犬,而且都是異常凶猛的犬種,頸部還拴著長長的繩子。牽狗的人也從樹林里鑽出來了,王沙漣一愣,居然都是那天離開海藻村的女生們!她們果然沒被送走!警察一旦不管事了那個“院長”就把她們帶回來繼續賣命!而且王沙漣發現,這群女生和之前的還不完全是同一批,這次這些有的年齡明顯更小!
更多的狗從樹叢里走出來,也出現了更多女生,那些“老師”一個都沒有,但王沙漣知道他們一定躲在後面。河灘上現在有28個女生和28條狗,最小的可能連十歲都沒有,被碩大的狗牽著跑。狗鼻子果然靈敏,在河灘上走兩步就聞見了黃環洞口的大青石板,坐在石頭旁邊狂吠。
“別急……別急……”黃環壓低聲音說。這邊的女孩們連呼吸都屏住了,小千也一動不動地趴在樹上。
終於有個高級頭目出現了,是穿軍大衣的圓臉司機!這人同時牽著兩條狗,正在聽其中一個女生匯報情況。王沙漣知道樹叢里肯定還有別人,但他們似乎不打算把自己暴露在空曠地帶。此時一共30條狗同時鎖定了黃環的洞口,果然訓練有素,那天院長提到的“狼爪”就是其中之一嗎?“狼爪”又有什麼特別之處?
王沙漣聽不清他們說什麼,想讓黃環幫他轉述,就像那天黃蕉一樣。他不像在洞里時那樣慌張了,思維漸漸清晰,並且認識到:自己必須知道對方知道什麼,也必須知道對方不知道什麼。對方一開始冒充旅游團冒冒失失闖進村子是為什麼?真的傻嗎?並不是,只是他們還不確定論文的真假!那麼現在變得謹慎又是為什麼?同理,因為他們不知道“沙拉蟲”的部落到底有多大危險性。
不過黃環還沒來得及轉述半句,圓臉司機就走回叢林,王沙漣猜想他大概只是暫時離開,也許是和隊伍後面的更高級頭目討論?果然幾分鍾後他又出來了,從兜里掏出什麼東西,仔細一看,居然是個裝甜霜的陶罐!
這是黃蕉和白樹的甜霜罐,放在傳達室的抽屜里,果然被他們翻出來了!王沙漣迅速回憶自己論文里關於甜霜的描述——對人有麻醉作用,對沙拉蟲是成癮物質。不知他們是否用人類做了麻醉實驗,如果做了,那麼他們可以斷定這東西就是甜霜。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他們會用這罐東西干什麼?
結果令王沙漣大跌眼鏡,圓臉司機擰開蓋子,在石板上倒出一點,把陶罐敞著口放在旁邊,然後把所有女生和狗趕回叢林里!這是什麼!?陷阱!?王沙漣不知道是自己論文表述不清還是他們理解力低下,“對沙拉蟲是成癮物質”說明黃環會中這種弱智水平的陷阱?
而且這群人藏得非常淺,葉子都沒遮住女生的衣服和狗尾巴,女生和狗又不會爬樹,更沒法像黃環一樣用樹冠隱蔽。她們自以為一動不動可以掩蓋氣息,殊不知對這邊來說完全就是固定靶子!在圓臉司機的指示下,這群女生居然掏出手槍!好幾十支槍口瞄准了青石板的方向。
黃環一個手勢,一百多個女兒們都拉開弓!別看這邊人數多三倍,藏得卻比對面都好!
王沙漣說:“讓她們別射狗!射人!”
黃環搖搖頭。
“你有什麼可猶豫的!看她們是女孩就心軟了!?我告訴你,那些女孩根本就沒有人性!我做過的生意就是買賣她們這種東西,被飼養得失去情感,和家畜一模一樣,沒有痛覺,也沒有悲傷和恐懼,飼養出來就是用來殺掉吃肉的!我知道你不想傷人,但是她們根本就不是人!你和紫螺都比她們通人性!”
黃環撇眼看他:“你是不是殺過好多?”
“沒幾個。”
黃環猶豫兩秒:“還是先射死狗吧。”
“她們和狗根本就沒區別你怎麼聽不明白呢……”
黃環突然鼓起腮幫子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就像某種奇特的鳥鳴。一瞬間,一百多支利箭同時飛向河對岸,劃破空氣的聲音就像急驟的風聲!王沙漣也來不及廢話了,端起弩槍對准一個墨綠色軍大衣的衣角,毫不猶豫地發射出去!這是他打獵時候最順手的一件兵器,20米內打兔子一打一個准!
然而可惜兩岸的距離遠不止有20米,弩箭的動能雖然夠大,王沙漣的准度卻差遠了,根本沒碰到圓臉司機,卻射穿了半米開外一個半蹲著的女生的右眼窩。女生連尖叫都沒發出一聲就向前傾倒在地,痙攣兩下就不動了。
她沒尖叫別人可就不同了,驚慌失措地哀嚎著。黃環女兒們比王沙漣准得多,說射狗就射狗,一輪齊射30只狗死掉八成,沒死的身上也至少插著一根箭,嗷嗷地在河灘上亂跑,狗血灑得到處都是。他們沒有黃環的命令就沒再射第二輪,只有王沙漣先後射出三支弩箭,也都射歪了,第二三支連女孩都沒射中,圓臉司機拔腿就跑。有些拿槍的女生們向這邊隨手開幾發,並無命中,王沙漣也希望自己能有支槍,有槍的話他早就能獵掉那個司機的大圓腦袋了!
這時王沙漣看見水中有些白色的身影,黃蕉肯定也看見了!就在那群女生正要從河岸邊撤退的時候,二十多個膚色蒼白的女孩突然躥出水面,穿著貝殼編成的裙子和遮胸物,手持標槍,向對方狠狠投擲過去!雖然有些被樹擋住,但還是射中了好幾個人。水中的女孩為首的是紫螺,紫螺右手握緊長矛,瞄准一個正在逃跑的八九歲小女生,助跑兩步,一個漂亮的投擲動作,銀發甩起一片絢麗的水花。
“咚!”
長矛正好射在小女生的尾椎部位,前後貫穿,又射中一棵樹,把她死死釘在樹干上。小姑娘的裙子下面噴出一股染血的尿液,向斜後方胡亂摳了兩下扳機就不動了,手臂自然下垂,腦袋和上半身向後仰去,依舊睜開的眼睛里面淌出淚水,手槍也掉在地上。
王沙漣大喜過望,這下他就有槍用了!!!而且可能還不止一把,紫螺的女兒們一波就擲死了六七個人!!!投擲之後她們趕緊鑽回水里,肉畜們一邊逃跑一邊無力地開著槍。
“啪!啪啪!”她們逃走十多分鍾了,山谷里還回響著零散的槍聲。
紫螺帶著女兒們再次鑽出水面,王沙漣也第一時間跳下樹跑過去,黃環和她的女兒也都陸續過來,要回收依舊能用的弓箭。狗死了26只,女生死了7個,手槍撿到7把,王沙漣一一檢查這些手槍,發現這7把槍里的子彈一共只有9顆,這7把槍沒有兩兩相同型號,子彈也不兼容。王沙漣扒掉一個女生的衣服當口袋,把7把槍都裹起來打算帶回去。
紫螺抽出自己的長矛,舔舔上面的血,驚喜地喊:
“過來呀!姐姐!這個味道真不錯!”
黃環不說話,騎著小千在河岸附近游走,等待女兒們完成工作。王沙漣問她:
“你該不會因為紫螺殺了人而不高興吧?你看看死的這些值得同情嗎?看看她們誰沒有槍?你不殺她們她們就會殺了你!這群牲畜死得越多越好!今天殺死7個,明天爭取殺70個!她們都是肉畜!人類社會根本不需要她們這種東西!”
“對啊姐姐!快來嘗嘗!”
紫螺已經把她插死的小女生都扒光了,正在從小腹部的圓形傷口里摳出肉條來吃。這時候青石板也掀開了,小妖精和小水貂從里面爬出來。
“我們聞見好吃的啦!”
“什麼東西這麼香啊?”
紫螺的女兒里面有個幼小的身影跑過去,黃蕉一把抱住:
“嘿嘿嘿,藍魚!!!”
紫螺召喚黃環不動,開始召喚白樹和其他女孩們:
“你們來嘗嘗!!!白樹,你吃這個!”
她舉著一根不知什麼部位的肉管子遞過去,上面還掛著櫻桃大小的一顆灰黃色的小器官。白樹也有些猶豫,王沙漣把剛才那些話也說給她聽。
“……所以她們都是被培養出來的,就像牲畜一樣沒有人性,根本不值得同情!”
白樹搖搖小腦袋:“可是我想,你說她們是被培養出來的,培養的人才是壞人,她們本身才是最可憐的啊!我們應該救她們,怎麼反而殺掉了呢?”
“你不明白這個意思嗎?她們已經成這樣了,已經是邪惡的一部分了,根本不可能改變內心。而且你看她們用槍用得多熟練,不知道殺過多少人,一個個早該死了!”
小水貂並沒看見她們用槍多熟練,但也似乎被王沙漣說服了,蹲在紫螺身邊,用小手指頭撕肉條吃。黃蕉和藍魚也趴過去啃,一人抱著一條小腿,看著對方滿臉通紅的樣子,幾個人邊吃邊樂。
“王沙漣!你也來吃啊!”
“不了,我一看肉畜就惡心——心理上的惡心,沒事你們吃吧。”
黃蕉的女兒們回收完箭,又把死狗也收集起來,畢竟是家養的,肉質看起來相當不錯。其中一些女孩可能也羨慕黃蕉她們大吃大嚼的樣子,但是沒有黃環的命令就不敢去碰人類的屍體,口水直流。王沙漣看到了,對黃環說:
“最後再這麼說一句吧,不管你同不同情她們,既然現在已經死了,那就是不吃白不吃。你不吃她們也不會復活,吃了也不會讓她們死得更死。你吃了還能嘗嘗鮮,不吃就在土里腐爛——或者被紫螺她們啃干淨,一口也沒你的份!”
黃環這才稍微動容了,騎著小千走過去:
“紫螺,你干什麼呢!咱們學會用火烤肉都多久了,你怎麼現在又吃生的?搬回去烤熟了吃多好?或者切成塊熬湯也行。”
“這個不一樣!快來嘗嘗吧!這個有點像咱們旅游時候吃的那個,在日本吃的那個,叫什麼來著……”
王沙漣說:“刺身!”
紫螺一拍腦門:“對,就是刺身!我估計要是沾點醬油就更好吃了!”
………………
當晚她們舉行了一場盛大的烤肉大會,所有參加了戰斗的女孩們在河灘上點起幾堆篝火,把死狗剝皮,把死掉的敵人切成塊,用樹枝串起來架著烤。烤熟的肉更加美味,紫螺吃得肚子都快爆炸了還在吃。
“來啊!王沙漣!!這個真的特別好吃!!!”
“我就真的不了,我不喜歡吃這種東西……”
“為什麼?因為跟你是同類?”
“如果是同類就好了,但是她們根本不是正常人!不用管我,這就是心理上的不舒服,一想到她們是被特地培養出來的……就好像看見長著六只雞翅的雞。”
白樹問:“雞有六只雞翅的嗎?”
“可能有。”
女孩肉不夠吃,狗肉才是主菜。依舊給王沙漣單獨豎起一堆篝火,不給他刷甜霜,把黃蕉也推過去。王沙漣施展廚藝把一條狗腿烤得油光華亮,撒上各種香料,比黃環熬的狗骨頭湯美味多了!小妖精一邊吃一邊嗷嗷地哭:
“嗚嗚……我想吃甜霜……但是這個也好吃呀……”
“忍忍,忍忍!等過幾天你變硬了,把他們都殺死之後有好幾十個小女孩可供你吃!”
“嗚……那你可要給我烤……”
白樹舉著一塊抹著甜霜的腿肚子肉走過來,王沙漣趕緊把她和黃蕉隔開,以免甜霜飛濺到她嘴里。王沙漣記得她們省吃儉用的時候每天只用牙簽尖挑一點就能過癮,也能維持柔軟狀態。
“把黃蕉也烤了吧!”白樹突然說。
“什麼!?敢烤我!?我還要烤你呢!!!”
黃蕉就要撲過去,被王沙漣一把拽住頭發:
“你是不是想趁機偷吃甜霜!?”
“我……沒有!”
“白樹,你趕緊走吧,你看黃蕉盯著你手里的腿肚子看個不停,再不走她就該搶了!”
黃蕉突然說:“我感覺我不用戒啊,你們今天沒戒甜霜不也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嗎?我戒甜霜豈不就是多此一舉!?”
“保險起見你還是得戒,他們畢竟有槍,雖然我也有但是型號都不一樣,很難都帶在身上。”
王沙漣拿出一把1911拆開,給兩個小家伙講手槍的工作原理。
“射一槍啊!”
“子彈不多,還是省著吧,反正你們記住這東西是這麼用的就行。這里邊有兩發子彈,黃蕉拿著,小心別走火,別把自己射死了。”
“好!!”
白樹說:“我也想要!!!”
王沙漣又拆開一把柯爾特左輪,把詳細原理講給她們聽,講完之後把槍交給白樹:
“這里就一發子彈,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別用。別的我也不想叮囑,沒有誰敢把槍交給你們這麼大的小孩用的,拿在手里就要謹慎,別當玩具。”
“嗯……”
紫螺高興地說:“這東西我用過!還打死過人呢!”
“我們知道!王沙漣的日記上都寫了!”
王沙漣自己拿了一把還有兩發子彈的TT手槍,其余的4把依舊抱在衣服里,各有一發子彈。
“別松懈,對方越失敗只能越強,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殺手鐧,所謂‘狼爪’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
黃環舉著一條狗腿說:“難道不是咱們吃的其中一條狗嗎?”
“有可能,那個院長說狼爪可以找人,想必嗅覺很靈敏,應該就是個狗,然後也很有可能就是咱們正在吃的其中一只。”
黃蕉滿嘴油腥地說:“對啊!那還有什麼可怕的!”
紫螺也說:“嗯,也不用太緊張了,對方有槍又怎麼樣?我們的弓箭射得比他們的槍還准!這次主要射狗,下次就要射人!”
王沙漣贊同道:“沒錯,殺得越多越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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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小妖精就變得不對勁了,由嗷嗷叫喚變成說胡話,體溫也升到40度。王沙漣從河里舀來冰涼的水敷她的額頭,白樹用掌心不停搓她的後背,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才是最有效的。
“甜霜……甜霜……”
王沙漣擔心地問:“怎麼回事?這是感冒了?”
黃環說:“應該是戒甜霜的副反應。”
“白樹,她上次戒的時候有過這麼難受的時候嗎?”
“好像……沒有。”
紫螺說:“我們每次戒甜霜的反應和長短也都不一樣,情緒不穩定只是最好的情況,最壞的時候整個人都陷入瘋癲狀態,最長有過戒一個月都變不過來的時候。”
看著小妖精難受的樣子,王沙漣問:
“這樣下去……不會把她燒壞了吧?”
“那倒是不會。”黃環說,“只要能挺到身體變化的一瞬間就好,戒掉之後就不會有想吃甜霜的強烈欲望,也要注意她別在神志不清的時候自己掉下懸崖摔死,紫螺有一次就差點……”
白樹說:“我會好好看著她!”
王沙漣希望黃蕉千萬別受一個月的這種罪,看起來簡直太難受了。他有點後悔讓黃蕉去做這件事。
“嗚嗚嗚嗚~~~~~~我要死了~~~~~~~~~”
王沙漣對紫螺說:“我建議你們先回去,你和二十多個女兒在這兒也不好過夜,而且你們的溶洞也需要看守,難保他們不找過去。”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們這就出發。”
紫螺和女兒們扛上幾只烤全狗和一整只烤熟的女孩走出山洞,今晚沒有月亮,河灘上還散落著啃得干干淨淨的人骨頭,氣氛有點陰森,不過對於常年生活在深山里的紫螺來說也就相當於半夜起床上個廁所。
黃環說:“你們小心點,盡量游回去。”
“還是走山路吧,我還想趁熱把肉給洞里的女兒們吃。”
“那也好,總之小心。”
看著紫螺帶女兒們逐漸消失在山林里,王沙漣和黃環也鑽回洞中,繼續照看小妖精去了。
………………
然而大約半小時後,王沙漣聽到一聲槍響。
“啪!”
不僅王沙漣聽見了,聽力極佳的女孩們也都聽見了!黃環睜大眼睛問王沙漣:
“什麼聲音這麼響!?”
“好像是……槍聲!”
黃環依舊穿戴著白天那身金光燦燦的首飾,正好不用換衣服了,提上長矛騎著小千就要出發,女兒們跟在後面,王沙漣也追了出去,一左一右拿上兩把手槍。掀開青石板,王沙漣先聞到一股濃烈的煙味,黃環大叫一聲:
“有人放火!”
王沙漣分辨不出煙的源頭,黃環的嗅覺卻很靈敏,帶著女兒們向紫螺的溶洞方向飛奔而去。女孩們很靈巧,從岩石跳到岩石,從樹梢跳到樹梢,一百多個女孩移動自如,根本不因山路狹窄而行進緩慢。王沙漣上次見到女孩們大規模急行軍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黃環那天晚上,那時的她們也是要去參加一場戰爭。
“你太慢了!”
黃環把王沙漣也拽到小千背上,一百多個手持弓箭的女孩向著火的地方飛奔而去。王沙漣感覺他們也就跑了五分鍾,火光就很明顯地升騰起來,煙也越來越濃,大大小小的動物都在向相反方向逃竄。小千一開始跑得很快,到這里反而慢了下來,不太聽黃環的指揮了,好幾次都想調頭。王沙漣甚至聽到遠處樹木燒焦的嗶剝聲。
衝出一片樹叢,終於看到著火的地點了!那是一座高聳的山峰,山尖部位只有石頭,向下才是樹木,就是這些樹木此時正在熊熊燃燒,火焰把頂峰包圍起來,王沙漣遠遠地看到:山峰上有二十多個哭喊著的人影。
“紫螺!!!”
從這里到山峰還要跑十分鍾,黃環一秒都沒耽誤,帶著女兒們猛衝過去,被王沙漣拽著頭發組攔住:
“等等!!!你們怎麼就敢直接過去!?那明顯就是個陷阱!!想想他們可是有槍,而且還有衝鋒槍!就等你們過去然後一梭子掃死!”
“那你說怎麼辦!?紫螺……紫螺快要死了……”
“死不了!!那座山上根本沒有樹,火勢不會向上蔓延了!盡快找到敵人到底埋伏在哪,他們估計像白天那樣藏得不深!而且——一定也在能看見山峰的地方!”
黃環也冷靜下來說:“看看火勢是從什麼地方蔓延過去的!”
仔細一看山峰,東側的樹木起火的不多,西側的山坡都燒光了,閃爍著星星點點的余燼,黃環讓女兒們壓低聲音,向西麓猛衝過去。王沙漣也握住槍,他目前的臂力還不足以雙槍射擊,只拿出兩發子彈的TT33,另外一支M1895插在花面狸皮裙子的松緊帶上。煙霧越來越嗆,但黃環的嗅覺依然靈敏,跑了不知幾分鍾,黃環翹翹鼻子:
“近了。”
“能確定距離嗎?”
“很難,也不知道具體方位。”
不用王沙漣繼續多言,黃環學了個鳥叫,女兒們就五人一組地分散開了。她的叫聲是由最近的女兒模仿並且向外擴散的,搜索范圍擴大到了方圓數百米。王沙漣和黃環還有另外三個女孩一組,向火源處搜索過去。
山火沒有向更西邊蔓延是因為被一大片沼澤擋住了,這里雖然火苗已經熄滅,嗆得幾乎無法呼吸,但短時間還不至於中毒。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就連黃環也捏著鼻子,越是嗅覺靈敏就越無法忍受這種氣味吧?不能依靠她的嗅覺,王沙漣更緊張了。
“咻————噗!”
短暫的劃破空氣的聲音之後,王沙漣右邊的一個女孩中彈了,子彈把她的頭骨掀掉三分之一,她又“若無其事”地走了兩步之後,雙手一垂,長弓掉落在地,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王沙漣倒吸一口冷氣,用最大力氣把黃環推下小千的後背,捏著她的脖子讓她臥倒。不受控制的小千飛一般地向後方逃走了。另外兩個女孩也都趕緊趴下,躲在一棵倒下的樹干後面。
“咻————咔嚓!”又一枚子彈射過來,就像長著眼睛一樣直奔黃環,打在她前面的樹干上。然而前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見半點光。
“他們有熱成像瞄准鏡!”
“有什麼?”
第三枚子彈射過來,紅熱的彈頭在夜空中劃過一道軌跡,大約是斜上方30度,打在黃環的大腿中間。王沙漣趕緊讓她再貼樹干近一點,黃環自己不知道,剛才那槍再壓點槍口就能爆掉她的屁股!他們四個已經被死死釘在樹干後面了,前面是一片空曠的沼澤,要冒著危險翻滾到兩側的密林中去!王沙漣曾經有過類似經驗,松餅林奇教過他一個不正經的解決方案。
“聽好了,我一喊跑就跑到兩邊的樹後面去。”
黃環把他的話翻譯給兩個女兒,她們都點點頭。根據對方射擊的頻率來看,前方有熱成像儀的只有一人,能騙過一發子彈的話也許就有機會滾開。王沙漣把死掉的女孩拽過來,用最大力氣向樹干前方一扔——噗唧一聲,一枚子彈打在屍體的小腹上,濺起一股混合著尿騷味的血柱。
“跑!”
王沙漣向右側一撲,撲出兩米多遠,再順勢一滾,躲到很多棵大樹後面。黃環也跟著他跑,金鏈子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你能不能把這堆摘掉!?”
“這可是我作為領袖的象征!”
“算了,隨便吧……看見沼澤對面那個大石頭了嗎?石頭上邊有個黑的東西。”
“嗯……”黃環點點頭。
“我懷疑那就是拿槍的人,咱們要想辦法把他弄死!”
“你不是也有槍嗎!?打他試試!”
“不行,子彈太寶貴了,而且我不確定!”
黃環看看山峰上的熊熊大火,心急如焚,王沙漣當然更心急,但他如果不把這些人先消滅,衝上山峰去救紫螺等於一起送死!黃環拍了一下手,一個女孩把弓箭扔給她,黃環拉滿弓,對准那個30米開外的極小的黑影,嗖的一聲射了出去!
一秒後,一個有胳膊有腿的東西從大石頭上滾落下來,撲通一聲掉進沼澤里,掙扎兩下就沉底了。
“好樣的!”
黃環為了救紫螺也能對人類下殺手了,王沙漣很高興,但沒把這句話說出來。干掉一個對手之後,王沙漣陷入了無盡的進退兩難狀態:如果對方所有人都這樣散開埋伏,如果對方不止一個熱成像儀,等到紫螺燒成骨灰也殺不完!果然聽到一百米內又有槍響,黃環的女兒們發出悠長的哨聲,是有人倒下的信號,黃環也用哨聲告誡她們不許集合,每組繼續分開行動。王沙漣心想這是很有道理的。
雖然黃環把對方射死了,王沙漣依舊小心翼翼地繞過沼澤,盡量匍匐前進,爬到剛才敵人所在的大青石上。這里有些土堆草葉之類用於隱藏槍口的小工事,可惜人和槍都掉進水里,王沙漣最想要的熱成像儀也喂了螞蟥。在石頭邊有個書包,他讓黃環的女兒打開,自己先遠遠地躲著。
黃環問:“你為什麼不自己去?”
“我怕有詭雷,比如……拉開拉鏈就會爆炸。”
黃環瞥了他一眼,沒有責怪,看來相比於女兒們她還是心疼王沙漣多一點。拉鏈拉開並沒有爆炸,女孩招手讓王沙漣過去。
里面沒有更多武器,只有一些零食和香水,還有衛生巾之類的日用品,果然就是那些女生之一。這個組織不僅培養食用女孩,還教她們使用武器,王沙漣無法理解他們到底要干什麼。
看見這包東西無用,王沙漣正要拉上拉鏈,黃環說句:
“等等!”
“嗯?”
她把一包衛生巾拿出來,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
“這是什麼?”
“這是衛生巾,你們用不著,怎麼了?”
“這東西的氣味……我能分辨出來!”
王沙漣拿起香水瓶:“你確定不是聞錯了?香水不比它氣味重?”
“香水的氣味叢林里也有很多,但這個是我從來沒聞見過的,是她們帶來的特有的氣味!”
王沙漣也湊近聞了一口,有些淡淡的芳香,分辨不出和普通日化品有什麼區別。
“可能是氯己定的氣味。”
黃環自信地說:“這個氣味我能跟蹤!”
“煙這麼濃你也能跟蹤這麼清淡的氣味?”
“能!煙濃不濃不是問題,我要的就是這種她們都有的標志性氣味!”
“好,我跟著你走!別走太快,彎腰前進!”
黃環像狗一樣挺著鼻子四處搜尋,盡管這里的煙嗆得人氣管疼。另外兩個女孩也都跟在後面,一步一步用腳尖點地,不發出半點聲音。一分鍾後他們發現了另一處狙擊點。
有三個女生趴在一堆灌木叢里,中間那個架著一杆很長的槍,槍口瞄准50米外的幾棵樹,時不時開一槍,也許那里有黃環的另一組女兒。王沙漣他們是從後方繞過來的,這三個人按道理說應該有一個負責巡邏,但她們卻松懈得像在開玩笑,還嘻嘻哈哈地樂著。
“打她屁股!哈哈哈哈……”
“剛才那槍估計把她膀胱都給打爛了!”
“你們看那人,看她屁股撅得多高,都不知道我瞄她呢!看我這槍打進她屁眼里!”
然而這名女生沒能把子彈打出去,黃環和兩個女兒已經潛入到她們兩米之內,兩個女兒拉滿弓,黃環舉起長矛,三枚鋒利的武器對准她們的後腦勺,狠狠刺下去!!!!
弓箭射穿顱骨發出石膏碎裂般沉悶的聲音,她們發出的聲音也僅此而已。黃環又在每個人後背戳四五下,確認她們死徹底了,才讓王沙漣過來。黃環掀開其中一個女生的裙子,聞聞她屁股的後面:
“沒錯,我就是順著這種氣味找過來的!”
“好樣的,繼續!”
然後王沙漣發現了好東西——裝有熱成像瞄准器的M24狙擊步槍!這個團伙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什麼武器都能弄到手,而且還是在這種槍支禁令異常嚴格的國家!他把狙擊槍拿起來,用熱成像儀看看周圍沒有樹木阻擋的地方,果然看到不同方位有幾個白點。正前方是黃環的兩組女兒,左右三四十米開外都有埋伏的敵人。
剛才另外兩個女生也能看見前面,王沙漣把她們翻過來,果然看見她們戴著熱成像夜視儀,於是摘下一個套在黃環的臉上。
“能看見嗎?白點就是人,前邊是你女兒,左邊那個單獨的就是對方狙擊手。”
“看見了看見了!特別清楚!”
有了高科技的輔助,黃環從女兒手里接過弓箭,用力拉滿,對准左邊的敵人,嗖地一聲松開弓弦,王沙漣也用瞄准鏡看,雖然熱成像儀看不到弓箭,但他看到對方的腦袋突然一偏,趴在原地再也不動了,有溫度的血液流淌出來,可以看到白色的一灘。王沙漣不知道他自己用狙擊槍能不能達到這種精准度,也許黃環才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
黃環把一包衛生巾穿在箭上,射到遠處的兩組女兒們的腳邊,用她們的語言高喊一句:
“尋找這個氣味!”
聽到黃環的聲音,右側四十米開外的三個女生把槍口轉了過來,王沙漣從瞄准鏡里看到這一幕,讓黃環她們趕緊趴下。自己能看到對方,對方也一定能看到自己。不知為何敵人有單獨一組和三人一組的,右邊這組就有三人,槍口明顯指向這邊。王沙漣趴下來,趴在一具屍體上,也把槍口對准她們,瞄著中間拿槍的那個。他很清楚對方不會著急開槍,對方還不確定此處的友軍已被干掉,一定會害怕誤殺隊友……
噗的一聲,王沙漣身子底下的屍體腦袋中了一槍,子彈貫穿她的上半身,從腿間射出來,扯爛了她的陰部,血液和尿液賤滿王沙漣的花面狸皮短裙,還有一塊又濕又熱的東西掛在他的大腿上,後來得知那是半片被撕裂的衛生巾。王沙漣連恐懼都來不及感受,瞄准對面的射擊者,眼疾手快,扣動扳機!
對面的狙擊手像觸電般痙攣兩秒就不動了,左右的兩個女生瞬間滾到一塊大石頭後面。王沙漣正發愁,從左後方傳來三聲連續而短促的口哨聲。這是她們打獵時的常用信號,證明有三個敵人被殺死了。看來進展不止這里,別的女孩開始反殺敵人。
遮蔽天空的烏雲變成雨點落下來,雨不是很大,卻使煙味削減了不少,黃環看起來很高興,要是能把山火澆滅紫螺就能自己下來了!急促的口哨聲越來越多,有時是一聲,有時是三聲,粗略估計在五分鍾內就有至少20個敵人被干掉了,果然黃環這邊一百多人在人數上有壓倒性的優勢。石頭後邊那兩個已經不是威脅,從口哨聲就能聽出她們的東西南北各個方向都是黃環的女兒。
王沙漣突然聞到一股不好的氣味,黃環肯定更聞到了。無風的細雨雖然澆滅了大部分山火,但卻沒能帶來生機,反而讓這一帶彌漫著死亡的味道——水滴接觸到炙熱的木炭,在一瞬間蒸發為水蒸氣,並產生了一氧化碳,聞起來濃度足以中毒!他不能再耽誤時間,更不能因為最後兩個敵人而葬送黃環更多女兒。
於是他開始喊話:
“放棄抵抗吧!我不會傷害你們!”
對方沒有動靜。
“看看你們的同伙,她們的人生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結束了,你們也想像她們一樣嗎?你們正是最美好的年齡,還有大把的人生等待你們去享受,難道甘願死在這片不為人知的小山谷里嗎?非常抱歉殺了你們這麼多的朋友,但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你們自願走出來,我保證會放了你們!我絕不是濫殺無辜的人!”
兩個女生似乎動心了,正在交頭接耳地商量。王沙漣對黃環說:
“一露頭你就射死她們!讓你女兒也戴一個夜視儀……”
“我……不!”
王沙漣心想要是紫螺就絕對爽快地答應了,黃環在這方面墨跡得多。
“她們不可能真心投降,多半就是詐降然後搞點動作,不惜帶上咱們幾個一起死,我了解這些肉畜,她們根本沒有求生欲望。”
“那你……自己用槍射吧。”
“不行,你也聞見了,不敢開槍。”
突然一個女生滾回狙擊步槍後面,拉動槍栓就要射!但她只慢了半秒,一支弓箭射穿了她的額頭!王沙漣看看黃環,她手里的弓弦還在發出美妙的顫音。這是一個果敢的女人,心理上的懦弱不能影響她的判斷,更不能阻止她在關鍵時刻做出關鍵的舉動。
王沙漣繼續喊話:“你看看!多可惜!她的死有意義嗎?半點都沒有!!!聽話吧,好孩子,如果你有誠意投降,那就放下武器,脫光衣服,一件都不要剩,然後雙手抱頭走過來!”
最後的女孩果然心動了,脫光衣服,從石頭後面走出來。這次也沒有弓箭射穿她的頭,雖然王沙漣非常希望有。王沙漣從一具屍體的書包里找到手電筒,讓黃環的一個女兒舉著,對准來投降的這名敵人。這人很眼熟,王沙漣見過她,正是在河邊摸過的那個!
“沒錯!親愛的!向光源這邊走!我們不可能傷害一個投降的人,這一點盡可以放心!”
王沙漣抓住半截斷箭,打算等她一過來就捅死她。然而女孩走到離他十米遠就停下了,突然開始自慰。王沙漣一愣,一個健步衝過去,從加速到衝過去不到三秒!女孩根本不是自慰,從陰道里掏出一個乒乓球大小的球狀物——那是一枚V40手榴彈!
她一邊後退一邊拽出保險銷,正打算向王沙漣扔過去!王沙漣的動作比她想的更加靈敏,不等她扔,直接從她手里把手榴彈搶過來!這一搶不要緊,“叮”的一聲把握片給彈飛了!把自己手炸沒了都是小事,要是把氫氣點著了還不炸飛整片森林!?
王沙漣搶過來後向下一掏,“噗嗤”一聲又塞回她的陰道里!
“……嗯哼!”
“把腿夾緊你這肉畜!”
王沙漣一命令,女生居然下意識地服從了!她馬上發現不對勁,叉開大腿想要取出,王沙漣冒著被炸的風險,飛起右腳踢在她的私處上,收回來時腳背牽著一絲粘稠的愛液。女生疼得夾緊膝蓋說不出話,唔唔地哼唧兩聲,小便也開始失禁,王沙漣趕緊後退出五米開外——
“啪嘰!”
手榴彈爆炸了,聲音就像一團肉餡拍在案板上。她的身體被攔腰炸斷,生殖器官更是連一片完整的肉條都沒剩下,各種黏滑的器官碎屑濺了王沙漣一身。他厭惡地甩掉一坨像是癟下去的膀胱的東西,用斷箭刮掉自己身上的肉沫。
“哎呀……王老師好壞……把人家的小騷逼給炸沒啦……”
她的上半身還活著,像只剩頭部的螞蟻一樣堅強地活著,堅強而又讓人惡心。王沙漣感覺自己真的要吐了,晚上吃的狗肉一個勁地往上涌,但也可能是一氧化碳輕微中毒的症狀。他必須盡快離開這里,到空氣流動的地方去!
………………
在這期間黃環的女兒們把搜索范圍擴大到了方圓兩公里,沒再遇到半個敵人,王沙漣這才帶著黃環奔赴紫螺所在的山峰。
山火已經基本撲滅,一些女孩躺在石頭上,紫螺正在虛弱地哭著。
“死了……我的女兒……死了……”
死的不是藍魚,藍魚還算活蹦亂跳的。真有兩個女孩正在石頭上流血,但不是被燒死或者毒死的,子彈打穿了她們的動脈,紫螺親眼看著她們失血而亡。
王沙漣說:“沒關系!又不是不能————”
黃環掐了他一把,王沙漣把後半截話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又不是不能復活,這是他差點說出口的話,但是黃環這一掐就說明了她的態度:死就是死,她不打算讓女兒們享有無限循環的壽命,自己的女兒不行,紫螺的也不行。
終於刮起一陣微風,煤氣味很快就消散了。王沙漣感覺清爽了很多,小千也回到了黃環身邊。紫螺哭著說:
“我們正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有人向我們開槍,我們跑得慌不擇路,跑著跑著發現自己三面都是火,只能往高處爬,然後就……”
王沙漣基本能猜到剛才發生了什麼,半山腰趴著幾個背著鋼瓶的焦黑骷髏,骷髏胸口還立著紫螺她們的標槍,紫螺她們在走投無路前也做出了最後的反抗,殺死了抗火焰噴射器的人。統計下來黃環這邊死了5個,紫螺這邊死了兩個,還有兩個吸入太多一氧化碳而昏迷不醒,只能靠她們自己挺過來了,然而對面損失很多,不知道紫螺這邊插死幾個,按骷髏頭數的話是5個,再加上王沙漣和黃環女兒一共射死26個,至少31只肉畜被一鼓作氣消滅掉了!
黃環讓一部分女兒去搬屍體,畢竟很多都還能吃,又讓另一部分女兒護送紫螺回溶洞去,剩下的跟自己回火山洞。王沙漣很不安,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等等……”他突然問黃環,“剛才殺的那群人里有老師嗎?”
“她們匯報說都是女生。會不會是紫螺插死的那幾個?”
“不可能!扛噴火器是危險的活,他們不可能自己干,而且看骨骼也確實是年輕女孩。”
黃環也有點不安了:“也就是說,剛才咱們一個頭目也沒殺死!?”
王沙漣暗暗叫苦。
“有兩種可能性,第一就是咱們沒找到附近的老師,他們看局勢不妙就偷偷撤了。畢竟你是按衛生巾的氣味找的,男老師沒有那東西。”
“嗯嗯,很有可能……”
“但是第二種可能性就是,這附近根本就沒有老師!”
“他們既然要襲擊紫螺,怎麼可能沒人指揮呢?”
王沙漣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的預感越來越不祥。
“讓你的女兒把槍支都收集過來!先別管屍體能不能吃了!咱們騎著小千先回火山洞!!越快越好!!!”
“你難道認為……”
“沒錯!我怕的就是這個!!!”
………………
王沙漣和黃環騎著小千最先趕回火山洞,王沙漣抽出TT33,把M1895交給黃環,也不管她會不會用,剛才在女生的屍體身上找到了兼容子彈,兩把槍的彈匣都填滿了。
青石板沒有被破壞過的跡象,王沙漣松了口氣,他還擔心對方會不會是調虎離山,看來情況沒那麼糟。然而黃環掀開青石板的一瞬間,她的臉色都變了。
她騎著小千就往里衝,王沙漣跑著跟在後面,前方的火光明亮得不正常,地道里熱得就好像火山真的爆發了一樣!當他們衝出過道,跑進大廳里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里的一切可燃物品都在燃燒著,包括包括所有火把和干柴。黃環的女兒們正在哀嚎著,留下來的基本都是老人和小孩,雖然也有少數守家的壯年女性,都已倒在溫泉邊上死去了。就在哀嚎著的女人們中間,一些男人正在用槍指著她們的頭,幾乎包括那所學校的所有“老師”,老酒保、圓臉司機、實驗老師、謝頂主任,等等等等,仰視火山口,垂下來十多根鋼索,其中幾根鋼索末端還連接著鐵籠,簡直就像電梯一樣!
然後他看到黃蕉和白樹了,被“院長”和肥老大粗暴地抓著頭發,從洞穴里拽出來。黃蕉還在發高燒,臉頰通紅,嘴唇慘白,在空氣中亂抓亂撓,哇哇大哭;白樹相對冷靜得多,不耐煩地揮開肥老大的大肥手,不試圖進行無謂的抵抗,但肥老大依舊狠狠踹她兩腳,似乎這能給他快樂。
穿白大褂的實驗老師心疼地喊:“別打!有銘!岩礪!岩礪!你們別這樣,打壞了就不好了,我們要的是活的!”
“嗚嗚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小妖精的悲慘的哭聲響徹在大堂里。
王沙漣多麼想衝出去給他們每個人頭上都來一槍!他也幾乎決定這樣做了,但他突然看到艾沃森,內心突然冷靜了不少。老酒保拿著湯姆森衝鋒槍,其他人也全副武裝,就連實驗老師的年輕手下們也都在白大褂里別著一把小左輪。自己衝出去就算一槍打死一個人都不夠,何況那是不可能的,等到自己打完彈匣,這群殺人狂魔沒理由給自己一條生路。他不能出去,不能露面,甚至應該轉身就跑,以免有人發現他!
但是黃環可就沒這麼冷靜了,怒發衝冠,渾身的大金鏈子都在因憤怒而顫抖著,發出悅耳的金屬碰撞聲。王沙漣拉著她的草裙,用無聲的語言傳達自己的勸阻,黃環接收到了,但沒有聽從。她騎著小千衝進自己被摧毀的家里,左手拿著手槍,右手舉著長矛,威風八面,讓小千衝到那群人中間去!
團伙的人都嚇了一跳,女人們高興地歡呼起來。巨大的節肢動物在大廳里游走著,黃環對著人群胡亂開槍,射傷了肥老大的幾個手下的胳膊腿。黑衣保鏢紛紛開槍反擊,實驗老師趕緊擋在前面:
“別別!!千萬別開槍!!!那可是本源體!!!!!養著一只大蜈蚣的肯定是她!!是黃環!!!你們把她打死了就是千古罪人!!!大蜈蚣居然也是真的……最好能一起或者帶回去研究!!”
黃環沒有子彈了,把槍一扔,指示小千向那些人猛衝過去!實驗老師的話似乎很有效果,他們果然不敢開槍,連自衛都不敢,只能四處逃竄。黃環舉起長矛順手刺穿一個人的胸口,就是那天撞倒花椒樹的墨鏡司機,年輕的男人口吐鮮血倒地而亡。黃環當然不會停手,用哨聲命令小千追上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老師——是個女性——鋒利的大顎鉗住她的胯骨,女老師只“啊”地驚叫了半秒,就被小千一口咬成兩截。
看著小千啃食這名年輕女性的樣子,王沙漣知道此時的黃環有多麼失控。她無疑是憤怒的,因憤怒而大開殺戒,也正是反常的大開殺戒證明了她的絕望無助。此時此刻她並沒想真的救誰,她只想和死去的人一起死,王沙漣沒資格責怪她,半分鍾前自己也差點就衝出去了。黃環一點也不強,若非因為她是珍稀物種,二十多把槍早就把她打成肉醬了。
實驗老師看見自己的女助手被怪獸啃食,嚇得幾乎暈了過去,驚慌失措地叫喚著:“這可怎麼辦啊!這可怎麼辦啊!!咱們又不能打死她!!!”
肥老大嚷:“要不就先打死一個,反正本源體一共有倆!”
“那怎麼行!!那絕對不行!!!!!”
肥老大又嚷:“而且我看也沒說的那麼結實,這不是拿槍就能打死嗎?”
“具體原因還要研究,和她們有關的奇跡已經夠多的了,千萬不能打死!但是現在咱們可怎麼辦啊~~~~”
院長突然說:“別怕,讓狼爪上!”
王沙漣屏住呼吸,傳說中的“狼爪”要登場了嗎!?
狼爪其實早就登場了,只是大堂里太雜亂,王沙漣沒注意到——就在膽小的謝頂主任手里牽著一根繩子,繩子末端捆著一個項圈,然而項圈里的既不是狼也不是狗,而是一個和小妖精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這個女孩看起來簡直不像人類,赤身裸體,四肢著地,渾身肌肉緊繃到了令人驚悚的程度,布滿血絲的凶狠目光死死盯著大廳里的所有東西,嘴里塞著防止咬人的鋼架,從嘴角流出發黃的口水,她的喉嚨正在發出低沉而有穿透力的吼聲。
院長看著謝頂主任的臉又重復了一遍:
“沒聽見嗎!?讓狼爪上!!”
“是……是!!!!”
謝頂主任謹慎地用手取出“狼爪”嘴里的鋼架,就好像生怕她把自己的整只胳膊都咬掉。隨後他又從項圈上解開繩子,解開之後趕緊躲得遠遠的。暫時恢復自由的“狼爪”也沒有站起來,而是像野獸般四肢著地行走著。因為腿畢竟比胳膊長,她的膝蓋總是彎曲著,就好像隨時都會彈跳起來。
王沙漣感到一種空前的憤怒,這群人把人類當成什麼了!?這個女孩看起來只有五六歲,正是應該上學的年齡,卻被他們當成動物使喚!這何止是殘忍二字可以形容的!
狼爪鎖定了她的目標——在大廳里吃人的巨型蜈蚣以及蜈蚣背上的人!她完全是主動出擊的,膝蓋一登,後腿伸直,像箭一樣衝到小千面前,一把抓住它的兩條前腿!黃環和小千都嚇了一跳,根本沒想到會有人用身體來抗衡!小千想用大顎夾斷她的脖子,但是狼爪居然用手掰開它的大顎,同時用腳猛踢它的口器!小千疼得扭動起來,把黃環甩下後背,倒不如說真打起來黃環騎在背上反而是個累贅。狼爪雙手抓住小千的大顎,渾身肌肉如常年健身壯漢般青筋暴起,猛地一個過肩摔——三米多長的龐然大物居然被她整個舉起,後背著地狠狠摔在地上!王沙漣幾乎以為她是不是也是黃環的女兒之類的,但很快就發現不可能,她的手心也被小千的鋸齒割破了,正在流著血,她不是無敵的。
“吼!!!!!!”她像最凶猛的藏獒一樣嚎叫著。
小千被狠狠摔了一下子,整條身體都開始扭動,無數只腳突然抓住她的身體,把手腳都緊緊裹住,然後用口器啃她的頭。人類把胳膊向兩側抬開的力量非常小,需要非常強大的三角肌,而這個女孩就算再強也無法掙脫小千的束縛。這是一場從體型上就極不公平的戰斗,沒有人指望她能贏。
但這時她低頭一口咬住小千的一條腿,那些腿簡直就像蜘蛛蟹的腿一樣堅硬,卻被她咔嚓一聲咬碎外殼,露出里面白色的肌肉纖維!!!小千痛苦地一陣慘叫——王沙漣堅信如果它有發聲器官的話此時一定會慘叫——它疼得把所有腳都張開到最大,狼爪一瞬間就掙脫開了!掙脫開的女孩根本沒有逃跑,而是轉了個身,反而把小千抱住,張嘴就啃它的“脖子”!可憐的小千像爬滿螞蟻的毛蟲一樣翻滾蠕動,只聽咔嚓兩聲,狼爪生生啃掉了它一條腿!
“咔嚓!咔嚓!”
當小千的第四條腿也被狼爪卸下來的時候,黃環終於從這驚人的一幕里反應過來:
“別咬它!求求你了別咬它!!!!”
狼爪送開嘴,揚起拳頭最後在小千的肚子上猛揍兩拳,打得小千接連後退。小千逃回到黃環身後,完全沒有了蜈蚣的氣質,簡直就是一只大潮蟲,把身體卷成一個卷,無數只腳緊緊抱住自己的甲殼,就和凍得瑟瑟發抖的謝頂主任一模一樣。
名為狼爪的女孩看來還是能聽懂人話的,院長叫她回來,她就聽話地回來,任憑謝頂主任給她塞上防咬合的鋼架,用繩子拴住項圈。她的眼神沒有半點獲勝者的喜悅,有的只是對眼前的一切事物的冷漠。
黃環在哭著,黃蕉和白樹也在哭著,部落里的所有女人們都在哭著,她們已經看不到半點希望了,或者說實際上她們從一開始就沒希望。黃環摟著小千的身體,撫摸著它受傷的關節,泣不成聲。王沙漣知道她不真的只把小千當做工具,她對小千的感情其實比誰都深。
院長下令:“把籠子放下來!”
火山口上方果然有不少人接應,又有十幾根鋼索垂下來,掛著三個巨大的長方體的鐵籠子,每個都有輕型卡車的車廂般大,六面都用墨綠色的厚布裹住,大概是為了防止試驗品受到外界光照的刺激。等籠子都降下來了,院長揭開其中一個籠子的幕布,打開鐵門:
“把大蟲子先抬進去!”
小千蠕動著觸角一動也不想動,黃環安慰著它,七八個人把小千抬起來,塞進大籠子里。
院長揭開第二個籠子的幕布,打開鐵門,正要下令,卻沒說出話。因為所有人都看到,這個籠子里居然睡著一個幼小的女孩!女孩很快被吵醒了,一骨碌爬起來,揉揉眼睛,走出籠子,用好奇的眼光看著周圍的一切。她也不過五六歲而已吧?難道她是另外一只秘密武器?王沙漣正猜測著,突然感覺氣氛不太像,院長驚訝地問:
“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唔……在卡車里睡著了……”
老酒保一反常態,憤怒地對著空氣怒吼:“你們開車的時候都不知道車廂里有人嗎!?怎麼能把她帶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你們這群廢物!!”
肥老大用緩和的語氣勸說:“老令,老令!第二批過來的司機都在上邊呢,你在這兒喊也沒用,咱們干完活再回去跟他們算賬……”
剛睡醒的幼小女孩跑到老酒保的身邊,拽著他沒拿槍的那只手,甜甜地喊了一聲:
“爺爺!”
“哎!!!”老酒保的表情瞬間變得慈愛起來,把衝鋒槍放到腳邊,蹲下來撫摸她的頭發。
王沙漣心想這果然不是什麼秘密武器,只是被誤送過來的一個普通女孩,而且還是嬌生慣養的類型,穿著高檔的童裝童鞋,和小妖精那種十塊錢三件的地攤貨天壤之別,小臉也白淨得多,像洋娃娃一樣,頭發也很漂亮,微微燙出卷,染成漂亮的紫羅蘭色。
女孩的興趣點很快就偏移了,向謝頂主任的方向跑去,當然她對這個謝頂的男人更沒興趣,而是一把摟住滿眼血絲嘴角流涎的“狼爪”,用清脆的嗓音呵斥著:
“豬蹄!你這麼髒又去哪打滾啦!我不是大前天剛給你洗過澡嗎!!!”
狼爪溫順地讓她撫摸自己的下巴,和剛才那個手撕巨型蜈蚣的小怪物判若兩人。老酒保架著她的腋窩把她塞進一個給人坐的籠子里,也是這幫人上上下下的“電梯”。於此同時被捆好的黃蕉和白樹也被扔進第二個隔光籠子中。
王沙漣知道第三個籠子應該是給黃環准備的。他已經有了一些挽回損失的計劃,必須利用這些人的松懈和愚蠢!他慢慢退回到洞口,鑽出地面,仰望錐形的火山,果然看到頂端有少許燈光。這座常年不噴發的火山也是郁郁蔥蔥,並非只有光禿禿的火山岩,六年前王沙漣也是騎著小千從這里逃出去做手術的。他以最快速度爬到山頂附近,看到這里至少有20個人正在作業,火山口周圍停著七八輛馬車。這里的“山路”根本就不叫路,除了黃環的女兒們狩獵之外沒人會走,王沙漣就猜到這里最多也就能走馬車,機動車是不可能的。當然現在這些馬沒有掛在板車上,而是在拉掛著籠子的鋼索。就在他爬山的時候,黃蕉和白樹的籠子已經被拉上來放在板車上了,小千的籠子放在另一輛板車上,院長和肥老大等等高級頭目也都吊了上來,包括老酒保和他孫女也上來了,下面應該只剩圓臉司機和兩三個保鏢在看著第三個籠子。這些人也很著急,他們當然深知此地不宜久留。
王沙漣無法控制太多的蜈蚣,這個技能他比小妖精差遠了。但沒關系,他大概召喚了兩三條,爬到最近的一匹馬的肚子上,狠狠叮了一口!
“咴——————”
馬不怎麼訓練有素,頂多就是他們在附近租的,疼得直跳。一條咬上去還不過癮,王沙漣讓好幾條盯著這一匹咬,可憐的瘦馬終於疼得失去控制,飛奔起來!
院長大叫:“怎麼回事!?這馬怎麼發瘋了!?”
有眼尖的:“好像是被蜈蚣咬了!!!”
王沙漣又開始控制蜈蚣咬第二匹,雖然他們沒人知道王沙漣會這絕技,但那個院長還是非常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頭:
“快點!先把這兩個小的送下山!”
“蟲子呢?”
“蟲子最後!!本源體怎麼還沒吊上來!!?”
載著黃蕉和白樹的那輛板車被掛在兩匹相對高大的馬身上,王沙漣這就不敢輕舉妄動了,讓這兩匹馬發瘋不就等於讓那倆小家伙摔死!?王沙漣眼睜睜地看著馬車越走越遠,不知道該跟上去還是繼續守在這里,只恨自己分身乏術,不過就算跟上去,單槍匹馬也不好把她們救出來。火山口附近也是亂作一團,已經有三匹馬都開始亂跑了,天黑馬又視力不好,把馬車和沒被咬的馬撞得四處亂飛,所有人都吱哇亂叫著不知所措。這種混亂正是王沙漣的目的,如果情況再妙一點的話……
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匹亂跑的馬被鋼索生生絆倒,向火山口摔去,馬繩突然絞住了某個人的一只腳,把這個人也順勢帶下——正是那個嬌生慣養的小姑娘!
狼爪飛奔著似乎也要一起跳,被謝頂主任用盡畢生力氣拽住。看到自己孫女掉下去,老酒保無聲無息地昏倒在地。
“老令!老令!!!”
院長急忙向下喊:
“老袁!!!伶鼬掉下去了!!!你看她沒事吧!?”
下邊傳來聲音:“我管不上伶鼬了!現在這群人又想圍攻我們!你們上去之後我這兒四個人就四把槍!!快把我吊上去!!有人要拿弓箭射我!!!”
實驗老師向下喊:“本源體裝好籠子了嗎!?裝好了我就吊!!!”
“別先吊她!!至少兩個籠子同時吊!!!我怕你們扔下我!”
肥老大也向下喊:“我們沒有那麼多馬了!不知道為什麼好多馬都發瘋了!!!”
洞上洞下一片喧嘩,簡直無比熱鬧!從火山口里傳出一陣慘叫,圓臉司機向上吼著:
“快點拉我們上去!!!我這兒有人被射死了!!!”
實驗老師嚷著:“你快把本源體裝好了啊!!!!”
“裝不好了!!她們的人把她都圍起來了!我們三個人能干什麼!??”
院長擊斃了另外兩匹發瘋的馬,然後親手把圓臉司機的籠子掛在一匹正常的馬身上:
“不行,老袁跟了我這麼多年,我不能讓他死在這兒!!!”
實驗老師都快瘋了:“就差一點就能抓著本源體了!!!就差那麼一點!!!!咱們再下去!!人多槍多她們就不敢鬧!!!今天不抓這輩子都別想抓了!!!這輩子!!!!”
肥老大抓著實驗老師的領子:“別叫喚了!!!咱們根本沒時間了!!!放火的那30多只肉畜根本撐不了多久!!!王傻賴都回來了就證明別的女的也不遠了!你想把我們都害死嗎!!?”
老酒保幽然轉醒:“伶鼬……我的伶鼬……讓老袁把伶鼬也帶上來啊……”
實驗老師氣得直跺腳:“別管什麼伶鼬了!反正就是一只肉畜!我的本源體都沒有了你們還有心情管一只肉畜!?”
老酒保怒目圓睜,顫抖的手狠狠指著實驗老師:“你……沈綽!!!你!!!!”
一個“你”字之後,急火攻心,口吐鮮血,再次不省人事。
“老令!!!!”
圓臉司機的籠子終於被拉上來了,里面有三個活人和一個死人。院長趕緊打開籠子,讓活人出來,把死人扔到一邊,一群人有的走著有的坐馬車,飛也似的逃跑了,拿不走的籠子全都留在原地。王沙漣看著他們的背影,真想用槍對著其中的誰來兩發,但他還是忍住了,因為兩個小家伙在他們手里,現在射殺一兩個頭目對之後的營救根本沒有幫助。火山口旁還剩了一個遮光籠子,王沙漣打開,小千正委屈地蜷縮著。
“沒事了,放心吧,沒事了……”
王沙漣向下探頭問:
“你們都沒事吧!?”
“我沒事!!”這是黃環的聲音。
黃環又說:“剛才有個馬和一個小女孩掉進溫泉池子里了,好像摔暈了!”
“沒死吧?”
“還呼吸呢!!!”
王沙漣思考一下對方下一步可能的行動,忍不住笑出聲。把黃蕉抓走又怎麼樣?隨時可能硬化的黃蕉對他們來說就是不定時炸彈,而他們甚至還根本不知道甜霜的具體機制,自以為抓到了寶貝。王沙漣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自己就能把這幫蠢賊吊著打!說不定還能打死!一個都不剩!!!
………………
…………
……
[newpage]
王沙漣趕緊回到洞里,看到女孩們正在把亂成一團的山洞收拾干淨。有七個女孩被他們打死了,准確地說不都是女孩,還有三個老太太。這些年老的女性有的甚至和藍奶奶一樣大,在年輕的女孩們眼里也都是慈祥或者德高望重的長輩,當然對黃環來說無論六十歲還是七十歲的都是她的女兒。
“嗚嗚……嗚嗚嗚嗚……”
“我把小千給你帶回來了。”
“謝……謝謝……”
王沙漣很少聽到黃環會和他道謝。
黃環依舊有些顫抖,剛才她已經被嚴嚴實實地捆起來,差點就被塞進籠子里,再晚一步就要被帶走了。
黃環說:“不用在意我的女兒死了多少,你來之前我們的女兒數量減少得比現在還快,因為我和紫螺很久沒像現在這樣和平過了。現在我們有新的敵人,來自外界的敵人,我和紫螺能聯手對抗他們,女兒們也都是為了保護家園才死去的,比我們以前那些無謂的自相殘殺好多了。”
“你也知道原先那是無謂的自相殘殺?”當然這句話王沙漣沒說出口。
敵人逃走大概二十多分鍾後,扛著各色戰利品的大部隊也回來了,對眼前的景象都吃了一驚。剪刀女孩憤怒地表示要帶人追下去,被黃環趕緊攔住,王沙漣也認為現在去追多半是徒勞的,她們雖然動作飛快但畢竟不是猴子,如果對方的再放一把火或者再用夜視儀埋伏一波,黃環這邊一點優勢也沒有。
她們把屍體都搬回來了,包括雙方的屍體,包括被王沙漣炸成兩截的那個,不包括骷髏。這些肉雖然一頓吃不完,但是可以做成肉干長期儲存,吃的時候只要煮軟就可以了。衣服和書包之類都是用不著的,黃環這邊沒人愛要,紫螺那邊對這種東西很感興趣,包括軟綿綿的衛生巾,喜歡拆開做成各種保暖物品。
武器拿回來很多,各種槍械35把,子彈估算一下至少有500枚,還有幾顆手榴彈,就算王沙漣也從沒見過這麼多槍支堆在一起。這樣一來雙方的武力差距就能縮小很多,王沙漣記得紫螺第一次用槍的時候就射得很准,教會她們的女兒應該也不是難事吧!
幾個女孩從溫泉里撈出一匹馬和一個小姑娘,馬已經骨折了,給小千當晚餐改善伙食。小姑娘倒是傷得不重,有溫泉水的緩衝,屁股磕在池子底下,青了一大片,至於昏迷大概是被嚇的吧?王沙漣看她呼吸心跳都很正常,扒了衣服也沒看到有哪個孔出血,時不時還說幾句夢話,撓撓頭發之類的,明顯就是睡著了,於是也不再打擾她。
黃環問:“這個活的怎麼辦?養肥點再吃?”
“不不,保險起見先留著。如果黃蕉沒那麼快變硬,咱們就拿這個小孩跟他們談判!你也看見了,這是那個穿馬甲的老頭的孫女,就算再想研究新物種也不能不要孫女吧?用她把黃蕉和白樹換回來還是很有可能的。”
王沙漣一邊說著一邊把小姑娘捆起來,用一枚野苹果堵住她的嘴。對方也許會為了這個小姑娘而主動談判,但也可能二話不說地殺回來。什麼時候?應該不是馬上吧?是人就需要休息,王沙漣感到疲憊不堪,對方應該也差不多吧?雖然有點擔心黃蕉和白樹,但是現在想來對方無論如何也沒理由殺了她們,不殺的話就好辦,救回來的方法很多。
溫泉水是流動的,剛才染了一點血,現在再次清澈了。王沙漣和黃環泡進去,默默地泡,都不說話。他知道黃環現在內心還不非常穩定,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黃環把臉埋在沾濕的長頭發里。
黃環說:“我剛才不顧一切衝出去的樣子是不是特別蠢?”
“我也差點就衝出去了,但是轉念一想不行,我一定要活下去。”
“為什麼啊?”
“萬一你死了,我就把你的種子埋在我胳膊上,復活一個新的你。”
黃環枕著他的肩膀。
“那舊的我呢?”
“我烤著吃!”
“煮著吃吧!就像我給你煮的兔子湯。”
“那個又不好吃。”
王沙漣被擰了一把。
“哼,嫌難吃下次別吃!”
兩個人稍微泡了泡就上岸了,鑽進黃環的小屋里。王沙漣躺著,黃環跪坐在他身邊晾頭發。大堂里的嘈雜聲漸漸靜下去,該收拾的也都收拾完了,女孩們紛紛鑽回窩里睡覺。外面的天空已經漸漸亮起來了,黃環的小屋什麼也看不到,呼的一聲吹掉油燈,摟在一起舒舒服服地睡覺。
………………
王沙漣睡了也就七個小時,黃環把他搖晃起來。
“唔……唔?怎麼了?”
“那個小姑娘醒了。”
“哦……醒了就放著吧,反正捆著呢,掙扎得太厲害就給她來口甜霜……”
王沙漣依舊很困,黃環卻很精神。
“不是,你過來一下,救她的人已經來了。”
王沙漣把這句話琢磨了兩秒,激靈一下爬起來,從手邊抄起TT手槍就往外衝,黃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花面狸皮裙子圍在他腰間。
“別管我裙子了!!!他們來了幾個人!?”
“兩個。”
“就兩個!?”
王沙漣任憑黃環不緊不慢地給他系上裙子,心急火燎地想出去看個究竟。他們從洞穴里鑽出來,看見黃環的女兒們正在生火烤肉,趁著新鮮把所有屍體都做成適合長期儲存的肉干,無論敵人的肉還是姐妹的肉都不能浪費,大堂一片忙碌的景象。
“她呢!?”
“還在小屋里關著呢,挺老實的。我給她一塊她們學校女生的肉,她也就生吃了,還吃得非常香。”
王沙漣撇撇嘴:“哼哼,果然不是什麼正常人,也不過是只肉畜!那麼救她的人呢?”
“那邊。”
黃環指指洞口,洞口站著一個男人和一個小女孩,男人正是謝頂主任,女孩正是“狼爪”!王沙漣三兩步衝過去,用槍指著謝頂主任的額頭:
“你把她帶來的!?”
謝頂主任嚇傻了,把手高高地舉起來:
“別殺我!我老婆還在家等我!別殺我啊啊啊啊!!!”
王沙漣看他這副懦弱的樣子,很難想象他會有勇無謀地帶著狼爪來救紫頭發的小姑娘。難道這里有詐?難道他背後還埋伏著別人?難道他身上藏著足以炸塌整座山洞的超強炸彈?王沙漣排除了幾種可能性後,非常疑惑地看著他,不放下手槍。
一直四肢著地的小姑娘突然站起來,王沙漣把手槍指向她,她謹慎地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
她說:“掉進你們洞里的女孩還活著嗎?”
看見她站起來做投降動作已經足夠讓王沙漣吃驚了,此時又聽見她說話,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死了。”王沙漣說,並且看到對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我能看看她嗎?”
“已經被我們煮著吃了。你看我身後上百條胳膊腿,也不知道哪四條是你朋友的。”
對方沒有立刻做出過激反應,觀察著王沙漣的眼神,試圖判斷他是否在說謊。王沙漣也在觀察著她,並且發現,她保持冷靜的能力比白樹只強不弱。
她說:“我要和你單獨說話。”
“帶上這個人嗎?”
“誰都不帶,他只是個給我開鎖的下人,我要和你一對一說話。”
這是個危險的提議,王沙漣猶豫幾秒後同意了,手槍依舊指著她,並且保持五米以上的距離。黃環和幾個女兒看守謝頂主任,王沙漣和這個狼一樣的女孩走到大廳另一角。他仍然不放心,給手槍上了膛。
“別指我的頭,指著我的肚子吧,萬一走火了還有救。”
王沙漣把槍口向下移了幾度。
“剛才我是騙你的,你那個紫頭發的小朋友活得很好。”
“謝謝。”
“不客氣。”
王沙漣把槍口又往下移了幾度。
“別指著我小肚子,我以後還想生小孩,萬一走火了……”
“你們不都是求著別人吃自己嗎?你還想生小孩?”
“別把我和她們相提並論,我想好好活著,還有很多事需要我做。”
睡夢中的小千醒過來,在山洞里游蕩,游到王沙漣身邊時,聞到了某種令它畏懼的氣息,飛一般地逃跑了。
女孩說:“你們不用怕我,我是來幫你們的。我和學校里的那群人不是一伙的,他們是我的敵人。”
王沙漣問:“洞口那個謝頂的也是你的敵人?”
“表面上看他是我的飼養員,實際上他對我言聽計從,也不敢告訴別人我能直立行走。因為我威脅他,如果他把我的事透露給學校的人,我在外面的朋友就會殺了他老婆。”
“你在外面的朋友?”
“你應該認識,白大夫。”
王沙漣暗暗吃驚,這個白大夫到底有多神通廣大!?或者說有多不擇手段!?如果說把這麼小的女孩當畜生養是件殘忍的事,那麼把這麼小的女孩當成臥底使喚又能好多少?同時他也吃驚,這個學校到底有多邪惡?值得白大夫安插兩個臥底?艾沃森和這個小姑娘有聯絡嗎?還是說他們互不知情?王沙漣決定不提起艾沃森的事。
“白大夫?沒錯,我認識。”
王沙漣邊說邊把槍放下。
“白大夫是我在校外的朋友,我們一直在找機會推翻學校。那個人就相當於我的傀儡,他很膽小,怕自己的家人被害,對我百依百順。”
“就是那個謝頂的?”
“對,他叫周常,是人事處主任。為了嚇唬他,我讓白大夫在校外制造一起交通事故,撞斷了他女兒的一條腿,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敢違背我半句話。”
王沙漣有些不解:“他女兒!?他女兒難道也有罪?不是無辜的?”
“是無辜的,但是我們要以他的家人來恐嚇他,並且證明我們是有行動的。”
王沙漣冷笑兩聲:“我相信了,你果然和他是朋友,那個白大夫,新井一郎,你們的不擇手段令人發指!”
“多謝夸獎。”
小千又不長記性地溜達過來,聞到她的氣味,嚇得調頭飛奔。
王沙漣問:“既然你是我們的人,為什麼會把一只肉畜當朋友?而且她還是其中一個高級頭目的孫女,你難道不該厭惡她嗎?”
“她不一樣,我要保護她,保護她一生。白大夫也答應我了,如果有一天我們要槍斃學校里的所有人,至少可以放過伶鼬。”
“所以你就冒著被懷疑的風險,過來確認她是死是活?”
女孩點頭默認了。王沙漣心想她果然是個不專業的臥底,比艾沃森差遠了,一邊臥底還要一邊照顧毫無意義的友情,說不定哪天就會暴露身份被人打死。當然也有可能永遠不會發現,畢竟這個謝頂主任很膽小,怕自己的老婆孩子被人報復,同時這個組織的高級頭目一個比一個愚蠢。
“你朋友精神狀態很好,很安靜地等待別人來救她,吃我們給她的食物,沒打算絕食餓死自己。你要和她見見面嗎?”
“不了,她會懷疑我為什麼出現在這里,我不見她,你也別告訴她我來過。幫我隱瞞身份。”
“我知道了,你趕快回去吧,別讓那些高級頭目看見你不在。你們現在住在哪?”
“不在村里,在村邊的山上,找了一片大石頭扎帳篷。肉畜死了很多,我們校長也不舍得再投入更多了,可能馬上就要回去。”
“那怎麼還不走呢?試驗品也抓住了,留下就是為了營救你的小朋友?叫伶鼬是吧?”
女孩說:“那只是一方面,很小的一方面。夜里回去的時候沈博士非常絕望,因為那兩個試驗品好像快死了,而他想要抓活的。”
王沙漣聽到黃蕉和白樹快死了,心里稍微一揪,不動聲色地繼續說:
“沈博士?哦哦,就是那個穿白大褂的實驗老師吧?他把那兩人怎麼了?剛才你們抓回去的時候不是活得好好的,怎麼這麼快就要死了!?”
“因為我們沒有那種東西,是叫……甜霜?銀色頭發的那個還好點,棕色皮膚的已經奄奄一息了,一直嚷著要吃甜霜,就像快要渴死的人喝不到水一樣。沈博士都快把頭皮抓破了,他說這個‘甜霜’一定是維持她們生命的必需品,想要帶活的試驗品回去就一定要帶走足夠量的甜霜。”
王沙漣非常慶幸自己的論文里沒有寫出甜霜的具體作用,回想小妖精高燒不退胡話連篇的樣子,也難免對方產生誤解。想象著那群人的愚蠢模樣,王沙漣差點把下巴磕都樂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孩問:“你笑什麼?”
“沒……哈哈……沒什麼!”
但他冷靜一想發現這並不是值得高興的事:要是他們稀里糊塗把小妖精帶走還好,現在這樣說不定會節外生枝!王沙漣稍微思考一下可能發生的事情,不僅不笑了,反而打了個哆嗦。
他抓住小姑娘的肩膀激動地搖了搖:“感謝你告訴我這個情報!!!太感謝了!!!!!你來這趟很有意義,你確認了自己朋友的存活,我也得到了一條相當重要的消息!”
王沙漣以為自己在搖小姑娘的肩膀,其實對方紋絲不動,只有王沙漣自己晃來晃去。他此時的思維很清晰,也非常亢奮,如果說這是一盤棋,那麼現在才剛到最精彩的環節!對方會怎麼樣?繼續愚蠢下去嗎?還是說會走出一步妙招?
這不是應該快樂的事情,王沙漣卻發現自己有些快樂,這感覺就像他做生意的兩年里和那些想殺他的人斗智斗勇一樣。
“那好,豬爪……”
“我叫豬蹄。”
“好好,總之你盡快回去!不要再做出可疑的舉動,不用刻意給我通風報信,保證你自己的安全!”
女孩點點頭,然後彎下腰,四肢著地,爬到謝頂主任的身邊。謝頂主任哆哆嗦嗦地牽起她的繩子,就好像牽著一根炸藥引线。王沙漣讓女孩們放他們走,這兩個人很快消失在叢林里。
王沙漣一秒都不耽誤地對黃環說:
“他們最後會來一波最狠的!做好准備全力迎戰!”
………………
女孩們煮好了肉湯,也不知道什麼肉,王沙漣也就不挑食了,管她是肉畜還是兔子,胡亂兩口吃下去,立刻就行動起來。
“要把紫螺也找過來!光咱們這些人我沒信心能拼過他們!”
“你先等下……”黃環說,“……你怎麼知道他們一定還會來?難道還惦記著把我和小千綁回去?”
“也有可能,但是我想說的是:他們誤解了甜霜的作用,以為你們不吃甜霜就會死,而他們想帶活的試驗品回去。所以按照他們的理解就一定會來搶奪甜霜,而且不是搶一點,肯定非常多。”
黃環露出異常驚慌的表情:“我絕對不給他們!!!”
王沙漣也不管她是以大局為重還是單純的舍不得,總之能有這樣的決心是好的。
“讓你的女兒們去叫紫螺,別單獨行動,至少20個人一起去。反正肉很多,短期內都不用打獵了。”
尖刀女孩帶人出發,王沙漣知道她沒兩小時回不來,於是躺在溫泉里休息。那個自稱為豬蹄的女孩已經回去了吧?她應該是趁著別人都睡著時過來的,來來回回怎麼也要三四個小時,別被發現就好。鬧了一整夜,無論敵人還是這里的女孩們都累得不行,雖然現在應該是大上午,但王沙漣依舊很疲憊,打算再睡一覺……
“這里怎麼了?”迷迷糊糊之中他聽到了紫螺的聲音。
“王沙漣說這兩天可能還有人要打過來。”
紫螺咬牙切齒地說:“那群該死的人類抓走了白樹,我要把他們殺得一干二淨!”
王沙漣搖搖腦袋,用溫泉水洗了把臉,強迫自己恢復思維。
“黃環,你把昨天夜里的事都告訴紫螺了嗎?”
“嗯,已經說了。”
“把你們最精銳的60個女兒挑出來!”
王沙漣這話說出口,就好像指點的不是她們的女兒而是隨時能夠賣命的戰士。
“好!”黃環痛快地說。
“我也沒問題!已經帶來了!”紫螺斗志昂揚地說。紫螺雖然對女兒們百般呵護,但她在這種時候不可能退縮,不可能把戰死的風險完全擔負給黃環這邊,她的銀白色的女兒們也都不是懦弱的人。
“非常好,那就每邊各派30個!十分鍾後在溫泉邊上集合!”
王沙漣圍上花面狸皮裙子裙子,以做快速度做好准備,十分鍾後果然有60個女孩站在溫泉邊,王沙漣正要激情澎湃地說話,卻被迎頭潑了一盆冷水:就在紫螺選出的女兒里,站著幼小的藍魚。
“你怎麼把藍魚也選上了!?她才這麼小!”王沙漣幾乎是用質問的語氣說。
“藍魚只是體型小,別忘了她是我上一代的女兒,和她同齡的女孩們即將成為我部落的主力軍!而且她現在的身體很靈活,體力也很強,是非常寶貴的戰斗力!”
“不行!太危險了!你換個別人!”
紫螺搖搖頭:“不是我選她的,而是她自願的,聽說了昨晚的事之後,她要把黃蕉救回來……”
“把黃蕉救回來!?謀殺過她的人有什麼可值得救的!!”
“這話你去和她親自說!”
王沙漣當然不會和她親自說,紫螺說這話也是推卸責任,或者她真的認為藍魚是值得一用的戰斗力。而且王沙漣很清楚,自己之所以關心藍魚是因為她曾經和自己住過,但對紫螺來說也不過是眾多女兒中的一員,她舍得把其他女兒送上戰場,也就一定舍得把藍魚送上戰場,她和黃環都不是偏袒女兒的人。於是王沙漣點點頭。
溫泉邊上放著30支大大小小的槍,王沙漣把槍支發給女孩們,每兩人分得一支,看起來強壯的組合分得步槍,比較瘦小的組合分得手槍或者微型衝鋒槍,不知為何藍魚和剪刀女孩組成了一隊,王沙漣猶豫片刻,交給她們一杆M24狙擊槍。當然這還沒完,王沙漣要親自教會她們使用方法,把拿到相同型號槍支的女孩聚在一起教,確保她們每人都打出一發子彈,再多的子彈就不能浪費了。雖然王沙漣試圖用她們的語言,但他實在沒功夫在這種古老的語言中創造“槍”、“子彈”這種名詞,而且他把這種語言忘得差不多了,很多時候都需要黃環和紫螺的輔助翻譯。女孩們學得還算快,但不同型號槍支實在太多,真不知道那個學校到底是怎麼想的,等到每組都過了一遍,仰頭一看天色已經很晚了。
王沙漣本想泡個溫泉,誰知淅淅瀝瀝的小雨從火山口澆下來,讓他感到很不舒服,雨點里還混合著昨晚森林火災的燒焦味。不過王沙漣也沒心情泡溫泉,他馬上就要衝進這層雨幕里,他讓女孩們以輪班制度在火山附近站崗或者巡邏,山頂也要24小時派人把守,而他自己也不打算閒著,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置身於巡邏隊伍中。
黃環問:“我們也去吧?”
“你們倆不用,你們就在洞里負責後勤,給洞外的巡邏士兵送去食物。食物也要好好分配,別一下就吃完了。”
紫螺問:“有可能會吃完嗎!?”
“不,食物還很多,就算不打獵也能堅持一個月,但我們的戰爭不會拖到那麼久。如果他們來搶甜霜,咱們就把他們全都打死;如果他們不來搶,或者說沒搶到,韌化了的黃蕉就能把他們全都捏成泥!”
王沙漣非常希望情況能是後者,他真希望某天起床看見黃蕉和白樹提著敵方頭目的腦袋悠哉地回到山上。
做著這樣輕松的美夢,王沙漣把TT手槍別在腰間,抓起一塊肉干衝進帶著焦味的雨幕里。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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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邏兩天看不見對方的動靜,王沙漣有點沉不住氣,聽女孩們說能聞見對方在森林里活動,但每次人數都不多。按說這應該是好事,對方不攻過來,火山洞也沒有損失,等黃蕉把他們一殺,萬事大吉。但王沙漣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隱隱有些不安,時常自言自語地念叨著:
“黃蕉已經戒成功了吧……?已經把他們殺了吧……?”
前天剛開始巡邏的時候女孩們還算是精神,兩天後也有點懈怠,有的甚至躺在樹梢上打瞌睡,比平常打獵時候的精神狀態還差。目前為止還能聞見他們在樹林里活動,這就證明還沒被黃蕉殺死,到底還要等多久?對方難道不打算要甜霜了?不不,他們肯定想要,只是不知從何要起!他們也該發現有一大批槍支被搶走了,一定也比剛來時候謹慎得多。
如果說兩天還不說明問題,一個禮拜就太長了。黃蕉按說應該已經韌化了,雖然黃環說過可能長達一個月,但王沙漣堅信自己等不到那麼久。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他們把那倆小家伙給弄死了!?
“黃環,我明天一早要去村里看看……”
“我跟你去。”
“嗯,有槍的來15組跟咱們一起走,沒有槍但是射箭准的你也看著帶。紫螺守著這里,尤其看住紫頭發的小女孩,我看她很機靈,不知道是不是在想逃跑的方法。”
紫螺說:“為什麼沉不住氣?守在這里不是很好嗎?”
“不行,我不能忍了,我猜他們可能殺了黃蕉和白樹。問你一下,你們的種子在人死了之後保質期有多久?”
黃環豎起眉毛:“什麼!?沒我同意你敢擅自復活我的女兒!?”
王沙漣不耐煩地嚷:“別說這些沒用的了!先告訴我!”
紫螺說:“也要看保存環境,至少四五天吧,最長時間不知道,我們也沒刻意保存過哪個女兒的種子。就像植物的種子一樣,早晚會走向兩種歸宿:要麼發芽,要麼腐爛。”
“好,四五天是吧……說不定還有救!明天我和黃環去看看!”
這次黃環卻不放心了:“我跟你去可以,但是你也要聽好,你復活誰都要經過我和紫螺的同意,未經同意不准擅自復活我們的任何一個女兒!”
紫螺也對王沙漣說:“我姐姐說得沒錯,我們的原則是不復活任何一人,藍魚已經是不知多久以來的特例了。如果一個女孩還活著,受傷了或者生病了,請你盡力救救她,但是如果一個女孩死了,把她帶回來作為食物,不要去找她的種子。”
此時她們說出這話,王沙漣知道她們特指的是黃蕉和白樹。他沉默兩秒,點頭同意:
“好的,我知道了。那就明早出發。”
第二天一早王沙漣穿上襯衫褲子,是從一個死人身上扒下來的,除了褲腿上有個小千的牙印之外完好無損。女孩們依舊是平常的裝扮,黃環卻脫下草裙和金首飾,穿上一件睡袍,長矛也不帶了。一起去的女孩們遠不止30個,30個是用槍的,包括藍魚那組,除此之外黃環又帶了另外40多個女兒去,王沙漣覺得這陣勢足以把他們踏平了。
從火山洞到村里沒有什麼正經的山路,有些地方還有懸崖,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就像王沙漣遇見黃環的那晚一樣。前幾天夜里那群人能牽著馬車走一來回也著實難度不小。黃環的女兒們對這種地形卻是輕車熟路,用樹枝撥開灌木叢,能闖過去就闖,闖不過去就上樹,從樹枝之間跳過去。
他們到達村子附近的山頂時正好是中午,按平常的速度再有十分鍾就能衝進村里去。這時王沙漣有點猶豫了,他不太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他們並不是真來踏平對面的,只是王沙漣自己沉不住氣,想確認一下黃蕉和白樹的死活。那麼現在該怎麼辦呢?話說回來他們現在到底在哪安營扎寨?四肢著地的小姑娘說是在村外的一處山坡上?
“黃環,你能聞到他們的具體位置嗎?”
“不能,氣味很模糊,都是一些平常就有的氣味,沒聞見有什麼特別的,只能知道附近有人類。”
“就連衛生巾的氣味都沒有?”
“那個?嗯,沒有。”
王沙漣有點開心,這證明他們沒再運來更多肉畜!要不是為了避免犧牲,真衝下去團滅他們又有什麼不行的!?不過他們到底在哪呢?
“對了黃環,你總能聞見黃蕉和白樹的氣味吧?”
“有點遠,但是大方向應該是在村子那邊。”
“好!那就再靠近點!再靠近點估計你就能分辨得更清楚了!”
經常聽說某某動物嗅覺是人類的好幾十萬倍之類的,黃環大概也是其中之一,作為普通人類的王沙漣想象不出它們是如何感知嗅覺的,但是“離得越近氣味越濃”總是個真理。他們開始下山,下得很慢很謹慎,這里其實離村子已經很近了,周末王沙漣經常會帶學生們到這一帶來爬山。這附近確實有幾處比較空曠的林間草地可以露營,黃環讓身手敏捷的女兒分頭去看,回來都說沒有人。
王沙漣說:“會不會在村子另一面的山里?你說氣味是從村子的方向傳來的,但也有可能是這條直线上的其他位置對吧?你又不能確定距離……”
“等等!”黃環突然說,“前面好像有人!”
“幾個?”
“就一個。”
王沙漣滿心納悶,難道他們人數少了反而開始分頭行動?
“走,過去看看!”
王沙漣掏出腰間的托卡列夫,讓另外一組拿著MP5微衝的女孩跟著他,黃環也跟在後面。進村的必經之路上果然有個人,正背著竹筐摘野果,王沙漣仔細一看,放心了不少,原來是光頭小孩。
當然光頭小孩早就不是小孩了,鎮上初中畢業之後一直賦閒在家,在爹媽的催促下也幫家里采點野果野菜趕集去賣。王沙漣把槍收回褲兜,沒怎麼猶豫地走上前去。
“嘿!”
“啊!?傻……傻賴!?”光頭小孩嚇了一跳。
“摘果子呢?星期六去趕集?”
“嗯……我媽又不讓我睡懶覺……”
閒聊兩句,王沙漣隨口問:
“前幾天過來的那個旅行團走了沒有?”
光頭小孩說:“走了兩天,又回來了。走好像也沒走遠。”
“那現在是……住在村里?”
“嗯,還在村長家旁邊呢。傻賴你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我們這幾天都找你呢……”
王沙漣不說自己的事,繼續問:“上次村長都報警了,現在還允許他們在村里住?”
“好像是什麼弄錯了……連派出所的所長都跟村長說他們不是壞人。”
上次明明都快跟他們打起來了,王沙漣一時間沒想象出村民們的態度曲线是何等波折。豬蹄前幾天說他們住在山里,大概就是光頭小孩說的“走了兩天、好像也沒走遠”?現在住在村長家旁邊,也就是所謂的又回來了?王沙漣想他們回去果然是要用電吧?在山里住兩天還行,手機電腦等等設備堅持不了那麼久。
王沙漣問:“對了,你這幾天看見黃蕉和白樹沒有?”
“她們?她們不是跟你在一塊嗎?”
“嗯……好……我知道了。”
“怎麼?那兩人走丟了?”
“沒什麼,你忙吧”
王沙漣退回到灌木叢深處,和黃環商量:
“看來他們果然又回村里了,雖然光頭小孩說沒看見黃蕉,但是我想也一定被他們關著。他們得到的信息是‘黃蕉不吃甜霜就會死’,那麼他們不可能把那兩人帶到太遠的地方去,肯定想要第一時間喂給她們甜霜。”
“如果他們把黃蕉和白樹殺了呢?”
王沙漣不願去想這個可能性,而且對方應該也沒理由這麼做才對——雖然目前很多跡象都指向了這種可能!
“下山去看看吧……”
“誰去?我跟你兩個人去?還是讓她們所有人都跟過來?”
王沙漣知道這不是大搖大擺地回去洗澡,那條河邊有他們的敵人。他很不想讓村民們看到黃環的女兒們,但現在也不是在意這種事的時候了。
“一起過來!所有人!我來下命令,你用口哨或者什麼的方式傳達出去!”
王沙漣向村子走去,重新路過光頭小孩邊上的時候看見他正在玩手機。王沙漣身邊跟著許多黃環的女兒們,拿著各種冷熱兵器,灌木叢里還隱藏著不少,窸窸窣窣地移動著,他看起來嚇得不輕。看著光頭小孩驚慌失措的樣子,王沙漣很過意不去,這些穴居女孩們給村子帶來過不少恐怖的回憶,平常無論如何也不想讓村民們看見她們集體出動,更別說是殺氣騰騰的樣子,黃環平常也明令禁止女兒們下山,避免嚇到村民們。
“啊!!!傻賴……這是……這……”
王沙漣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說:“沒事,我們就是打獵呢。你看她,黃環,你們說的山神,不是還老去我們家看電視嗎?”
光頭小孩驚魂未定地哆嗦著脖子。
“山……山神!?真的是山神大人!!!藍奶奶老說她是山神大人我還不信……山……山……”
黃環也輕快地說:“誰說我就不能看電視?這些新東西我比你們知道的還多呢!比如你手里拿的是手機吧?我可是五年前就用過了!”
王沙漣順口問:“新買的?”
“嗯……”光頭小孩點點頭,把手機掖起來繼續摘果子,王沙漣也就不再說話,帶著黃環的女兒們從他身邊走過去。
王沙漣突然說:“對了,你手機借我玩會兒行不行?”
“啊!?”
“我看看有什麼游戲!”
光頭小孩把手機拿出來給王沙漣,王沙漣直奔通話記錄,點進去一看也沒什麼特別的,最近的一條在早晨,姓名寫的是“媽媽”,於是王沙漣有點慚愧自己的多疑,把手機還回去。
但他的多疑沒有結束,對光頭小孩說:
“要不然你跟我們一起下山吧。”
“我還沒摘多少,被我媽知道了一定要罵死……”
“下去吧,這里太危險,而且平常沒我跟著你們不是很少來這一帶嗎?”
在王沙漣的堅持下,光頭小孩最終同意了,在女孩們的包圍下畏畏縮縮地向下走。走兩分鍾他把手機拿出來。
王沙漣問:“你給誰打電話?”
“我給……我媽。”
“要不然等我們到村里了再打?”
聽到王沙漣提出這麼多古怪的要求,光頭小孩露出驚恐而且狐疑的眼神,就算如此王沙漣也沒有讓步,抓著他的胳膊。
“傻賴……你到底想……!!!?”
然而這時電話突然響了,王沙漣松開手,讓他把手機掏出來,閃爍的屏幕上寫著“媽媽”。光頭小孩顫抖著問王沙漣:
“我……那個……能接吧?”
王沙漣露出難看的笑容:“接啊,你媽給你打電話還問我干嘛?就是先別提看見我了。”
“一定!一定!”光頭小孩拼命點著頭。
摁下綠色按鈕,粗糙的聽筒里果然傳出光頭小孩她媽的聲音:
“摘得咋樣啦?”
“我……我正回家呢,中午吃啥?”
“吃吃吃!就知道吃!沒給你做!不摘滿一筐不准回!”
“什麼!?我正餓著呢!讓我吃了飯再去!”
“回來吧回來吧,小雁兒都給你做好了!”
掛下電話,黃環問他:“你最近是不是和女孩住?”
王沙漣問:“是嗎?”
光頭小孩不好意思地撓著頭發:“你們耳朵真尖!還真是!找了個媳婦,名叫小雁兒,還沒過門呢,已經住我們家了。”
王沙漣心想應該是黃環聞出來的。他咧著嘴拍拍光頭小孩的光頭:
“哎呀?你還有這本事?待會兒給我介紹介紹?哪天晚上一塊帶到阿強飯館里喝酒去?手藝怎麼樣?”
光頭小孩豎起大拇指:“真不錯!自從來了我們家我媽都不做飯了!”
閒聊了兩句,光頭小孩似乎膽子大了些,看看左右的女孩們,小聲問王沙漣:
“傻賴……你們這到底是要……干什麼去?”
王沙漣也不知道從何解釋,只說了句:“沒事,不用管。”
“你們該不會是……要下山殺人吧?”
“嗯?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這話問出口,王沙漣自己都感覺是廢話,這副刀光劍影的架勢誰看見能不懷疑?
“我……就是有點害怕……”光頭小孩模棱兩可地說。
“沒事,不用怕。”
“嗯……好……”
他們走了十多分鍾,終於到達村子外圍了,現在正是大中午,煙囪里都冒著煙,家家戶戶都散發出截然不同的飯菜香味。王沙漣肚子咕咕叫,要不是出這檔子事,他現在也在學校門口給黃蕉白樹做飯吃呢!這是他生活四年的小村莊,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差事,有自己的朋友,他不想被人看見自己現在這副模樣。王沙漣深呼吸幾下,把槍深深藏在兜里,踏進村子。
“讓你的女兒們悄悄地走。”
就算再怎麼悄悄地走,七十多個女孩走在木屋之間也非常明顯,讓王沙漣頭皮發麻。但他很慶幸村里似乎沒什麼人,大概都在家吃飯,這個點確實沒什麼人在戶外活動。快到河邊的時候女孩們分散開,在家家戶戶的牆後躲著,王沙漣讓藍魚用狙擊鏡看看村長家旁邊。
黃環問:“有帳篷嗎?”
藍魚點點頭。
“有人嗎?”
搖搖頭。
王沙漣把槍拿過來親自看,村長家旁邊果然立著一些帳篷,比剛來那天少得多,汽車卻一點都不少,而且似乎多了兩輛,其中一輛引起他的注意:這不是一輛越野車,也不是大巴車或者任何形式的客車,而是一輛貨箱封閉的冷藏車,車廂上印著幾片紋理有秩的鮮肉。
黃環說:“我好像聞見那邊有黃蕉的氣味……”
王沙漣一拍大腿:“我就知道!!!”
村里人都認識黃蕉和白樹,他們當然不敢公然把她倆鎖在籠子里,一定是用什麼東西藏起來——無疑就是這輛車!
“你再仔細聞聞,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味道?比如火藥味,比如那種衛生巾,比如……”王沙漣也想不出還能比如什麼。
黃環說:“火藥味一直有,咱們手里就有很多,我聞不見遠處的。衛生巾的味也有不少,尤其是小賣部那邊,但是好像不太一樣……”
“對對!衛生巾也有不同牌子,香味肯定都不一樣!就找那天晚上那種!”
“好像沒有。”
“好!果然他們沒再派肉畜過來!”
黃環又問:“那現在怎麼辦?”
“現在……讓藍魚在這兒狙擊,我帶幾隊女孩過去,你也在這兒躲著。”
“好……”
這時後面傳來一個清脆的女孩聲音:
“小光哥哥!!!快回家啊!”
王沙漣完全忘了光頭小孩在後面,更忘了他還要回家吃飯。扭頭一看,一個穿著棉褲小襖的鮮亮小姑娘走過來,手里拿著一把菜勺,向光頭小孩走過來。
“小雁兒!你怎麼來了!?”
“小光哥哥,她們都是誰啊?這是在拍戲嗎?”
王沙漣沒時間照顧他們,扔下一句“你們趕緊回家!”隨後帶著三隊女孩向河對岸衝過去。然而還沒跑出幾步,突然聽到身後一陣驚叫。他轉過身來一看——光頭小孩勒住黃環的脖子,拿著一把手槍指著她的太陽穴!!!
有兩秒鍾王沙漣以為自己看花眼了,確實是光頭小孩!手里拿的確實是貨真價實的手槍!摘野果的竹筐倒在地上,看來手槍就是從那里掏出來的!女孩們一邊驚呼一邊手忙腳亂地給槍支上膛、開保險,有的還把槍掉到地上,趁這時機光頭小孩早把黃環拖到女孩們的保護圈外,背靠在一家院牆上。“小雁兒”也跟著他,表情笑得比誰都燦爛!王沙漣一瞬間明白了很多事,掏出手槍拉動套筒對著小雁兒就是一槍!“啪”的一聲,把光頭小孩嚇了一跳,但這槍卻打歪了,或者說被小雁兒一個翻滾動作躲過去了!
光頭小孩怒吼著:“不許傷害小雁兒!!!!誰打小雁兒我就打死她!!!”
黃環連尖叫都不敢,太陽穴被槍口死死頂住。王沙漣不確定他是否真有殺掉黃環的勇氣,但看起來雙眼通紅,完全失去了冷靜,已經不是平常那個光頭小孩了!王沙漣依舊瞄著小雁兒,卻沒開出第二槍。
王沙漣盡量以平靜的語氣說:“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不知道就把槍放下。他們給了你什麼好處?告訴我,我給你更多!”
“你……你給不了我!你一個學校門衛能送給我兩千萬嗎!?你能給我找著小雁兒這麼美的女人嗎!?”
小雁兒鼓掌說:“小光哥哥說得好!”
王沙漣依舊不放下槍:
“才兩千萬……才兩千萬就把你的良心出賣了!?黃環可是在洪水里救過你的命,為了救你她把肋骨都磕斷了,吐血吐了一個月!想要錢?好,把黃環給我,我保證下半輩子做牛做馬掙出兩千萬送你!”
“錢都不重要!我要小雁兒!你們不准拿槍對著她!傻賴!我沒想到你也會用這玩意!?你以前果然殺過人!?無論如何把槍放下吧,求你了,咱們可以誰都不用死,你也不用,我也不用!那幫人就想把山神大人帶走,也保證過不殺死她,我也能得到小雁兒,兩千萬分你一半!你也不用住傳達室了……”
有幾個黃環女兒想從側面靠近,小雁兒突然從棉襖懷里掏出一把mac10,突突突突一陣槍響射死了兩個離她最近的。王沙漣大驚失色,趕緊蹲到一塊大碾子後面,別的女兒們也都紛紛躲起來。他聽見光頭小孩失神地吼著:
“小雁兒……!?你怎麼也會用這……你……殺人了?”
王沙漣喊:“還不明白嗎!?你那把槍難道不是他們給的!?正常人能給你槍!?他們就是殺人組織!每個人都會殺人,不論男女老少!!!你還把她當成女人?我告訴你她們就是披著人皮的野狗!吃人都不吐骨頭!”
“小光哥哥你聽啊!那個人把我說得多壞!”
“你……小雁兒……你……”
王沙漣看光頭小孩內心動搖,料他不會一怒之下爆了黃環的腦袋,於是從碾子後面一個翻滾,單膝跪地雙手持槍,瞄准小雁兒的右肩一射!這槍也歪了但是效果不錯,射中了她的手肘,她的手指頭一哆嗦,mac10掉在地上。光頭小孩看到這一幕都嚇呆了,他哪想到自己的“新媳婦”小雁兒和一向老實憨厚的“王傻賴”居然都是雙手沾滿鮮血的人!!!
王沙漣大喊:“我沒打死她!你也別動黃環!聽我說!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我……我……”
“咱倆同時解除武裝,然後你把黃環放開,帶著小雁兒趕緊走。把槍扔掉吧!來,我數三二一!”
小雁兒這時才有點慌了:“別……小光哥哥……別放手!他一個人扔了槍又有什麼用?他們還有那麼多人!”
光頭小孩怒吼著:“對啊!傻賴!我差點上了你的當!讓這些女的把武器都放下!!!”
王沙漣對藍魚她們下了命令,15支槍就被扔到地上。
“這下你滿意了吧?現在拿槍的就咱們倆了!我數三二一解除武裝!”
光頭小孩似乎已經被說動了。於是王沙漣喊:
“三!”
“小光哥哥等等啊!不能把本源體放開……”
“二!”
王沙漣看到黃環已經做好往回跑的准備了。
“一!”
王沙漣“咔嗒”一聲彈出彈匣,光頭小孩則把手槍扔了出去。黃環像兔子一樣拔腿就往回跑,小雁兒大叫一聲:“你這蠢貨!”然後彎腰用左手去撿mac10,卻被光頭小孩踩在腳下。
“小雁兒!別再殺人了!我帶你踏踏實實過日子去!”
“你這白痴!松開腳啊!你這……”
小雁兒已經沒力氣管mac10了,往光頭小孩身後一躲。王沙漣的槍口緊緊地指著他們。
光頭小孩回頭說:“怕什麼啊?傻賴已經沒子彈了!”
“白痴啊!他槍膛里還有一發!”
王沙漣說:“你起開,讓我打死這個玩意。”
“這是真的……?傻賴……你耍我!?”
“我這是為你好,她不可能跟你去過平淡生活,她們培養出來就是殺人不眨眼!”
“你耍我啊傻賴!是你把我們夫妻逼到絕路的!你竟敢……”
光頭小孩抓起腳邊的mac10指向王沙漣,王沙漣稍微一不忍心向他開槍,他反倒毫不留情地扣動扳機,嗒嗒嗒嗒只用兩秒就把一梭子射了出去!然而這人從來沒開過真槍,沒想到槍的後坐力這麼大,更不知道這破槍的精度不是他所能控制的,相距十多米,20多發子彈都從王沙漣的頭頂上方飛過去,一顆不剩地射了太陽。
小雁兒大叫:“你打哪去了!?”
王沙漣這才發現自己從地獄門口游走了一遭,他再也不能容忍了,瞄准對方的軀干射出槍膛里的最後一發子彈。
“啪!”
王沙漣開了一槍,慘叫聲卻是兩個。子彈射穿了光頭小孩的左腹,從背部貫穿之後又打進小雁兒的肚臍眼里。光頭小孩痛苦地倒在地上,摸著自己的肚子,嗷嗷地哭喊著。
“啊——————啊啊————————!!!!”
他的爹媽突然發瘋地跑出來,抱著自己兒子痛哭。同樣中彈的小雁兒卻只呻吟了兩秒鍾,不僅能站著,還能堅持著走路。她向王沙漣這邊緩緩走來,邊走邊說:
“沙拉哥哥好壞啊!你把人家的小肚臍打成什麼啦?你看!你摸!”
她說著就開始脫衣服,脫得干干淨淨,向王沙漣扭動腰肢,掰開自己的小陰唇:
“沙拉哥哥你看,人家還是小處女呢!是給沙拉哥哥你留的!這幾天只讓那個白痴操了人家的小屁眼,哼,真是便宜他了!這下人家小騷穴的第一次就能獻給沙拉哥哥了!嗯……!嗯嗯……!”
“小雁兒————你————啊啊啊!!!!!”光頭小孩繼續慘叫著。
王沙漣從腳邊撿起彈匣,重新塞進托卡列夫手槍里,拉動套筒對著她的外生殖器抬手就是一槍。
“呀!沙拉哥哥把人家的第一次給奪走啦!流了好多血……”
王沙漣意識到她並不是在誘惑自己,或者說她誘惑自己並不是為了求饒,就算沒有希望活下去,死前做出這些反應是被長期培養出來的條件反射。意識到這點,王沙漣一陣反胃,趕緊補上一槍,爆掉了她的腦袋。
光頭小孩的爹媽惡狠狠地對王沙漣說:“是你……是你殺了我們的兒子!”
黃環邊哭邊無力地解釋:“不是他!他是為了我才這麼做,你們不要冤枉他……”
剪刀女孩正要去拿回她們的狙擊槍,剛一彎腰,突然不知從哪射來的一發子彈打穿了她的側肋!王沙漣拉著黃環重新躲回大碾子後面,黃環發出絕望的驚呼,那是她近20年來最親密的一個女兒!可憐的姑娘躺在地上抽搐著,她的肺已經碎了,雖然還在試圖呼吸著,每一次胸口起伏都會從槍口里擠出帶著泡沫的血液。別的正要去撿槍的女孩也都嚇得躲起來,躲在剛才那些房屋後面。
又是“噗”的一聲,躲在屋後的一個女孩被掀開了半扇胸口,鮮血噴滿一整牆,裸露在外的心髒痙攣幾下就不動了。王沙漣這才發現不對勁,拽著黃環跳到碾子另一側!剛才那顆子彈是從反方向射過來的!而且看屍體殘破程度絕對不低於12.7毫米口徑!別的女孩也都奔跑著尋找其他掩體。
這時光頭小孩她媽居然拿著菜刀向王沙漣撲過去,此時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女也變得足以致命!王沙漣知道她不是無辜的,她一定是在暴利的誘惑下才答應協助那群人,不惜讓兒子去冒生命危險,同時也是那通電話使對方早十分鍾得知自己的到來,做出了如此全方位的部署!王沙漣無法容忍一切對他的背叛,但是看到這個女人滿臉淚水的樣子又不忍心瞄准她。她撲過來,王沙漣盡量踹開她,不讓她的菜刀砍中自己,但她爬起來繼續砍,王沙漣稍微一抬高身體,腦袋露出碾子,一枚子彈貼著他的頭皮飛過去,打爛了他眼前這個掛滿淚水的女人的頭。黃環驚叫著把王沙漣拉下來,用手摸他的腦袋。
“我沒事……我沒事……”
難以想象半分鍾前他和黃環的整個身體都在掩體的另一面!他想不通對方到底想不想殺自己,按理說應該沒理由讓他活下去。女孩們重新躲好,有的探出頭去看子彈射來的方向,希望能找到開槍的人,但王沙漣知道這沒用,她們視力好像也只有人類水平,而對方用的這種重狙擊槍射程可達好幾公里。
光頭小孩他爸已經嚇暈在地,王沙漣也驚魂未定,突然他看到一扇窗戶里彈出一根漆黑的東西,對准一個女孩的屁股突然開火,把她攔腰打成兩截!王沙漣突然又明白了很多事,大吼一聲:
“對方分散在屋子里!快去撿槍!”
黃環幫他翻譯了這句話,立刻就有二十多個女孩從掩體後面衝出來撿走槍支,這一瞬間從三個方向射來至少五發子彈,四個女孩倒在血泊里,但是其余人把槍撿走,重新回到掩體後面。王沙漣知道此時根本就沒有“掩體”可言,點了三隊拿衝鋒槍的女孩:
“跟我來!”
他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不懼怕死亡了,帶著六個女孩衝到剛才伸出槍的那家門邊,一腳踹開門,看見里面果然有個扛著步槍的校服女生,抬手一槍打穿她的脖子。從床底下發出輕微的尖叫,王沙漣大喊一聲“出來!”才從里面爬出一個中年婦女,是住在這里的村民。
“傻賴……!?”
王沙漣指著地上的屍體質問她:“這個女生為什麼能進你家門!?”
“他們……那個旅行團……給我錢……”
“她拿著槍你沒看見嗎!!!?”
“他們給了我一萬……說完事之後還能再給我一萬……”
王沙漣信任這些村民,絕沒想到槍口竟會從窗戶里伸出來!而這些人為了一兩萬的天文巨款,就把自己家的窗台出租給他們,成為絕佳的狙擊點。外面的槍聲又響了,不知是否又有人倒下,別的女孩也不再坐以待斃,學著王沙漣的樣子,六七個人一組,挨家挨戶地踹門搜查,時不時傳來手槍和衝鋒槍的響聲。這時有人進門,王沙漣嚇得一甩槍口,松了口氣,原來是黃環跟在他後面進到這屋里來了。說實話他最不擔心的就是黃環,對方無論如何也不舍得殺掉這只“本源體”,而且就算殺掉了,紫螺也一定會想辦法把她復活。
王沙漣繼續問那個女人:“你就沒問過她們拿槍要打什麼!?”
“說了……說要打……山神和湖神的族人……我們心想這樣就能安全上山了,也不用十年一次供出小孩了,還有幾年前被湖神殺死家人的,這次又能報仇又能領錢……”
王沙漣一直以為他很好地協調了黃環紫螺和海藻村民的關系,此時才發現自己簡直太天真了!也許村民們很感激他的協調,但如果有機會能殺死她們則是再好不過的!
王沙漣指著屍體問黃環:“你沒聞見她們身上有衛生巾的味?”
“一點都沒有!”
王沙漣把屍體翻過來看,又把她的內褲扒掉,仔細觀察幾秒才恍然大悟:這些女生根本不用衛生巾!因為她們都是尚未初潮的幼女!如此說來那天晚上也許根本就沒肅清火場附近的女生!但凡有一個不需要衛生巾的就肯定沒被發現,然後當然就逃走了!
王沙漣問女人:“那群人是什麼時候和你說要租窗戶的?”
“有……一星期吧?”
他又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女生又是什麼時候躲進你們家的?”
“也就是……二十多分鍾前。”
一切都說通了,王沙漣恨不得把光頭小孩吊起來鞭屍!那群人給他手機讓他當哨兵,一旦看到有人下山就通風報信,然後就用這十分鍾時間差部署槍手!雖然那通電話根本沒提“傻賴”二字,但他和他媽無疑用了某種暗號!王沙漣憤怒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死得真不冤!”
黃環說:“別殺這個人,他們這些村民對我們總有誤會,我不在意……”
“是是,我沒打算殺她。”
王沙漣拉開死小女孩的書包,很高興地找到一把54手槍和兩盒51式子彈,手槍沒什麼用,子彈卻很寶貴,三兩下填滿自己的TT手槍,剩下的掖進兜里。
遠近的槍聲此起彼伏,偶爾還有爆炸聲,受波及的村民們哀聲遍野,很多人都跑出家門,慌不擇路,幾棟木屋燒了起來,同時正在熊熊燃燒的還有一輛爆炸了的摩托車,濃煙滾滾,火光衝天,遮蔽了太陽。
“啊——————————”
村民們尖叫並且痛哭著,四處逃竄,他們很多人都看到了王沙漣,那個為人和藹又博學多才的,被小孩們戲稱為“王傻賴”的鄉村教師,看到他無比熟練地操作手槍,看到他身上濺滿不止一個人的血,看到他面目猙獰,目光充滿憎惡。
………………
王沙漣邊走邊找掩體,卻看見藍魚明目張膽地站在剛才被狙擊的女孩旁邊,環視著四周的風景。
“藍魚!躲過來!危險!”
“不危險!”
“有人拿著你這種槍!”
“對,有六個。”
“你看見了?在哪?”
“在對面山上。”
“那你怎麼不躲起來?”
“因為被我打死了。”
“萬一還有更多的呢!?”
“只有六個,我都打死了。”
“你確定沒有了?”
“我確定沒有了!”
王沙漣從掩體後面走出來,黃環不放心地拉著她的手,王沙漣卻掙脫開,拍拍藍魚的肩膀:
“我相信你,把生命托付給你!”
“嗯!”藍魚點了一下頭。
小溪另外一岸還好,這岸已經完全變成一片地獄!不管王沙漣點出的30個人還是黃環帶來的40多個,也都扔掉弓箭,從敵人的屍體手里撿槍用!女孩們漸漸熟悉了槍支的使用方法,如果確定哪間屋子有敵人,也不著急破門而入,通用機槍先搬過來,對著木門木牆掃上二十多發再說!王沙漣不記得帶來的槍里有機槍,也沒教過她們怎麼使用,無疑是在戰斗過程中搶的!
“別殺啦!我不許你們再殺人啦!給我停下!!!”
黃環無力地喊著,沒有人聽見她的話。女孩們基本脫離了指揮,但可怕的是脫離指揮也能打得有聲有色!王沙漣不屑地說:
“為什麼不許殺?你到底有多軟弱!?能讓那群肉畜進門就說明拿了錢,為了拿錢不惜讓你們死,或者原本就盼著你們死!這種人難道不是死有余辜!?他們甘願把自己家當成戰場,活下來算走運,被打死算倒霉,就這樣。”
對面也有不止一杆機槍,架在民居窗台上對著外面的小巷掃,輕松掃倒三四個!女孩們又不會躲,躲在小樹泥牆後面,還有的躲在機動車附近,旋風一般的子彈射過來,把機動車的油箱打漏,燒著了女孩們的草裙。但是她們也有條不紊,學會了對方的很多策略,讓狙擊手到合適的角度,瞄准窗戶里的白淨額頭,一擊必殺!對方打炸兩輛三輪摩托車之後,女孩們發現了柴油的妙用,因為加油站很遠,村民們喜歡買散裝柴油存在家里,此時卻成了極好的武器!管那群肉畜藏在哪?既然原本就是敵暗我明,那就讓戰場更混亂一點!女孩們開始無差別放火,也不管屋里有沒有敵人,潑上柴油點著再說!
王沙漣知道很多無辜的人也死在了這場戰斗里,但他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雙方的人數都在急劇減少,不知道哪一方先掉到底,他必須在黃環的女兒們死光之前完成自己的目的!他把藍魚叫上,又叫了五個拿自動步槍的女孩,向橋對岸衝過去,毫無戰斗力的黃環也自覺地跟在後面。村長家邊的冷鮮車就是他的目標,王沙漣先不著急靠近,指著那些帳篷、大巴、越野車讓女孩們一通掃射,果然掃死兩個躲在大巴車里放暗槍的保鏢。王沙漣去擰冷鮮車門,車門上著鎖,他就用自動步槍的槍托猛砸。雖然大火還沒蔓延到這一岸,村民們早已從家跑出來,王沙漣正砸著車,看見村長和阿強阿蘿跑出門,阿強還抱著他們的兒子。
阿蘿痛苦地對王沙漣喊:
“傻賴!救救我們!!!”
“我沒工夫救你們!別回頭地往山上跑!”
村長也痛苦地看了王沙漣一眼,拉著他的女兒往山上跑去了。
王沙漣砸了幾下發現門鎖開始松動,門栓也露了出來,於是開槍對准門栓一射,冷藏車就打開了——
這根本就不是個冷藏車!里面放著不止一台復雜的設備,三壁和天花板上掛滿大大小小的管线,角落里還立著一些水罐、水槽,咕嚕咕嚕地冒著泡,里面充滿各種顏色的液體。最里面立著兩副人形夾具,黃蕉和白樹被牢牢扣在上面,四肢、腰部和脖頸都固定著,身上貼著傳感器,胳膊和大腿內側布滿針孔,幾根管子插進她們的食道、尿道和肛門,產卵管也被拽出體外,被另外幾個金屬夾子牢牢夾住,一些容器正在收集產卵管里的分泌物。看見王沙漣來了,兩個小家伙都淌下淚水。
在解開她們之前,王沙漣注意到架子上有兩個針管,里面裝著乳白色半透明的粘液,他擠出一點讓黃環嘗嘗……
“這是甜霜。”
看見她們還活著的時候王沙漣很高興,聽到這話頓時心涼了一多半。他把兩人身上的管线都拔掉,解開夾具,讓她們重新獲得自由,產卵管也出溜兩聲縮回去。王沙漣本以為她們會嚎啕大哭著撲過來,張開雙臂迎接她們,誰知被解開後發生的第一件事就是——白樹一腳踹在黃蕉的肚子上!
然而這一腳才是開始,小水貂的拳打腳踢如雨點般落在小妖精的身上,小妖精也不還手,蠕動著身體痛哭。王沙漣急忙喊:
“等等!!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把我們當狗一樣牽著脖子走,讓我們自己去找甜霜!我還想他們這方法是多愚蠢,結果……結果……萬萬沒想到……黃蕉居然把他們帶到甜霜沼澤去了!!!”
王沙漣正要伸手勸架,聽到這話一把抓住小妖精的頭發,憤怒地前後左右搖晃:
“我不信!她說的是真的嗎?”
黃蕉嚇得一陣哆嗦,哆嗦半天點了點頭。黃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你這個廢物!我要殺了你!!你這個……”
黃蕉突然用力掙脫開三個人的圍毆,抓起一個玻璃水罐砸在白樹的腦袋上,狹窄的空間里散發著濃重的尿味。
“我有什麼辦法!?這次戒得太痛苦了!我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腦子根本不清楚!這件事能怪我嗎!?如果戒甜霜這麼輕而易舉,你們為什麼不在洞里自己戒!?你們也怕戒甜霜的痛苦感覺對不對!!那種感覺真的讓人……寧願自殺!!!”
白樹還要揍,藍魚爬進車廂里抱住黃蕉,用身體保護她,王沙漣這才罷手了。現在還不是打架的時候,外面的槍聲似乎正在漸漸變弱,到底情況怎麼樣了!?他們跳下冷藏車,正要回到橋對岸,卻發現局勢好像不太妙。
就在火光衝天的河對岸,山坡上下房前屋後跑動著的都是穿著校服的女生,而且果然如王沙漣所料,放眼望去都是10歲不到的幼女!有的甚至可能不到5歲,上幼兒園的年齡,怪不得黃環無法通過衛生巾的氣味追蹤!她們有的身高連一米都沒有,稚嫩可愛的小肉手里握著炙熱的殺人利器,像捉迷藏一樣嘻嘻哈哈地笑著,殺掉一切她們能找到的人!藍魚趴在草叢里向河對岸射擊,殺死一兩個也沒能挽回半點敗局。黃環的女兒們可能已經所剩無幾了,也許二十個,也許十幾個,再也無法有條不紊地進行巷戰,紛紛向河邊跑過來,企圖跳進水里。王沙漣從這岸也正要跳,突然聽見山頭傳來噠噠噠噠的螺旋槳聲!
兩架巨大的米8系列直升機從海的方向飛了過來,盤旋在濃煙滾滾的村子上方,艙門邊各架著一挺PKM機槍,直升機很快降到十多米的低空,遮天蔽日,猶如兩只鋼鐵巨獸,螺旋槳聲震耳欲聾!王沙漣看到第一架直升機里站著很多熟悉的人,肥老大、“院長”、老酒保、圓臉司機、實驗老師等等,白大夫的兩名臥底應該也在里面。一個紫色頭發的身影走到艙門邊,抓住機槍對准河面吐出一條鮮紅的火舌!等等,她不該被關在火山洞里嗎!?王沙漣眼前發黑,猶如墜入萬丈深淵,黃環則是幾乎直接暈了過去。
第二架直升機的艙門口也站著一個黑衣保鏢,抓著機槍向下掃射。隱約看到機艙里有一個大籠子,籠子里塞滿了穿草裙的女孩們,小千也和她們一起關在里面!他們徹底攻破火山洞了嗎!?跳進河里的女孩們順流而下,但是河水太淺了,又淺又清,遮掩不住她們的身形,居高臨下的兩挺機槍打穿她們的後背,女孩們掙扎幾下就不動了,順著河水靜靜地流淌,最終將會到達海中。
王沙漣一把拽住黃蕉和白樹:“別去!先別跳了!!!”
尚未跳進河里的女孩們也停下來,她們知道這里將是自己的歸宿,於是在岸邊進行最後一輪射擊,向頭頂上的鋼鐵巨獸傾瀉出手中的全部彈藥。她們身處直升機的正下方,艙門機槍射不到,而十多米的高度就連手槍都能打得到,在直升機底部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這群人也沒想到下面的火力還這麼猛,急忙拉升高度。王沙漣腦子已經一片空白了,他看到一件非常絕望的事——
下面的女孩們看不到艙門內部的情況,也不知道第二架里都是自己的同胞,在她們眼里都是一樣的!其中一個女孩居然拿著一把掛載榴彈發射器的自動步槍,而且她還裝填進去一枚40mm高爆彈,對准上空“砰”的一聲猛射出去!榴彈打中直升機的尾槳部位,轟然爆起一陣火光!尾槳被打壞了!直升機開始失去控制,巨大的機身呼嘯著旋轉起來!如果這枚榴彈打中的是第一架直升機,那麼很多事情就都可以終結在這里,但是伴隨著黃環的尖叫,王沙漣看到的事實是:被打中的是載有籠子的第二架!
開槍的女孩沒來得及看到令她傷心的事,甚至她都沒看清這發榴彈打中了哪,一發子彈射穿了她的頭。穿襯衫短裙的肉畜女孩們從燃燒的房屋之間追了過來,只用半分鍾就奪走了最後幾名勇敢的戰士們的生命,有的倒在河岸邊的草地上,也有的栽進清澈的小溪里。能看得出剛才的巷戰有多激烈,對方人數起初應該旗鼓相當,打到現在能站著的也就剩下不到十個,熊熊烈火映襯下的幼小身影宛如來自地獄的惡魔!其中一個沾滿鮮血的長發女孩似乎是惡魔的頭領,死死盯著王沙漣的這岸,稚嫩的圓臉蛋上掛著邪惡的微笑,另外一個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在手舞足蹈地圍著她轉。
被擊中的直升機駕駛員似乎還在試圖穩住機身,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的,機身旋轉得越來越快,把艙門機槍手甩到地面摔成肉泥,隨後這個巨大的機械幾乎開始直线下降,砸在河邊的一棟房頂上,油箱爆炸騰起一朵小型蘑菇雲,空氣里彌漫著各種東西燃燒的惡臭。王沙漣抓住黃環的肩膀以免她衝過去救人——她確實可能這樣做,而那里面的人則是確實沒有可能救活了!
“紫螺!!!啊啊啊啊!!!!!!紫螺!!!!!!”
王沙漣身邊還有幾個女孩仍然拿著自動步槍,但對面已經不把她們當成威脅了,另一架直升機漸漸下降,降到小學的院子里。首先衝下來的是實驗老師和他的助手,包括艾沃森,他們拿著滅火器,向墜毀直升機直衝過去。
“我的實驗品全毀啦!!!啊啊啊……我的沙拉蟲!!我的大蜈蚣!!還有我的本源體!!!!!”
老酒保追過去喊:“老沈!先回來!小心點!河邊還有能動的呢!”
王沙漣身邊拿槍的女孩們還在向河對岸射擊,但是從右後方也射過來子彈。河對岸的頭領女孩舉起一把點357馬格南左輪,隔著小溪六槍打死20米外的三個女孩,最近一個就在王沙漣的一尺開外,把他嚇得心驚膽寒,褲兜里的托卡列夫遠遠地扔出去,並且讓其他人也扔掉槍支。拿著槍的包括藍魚還有三個,繳械之後學王沙漣的樣子雙膝跪地抱頭投降。直到這時直升機里一群人才跳下地面,河對岸的九個女生也放心過橋,都聚集到王沙漣附近。
………………
頭領女孩重新裝上六發子彈,在她身邊蹦蹦跳跳的那個小弱智說:
“信天信天!今天怎麼這麼好玩?這是肉畜博覽會嗎?”
“不是,肉畜博覽會還沒開始呢。”頭領女孩說。
“我們要開女孩肉屠宰晚宴嗎?”
“不是,我估計沒打算開晚宴。”
“不開晚宴多浪費!我殺掉的所有女孩要值多少錢啊!”
頭領女孩很不耐煩:“我都說過多少次了,外面的女孩沒有標價!”
小弱智歪起小腦袋:“我不信!沒有標價賣給誰啊?難道是免費的嗎?”
頭領女孩不理她,小弱智從裙兜里掏出一根什麼東西:
“信天信天!看我撿著個好玩的!能拽這麼長!還能從這頭吹出響來呢!你聽!嗶~~~~~~~~~~~~~~~~~~~”
那是一根產卵管,頭領女孩搶過來扔掉,厭惡地說句:“髒不髒!”
小弱智把產卵管撿起來接著吹,蹦蹦跳跳地轉圈吹,頭領女孩煩得夠嗆,指著直升機的方向說:
“你看伶鼬騎著豬蹄過來了,跟她一塊騎豬蹄去!”
“哦!哦!騎豬蹄去嘍!!!”
紫頭發的女孩果然也下直升機了,淚流滿面地一把抱住小弱智:
“我回來了!!嗚嗚……我活著回來了!!朱校長來救我了!!!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金絲!!!”
“嗯嗯,快把豬蹄借我騎騎!”
矮小瘦弱的中年男人“院長”走過來,王沙漣想象不出他要干什麼,心髒提到了嗓子眼。誰知院長溫柔地摸摸女生們的小腦袋,用和藹的語氣和王沙漣說話:
“小孩就是精力旺盛,累成這樣還有精力鬧著玩。我小時候不知道有沒有她們這麼精神啊……”
這個人的語氣表情和初見時候沒有半點區別。
實驗老師哭喪著臉走過來,手里提著一個女孩——或者說半個女孩,因為她的腰部以下都炸沒了,胯骨不見了蹤影,一卷腸子和半條脊柱無力地擺來擺去,還耷拉著一些別的內髒,鮮血還在一股股地緩慢淌出。她的上半身也焦黑一片,慘不忍睹,眼球只剩下一只,下巴也被炸沒了,完好的那只眼球還在無力地轉動著,淌出一絲悲傷的淚水。
黃環說:“那是紫螺。”
王沙漣說:“沒關系,我和你們一起死吧。”
實驗老師對院長嘮叨:“唉!多寶貴的一個本源體,炸成這樣怎麼研究!好像還活著呢,這也沒法搶救了……”
院長說:“沒事,不是還有另一個嗎?這個實在救不活就扔這兒吧。現在咱們有個問題,直升機稍微有點超重,裝不下這麼多人。”
圓臉司機說:“開車走啊?”
老酒保說:“這次動作太大了,我不知道會不會有軍車封路,盡量用直升機離開,剩下這些汽車就都不要了。你們記得從檢疫車里把甜霜拿上,然後你把本源體帶上直升機!”
實驗老師從冷藏車里搬出一壇甜霜。圓臉司機拍拍黃環的肩膀,黃環站起來跟他走上直升機。王沙漣想也許這不是一件壞事,他們不會傷害唯一的“本源體”,黃環還能繼續活下去。
這時院長對王沙漣說:
“年輕人,跟我們走吧,為我賣力,我看得出你是一個有前途的人。”
王沙漣沉吟幾秒:“也就是說,您願意饒我一命嗎?”
“當然了,我帶一個死人回去干什麼?重新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朱岩礪,人稱朱校長,不過我的學校不叫什麼食品衛生學院,叫做‘小動物學園’,專門生產高質量的肉食少女。我們的資金也很有保障,那個胖子是我的朋友,財有銘財老板,是我們的代理方。怎麼樣?跟我回去吧?”
“可是我能幫您做點什麼?”
“比如飼養沙拉蟲啊!這不是你擅長的嗎?怎麼樣?加入我們吧!”
“可是我不太懂,朱校長,您為什麼要抓沙拉蟲?”
“我希望能研究她們的一些特性,比如快速愈合,然後培育出有相同特性的新型肉畜。比如說,如果一只肉畜可以無限受虐,怎麼砍怎麼殺都能愈合,無論怎麼發泄欲望都無所謂,那不是非常完美嗎!可以重復虐殺的肉畜,這就是我的理想!最後問你一次,加入不加入我們?”
“我加入!”
“你確定你加入?”
“我確定!”
“好……好……”
朱校長最後看了兩眼王沙漣,對老酒保說:“這個人太冷靜了,早晚會找我報仇,一會兒記得殺了他。”
“好。”
朱校長又問實驗老師:“剩下這五只二代體里,你覺得哪個最輕?”
“最輕?我覺得是她……”他指指藍魚,“……為什麼問這個?”
“咱們的直升機有點超重,不可能像剛才那樣裝一整籠子回去了,本源體一只,二代體一只,還不夠你研究的?”
“其實是越多越好……不過超重就沒辦法了,幸好抓著一個本源體,嘿嘿……”
朱校長喊了聲:“金絲!把這個最瘦的帶到直升機上去!”
“好!”
小弱智拽著藍魚的胳膊往直升機走,嘴里依舊吹著管子。
“信天!過來殺了剩下這幾個人!”
“好!”
頭領女孩走到王沙漣他們背後,從右到左依次處決。最右邊的是個稍大的女孩,依舊跪著,當她看到拿槍的惡魔繞到她背後時,她就已經知道下一秒發生的事了。一聲槍響,她的身體向前趴倒,血液和腦漿流淌到翠綠的草地上。
第二位的是另一個年齡大點的女孩,眼里流著淚水,用她們的語音對王沙漣說:
“謝謝。”
“是我害了你們。”
王沙漣這句話沒說出口,因為就在他開口之前,一枚子彈掀開了她的頭骨。就像前一個女孩一樣,她的身體也只是稍微痙攣兩下就軟了下去,產卵管滑出陰道,垂掛在雙腳之間。
第三個是白樹,她跪坐在草地上,和黃蕉手牽著手,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一絲粘液從下面的小縫里淌出來。然而就在這時——藍魚趁著弱智小姑娘吹管子不注意,順手搶過她兜里的FN57,轉過身來瞄准姓朱的校長!周圍人還沒反應過來,頭領女孩早把槍口挪過去,一槍打在小藍魚的右側胸脯,一槍打在小藍魚的心髒上!美麗而鮮紅的血花綻放在她的胸前,映襯著潔白的皮膚。
“藍魚!!!!!!!!!”
她還在笑著,最後看看黃蕉和白樹,微笑著閉上眼睛,睡在柔軟的草地上。
黃蕉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哭喊著,叫著藍魚的名字,大滴的淚水低落在她身前的草地上。藍魚為什麼要做無謂的反抗呢?不,這不是無謂的,王沙漣知道:她把生存的希望給予了黃蕉和白樹其中一人。
頭領女孩謹慎地走過去,在藍魚的頭上補了一槍,然後用腳踢開FN57,讓小弱智撿走。
黃蕉還在哭著,白樹很快反應過來了,一躍而起,轉身去搶頭領女孩的槍,想用藍魚一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把最後的名額留給黃蕉。但她卻搶錯了人,這個女孩根本沒有一絲破綻,扭打過程中確實不小心開出一槍,卻是蹭著白樹的耳朵飛過去的!隨後一腳踹在白樹的肚子上,她就只能慘叫著翻滾了。
實驗老師說:“沒殺她正好!我就要這個白的!正好也輕!”
吸取了教訓,他們不再把搬運任務交給不靠譜的小姑娘,老酒保親自動手,拿出兩把手銬,把白樹的手腕腳腕分別銬住,往肩膀上一扛。
“放我下來!!殺了我啊!!你們殺了我!!!”
掛著淚珠兒的小妖精這才露出一絲笑容,用顫抖的嗓音喊了句:
“白樹!!!再見了!!!”
頭領女孩已經繞到黃蕉身後,小妖精調皮地在王沙漣手心撓了一下。她聽見後面的女孩正在重新裝填子彈,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助手喊了句:
“沈博士!過來看一下!剛才那個本源體好像還有救!脈搏反而平穩了!”
“是嗎?我過去看看……”
實驗老師剛要過去,半截焦黑的女孩身體突然發瘋似地扭動起來!她仰著無比恐怖的沒有下巴的臉,僅剩的一只眼球盯著在場所有人,從喉嚨里發出極度尖利而且嘶啞的叫聲!離她最近的年輕助手嚇傻了,轉身正要跑,卻被兩只缺少手指的焦炭一般的手臂抓住,她把臉湊上去要咬這個人的腳腕,咬了兩口才發現自己沒有下巴,於是憤怒地撅折他的一條小腿,往自己的喉嚨里塞!
無數子彈射在這東西的身上,射中她的後腦勺,射在她的沒眼睛的眼窩里,射進她腰部的身體斷面,但是絲毫沒能阻止她繼續活動!趁亂王沙漣抱著黃蕉跳進河里,一邊順流逃跑一邊看著這里的事。焦黑的身體里面突然伸出無數蠕動的觸手,把那個人緊緊勒住,被碰到的部位就像融化了一般,變成一種粉紅色的膠狀物,那個人還大喊著救命,一根觸手搭在他的腦袋上,腦袋瞬間融化成一團漿糊!
實驗老師驚呆了:“這是……這是!!!”
姓朱的校長大吼一聲:“別看了!!快跑!!!回直升機!!!”
不用說就早有人往回跑了,無論老師還是學生都以最快速度衝上直升機,老酒保也把白樹扛進機艙里。期間似乎有人向王沙漣開了兩槍,偏到十萬八千里。
他們看到那些觸手似乎正在吸收粉色的膠狀物,一邊吸收一邊用於填充自己的身體,從脊椎斷處開始長出胯骨,然後是兩根腿骨,腳骨,生長速度簡直就像快鏡頭下生長的韭菜,除此之外下頜骨和殘缺的指骨也都長出來了!內髒和肌肉組織也都開始生長,無數根肌肉纖維像齊頭並進的螞蟻一樣爬滿全身,同時長出來的還有她的另一只眼睛。當肌肉徹底蓋住新長出來的骨骼時,皮膚逐漸延展開來,她一邊愈合一邊站起身,活動渾身肌肉,把焦黑的老皮一點點抖掉,露出潔白如雪的新鮮皮膚。她用指甲抓撓幾下自己的臉,一層焦黑可怖的硬殼脫落下去,顯露出如皎潔的明月般的臉。她一甩頭,只一瞬間,如同施展了某種魔法,美麗的女孩披上隨風舞動的銀色長發!
王沙漣恍然大悟:原來紫螺這幾天也在戒甜霜!?
直升機已經升起100多米,艙門機槍沒有一刻不在試圖向她射擊!紫螺跑到直升機的正下方,先是做了一個深蹲,隨後猛地伸直身體!只聽“砰”的一聲地面爆裂,她的雙手向上並攏,擺動流线型的身體,一道白光扶搖直上!
然而不知是誰拆掉了艙門口的機槍架,把機槍豎直向下,就在紫螺幾乎抓住直升機輪胎的時候,槍口吐出一道紅色的火舌,打在紫螺身上彈飛出去!此時的紫螺雖然力量強大,但她的這個身體並不很重,而且她也無法違背動量守恒定律,被擊中後上升勢頭明顯變緩,只差幾毫米沒能抓住直升機,向下掉落。
此時的機艙里也是一片混亂,駕駛員正飛速抬升高度,生怕她下一次跳躍更加有力。有的人嚇得直發抖,也有的人沒看清過程,一直在問“怎麼了”。黃環不像白樹一樣被銬著,她看到一個外國人,記得王沙漣說他是臥底,趁著混亂伸手搶走他的手槍,艾沃森大叫幾聲,沒奮力阻攔,裝作手無縛雞之力。
“呀!!!!”
這下變得更混亂了,無數槍口指向黃環,卻被實驗老師攔在前面。實驗老師顫抖著說:
“別開槍!!!她可是本源體!!!然後……你也別殺我,求你了,我沒想對你做什麼太痛苦的實驗……”
這老頭向同伴求情,向黃環求饒,前後不是人。事實上黃環也不太會用這玩意,勒著他的脖子移動到艙門口,白色的大褂下擺在強風中嘩啦嘩啦地擺動著。
黃環說:“你是叫什麼……沈博士吧?”
“對!!別殺我,你看我一直在保護你,我其實不想讓你們一個人死,我的實驗可能根本就死不了人……”
“好好照顧白樹,我走了。”
“你去哪!?你難道也……”
黃環向後一仰,從一百多米的高空墜下,實驗老師趴在門邊向下看,看到她像鳥一樣地張開雙臂。她並不會飛,只是大喊了一句:
“紫螺快來接住我啊!!!!!!”
………………
王沙漣和黃蕉趴在藍魚的屍體旁邊,黃環和紫螺也回來了。黃環的身上還沾著不少泥土。
“我把小千的身體埋在土里了,應該會被別的蜈蚣吃干淨吧?”
王沙漣沒多問,他不想讓黃環描述小千的慘狀。黃環總說小千只是一只蟲子,沒有感情,只是機械地服從命令,但她此時的表情卻絲毫沒有說服力,眼眶里泛著晶瑩的淚花。
王沙漣問紫螺:“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戒的?”
“三天前……這次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也沒有任何不良反應。”
“幸虧如此你們兩個才能在這兒,你們兩個能留下太好了。你也等於救了我和黃蕉一命。”
黃蕉突然跪在她們面前說:“能不能再……”
“不能!”黃環說。
“嗯,抱歉了。”紫螺也說。
“真的不能嗎?”
“真的不能。”
王沙漣說:“她們有她們的道理,不要怪她們,何況藍魚已經享受過一次機會了,她應該也沒有任何遺憾。所以黃蕉,就像黃環告別小千一樣,我也陪你一起向藍魚告別吧。”
黃蕉抱住藍魚的小身體,臉貼著她的臉。
“我還要給你燒魚呢,我還要給你擇刺呢,一晃之間你就長這麼大了,會自己吃魚了。你該叫我姐姐呢?還是我該叫你姐姐呢?這個問題從來都沒爭論清楚。小藍魚,對不起啦,我不是個好妹妹,也不是個好姐姐,總是做些對不起藍魚的事,藍魚……藍魚啊……嗚嗚……嗚—————————————”
為了隱藏淚水,王沙漣忙碌起來,在山坡上挖了一個小小的墳墓,把藍魚抱進去,和黃蕉一起填上土。當最後一捧土壤蓋住藍魚的小臉時,王沙漣攥緊了拳頭。
白樹,總有一天我會去找你,再次見到你!朱岩礪,財有銘,總有一天你們將會死無葬身之處!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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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那麼我就開始戒掉甜霜吧!”小妖精用輕快的語氣說。
王沙漣也說:“讓紫螺先去探探路,反正她現在跑得快。”
黃蕉的眼睛里發出火光:
“對對!我戒甜霜,然後讓黃環也開始戒,讓兩個洞里剩下的所有人都不准再吃,等紫螺找到他們的地點了,我們也差不多戒掉了,咱們就衝過去把他們捏成肉醬,哈哈哈,不知道白樹看見我們都去找她了該是什麼表情!哈哈,哈哈哈哈!!!”
“沒錯,你們去的時候我也去,開著車追你們!把那個姓朱的給我留著!我要讓他痛不欲生!”
對方飛走後的三個小時,女孩們到村里來搬運屍體。紫螺先跑回去把兩個洞里的女兒們都叫過來,一起往回搬。不算被河水衝走的大概六七具,村子有182具屍體,其中77人是黃環和紫螺的女兒,89人是敵人,另有16人大概是村民。這些統計沒什麼意義,事實上也統計不清,因為有些在火災和直升機墜落時可能已經燒成骨灰了。
女孩們把同伴和敵人的屍體都搬了回去,無論完好的還是殘缺的,燒成骷髏的也搬回去,只把藍魚靜靜地留在了山坡上。王沙漣讓她們不要動村民的屍體,她們也都照做了。火災摧毀了20多間房屋,好在沒有波及到附近山林,把房子的木質部分燒光之後自然熄滅。紫螺說要把他們留下的帳篷之類也帶回去做工具,王沙漣里外檢查一番之後也同意了。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要生活。
王沙漣說:“我一定要讓他們死得充滿痛苦!絕不會輕饒他們任何一人!”
黃蕉問:“你打算怎麼弄死那個領隊的什麼校長?”
王沙漣握緊拳頭:“我想想啊……下油鍋炸!”
“不行,太輕了,不足以讓他體會藍魚的痛苦!!!”
“那就把他摁在水里,每當快要死的時候就拉上來,讓他求死不能!”
黃蕉急得跺腳:“不行不行!這算什麼玩意!?給他洗澡呐!?太輕了!!”
“那就……嘿嘿……一刀一刀切掉他的肉!凌遲!渾身都被切掉了還活著!!!”
黃蕉的小藍眼睛露出笑容:“這個好!讓他渾身都感受到疼痛!痛不欲生!讓他求饒!不對,應該說是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活活疼死!”
王沙漣突然說:“我突然想到一個更好的方法,是只有你我才能辦到的最好的方法,哈哈,好方法,真是好方法!!!簡直太適合那個人了……哈哈哈哈!!!”
黃蕉已經猜到了:“你說的難道是……”
“沒錯,讓蜈蚣咬死他!我要讓上百只蜈蚣爬滿他全身!同時咬下去!同時分泌出毒液!那種感覺……嘖嘖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我也同意這種方法!!!哈哈哈哈!!!!我已經迫不及待要聽他的慘叫了……”
紫螺在一邊喊:“別聊天了!你們兩個也來幫我搬東西!”
要不是不好拿,王沙漣相信紫螺一個人就能把所有屍體都扛回去。她肩上扛了四五個,黃環也扛起一個,王沙漣和黃蕉也抬著半具骷髏,慢慢地往山上走。這具屍體腰部以上都被燒成焦黑色骷髏了,腰部以下還是人形,大概是個6到9歲的女孩,全身衣物已經脫落,只有白襪子和小皮鞋還套在腳上,明顯是敵人的裝束,完好無損的陰部還在流淌出乳白色的粘液。王沙漣一陣惡心,讓黃蕉抬著腳,自己抓著屍體的骷髏頭。
“燒成這樣的你們也要吃嗎?”
“把燒焦的部分切掉,下面的肉很新鮮。”
女孩們把槍支彈藥等現代化武器也都扛回去,走到一半的時候,黃環指著懸崖下的一片大泥沼:
“扔下去。”
王沙漣趕緊說:“等等等等!也許咱們復仇時候還能用得上!”
黃環重復了一遍:
“扔下去。”
女孩們紛紛遵守命令,把武器向下扔。黃蕉恍然大悟地說:
“確實沒用,等我們恢復原有硬度了,空手也能捏死他們!”
“對!對!”王沙漣想象著那群人被黃蕉捏死的場景,又情不自禁地笑起來。不過他趁黃環不注意把TT手槍藏在褲兜里,也藏起一盒撿來的子彈,只是為了防止不時之需。
黃環說:“一會兒回去了我有話要跟你們兩人說。”
王沙漣興奮地問:“是要商量下一步的計劃嗎!?沒問題!!紫螺也來聽!!”
紫螺點點頭,不說話,輕而易舉扛著小山一樣的一大團屍體,默默往山洞走。天色漸漸暗了下去,王沙漣感到無比疲憊,黃蕉也餓了,脫掉屍體的襪子從腳心上撕肉條吃,王沙漣手里的骷髏頭並沒有肉,他也不吃肉畜,從一個死去的黃環女兒的私處拽下產卵管放進嘴里。最近死去的女孩們的產卵管都是給王沙漣吃的,女孩們知道自己如果戰死就會被同伴吃掉,同伴們又不吃管子,吃管子的也只有王沙漣。管子味道不錯,還帶著體溫,很有較勁,有種淡淡的硫磺味,似乎用溫泉水特地洗過,沒有什麼卵液的酸味。
火山洞里還有另外40多具屍體,雙方的都有,可見他們剛才也是血戰一番才救出紫頭發的小姑娘並且抓走紫螺。女孩們把屍體都放在溫泉邊,升起火炬和篝火,像前幾天一樣開膛醃制,做成可以長期保存的肉食,不適合食用的部分扔掉,產卵管也醃起來特地給王沙漣。幾天前處理肉食的很多女孩此時此刻已經是被處理的一方了,靜靜地被同伴們切開肚子,取出內髒,卸掉四肢,剔掉骨頭,用火烘烤或者抹上鹽醃。整個事件過後,黃環洞里的女兒們少了將近一半,而且還是最壯年的那幾代,剩下的以黃蕉這一代最小的女孩們為主。
洞里依舊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火藥味,但也有可能是溫泉散發出的硫磺的味道。別的女孩們都在悲傷中睡覺去了,黃環和紫螺還在溫泉里泡著,紫螺說她只是洗洗澡,一會兒還要回到溶洞里去睡,反正現在她也不用別人保護。黃蕉也泡著,躺在池底許久不上來換氣,就好像要淹死自己,王沙漣也坐進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一整天的恐慌和死里逃生使他們處於亢奮狀態,直到此時情緒漸漸降溫,大腦中紛雜的聲音驀然而止,意識到空氣中彌漫著寂靜,悲傷感如幽藍色的鬼魂一般漸漸浮現。
沒什麼征兆地,黃環說:
“關於復仇的事,我有話想和你們說。”
黃蕉一下從溫泉底下躥出來,亢奮度瞬間恢復極點:
“嗯嗯!你說!你有什麼計劃嗎?”
王沙漣也支著耳朵聽,卻聽到了一句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的話!
黃環說:“我沒什麼計劃,也不想有。關於復仇的事,我希望你們放棄,能徹底忘記這幾天的事是最好的。”
黃蕉把這句話思考了三秒鍾才理解過來。用顫抖的聲音說:
“你……你不會是開玩笑吧?你是不是瘋了?你沒看見……”
王沙漣抓住她的肩膀:“冷靜點,好好說,讓我問問她是怎麼想的,你先冷靜點……”
他看向黃環:“你是怎麼想的?你該不會還在同情那群人吧?你該不會因為他們是人類就舍不得殺死吧?你該不會是膽小害怕不敢去了吧!?說話啊,你是不是害怕了?說話啊黃環!你這個……”
王沙漣讓黃蕉冷靜下來就好像是為了把發泄權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憤怒地捶著水面,指著黃環的鼻子,連續向她發問,一心只想撕爛那張沒有表情的臉!
黃環沒有反應,王沙漣又問紫螺:
“你這次總不能聽你姐姐擺布了吧!?看看她多軟弱!好吧我們可以不報仇,但是總要把白樹救回來吧?黃環不珍惜自己女兒,我知道你最珍惜,想想他們可能會用白樹做的事,會把她解剖研究,會讓她充滿痛苦,你就忍心不管不顧嗎!?”
“我……”
紫螺支支吾吾,滿臉都是為難的表情,看向她姐姐,王沙漣知道這人也沒什麼主見可言,跟她說話等於扯淡。
“我問你一個事,紫螺,直升機墜落的時候你在里邊吧?”
“嗯?對……”
“小千也在吧?”
“是……”
“告訴我小千是怎麼死的。”
“掉下來的時候爆炸了……炸死了……”
“具體描述!你不是親眼看見了嗎!”
紫螺看一眼黃環,黃環扭著頭不說話,於是紫螺說:
“……很多腿都斷了,觸角和尾巴也掉了,還想爬走但是剩下的腿太少,在火堆里滾動,可能是太疼了,把身體卷成一個卷,火一直燒它的外殼,燒著燒著它就不動了,越來越僵硬,最後身體開始著火了都不再動一下,我想那時候就已經死了。當時我的樣子不比小千好多少,我就在想,姐姐看見我和小千都變成這個樣子,該多傷心啊……”
王沙漣等的就是這些話,順勢怒吼:
“她不傷心!她一點都不傷心!看她的臉,凝固的水泥一樣!但凡她有半點傷心就不會阻止我們去給小千報仇!別說小千,就算死的是我,甚至比如說死的是你,我估計她也會像這樣無動於衷!”
王沙漣知道黃環無疑是傷心的,但他想用這種方法讓黃環吐露心聲,知道她到底在顧慮什麼。
黃蕉扯著嗓子嚷:“好!黃環不去沒事!紫螺不去也沒事!我自己去!我這次發誓要把甜霜戒掉!徹底戒掉!再也不吃了!”
黃環半天擠出一句:“你也不准去。”
“不准?哈哈,我的行動什麼時候還需要你批准了?你就在洞里縮著吧,簡直就像蛆一樣!你等著,我要把那群人的心髒都挖出來給你看,我要把白樹也帶回來,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黃環說:“紫螺,不准讓她去。”
王沙漣感覺氣氛不對,黃環並不軟弱,甚至可以說是強硬——只不過是對自己人的。黃蕉還在不屑地說:“你有什麼權利阻止我……”紫螺突然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提出溫泉池,像提著一只剛出殼的小母雞一樣。黃蕉驚叫著掙扎,但掙扎也只能讓堅硬的石面磨破自己的腳心。
“放開我!你干什麼!?放開……”
在黃環的指揮下,紫螺把黃蕉關進一個籠子里,是他們抓人時候丟棄在這兒的籠子。籠子上有鎖,黃環把鎖扣住,自己拿走了鑰匙。王沙漣幾乎無法壓抑自己的怒火,一把抓住黃環的肩膀:
“你怎麼能用敵人的東西關自己人!?你瘋了嗎!!你到底是和誰一伙的!?”
紫螺說:“這就是個籠子。”
王沙漣說不出話,客觀來說這確實就是個籠子,誰都可以使用。但他想到敵人從火山口垂下來抓人的那一晚,槍殺了無數女孩,把活著的女孩關進冰冷的籠子里,熊熊烈火舔舐著石壁。一想到那一幕,他就渾身發抖,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這些籠子切成粉末,怎麼可能還用它關自己人!
“放我出去!!啊啊啊!!!你們兩個……軟弱無能!你們……唔唔唔唔唔!!!”
黃環用一根長樹枝抹上甜霜,粗暴地塞進黃蕉的嘴里,王沙漣隱約看見黃蕉是主動張嘴迎上去的。
“唔唔……嗚嗚嗚嗚……”
王沙漣深深感到,黃蕉和自己住得太久,生活太安逸,本能的尖牙已經被磨得很平了。原本的她不應該在這種時候發泄情緒,表現平靜的話還有可能偷偷離開火山洞。當然黃蕉也完全沒想到黃環會是這樣的態度,沒想到她采取這樣的措施。
“走,睡覺去。”黃環說。
王沙漣不走:“我在這里陪著黃蕉,你一個人睡吧,窩在你那窄得不能再窄的小洞穴里,睡到世界末日吧!”
“你隨便。”
紫螺說:“你們也不要生氣,姐姐有她自己的想法……”
王沙漣不理她,同樣的話他都聽過很多次了。
黃環已經鑽進通道里,王沙漣坐在籠子邊,黃蕉抱著膝蓋嗚嗚哭著。紫螺在原地發呆地站了一會兒,說了句:
“那我先回去了。”
“嗯。”
王沙漣又叫住紫螺:“後天我還想去村里看看,你跟我一起去吧。”
看見王沙漣並沒有對她生氣,紫螺的表情舒緩了很多。
“好,我來接你。”
………………
為了提升效率,紫螺是把王沙漣背下山的。她的跳躍力比黃蕉又強得多,可以從一個山頭跳到另一個山頭,王沙漣在她背上幾乎要吐了。紫螺有點開心地說:
“在海里的時候我也這麼背過你。”
“嗯……”王沙漣盡量不張嘴,以免吐她一身。
紫螺的身體還是很柔軟的,像彈簧墊子一樣,就算從十幾米的高空落下,王沙漣也不覺得摔得很疼,反而就像陷入一塊大海綿。當她起跳的時候,王沙漣就可以看到一顆顆巨大的樹木離自己越來越遠,風聲吹過耳邊,有點蹦極的感覺。
“放我下來……歇會兒,我要吐了……”
“到了。”
“這麼快!?”
王沙漣從紫螺背上爬下來,提提褲子,托卡列夫手槍藏好,走進村里。
這里的一切都和兩天前一模一樣,也沒有人收走直升機碎片或者丟棄的汽車。按道理說這樣一場激烈的戰爭足以轟動半個世界了,逃出去的村民們也應該報過了警,但是無論警方還是軍隊都沒出現在這里,王沙漣想也許有種背後力量在阻止這件事外傳,到底是什麼力量?邪惡勢力?或者是白大夫所在的國際人權組織?但也有可能是國家本身。王沙漣深知,前天的戰爭中,那場以自己為中心的戰爭,引起了空前絕後的影響,這世界上正有人為這場戰爭歡呼雀躍,也有人則因此而焦頭爛額。
當然這些都是他看不見的東西,眼前的景象只有一片斷壁殘垣,村民們已經基本回來了,埋葬死去的親人,也有的全家都死了,或者燒得看不出是誰,由鄰居們就近埋在山坡上。紙錢漫天飛舞,遠遠近近的幾處哀嚎聲連成一片。
王沙漣帶著紫螺走在村里,無疑有人看見他們了,但也裝作沒看見。王沙漣很慶幸這一點,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和這些人說什麼。他走得很小心很謹慎,不知道會不會有狙擊手躲在暗處企圖對自己不利,但他仍然在走,畢竟他不打算像黃環一樣在山洞里躲一輩子。
走過橋,走到學校門口,王沙漣猶豫自己該不該進去。傳達室的門敞著,里面是他最熟悉的桌椅和小床,黃蕉和白樹也快到了擠不下一張床的年齡了,直到半個月前這還是他最頭疼的問題。花椒樹燒糊了兩棵,院牆上有兩個彈孔,教室的玻璃也碎了,里面一片死寂。猶豫一下還是進屋了,找出大書包,翻出幾件黃蕉和白樹穿的衣服裝進去,拿幾件小玩意,黃蕉的溜溜球也給她帶上,雖然她很久不玩了。抽屜里有不少這兩年買的小說,有的還沒看完,王沙漣挑了挑,挑出厚厚的一本《基督山伯爵》裝進書包里。
這不是個安全的地方,王沙漣總覺得有人正在盯著自己。雖然沒有軍隊開進來,但不代表這事沒有引起關注,更不代表沒有人在刺探這里的動向。如果不巧在山坡上看見一只望遠鏡,或者在村民里看見幾張完全陌生的面孔,那想必是無比正常的。
走出傳達室的時候,王沙漣看見阿蘿正在河邊打水。阿蘿回頭一看,看見王沙漣,叫了一聲:
“傻賴?”
王沙漣走過去:“你們……還好嗎?”
“我們家還算好,就是大家有點嚇壞了。”
阿蘿看了看王沙漣身後的銀發少女,她知道這就幾年前差點殺死她的人,是小女孩們在澡堂里經常見到的“紫螺姐姐”,是村里世世代代熟知的“湖神”,也是這次無妄之災的原因。
“來我家坐坐吧,一起過來。”
王沙漣點點頭。
繞過廢棄的吉普車,阿蘿推開自家小飯館的門,王沙漣看到草地上還有不少血跡,畢竟戰爭結束也才兩天而已。阿強正在廚房煮掛面,村長正在哄小孩玩,阿強的姐姐姐夫也在這里,大家都很沉默。看見王沙漣來了,沉默的程度似乎也增加了數倍。阿蘿讓兩位客人坐下,去廚房給阿強幫忙,把煮好的面端出來。村長沉默了一會兒,從櫃台里拿出幾個玻璃杯分給男人們,倒半杯三花酒。幾張紙錢飄進屋里,村長嘆口氣,再倒一杯酒,灑在門外的土地上。
村長說:“傻賴啊,我們有話想問你。”
“您問。”
“聽說,有人看見你用槍打死咱們村的人,有這麼一回事嗎?”
王沙漣急著解釋:“因為他被利用了!要傷害黃環!黃環就是……”
“我們知道黃環是誰,再傻也該知道了。”
村長喝了一口酒,男人們也都喝,然後吃面。
阿強姐姐說:“其實我們希望你在這種時候能多向著村里人一點……”
阿強姐夫趕緊掐她一把,然後看看紫螺的表情。紫螺只是吃面條。
王沙漣說:“我把她們當做家人,沒辦法不救她們,包括黃環和紫螺,也包括黃蕉和白樹。”
村長這時才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黃蕉和白樹也是?”
“是。”
王沙漣繼續說:“我不想殺死他,但是他敢威脅黃環的生命。您應該知道,那年發洪水的時候黃環還救過他!他被那群人用錢收買了,我沒辦法。”
阿蘿的聲音有點顫抖:“和你從小玩到大的,你怎麼下得去手!你怎麼……殺起人來連眼都不眨呢!”
“這也是我們想問的。”村長說,“你到我們海藻村之前到底是干什麼的?我們相信你不是毒販子,那你到底是什麼?”
這次王沙漣搖搖頭:“我不能告訴您。”
“你是知道這里有山神和湖神才裝作溺水潛伏進來的嗎?”
“不!這個我發誓保證不是!輪船事故是真的!在此之前我也真的不知道有她們!第一次聽說還是從喬醫生嘴里!”
阿強說:“我也看出傻賴來了之後是真想好好過日子。”
村長又喝一口酒:“好,那就好。你不說的事我們也沒辦法知道,你說了的事盡量別騙我們。我也願意相信你在村里這幾年是真心實意跟我們打交道的。我再問你個問題,你別騙我們,就是說,這次來的這撥人是干什麼的?”
王沙漣不打算隱瞞:“他們才是真正衝著黃環來的,而且把白樹帶走了,要做研究。”
“不不,這個我們猜著了,我問的是,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為什麼連槍都有?而且還有直升飛機?如果是犯罪團伙,他們怎麼敢這麼無法無天?”
“這個我不比您知道得多。他們確實是壞人,犯罪團伙,甚至可能是黑社會,可能是恐怖分子。”
阿強姐姐說:“說到底還是因為有什麼山神!要是沒有她們,咱們村也不會遭這個殃!”
紫螺不服氣地說:“我比你們所有人都早在這里住!”
王沙漣一樂,紫螺因為這種小事賭氣也是挺沒出息。阿強姐姐閉了嘴,不僅閉嘴還嚇了一跳,低著頭假裝吃面。紫螺也繼續真吃。
村長說:“前天我們跑到鎮上,昨天就有人找到我,讓我不要把這件事聲張出去,還給我很多錢。我跟他說這事瞞不住,半個村子都燒了,槍響得像放炮一樣,好幾百口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就算我不說,不保證別人不說,想瞞住太困難。”
王沙漣把吸到一半的面條咬斷,趕緊問:
“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止一個人,人數很多,男女都有,找到我們逃出來的人,讓我們別說出去。基本上村里每一戶都和他們接觸過了,也都給了錢,我們昨天回來之後,甚至晚上還有一車人來村里發錢,不給轉賬,都是現金。”
“昨天有人來過!?”
“有。”
王沙漣很後悔沒在昨天晚上來,他也有太多想知道的事。
“給你們多少錢?”
“很多,我當一輩子村長也掙不了這麼多。還有的人想要更多,跟他們說不給的話就把這事說出去,他們也不怕,威脅我們誰說出去就殺了誰。然後他們走之後,村里還真有去報警的,我勸他說拿人家錢就該聽人家話,偏要去,到現在也沒回來。”
王沙漣說:“讓他們別去了,千萬別去了!也別說出去!山神的秘密你們能保守這麼久,這件事也當成秘密吧。”
根據村長的描述,王沙漣感覺給封口費的也不像好人,好人不會說‘說出去就殺了你’這種話,但也絕不是搶走白樹的那一批,那群人看見紫螺最後的樣子想必根本不敢回來。無法確定給封口費的到底是誰,畢竟這件事的每一方都不希望這件事被透露出去。會不會是白大夫所在的人權組織?非常有可能!如果是的話,那就要盡快和他們接觸!
他問村長:“您知道怎麼聯系到他們嗎?”
“哪敢主動聯系。”
“好!如果他們哪天再來了,麻煩您跟他們說一聲,就說我想找他們,說我的真名。”
村長搖搖頭:“這個,對不住了,幫不了你。”
“怎麼?您覺得透露給我也算泄密嗎?您放心,我80%確信他們是和我一伙的好人……”
“不是,傻賴,倒不是這個,而是因為,我們不打算留在這里了。”
“什麼!?”
阿蘿也說:“我們拿的錢可以在城里買房子,打算盡快搬過去,說不定就這禮拜吧,先租一陣,買了房就住。湖神大人說得對,錯的不是她們,但也不是我們,世世代代因為窮才離不開這里,真有錢了想想還是搬出去的好。時代不一樣了,我們這代壯年的很多已經攢錢搬走了,再過二十年這村里就剩老人。這下也好,全村都有了錢,能搬的都搬出去。”
紫螺問:“十年一次的祭品怎麼辦?”
這次輪到王沙漣掐她。
阿強笑笑說:“等我們再生個女兒就送給你。”
紫螺也知道他在開玩笑,傻笑兩下。氣氛不算很僵硬,王沙漣吃幾口面,然後舉起酒杯:
“預祝你們在新的生活中幸福美滿!”
“好!”村長高喊一聲,舉杯和王沙漣一碰,男人們也紛紛舉杯,一飲而盡。
吃完面,阿蘿在王沙漣耳邊說:
“藍奶奶想看看你。”
………………
藍奶奶依舊纏著頭巾,坐在自己的床上抽煙杆,但她的家也只剩一張床了。木桌木椅和木板牆壁一起被燒得精光,同樣遭殃的還有屋後的辣椒苗。床上有些衣服已經疊整齊了,還有一些殘破的被扔在焦糊的櫃子里。看見王沙漣來了,藍奶奶招手讓他坐在身邊。
“咱們村里的孩子都是好孩子,阿蘿把我當親奶奶一樣照顧,接到城里住,正好我腳也快走不動路了,聽說還有電梯,比這山路好走多了。我就想到時候給他們做做飯,縫縫衣服,每天鋪鋪床,也算是有事干。等真連這些都干不動了,就讓他們給我送養老院,有人看著也是好事。然後我這次叫你來,也沒別的事,就是……”
藍奶奶展開一件疊好的蠟染背心:
“火撲滅了以後,我從櫃子里挑出幾件沒燒壞的衣服,有的燒得不嚴重的又補了補,想讓你拿走。有兩件衣服,兩條褲子,你看這件,這是你剛來時候穿過的,那時候太大,現在估計正合適。你就拿走,也別嫌棄,當個椅子墊也是好的。”
“好,這幾件我就拿走。”
“我也沒什麼要說的了。”
“沒了?”王沙漣有點吃驚。
“沒了,就是想給你衣服。”
王沙漣沉默著坐了一會兒,起身要走,藍奶奶就像剛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說:“等等……”
老太太從床底下搬出一個大壇子,鬼鬼祟祟地說:
“辣椒醬你都拿走,別讓阿蘿看見,看見了說我偏心。”
王沙漣接過來,沉甸甸的一壇。藍奶奶把衣服褲子搭在壇子上,向他揮了揮煙杆。
“走吧,走吧,辣椒醬省著吃,吃完就完了。”
“嗯。”
王沙漣點點頭,走出沒有牆的門框,向山上走去。紫螺正在等著他。
“走,回去吧。”
………………
…………
……
[newpage]
王沙漣得到辣椒醬的半個月里,他的每頓飯都不會缺少這種美味的佐味料。無論是烤肉干還是煮野西紅柿,亦或是黃環的兔子湯,他總會細細地挖一勺調進去,就像黃環吃甜霜一樣。紫螺一開始還每天都來,後來身體軟化了,來回一趟又要很久,也就不常來了。王沙漣知道她又開始吃甜霜,也知道她沒打算趁著自己韌化的時候做點什麼。生活仍舊在繼續,一如既往地繼續,就算死掉了三分之一的女兒,黃環的火山洞里依舊充滿生機。
“把辣椒醬也給我嘗嘗?”
“嗯,給。”王沙漣用勺尖挖出一點點,抹在黃環的松雞腿上。
“摳門兒!”
這樣的無聊生活就像一種毒品,很容易給人一種時空錯亂感,就算過去一禮拜也好像才三天,過去一個月才好像五六天,什麼都不會變,除了時間在流逝,與日俱增的也只有惰性而已。這種生活王沙漣體會過好幾年,這並不是新發現。但這次不一樣。他差點就陷入無盡的惰性中去了——要不是每天都能看見籠子里的黃蕉。
黃蕉哭了兩天就安靜了,黃環給她食物她就吃,給她甜霜她也主動吃,和她說話卻不搭理,王沙漣過去說話也不搭理,當然也不洗澡,排泄物都是用沙土和樹葉處理出去,當然也由王沙漣負責。王沙漣對此充滿怨言:
“你關的她!你去給她收拾!憑什麼讓我干!”
“我不管,你愛干你干,不愛干就放著。”
王沙漣想象一下,感覺黃蕉總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屎尿淹死。
“黃環,我有話想和你說。”
“說吧。”
“不是這種態度,我需要和你正式談談,不帶任何情緒,很客觀地,坦誠相見。”
黃環不屑地喝湯:“又要說報仇的事?”
“不是,或者說不只是。我有很多話都想和你說。哪怕先不帶黃蕉,只有我和你,把話說清楚。”
“唉,好吧……”
吃完晚飯,給黃蕉也收拾完屎尿,在溫泉里泡了一會兒,王沙漣早早地把黃環拉進屋里。先交公糧,給黃環伺候舒服了,然後在草堆上平躺著,黃環枕著他的胳膊,有聊無聊地往嘴唇上抹甜霜。
雖然感覺這不像是談正事的氣氛,但王沙漣還是開口了:
“先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黃蕉放出來?總不能把她關一輩子吧?”
“再過一陣。”
“一陣是多久?”
“等她不再想報仇的事了。”
王沙漣哼哼一笑:“那還真是一輩子……”
他也不再追問黃環具體的“徒刑期限”,因為他知道黃環心里也沒底。
“……所以我想問的是,你到底怕的是什麼?”
“什麼怕什麼?”
“別裝傻了,我能看得出你在壓抑情感,不僅壓抑自己的,也壓抑我和黃蕉的。你不是不想報仇,那天晚上看見他們搗毀火山洞的時候,你不也是想都不想就衝出去了?那麼這次又是為什麼?有什麼理由能讓你壓抑憤怒,哪怕死掉了差不多一百個女兒,哪怕小千也死了。按照我對你的理解,你難道不該憤怒地失去理智,瘋狂地殺死他們嗎?更何況,就算不談報仇,難道白樹不去救了?讓她被人研究一輩子?”
“我也想啊,但是我不能再失去理智了。我當然想為小千報仇,紫螺也當然想把白樹救回來,但我想不出任何可行的辦法。”
這是有進展的對話,王沙漣繼續問:
“如果就像我們一開始說的,讓你的女兒戒掉甜霜,恢復到韌化狀態,然後慢慢搜索他們的行蹤,憑借氣味和情報搜索,一旦找到了,趕盡殺絕。”
黃環說:“這是最不可行的方案。如果很多人都去,那就需要有人領導她們。你認為誰能領導?”
“還能有誰?當然是你了!”
“哼,哼哼!你真認為她們能聽我的話?想太美了!我之所以能約束住她們,無非就是這麼幾點原因:她們沒有力量,她們離不開甜霜,她們不知道離開甜霜就能獲得力量。”
雖然這是王沙漣很早以前就分析出來的事實,但他還是第一次聽黃環親口說出來。
“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說,如果讓她們集體戒掉甜霜,獲得力量,她們就會變得無組織無紀律,不聽你的話,成為一灘散沙?”
“哼哼哼,真要是這樣也無所謂。我也戒掉甜霜之後,不會比她們任何一個人弱,如果她們毫無紀律,我照樣可以把她們一個一個抓回來。我怕的不是這個。”
黃環頓了頓,王沙漣等待著她的下文。
“我怕的是,她們不聽我的話,卻也沒有成為散沙。”
“什麼!?”
“我的那些女兒們很強,不只是力量和速度上的強,她們懂得如何團結,如何配合,如何成為一個堅不可摧的團體,而我卻是不在這個團體之中的。還記得她們得到武器時候的表現嗎?你不覺得她們很強嗎?就算從來沒有摸過人類的現代武器,就算不懂得戰術,但是她們依然打死了那麼多敵人,直到生命最後一刻都在戰斗。她們是我引以為傲的女兒們,她們的強大是獨一無二的。但是繼續回想,她們戰斗的時候我在做什麼?我根本不懂槍戰,更沒辦法指揮她們,她們團結合作的能力就好像是與生俱來的!當時我在做什麼?你應該看得一清二楚吧?”
“當時你在……勸她們不要傷害無辜的村民?”
“沒錯,我根本沒有任何威信,也沒有任何號召力,一旦她們得到武器,我的命令還不如蚊子聲,你也看見了,村子里的第一把火就是她們點起來的,為了戰斗不惜犧牲無辜人類的生命!連你都知道,我根本沒辦法‘命令’她們,充其量也只是勸,勸得很無力。對待人類,她們就和紫螺一樣,甚至比紫螺更凶殘,管他什麼無辜不無辜,就算不小心殺人了,負罪感還不如普通人踩死一只螞蟻。所以你懂我怕什麼了吧?還要明說嗎?”
“你明說一下。”
“好,我怕的就是,如果她們發現自己獲得了比人類強得多的力量,我根本不敢想象她們會做出什麼。誰能統領她們?或者說誰能約束她們?誰能保證她們像你理想的那樣行動?誰能保證她們不再濫殺無辜,成為人類的眾矢之的?你能保證嗎?順便再告訴你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我們這種生物在戒掉甜霜之後,味覺也會發生變化,人類的肉對我們來說會變成獨一無二的美食,雖然沒有甜霜強烈,但也至少就像……你餓了三天突然看見一盤咖喱。”
王沙漣哆嗦一下,旅游的時候他和黃環紫螺睡在一起,姐妹兩人是否也曾對著自己流口水?
他沒因為這種事而轉移話題,繼續說:
“你的這批小女兒至少和我很親,畢竟是從我身體里出來的,也是我帶大的,如果讓我領隊,也許她們會很聽話……”
“很聽話?再告訴你一個事實,雖然你很早就知道了,再提醒一下:我們這種生物最渴望用人類的身體發泄性欲,欲望有多劇烈你應該見識過。你把她們帶出去,很難說她們會把你當成領袖還是當成泄欲工具。你還敢冒這個險嗎?你說敢,我就把整個山洞的女兒交給你,隨便你怎麼讓她們戒甜霜,怎麼帶出去報仇雪恨。”
王沙漣沉默五秒:
“你說得對,我擔負不起這個重任。”
他又沉默五秒:
“為什麼不讓黃蕉一個人去?按照你們的實力,就算有一個人也足夠殺死他們了吧?”
“黃蕉也是我的女兒,也是我們的同類,她一樣會不擇手段且毫不留情地殺死無辜的人。一旦她殺死了人,她就會是人類的捕殺目標。”
“成為捕殺目標又怎麼樣!?你們不是很強嗎?”
黃環自嘲地笑笑:“你覺得蜈蚣這種動物很強嗎?”
“當然很強!”
“既然很強,為什麼要躲在陰暗的地縫里?”
“因為……”
“因為它畢竟就是個蟲子!”
王沙漣說不出話。
“我們為什麼要躲在陰影的深處,你想過這個問題嗎?你說我們戒掉甜霜可以很強,但是這種所謂的強反而會被人類當成威脅,然後加以捕殺。你知道我為什麼盡量避免殺死人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避免引起轟動,生怕自己這個物種暴露在人類的視线下。我知道你們人類很強,而且越來越強,遠超我們這種強,我們戒掉甜霜也許可以奔跑跳躍,可以抵擋火燒和衝擊,但是你們人類不是還有更厲害的武器嗎?不是還有原子彈嗎?我再強又怎麼可能抵擋得住那種玩意!”
“原子彈?誰會拿原子彈炸你?哈哈!那種組織頂多走私一點槍支,能找來兩架直升機已經很了不起了!”
“你不懂嗎王沙漣?我必須畏懼人類!我必須躲藏在陰影里!我不懂你們人類的正義邪惡,我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躲好!哪怕大部分人類又正義又善良,你見過哪只蜈蚣敢大搖大擺地從人類面前走過?你又怎麼能保證正義的人類不因恐慌而順手拍死這只蜈蚣?”
“我們人類殺死蜈蚣一般是用腳踩。”
“嗯,好吧。所以你還不懂嗎?我們沒有報仇的資本!少數邪惡的人踩死一群蜈蚣,剩下的蜈蚣就要報仇,發誓要闖進人類世界去找到他,咬死他,心想反正是壞人,壞人沒有原子彈,好人又多麼正義善良,不會用原子彈炸我們。但是你再好好想想吧王沙漣,這樣做會怎麼樣?所有人類都將知道,這世界上原來還有這麼一種超強蜈蚣,殺人不眨眼,血腥殘暴,雖然目的是殺死壞人報仇,但也順便殺死了一些無辜者!於是有原子彈的正義的好人會怎麼做?幫助超強蜈蚣一起報仇?當然不,那個時候我們就會與所有人類為敵!”
王沙漣激動地說:“那又怎麼樣!?你們又不是真的蜈蚣!你們有必要害怕嗎?你們強的不只是體力,還有智商!還有學習能力!人類能做到的事你們也能做到,人類能用的武器你們也能用,但凡用上了,你們就可以比人類更強!你在怕什麼?”
黃環愣了幾秒,冰冷地說了句:
“睡覺吧,你的邏輯已經混亂了,明天再聊吧。”
“你給我等等!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你剛才問我在怕什麼?其實也不是很怕。如果全人類與我們為敵,倒是也無所謂,我可以大規模搶奪人類的武器,我可以大規模綁架人類當做宿主,我只要一年半就能繁殖出數以萬計的同類,當然我的女兒們也都具有繁殖能力,種群數量呈指數增長,新的同類出生幾個月就能成為戰士。正如你說我們有智商,可以學習人類的科技和文明,很快學會使用人類的工具和武器,然後就能反過來對付人類。最終結果只有兩種,第一種是我們被人類消滅,第二種是我們消滅人類,養殖一些新生兒用於繁殖泄欲和食用。你想看到哪個?”
“我……我……”
“所以我說,你的邏輯已經混亂了。”
“你說得對,我想得太簡單了。”
聽見王沙漣認輸,黃環得意地一笑。
“作為種群的首領,我選擇這條路,帶領僅有的幾百個同類躲在陰影中,這才是蟲子應有的生活方式。”
“但是這個世界真的允許你們繼續躲下去嗎?看看白樹,白樹已經被抓走了!她會被研究,說不定還會被克隆,由人類培養出你的同類,說不定會有非常恐怖的作用!”
“那是人類的事,不是我的事。他們培養出多少都和我無關,哪怕用於戰爭也無所謂,我和我的真正的女兒們躲在這里,不想過問人類的事。”
“你連白樹也不想救了!?”
“嗯,我和紫螺就當她死了。”
“這次輪到你天真了,黃環,你以為躲在這里就不會有人找麻煩?你以為現在知道你們存在的人類還少?還會有人來這里,一批一批的人類來找你們,研究你們,不會給你半點安寧的余地。”
“也隨便吧,以後有人想研究,我就從女兒里挑一個讓他們帶走,只要別打我和紫螺的主意就好。”
黃環坐起來,吹滅油燈,重新躺回王沙漣的胳膊上。
“總之你說的也對,這世界已經沒有陰影可供我們躲藏了。不過我也想通了,有人欺負我們也有人保護我們,既然如此我們確實可以尋求人類的保護。那個白大夫不是什麼正義的組織嗎?這次來的人里不是有兩個他的臥底嗎?那他應該也知道這里發生了什麼。所以我想多等等,看看接下來會不會有人來接觸我們,或者接觸你,然後再看是否可以借他們的手奪回白樹。這種方法比你說的讓我的女兒們氣勢洶洶地闖進人類社會要好多了。”
“沒錯,你比我想得深多了。這些話我會和黃蕉轉述,勸她也先安安靜靜等一陣再說。”
“你轉述吧,我依然要關她一陣,也別問我是多久,肯定不會太久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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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沙漣向黃蕉轉述了他們的討論,黃蕉一開始不說話,但是後來也略有所思地說:
“你們說的有道理,是我想的太膚淺了,我們不該盲目報仇,這會讓我們暴露在人類的視野中,導致整個族群被人類警惕,被人類敵視,甚至可能會遭受滅頂之災。”
“對啊對啊,你這不是很容易就想明白了嗎?黃環還怕你固執,哈哈……我讓黃環把你放出來!”
黃環說:“我要再關她一陣。”
王沙漣不服氣:“她已經被我說服了!你沒聽見!?”
“我聽見了,但是我要再關她一陣。”
王沙漣回到籠子前,把抹滿甜霜的烤雞腿遞給她。黃環怕她故意戒甜霜,抹得很均勻,王沙漣想她一定是多慮了,只看到黃蕉狼吞虎咽,估計每天就靠這點甜霜打發時間了。
“黃蕉這麼大一個活人,你不能因為這種原因就關著她!而且關這麼久!你怕她跑去報仇,你怕她濫殺無辜,一切都是‘你怕’,她還沒真做出這種事呢!人類社會的法律也不可能看一個人長相凶殘就關起來,說是怕他殺人!何況黃蕉已經被說服了,她已經不會擅自行動了。”
“嗯嗯,你別管。”黃環說。
“什麼叫我別管?她跟我住的時候每天跑跑跳跳,一禮拜不上山玩一圈就不舒服,現在倒好,正是傷心的時候,正該出去散散心,你反而關著她,讓她的憂郁加倍!?換位思考,你要是黃蕉你什麼感受!?”
“我不是黃蕉,也不想知道她什麼感受。你要是關心她就給她把籠子打掃干淨了,養好點,別死了。”
“黃蕉不是動物,她是你女兒!!!”
“再關一陣,再關一陣就放出來。”
………………
然而黃環只是這麼說,她把黃蕉一關就是大半年。大半年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從深秋跳到了盛夏,濕熱空氣悶得王沙漣輾轉反側,他才意識到時間過得多麼快。
黃蕉在籠子里大叫:“我想上廁所!!”
“好好好!來了!!!”
王沙漣給她找了一個屎尿壺,可以從籠子縫里塞進去,尿完再拿出來,很講衛生。然後每隔幾天也會拿著濕毛巾讓她擦身體,時不時親自生火烤肉和她一起吃。籠子相對還算大,真要塞的話能塞下十多個人,再加上黃蕉身體很小,也算是個能走兩步的小牢房。黃環雖然不讓她出來,但是有時候會打開籠子讓王沙漣進去陪她,干什麼都可以,做愛也可以,就是別讓別的女兒看見,否則的話一定會心里不平衡。
“我想看看太陽,看看星星。”
“沒問題,等你出去了我就帶你看。”
“你說,黃環不會關我一輩子吧?”
“那怎麼可能!我每天都在勸她盡快放你出來!我感覺她也快被說動了。”
小妖精騎在王沙漣身上,把頭枕在他胸口。
“你身上都是黃環的味,吃醋吃死我了!”
“你還吃醋,也不想想你是怎麼出生的?我跟黃環不干那事還能有你嗎?”
“我不喜歡黃環。”
王沙漣知道她沒法喜歡,把她關起來這麼久,喜歡就見鬼了。
“恨得咬牙切齒?”
“倒也不是……或者說有點恨吧。不是恨她關我,而是……”
小妖精說一半就不說了,王沙漣隱約知道她要說什麼。
“總之我盡快勸她放你出來!”
“嗯,我出來了就跟你們一起打獵,一起游泳,也不會亂跑之類的,放心吧。”
“我肯定是放心,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黃環還不放心。”
“沒事,就算不放也挺好,我沒什麼不開心的。我其實也理解我媽媽的顧慮。”
黃蕉從來不管黃環叫媽,王沙漣還想了一秒她媽是誰,不禁一陣感動。
“該死的黃環!!!她把你關起來了你還能理解她!!!?要是我絕對把她罵得狗血淋漓!!!”
“畢竟我以前……有點不聽話嘛。”
黃環走過來,黃蕉把王沙漣的J8拔出自己的身體,乖乖地坐到一邊去。黃環俯視著全裸的王沙漣說:
“出來吧?你都跟她住三天了,我還要負責給你們兩人端屎尿壺?”
“你這混蛋……你什麼時候才把黃蕉放出來?沒聽見她說什麼嗎?她說被關在這里也很開心,她很理解你,還管你叫媽!你總是防著她,不給她半點應有的信任!她已經不是原來那個黃蕉了,和我住的這幾年她已經變得很懂事了,你這樣虐待她,還有半點人性可言嗎?”
小妖精搖晃著王沙漣的胳膊:“別說了,你們兩個為我吵架不值得,我在這里很好。坐起來,咱們三個一起說說話。”
黃環遞進去一塊干淨的布,黃蕉接過來,擦擦王沙漣身上的自己的體液。黃環又遞進去一個抹了甜霜的雞腿,黃蕉兩口吃掉。
黃環問:“我烤得怎麼樣?”
“嗯!好吃!”
看見她們如此和睦,王沙漣感到自己憤憤不平的樣子反而就像白痴一樣。人總要忘記仇恨生活下去,黃蕉看來也逐漸懂得這個道理了。王沙漣心里很復雜,他在想,也許自己也該摒棄一些埋在心底的沒有意義的仇恨?也許這樣才是理所當然的成熟的想法?
這幾個月他一直在等待白大夫那邊的聯絡,然而什麼也沒有,白大夫沒來,也沒派任何人來,或者來人了但是沒有聯絡自己。王沙漣想不通那個人到底在干什麼,難道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已經把那個什麼學校給滅了?白樹又怎麼樣了?王沙漣很煩悶,他要是知道白大夫或者誰的聯系方式就好了,或者大概問下他們在什麼地方也好,現在這樣想找人幫忙都不知道該找誰,兩眼一摸黑。
黃環坐在籠子外面,遞進去兩根青黃色的野香蕉,王沙漣吃一口,甜中帶澀,難以下咽。
他也很少下山,也沒有給村長他們舉辦什麼歡送儀式,也沒有再去和藍奶奶說句話。他下山就是為了確認白大夫是否來過,看看自己屋里是否有什麼變化,是否有人給他留過信之類的,然而完全沒有。村里還有一半人沒搬走,但也只是時間問題,這些年村里修了路,通了電,通了電話,眼看才剛和外界連接起來,卻要成為一座廢村了。小溪一刻不停地靜靜流淌,穿過結實的小橋,穿過兩岸的安安靜靜的房屋,只是不再有小孩們下水撈魚的歡聲笑語,也沒有女人們來河邊洗衣服時的閒聊了。
學校的門就這麼敞著,鑰匙還在王沙漣手里,說停就停,老師也不再來了。狹小的傳達室里還有家具,被子里裹著一兩條小衣魚,窗外的信箱空空如也,沒有人給他寫過信。王沙漣有一段時間想住回來,這樣一旦白大夫來找他就能第一時間遇到,但轉念一想這不是個好主意,太危險了。寧謐不代表這里安全,發生過那場戰爭後,“沙拉蟲”的真實性可以說被公開確認了,難以想象有多少正義或邪惡的強大勢力都在暗中注視著這里。
黃環問:“你前兩天去村里有什麼收獲嗎?”
“沒有,還是那樣,也沒有人聯絡我。”
“嗯,這樣就好,也許人類不希望我們做任何事。以後也不要下山去了,你也說了可能會很危險。”
“那這件事就這麼徹底過去了?”
黃環把香蕉皮收走:
“嗯,我第一天就和你說過,就當沒發生過,徹底過去了。”
王沙漣把臉埋在手里,沒有什麼比這更痛苦了。更痛苦的是,黃蕉也走過來,抱著他的後背安慰他:
“過去吧,就這麼過去吧,我們也要生活。我也不能再幼稚下去了,藍魚難道希望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去給她報仇嗎?如果我在報仇過程中死了,藍魚會高興嗎?不說藍魚,只說你,王沙漣,你會高興嗎?”
“我怎麼可能高興!”
“嗯,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會高興。你可以責備我媽媽是膽小鬼,但我現在也長大了,懂了很多事,也變成你口中的膽小鬼了。被關在這里的這些日子讓我思考了很多,我們失去了重要的人,但至少還有彼此,我不願意失去更多了。”
小妖精在他背後說著溫柔的話語,王沙漣感到自己的眼淚從指縫間流下來。黃蕉說的何嘗不是對的?報仇不能讓死人復活,追根到底還是在填充自己的內心,如果在報仇過程中失去更多重要的人,那時候的後悔想必又是另一番鑽心刺骨的滋味了。但他依舊要哭,回憶著小千,回憶著藍魚,回憶著在槍口下熄滅生命之火的女孩們,她們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結束了,包括她們本身,也包括她們留下的故事。
他突然抬起頭,用紅腫的眼睛看著黃環:
“她都這麼說了,你還要關著她嗎!?你還要做這種——沒有意義的,讓人悲傷的事嗎!?”
黃環轉身離去:
“允許你再陪她一晚,明晚來我屋里睡。”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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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兩句題外話,前傳這個東西真沒法寫,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永遠最喜歡正敘。正敘的話可以很自由地發揮,節外生枝也無所謂,但是前傳就要填伏筆,前後呼應,還要時時刻刻注意bug,拘束很多。說起來bug這東西簡直是沒法避免啊!我也只能盡量做到大框架的一致,小細節真沒法處理,比如一些對話,就會讓人覺得:“咦?《賭場》里的黃蕉好像和這里的完全不是一個人啊!性格偏差好像很大啊!她說的XXXXXX那句話好像根本和前傳不符啊!”
也許有人不在意這些,但是Z某本人是無法容忍的。面對這些問題,唯一的方法就是debug!要從前傳里改簡直難上加難,要改也只能按順敘改,換言之,這篇11th蟲神將會繼續這麼寫,到時候在把6th賭場拿出來重頭到尾改一頓。因為大框架是沒問題的,到時候要改的應該就是一些小細節,一些對話之類的。而且也不會在11th寫完後立刻改,因為預定還有另一個長篇前傳。兩個前傳都弄完之後,再回來改1st,4th,6th和7th里的細節。
所以,等11th完結後,如果有記性好的讀者看見11th的某些細節和6th對不上,請你們————————毫不猶豫地大聲吐槽!!!我將把這些bug一一記錄,等到兩個前傳完結後進行修改。
萬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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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沙漣感到自己還是挺搶手的,小妖精活力十足地騎在他腰上扭了一整夜,第二天黃環就愛液橫流地要把他接出來。幸虧他現在正處於性能力最強大的年齡,通宵做愛不在話下。早晨被黃環拽出來,吃個早飯上個廁所,又被拽進小洞穴里接著做——而且還是兩人!紫螺一大早也來了,就在黃環洞里等著,看見王沙漣進來了,伸手就去捏他J8,捏了兩下掃興地說:
“怎麼這麼軟?”
黃環一口含住,舔了兩下也沒變硬,反而吐著舌頭:
“呸呸,都是那小東西的味!她該沒在你體內產卵吧?”
“肯定沒有!”
“沒有就好,要不今天晚上就只能拿她燉香蕉湯了。”
“你也又有管子可吃了!”紫螺補充說。
姐妹倆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怎麼拿黃蕉燉湯,王沙漣聽著聽著就硬了,然後紫螺就把屁股湊上去,吱溜吱溜地干,抽插速度飛快,擠壓力也異常之大,王沙漣真怕自己這支寶貴的陰莖有一天被她們磨成繡花針。
干了一會兒紫螺就被黃環推到一邊去,把王沙漣又拽出房間,到小妖精的籠子旁邊干。黃蕉正要睡覺,看見這一幕可睡不著了,又把產卵管從陰道里伸出來,翹得老高,朝他們的方向噴黏液,痛苦地哭喊著:
“不要啊啊啊!!放開王沙漣!!!我也想……”
王沙漣心想咱倆剛做了整整三天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此時此刻黃環倒是非常享受,享受的不只是王沙漣本身,更多的是炫耀自己對王沙漣的歸屬權。別的女孩也都眼睜睜地看,邊看邊自慰,一個個也想過去分享一下王沙漣,當然黃環不會允許她們這樣做。
“嗚嗚……嗚嗚嗚嗚……!!!”
小妖精泣不成聲,把手伸出籠子想要摸王沙漣,嫉妒得七竅流水。黃環扔給她一根削光滑的棒狀物,她就真的毫不猶豫往陰道里插,邊插邊叫喚,飢渴得就像許久沒有姓生活的淫蕩女孩,王沙漣心想這三天和她做的愛都簡直白做,一點欲望都沒緩解!
“啊!啊!啊啊!!!!”
紫螺也騎在王沙漣臉上讓他舔自己,嫌不夠快就用管子扎他舌頭。總之三個女孩有做的有看的,反正都在舒服,咿咿呀呀叫成一團。王沙漣看著她們快樂的樣子,心想這樣也不錯。
………………
黃環和紫螺把王沙漣拽回洞里,小妖精玩累了就睡著了,舔著黃環給她的棒狀物流口水,一副癱軟的模樣。王沙漣也想睡,卻被那兩人又玩弄了一整天,直到口吐白沫,陰莖淌血,徘徊於猝死的邊緣,黃環才把他放開,三個人一起開開心心地睡覺。
早上紫螺爬起來去找水喝,另外兩人還睡得像死豬一樣,突然聽見紫螺“呀”地驚呼一聲,四肢並用地爬進來,用力把黃環搖晃醒。
“不好了!姐姐!還有王沙漣,你們快來看!!”
“唔唔……嗯?”
“黃蕉怎麼不在籠子里!?”
黃環一躍而起,拽著王沙漣的耳朵把他弄醒,飛奔出去看。
正如紫螺所說,黃蕉已經不在籠子里了,籠子的鐵條斷了一根,基本上正好能允許她鑽出去。鐵條怎麼會斷!?王沙漣蹲下一看,斷的是脆弱的焊點部分,而且籠子周圍還有很多昆蟲屍體,頭部棕紅身體乳白,一瞬間他明白了黃蕉的方法。
“這些是白蟻,分泌出的蟻酸會和鐵反應,逐漸腐蝕焊點。我想黃蕉是用她自己的馭蟲技巧把白蟻召喚過來的,畢竟她不止能控制蜈蚣,也學會了控制別的各種昆蟲,這個能力她只會越來越強。以白蟻的蟻酸濃度咬斷鐵條不是一兩天的事,她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做這件事了——說不定是被關進籠子的第一天!”
紫螺繞著籠子慌張地說: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你們不是說黃蕉早就被勸服了嗎?她怎麼會跑出去!?”
王沙漣斜眼看著黃環:“就算勸服了也依舊被關著,誰不向往自由?誰會甘願被困在這麼狹窄的地方?要我說,她逃出去也不是為了別的,就是想透透氣而已。”
黃環搖著頭:“不,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太天真了。你根本不理解她。”
“我和她住了這些年我不了解她?我不了解你了解?你除了虐待她之外還做過什麼!?”
“我只能告訴你,王沙漣,你太天真了。黃蕉跑出去想必是為了報仇。”
王沙漣憤怒地反駁:“我已經把她勸服了!我已經告訴她輕舉妄動的危害了!昨天她反而安慰我說不要去想報仇的事!是你把她壓抑太久她才跑出去的!事到如今你不反省,居然還在把她當做危害!??”
“那就來驗證一下吧。”
黃環把王沙漣帶到藏甜霜的地方:
“和我想的一樣,一罐都不少,黃蕉沒帶走半點甜霜,因為她這次真的打算戒掉。”
這個事實給王沙漣潑了一盆冷水。
“……也許她只是……去甜霜沼澤自己采集去了?”
“自己采集的意義何在??如果她真想保持自己的無害性,她就會偷走一罐甜霜去吃,畢竟以前也偷過,這次有什麼必要自己采集?我為什麼說你天真?因為你被黃蕉迷惑了!她只是裝作無害而已,想騙我盡快打開籠子,被我識破。沒想到她還有這一手……”
王沙漣並不難過,他的心情很復雜,本來已經壓抑下去的復仇之火再一次熊熊燃起。黃環說過的那些懦弱的話固然理智,但是如果有機會能渴飲仇敵之血,不也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嗎?難道不應該為黃蕉拍手稱快嗎?
紫螺驚慌失措地問黃環:“怎麼辦?我們怎麼才能把她找回來!?”
黃環嘆口氣:“太難了……”
王沙漣知道這確實不是一般的難,畢竟她們現在不會比黃蕉跑得更快,又沒有了小千,就算能從氣味找到方位也很難把她抓住,充其量只能跟在後面。不過王沙漣抱有很僥幸的心理,內心深處他是真心希望小妖精能把那群人趕盡殺絕。
紫螺說:“咱們不如等等,不要管她,也許她過兩天自己就回來了。”
王沙漣說:“我也是覺得先別管她。”他這樣說卻是希望黃蕉能得到一些活動自由,也便於實施復仇目的。
黃環讓幾個女兒把破籠子扔出去:
“嗯,不管她,你們說的有道理。不過我想的是,以後也就別再讓她回來了,不算是我們部落的人。無論她闖了多大的禍,那都是她自己的責任。”
這是非常可恥的免責聲明,王沙漣真想指著她的鼻子一通臭罵,但他把衝動壓抑下去,畢竟結果來說是好的——至少黃環不打算以任何方式把小妖精追回來。
黃環又說:“王沙漣,你是不是也想去?”
這真是個敏感的生物。
“我……”
“你是想抓她,還是想幫她?”
“我……我……”
“我不阻攔你,也不會把你關進籠子里之類的。你畢竟不是我的族人,我不能像對待黃蕉一樣對待你。而且你放心,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會在這里等你。我舍不得把你趕出去。”
這真是絲毫沒有半點甜蜜可言的話語,也沒讓王沙漣產生半點感動。不過他說:
“我決定暫時先不去找她,話說回來也不確定她就是去報仇了,也許就是逃出去散散心,兩天就回來。”
黃環對這種美好的猜測不置可否,回屋繼續睡覺去了。
………………
…………
……
[newpage]
十六、
大概72小時後的一個早晨,王沙漣一睜眼,看到了一個奇怪的身影,穿著白大褂,略顯老成的方臉,自然打卷的短發,正跪在旁邊俯視著他。
“呀啊!!!”
王沙漣嚇了一跳,跳起來的時候頭頂重重磕在天花板上。黃環和紫螺還在身邊呼呼大睡,絲毫沒有發覺狹小的洞穴里居然多了一個人。
“起來!快起來!!你們兩個也是!!”
不速之客粗暴地搖晃王沙漣的肩膀,也把黃環和紫螺揉起來。王沙漣憤怒地看見他似乎碰到了黃環的乳房,不過現在也不是因為這種事而憤怒的時候。他仔細觀察了半分鍾,雖然和記憶里的那張臉有很大區別,但這個人無疑就是他想找的白大夫!
“你是……白大夫吧?”
“不是我還能是誰?我倒想問,你真的是王沙漣吧?”
“你看起來……有點老?”
“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在我看來你才是一點都沒有當初的相貌特征。你真的是王沙漣吧?”
“我當然是。”
黃環揉著眼睛,絲毫不在意被王沙漣以外的人揉著乳房。
“唔……唔?白大夫來啦?抱歉我還沒穿衣服……”
黃環順手拽過一條毛巾擦擦腿間的粘液,和紫螺爬出洞穴,到大廳里去。黃環讓女兒們殺雞做飯,請白大夫泡進溫泉里,自己和紫螺也泡進去。這個男人也不客氣,一邊泡溫泉一邊欣賞著她們的裸體,勃起的陰莖尺寸比王沙漣的還大,讓王沙漣充滿嫉妒。
紫螺還驚訝地說:“你的那個比王沙漣的還大!”
“哈哈哈!每個人體質不同嘛!”白大夫爽朗地說。
王沙漣迅速穿上褲子,不讓她們繼續進行直觀對比。
黃環問:“她是誰啊?”
紫螺也說:“對啊我也想問。”
王沙漣還沒弄懂她們說的是誰,只見一個女孩無聲無息地站在溫泉邊,就好像已經站在那里很久了,他暗暗責備自己居然沒能發現這麼一個大活人!然而事實上這個活人並不大,也只是個和黃蕉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小學一二年級左右年齡,穿著不起眼的運動校服,綠白相間的色塊絲毫不比海藻村第一小學的好看多少。
白大夫就像忘了她的存在,恍然間回過神來:
“哦哦!她啊!是我帶來的人,負責陪我在飛機上聊天,隨身搭檔。說到搭檔,可以告訴你們,艾沃森確實是我的人,豬蹄也確實是我的朋友,你們可以放心。”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那件事我從頭到尾都了解過了。”
小姑娘蹲在白大夫耳邊說:“沒時間給你泡溫泉,別忘了正事。”
白大夫似乎還思考了一秒“正事”是什麼,然後一拍腦門,從溫泉里躥出來:
“差點忘了我有急事要跟你們說!”
王沙漣早急了:“那你趕緊說啊!”
這個人永遠都是從容不迫的笑容,讓王沙漣心里發毛。他用黃環的毛巾擦干身體,穿好衣服,白大褂拽直,坐在池子邊的一塊大石頭上說:
“我聽到消息,昨天晚上水螅縣的街道出現一個奇怪的小姑娘,衣服也沒有,像喝醉酒一樣搖搖晃晃,大嚷大叫,有人靠近就咬,從垃圾桶里找吃的。一般民眾不敢靠近,趕緊報了警,馬上就被帶進派出所了。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得到清晰的容貌照片,但是有個情報說,這個女孩看起來精神很不正常,別人問她住址和父母都不說話,唯獨一直在念自己的名字。”
“她叫什麼!?是不是叫黃蕉!?”
“不是,據說有人隱約聽她管自己叫……田爽?”
王沙漣想了五秒:
“那不是她的名字,而是某種物品的諧音,她喊的是‘甜霜’。”
白大夫點點頭:“果然如此!我就猜到是你用過的那種麻醉劑!我也是為這件事來的!那麼為什麼會有你們的人到人類社會里去鬧事?她是逃出去的嗎?”
“是。”
王沙漣說了一個“是”,突然感覺事情走向不太對勁,穿好鞋襪衝進屋里拿上托卡列夫手槍,又順手把一小罐甜霜掖進兜里,頭也不回地往洞外跑。
白大夫驚呼:“你去哪!?”
“跟我來!邊走邊說!你就不該泡溫泉浪費時間!!!”
黃環也吃驚地問:“你去哪?用不用我做晚飯!?”
“不用!我可能要離開一陣!照顧好自己!”
“一陣是多久?你怎麼突然就——”
紫螺也喊:“我還沒說再見呢!”
王沙漣應付差事似地喊了句“再見”,一溜煙地跑遠了。
………………
白大夫說:“我非常希望你能把她帶回來,無論活的還是屍體。如果她的屍體被不知情者解剖,也許會出現大的轟動。”
“想避免轟動的果然是你?給村民塞錢的也是你吧?”
“沒錯,現在還不是把她們公之於眾的時候!如果更多人看見她們的非人之處,我就要申請成倍的封口費了!能趁她活著的時候補足甜霜是最好的,如果死了也要把屍體帶回來!”
“你誤會了,她不會死。”
“什麼?可是她沒有甜霜,難道不會死嗎?”
王沙漣看一眼白大夫身後的小姑娘,白大夫說:
“沒關系,我和她共享情報。”
“好的,那就聽好了,不吃甜霜根本不會死,反而會進入我論文里寫的‘韌化’狀態。”
白大夫看起來很吃驚:“也就是說,小動物學園那些人都搞錯了!?”
“嗯?哦,你說他們,沒錯,都搞錯了。我現在要去給她喂甜霜,避免她進入韌化狀態之後擅自報仇。”
“你所說的韌化到底有多強?艾沃森說他看見有人能憑空跳起100多米高,被機槍掃射也毫發無傷,我還以為他是在做夢。”
“是真的。這也是我擔心的原因。感性來說我很支持她去報仇,但是理性考慮她的力量實在太強大了,無法保證她不誤殺無辜民眾,這個顧慮還是黃環給我說通的……”
聽到這里,白大夫放慢腳步,越來越慢,最終坐在一顆樹樁子上。他旁邊的小姑娘也停下來。王沙漣大吼:
“你們倒是快點啊!我要和村里人借車到鎮上,然後再趕車到縣里!可能晚上都到不了!可能要拖到明天!她們最快戒三天甜霜就會韌化,那時候就是想往她嘴里塞都沒機會了!”
白大夫不緊不慢地說:“哈哈,哈哈哈!我倒是很想看看她韌化了會做什麼,要是能把那學校人殺得一個不剩倒是也挺好。”
“你沒聽懂我說的話嗎!?我當然支持她報仇,但是就怕她殺死無辜的人……”
王沙漣把這句話說出口才想起來,“無辜的人”對眼前這個男人來說還不如路邊的螞蟻。這個人的道德觀比自己還扭曲。
“你就坐在這里吧,我依然要去給她喂甜霜,這關系到我們整個族群的存亡!我們不想被全人類針對,我們不想與全人類為敵!”
王沙漣繼續移動,片刻之後白大夫也追上來:
“你說‘我們’這個詞?哈哈,看來你的歸屬感很強啊?你們的顧慮很正確,很符合常理,不過我要說的是,只要有我在,你盡管讓黃蕉放手去做,她引發的注意由我盡力壓下去,我能申請到的資金比你想的多得多。”
“你只是想看熱鬧對不對!?我感覺你根本就沒嚴肅思考每種舉動帶來的後果!到底是哪個白痴把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你的!?”
白大夫輕松地說:“我只是喜歡不按常理出牌。”
“你必須按常理出牌!否則你只是個單純的攪局者!”
“按常理出牌的話……你早就該被我殺了。之前我們相遇過兩次,無論哪次按常理說我都應該殺了你,不過你看,你活得好好的。”
王沙漣並不認為這是有意義的論據:
“是嗎?既然如此我很感謝你,但我不是在夸獎你或者贊同你。如果站在你的角度應該殺了我,那麼你為什麼不這麼做?說到底你還是想單純地攪局!”
“我不打算反駁這一點。”
他們以極快速度走到村里,小學門口停著一輛車,白大夫掏出鑰匙擰開車門坐進去。
“你不是坐飛機來的嗎!?”
“是,這是我和本地朋友借的。上來,我直接帶你去縣城。”
王沙漣一臉茫然:“我不懂你的態度。”
“看看我送給你的禮物。”
小姑娘從副駕駛座的儲物盒里拿出一個大信封遞給王沙漣,王沙漣掏出來一看,是一本嶄新的護照,貼著他自己的照片,後面的頁還貼著一些簽證,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現金。王沙漣更不懂他的態度了。
“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這樣你也可以自由活動了。”
“所以呢?然後呢?你想讓我去哪?”
白大夫啟動汽車,行駛在蜿蜒的山路上:
“沒有任何計劃,你隨便。我只是覺得你有可能會需要這些東西,所以順手幫你辦了。同時我還要給你一個可有可無的情報,下下個月的1號到19號,那個學校的大部分高層管理者會離開學校,到另外一個地方去,猜測他們不會帶太多保安。”
王沙漣咬牙切齒地問:“他們要去哪!?”
“還不知道具體情報,據說會在南美洲。”
………………
白大夫自己開車就快多了,但他們仍花了近七個小時才到縣城。到了縣城直奔派出所,王沙漣衝進大廳,忍住飢渴和內急,衝著值班警察大喊:
“人呢!?”
“你好你找誰?”
“昨天那個小姑娘,瘋瘋癲癲沒穿衣服的那個,聽說被你們帶來了?”
“你是他的家屬嗎?請問有沒有帶證件……”
“我……我有護照!先不說這個,證件都好說,能不能讓我先見她一面!?十萬火急!!!”
“請您放心,她很安全,請你也先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一定要見到她!!!一秒都不能等!!!”
值班警察狐疑地問:“你真是她的家屬嗎?難道是有什麼特別的事?”
白大夫搭話:“那個小姑娘得了一種病,我們必須第一時間讓她吃藥,否則的話隨時有生命危險。如果她因為沒及時吃藥而死了,你們要為這件事負責。”
“我去和所長說一下。”
一分鍾後警察出來了:
“我們已經把她送到縣精神病院,這是地址。我們可以送你們過去。”
王沙漣著急地喊:“你怎麼不早說——”
白大夫打斷他的聲音,對警察說:“不用了,我們自己開車過去。”
“好的,你們可以先去,我們隨後就到。”
所謂的縣精神病院根本不在縣城里,看地址是在另一個鳥不拉屎的小村子里,開車還要一個多小時。他們稍微解決一下排泄問題就繼續出發,白大夫負責開車,隨行的小姑娘舉著地圖給白大夫指路。
“從這里拐,慢點開,前邊可能有長隧道,別忘了開燈。”
王沙漣問白大夫:“你身邊的人是不是都有這種……與年齡毫不相符的可靠能力?”
“我還認識一個小女孩能看見幽靈。”
王沙漣心想這一定只是個笑話。
白大夫補充說:“這不是笑話。”
副駕的小姑娘說:“專心開車,都是U形彎。”
白大夫一邊開車,小姑娘遞給王沙漣一個包裝漢堡和一瓶礦泉水。
“你們進去辦事時候我買的。”
王沙漣狼吞虎咽,小姑娘還提醒他“別在別人車里掉面包渣”之類的。
白大夫問:“我的呐?”
小姑娘掰下一板巧克力塞進他嘴里。
“唔,好,你吃吧。”
小姑娘掏出一個更高端的雞腿漢堡吃起來,飲料還是可樂,白大夫瞥了她一眼。
一小時後終於到達警察所指的精神病院,倒是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車剛挺好王沙漣就飛奔進去,白大夫跟在後面。
王沙漣問前台:“昨天晚上是不是有警察送來一個小姑娘!?”
“是的,請問你是她的……”
“我是她爸!先讓我見她一面!”
“好的,跟我來。”
值班護士慢悠悠地上樓,王沙漣一直在催她“快點”,白大夫在他身邊小聲問:
“你想好下一步行動了嗎?”
“我要給她吃甜霜!”
“我說的是再下一步。帶她回火山洞,還是帶她去秘魯?”
王沙漣沒回應,跟著護士上了樓。一些精神病人和他們友好地揮手,也沒得到王沙漣的回應。護士走到一扇大鐵門前,王沙漣心想這一定是整個精神病院最堅固的一個房間,他們一定是把黃蕉給五花大綁起來了。護士打開門,打開燈,不禁“啊!”地驚叫起來!
這無疑是最堅固的一個房間,有著堅固的束帶和裹滿海綿的厚牆,但是這里沒有黃蕉,斷裂的束帶散落一地,牆上還多了一個直徑半米的大窟窿!王沙漣跑過去看,並非有人從外面把牆炸開,磚塊都是向外掉落的。
“來晚了一步。”
白大夫興奮地問:“這是她做的嗎?”
“毫無疑問。”
看見護士驚訝的表情,白大夫小聲嘀咕一句:
“看來我要申請更多封口費了。”
………………
三個人在小飯館里要了幾盤炒河粉,就算再沒有心情吃飯,生理上的飢餓使王沙漣胃口大開。
“我該怎麼辦?下一步路該怎麼走?我真希望自己也有她們的力量,能跳起上百米,能靠游泳橫穿大洋,能免疫一切常規傷害。現在我能做到什麼?既沒能力把黃蕉帶回來,也沒能力去救白樹或者給黃環的女兒們報仇。話說回來,黃蕉到底會怎麼做?難道真的像黃環所說的,變成出籠的怪獸?不,我不是這麼教育她的,我相信她能冷靜思考自己的行動。但是我呢……我該怎麼辦……”
王沙漣是真心在向對方發問,但是白大夫不理他,只吃自己的粉條,權當他是自言自語。王沙漣嘮叨了一會兒也就沉默了。
不過他又問:“你們兩個准備去哪?”
“我們?回家。”
“不去你們說的什麼秘魯?”
“不去,我們去沒有意義。你要去嗎?”
“我還……不知道。我想先去找黃蕉。”
王沙漣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沒有人能引領他。且不說現在的黃蕉如果要躲他的話他絕對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下一步怎麼辦?勸她吃幾天甜霜然後回洞里?還是一起打個飛機去秘魯?話說回來秘魯到底有什麼?另一個非人生物族群?
於是他問:“你很確定那群人下下個月去秘魯?去那地方到底干什麼?”
白大夫說:“我很確定他們會去。至於具體干什麼,除非你也下定決心要去,否則我還不打算告訴你。”
王沙漣又問:“如果我決定去了,你以什麼方式告訴我?”
“看來你有點心動?”
“我……可能吧。”
白大夫從兜里掏出一張sim卡遞給他,王沙漣謹慎收好。
“如果你的護照有出境記錄,我會第一時間知道並且聯絡你。”
王沙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半年來我一直很痛苦,仇恨正在一點點地把我逼瘋,我感覺自己快要出現精神問題了。我一直在等某種信號,某種能讓我行動起來的信號,黃蕉的逃離和你的出現就好像是這種信號,就好像命運在促使我……”
“等等等等,”白大夫打斷他說,“我提供給你這些條件,並不代表我對你的行為極力支持。我只是給你選擇余地而已,不要從精神上依賴我,不要認為我是你的堅實的後盾。”
“哼哼,是是,畢竟你只是個攪局的人。”
白大夫笑兩聲,他的表情明顯不贊同這個說法,只是懶得和王沙漣為這種事進行無意義的理論罷了。吃完飯,他們也沒有什麼道別,白大夫帶著他的小搭檔上了車,把王沙漣扔在了小飯館的門口。
………………
…………
……
[newpage]
漫無目的地游蕩也是一種痛苦,王沙漣在縣城里游蕩了五天之後,終於精疲力盡,站不起來了。
“請問你看沒看過一個皮膚很黑的小女孩?”
“麻煩問下見沒見過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長頭發,飯量很大,但是應該沒帶錢。”
“最近見沒見過有個小女孩跑得比汽車還快?沒有?或者一跳能跳起30多層樓高……也可能是40層?”
“…………”
這五天他做的就是這樣毫無意義的事情,連他自己都覺得毫無意義。所以到了第六天,他再也站不起來了,不是體力上的不支,而是精神上的徹底崩潰。他躺在招待所的床上,床頭櫃擺著花生啤酒,正是上午陽光明媚的時候,他把窗簾一拉,空調吹著,癱在床上看電視。已經在附近瞎轉五個整天了,第六天無論如何也去不動了。
憑現在的黃蕉,只要不想被他找到,他就一輩子也找不著。無論一個人多麼有行動力,一旦他對自己在做的事的意義產生懷疑,那麼停滯不前也就很正常了。“回山洞去吧?”王沙漣這樣想,邊想邊喝口啤酒,吃兩顆花生豆。他已經找不到任何都留在此的意義了。說不定黃蕉早就不在這里了,說不定她正在某個繁華的大都市里游蕩,憑直覺尋找她的敵人,也說不定她正在某片深山野林里茹毛飲血,搜尋著那些人留下的氣味。自己一介普通人類像白痴一樣找她,沒有比這更白痴的行為了。
就在王沙漣半睡半醒之際,隱約聽見有人敲門。應該是客房服務吧?平常這個時候自己都不在,唯獨今天趕上了。不過既然已經在門口打上“請勿打擾”的燈,對方應該也就不會進來了吧?
“篤篤篤……”
王沙漣看看手機——前幾天花一百塊錢買的——然後發現現在正是下午2點半。客房服務是這麼晚的嗎?他口渴難耐,桌上又沒有水,抓起半罐跑氣的啤酒往嘴里倒,滿嘴苦味。
“篤篤篤篤篤……”
“誰啊?”
外面一個尖細的聲音問:“請問您需要特殊服務嗎?”
“不需要。”
“您真的不需要嗎?只要200塊錢!”
王沙漣想大中午的怎麼會有小姐敲門?他有點好奇,用浴巾圍上腰,手槍握在手里,從貓眼往外看,什麼也看不見,只有空曠的樓道。他更疑惑了,謹慎地打開門,探出頭去左右看看——
門邊站著一只調皮搗蛋的小妖精,和王沙漣對視上了,樂得前仰後合。王沙漣也笑出聲來,這個禮拜的壓力一瞬間灰飛煙滅。
“200?來啊!”
“那我就不客氣了!”
黃蕉只穿著一件大睡袍,鞋都沒有,渾身髒兮兮的,脫了衣服就一絲不掛了。王沙漣把她領到衛生間一起洗澡。
“吃飯了嗎?”
“沒有。”
“在哪睡覺?”
“山里。”
“衣服是哪來的?”
“路邊撿的。”
打上洗發液抹上肥皂一衝,把小妖精洗得干干淨淨。不等王沙漣給她擦干,她就啪嗒啪嗒跑出去,坐在另外一張床上,吃床頭櫃的花生。
“等等,你怎麼先吃上了!?說好的特殊服務呢?”
“特殊服務,讓你見我一面已經算是很特殊的服務了吧?你還想要什麼?”
王沙漣也擦干身體出來,把啤酒罐扔進垃圾桶里,默默地坐在床上,和小妖精對視。
“咔哧咔哧……”
屋里只有嚼花生的聲音。
“咔哧咔哧,咔哧咔哧……”
沉默了好幾分鍾,直到她把整袋花生都吃完了,王沙漣才鼓起勇氣似地說了句:
“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嗎?”
“我知道。”
“你知道!?”
“因為我一直在看著你。”
王沙漣做了兩次深呼吸,對這個回答並不非常驚訝。現在的黃蕉有能力遠走高飛,也同樣有能力在他眼皮底下逗他玩。雖然後者明顯比較可氣,但至少比前者好多了。
黃蕉繼續說:“你去精神病院找我的時候,我剛韌化沒一分鍾。韌化之前非常痛苦,神志不清,只想吃甜霜,突然就好像從頭到腳被潑了一盆冰水似的,腦子也清楚了,身上也不覺得熱了,對甜霜的欲望也沒那麼強烈了。輕輕一活動就能把皮帶扯斷,稍微一用力就能把牆砸個窟窿,久違的感覺。剛出生時我用這副身體挖洞,上次韌化時這副身體救了我一命,然後這一次,我感到自己能用這副身體為所欲為。我喜歡我的身體,如果世界上沒有甜霜這種東西該多好啊!”
說這話的時候,王沙漣正舉著擰開蓋的甜霜在她眼前晃。發現沒有效果,他就把甜霜收起來了。
“也就是說,我進病房的時候,你剛跳下樓?”
“我沒跳下樓,我扒在外牆上。就好像剛才你從貓眼沒看見我,是因為我緊貼著牆站在門邊。然後這幾天,嗯,我就一直跟著你。”
“這麼耍我很好玩是不是?欺負我只是普通人類,沒有你那樣的能力,讓我白白擔心你……”
“你擔心我?擔心我的安全?還是擔心我會危害別人的安全?”
“說話別帶刺!我和你不是對立的!”
黃蕉走進衛生間,用水池子洗睡袍。
“嗯?你和我不是對立的?你來找我不是想帶我回山洞嗎?還是說,打算跟我一起去秘魯?”
王沙漣穿上衣服,不驚訝於她說的話。
“你偷聽到我們聊天了?”
“聽得十有八九吧,本想跟蹤你幾天能多獲得一點情報,沒想到你什麼都不知道了——你怎麼把衣服穿上了?”
“你又不真給我服務。”
小妖精伸出產卵管在空氣中甩兩下,甩了王沙漣一臉黏液。
“無論你怎麼行動,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去給藍魚報仇,這份痛苦折磨得我痛不欲生。你要帶我回山洞是不可能了,如果和我不是對立的,就盡可能地跟著我吧。”
“等等,什麼叫‘跟著你’!?我的意思是說,咱們可以一起去啊!我想辦法聯系白大夫,讓他給你也辦個假護照,一起坐飛機去,然後咱們配合著行動,難道不比你一個人方便得多?”
黃蕉斷然拒絕:
“不了!你的懦弱程度和黃環一模一樣,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多麼憎恨那群人,實際上你還不是兩句就被黃環勸下來,半點行動也沒有?我逃出來前一天你還像蛆一樣窩在洞里,你已經沒有毒牙了,你這樣的態度跟我去也只是添麻煩!”
“我已經下定決心要行動起來了!我……”
黃蕉狠狠地把衣服擰干:
“哼哼,下定決心?什麼時候下的?我從籠子里逃走的時候?我的身體恢復硬度的時候?還是我剛才敲門的時候?我只問你,如果此時我的身體還沒韌化,站在你面前,你會幫我繼續戒甜霜嗎?還是會把甜霜塞進我嘴里,然後帶回山洞去?——你不用回答了,毫無疑問是後者!你的顧慮太多了,又擔心我會死在報仇的路上,又擔心你自己會死,又擔心牽連到無辜的人,又擔心黃環的種族會被人類敵視,”
“我的顧慮不對嗎!?這些擔心不應該有嗎!?”
“對!應該有!但是顧慮這些還能放開手腳行動嗎?我告訴你王沙漣,為了給藍魚報仇我可以命都不要!每次想起那群人的臉,我就恨不得和他們同歸於盡!如果因為報仇我死了,隨便你怎麼傷心!如果因為報仇你死了,我也會為你傷心!但是因為畏手畏腳而縮在洞里?別指望我像你一樣!那群人還活得好好的,藍魚卻只能躺在土里腐爛,而我被關在籠子里無法活動!我太痛苦了!我要瘋了!不逃出來我就只能咬死自己才能解脫!你想得多,你自稱理性,你選擇逃避,這是你的事,別大言不慚地說要跟我一起行動!你來了是要幫我還是要妨礙我?”
“冷靜,你冷靜點……”
“閉嘴!我沒法冷靜!想冷靜也冷靜不下來!!!我此時的憤怒猶如藍魚被殺死的那一瞬間!從來就沒平息下來過!啊啊啊!!!我要瘋了!!!別攔著我了王沙漣,也別讓我看見你,我要瘋了啊!!!!我要走了!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他們多活一秒都是對我精神的極大摧殘!!!我要殺了他們!!!”
“我以前和你一樣,但是報仇的舉動幾乎毀了我的人生!你去哪?你給我等等——”
黃蕉套上衣服就要出門,王沙漣伸手抓她肩膀,被她反手一拳捶出三米多遠,壓碎了塑料垃圾桶,啤酒罐子散落一地。王沙漣被打得肋骨劇痛,在一灘跑氣的啤酒中痛苦地蠕動著。
“呃……咳咳……”
黃蕉似乎冷靜多了,但也沒有走過去,站在原地看了他三秒鍾。
“本來想和你做愛的,現在沒那個心情了,下次見面再說吧。”
“……下次見面……呃呃……什麼時候?在哪?”
小妖精又掛上輕快的笑容:
“那取決於你,不是嗎?”
………………
…………
……
[newpage]
王沙漣就好像在和另外一個自己打交道,更加瘋狂,更加極端,更加強大也更加不擇手段。這里的強大不只是說她的身體堅硬,黃環戒掉甜霜的話也能這樣,說不定還比她強,而且比她更有威嚴,但王沙漣從來不會害怕黃環。黃蕉的強大在於她的瘋狂的執念。如果能夠平心靜氣交流還好,他實在不想和這種東西作對。
王沙漣爬起來,發現自己胸口紫了一塊,好在只是皮肉傷,呼吸之類的沒有不適。收拾好垃圾,穿好衣服,他知道自己是時候動身了。
“請問最近一趟去利馬的飛機是什麼時候?”
“哪?”
“利馬。”
“你說哪?”
在縣城最繁華的街道上,王沙漣走到一個不起眼的機票代售窗口前。里邊的大姐並沒聽說過這個城市。
“秘魯首都,利馬。”
“哦哦,國際機票啊,早說……”
大姐在電腦上查,查了一會兒說:
“你要買哪天的?”
“盡快!”
“簽證我們不管,你自己辦。”
“是是,知道。”
大姐又查了一會兒,還打了個電話,折騰了十多分鍾才給王沙漣答復:
“你得轉三個飛機,先是從南寧飛廣州,然後飛洛杉磯,最後才到你那地方。最快明天就有去廣州的飛機,到你那地方大後天吧。一套算下來兩萬塊錢。”
王沙漣點點頭:“好的,謝謝。”然後就要走。
“哎,等等等等,買往返的給你再打個折!”
“不了,謝謝。”
白大夫給他的錢很多,還給了一張信用卡,不用擔心任何花費,不過王沙漣還是選擇更加經濟的方案,先坐火車去廣州,從廣州起飛,從時間來算基本差不多。
他又轉頭問售票大姐:“有沒有個小女孩來問過?”
“你這麼一說還真有,問我怎麼去……什麼什麼魯,我看她窮得穿不起鞋,就沒理她。”
“什麼時候事?”
“你來之前半個鍾頭吧。”
王沙漣環視四周,沒看見有黃蕉的身影,不過他幾乎可以肯定黃蕉正在看著這里,竊聽著這里的話。當然就算如此也無所謂,她不願同行,分頭行動便是。於是王沙漣一秒不耽誤地回招待所退了房,先做慢車到南寧市里,然後坐快車去廣州。
坐在疾馳的火車上,王沙漣心里嘀咕:此時此刻黃蕉正在干嘛呢?自己從來沒帶她到外面的世界去過,會不會迷路?會不會被拐跑?不過好在她比當年黃環的情況好多了,至少也看了這麼多年電視,應該不至於看見個高樓大廈就激動地嗷嗷叫喚。
“咣當,咣當……”夜晚的火車很安靜,車輪壓鐵軌的聲音也好像是某種催眠曲,王沙漣躺在狹窄的硬臥中層上,車身的晃動就像搖籃一樣,晃得人昏昏欲睡。手機沒電了,不知道幾點,午夜應該早過了,車廂里散布著方便面的味道,畢竟那是他和隔間里另外五個人的晚餐。王沙漣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在海藻村快快樂樂地生活,住在狹小的傳達室里,和兩個又小又機靈的小怪物一起生活,教她們做功課,和她們看電視,告訴她們大千世界里的種種真理,也給她們做飯吃,燉魚,燉肉,有時候偷懶煮方便面,她們吃得一個比一個開心。
“咣當,咣當……”半睡半醒之際,王沙漣感覺懷里有個柔軟而嬌小的軟綿綿的東西,也許這也是夢的一部分,他也沒有清醒過來,只是用手緊緊抱住,是熟悉的感覺。軟綿綿的小東西在他懷里呼吸著,蠕動著,也在做著甜甜的夢……
再醒來的時候,明媚的陽光射進車窗,車廂里再次布滿方便面的味道,除此之外還有榨菜和火腿腸,人們在喧嘩聲中吃早飯。狹窄的床板上依舊只有他一個人。
然而不是感慨的時候,去衛生間洗洗臉,晃晃腦袋,恢復清醒,恢復思考,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想。起床之後半個小時火車就到站了,王沙漣走下車,聽到有些奇怪的傳聞,說是看見有人跳軌,被火車壓過去了,卻又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隱約有些猜測,但也沒在意。火車站旁邊就有機票代售點,可以買到中午起飛的機票,非常幸運。方案就如起初一樣,從這里飛洛杉磯,進而轉機到利馬。王沙漣買了機票,吃了口早飯,借飯館插座衝了多半管電,然後直奔機場。他知道機場的安檢嚴格多了,在一個最陰暗的小胡同的無人問津的垃圾桶里扔掉了自己的TT手槍,雖然他很想繼續帶著,但是這東西被查出來的話問題可就太大了。
登機手續辦完,一秒不耽誤地檢票過海關。海關人員看了看王沙漣的護照,攝像頭一照他的臉,很順利就過去了,就和上次一樣,白大夫提供的護照比真的還真。然而就在候機的時候,一些防暴警察衝進停機坪,似乎正在對每架飛機進行搜查,人們議論紛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透過玻璃可以看到搜查得很仔細,持續時間也很長,然後航班果不其然地晚點了,不止飛往洛杉磯的這一架,很多航班都晚點了。乘客們抱怨紛紛,有的說要趕時間,有的說要機場賠償,畢竟這不是因為天氣而引發的晚點,外面萬里無雲。
“你們到底飛不飛!?”
“什麼時候起飛怎麼也不說一聲?”
“來個人給個說法行不行!?上次我在XX機場晚點了還送礦泉水和盒飯呢!”
王沙漣安安靜靜地等,邊等邊給手機充電。有地勤過來解釋,讓大家“耐心等待”,不一會兒又有更年長的地勤過來解釋說“正在排除一些可能的安全隱患”,於是人們也就安靜多了。
王沙漣問年長的地勤:“是什麼安全隱患?難道有爆炸物?”
“並不是爆炸物,具體我們還在檢查,會百分之百保證旅客安全。”
並沒得到有用信息,王沙漣無聊地等。他本以為無法獲得更多情報了,這時手機突然響起來!這是台新買的手機,沒存過任何人的號,只是插入了白大夫給的sim卡,此時突然響起來。
“喂?”
“關掉免提,到人少的地方去聽。”對面果然是白大夫的聲音。
“我沒開免提。這里很吵,反而沒人聽得見。”
“嗯,剛才聽說你那里出事了,有個機務看見一架飛機起落架里藏著個小孩,轉身叫人,一分鍾的功夫再看就沒了,派警察進去找,據說到現在都沒找著。很多人說是他看花眼了,畢竟是個快60的老頭。”
“知道是哪個飛機嗎?”
“不是你那班,但是也是去美國的。”
“你真是什麼都知道……”
“這都不是大事,你多打聽幾個地勤說不定就有嘴松的告訴你,我也不是為了這事給你打電話。聽好了,既然你決定去,我就要告訴你那里有什麼。你確認自己沒開免提,並且沒人竊聽吧?”
王沙漣找了個有承重柱子的角落。
“你說吧。”
“我提過南美洲,也提過秘魯,但是這都不是重點。他們會去秘魯和巴西交界的一個地方。我告訴你怎麼能找到這個地方:首先你要找到秘魯和巴西和玻利維亞的交界點,一個名叫伊尼亞帕里的小鎮,試著從那找個船,沿著一條名叫阿克里河的大河向西走,你自己租或者搭個散貨船都可以。向西80公里下船,然後向北走兩公里,密林深處,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我不明白,80公里的地方會有什麼標志嗎?向北走兩公里怎麼保證能不迷路?”
“沒有標志,不能保證你不迷路,順便一說那個小鎮不太安全,經常會有毒販出沒,不過你要是蠢到能被他們算計,也就用不著接著往下走了。”
“嗯,我有辦法找到路,我需要你提供更多信息。那地方到底有什麼?”
“你聽說過‘可食用人類產業促進會’嗎?”
“這是……什麼?”
“我還以為你知道,不過沒關系。這是一個以交易人口為主的國際組織,成員多達上百個,主要成員被稱為永久理事會,有七個成員公司,同時普通成員團體也有一些勢力龐大的,你的仇敵就是其中最強大的一個。這個組織每隔十年會舉行一次集會,叫做‘國際可食用人類博覽交易會’,或者叫肉畜博覽會,聽這名字你也應該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你是說……這個博覽會就設置在雨林深處?”
“一點不錯。雖然我不知道具體位置,不過場館的建設需要運輸大量建材,必定在河流附近,而且無疑會有新開辟的道路。我相信你能輕松找到,也相信你不會傻到大搖大擺走在通往場館的主路上。”
“也許我不會,但是有一個人肯定會,畢竟那個人已經傻到躲進飛機起落架了。”
電話那頭響起白大夫的笑聲:
“哈哈哈哈,不要小看這個,兩年前有個小孩用同樣方法偷渡成功過。”
“是嗎?沒被凍死?說不定我也該用這種方法,還能幫你省一筆機票錢……”
一邊調侃無意義的話,王沙漣一邊在大腦中處理剛剛得到的信息:這和他預想的完全不同,他以為那群混蛋會像來海藻村一樣盲目而毫無警惕,但是現在一聽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雖然他們自己可能不帶太多武力,然而會有上百個同樣邪惡的組織聚集在一起!難道這樣能更容易下手!?這到底是什麼思路!?電話那頭的男人是白痴嗎!?不,他說他“只提供情報”,確實沒建議自己去!
轉念一想,這樣的情況對黃蕉又怎麼樣?她到底會怎麼做?王沙漣稍一深入思考就感到渾身不寒而栗,電話那頭的男人還在笑著,也許這才是他的目的所在?王沙漣感到自己正在被人利用。
白大夫邊笑邊說:“本來我想要是你們同行的話我就讓人給她再辦個護照,不過現在看來她自己也有辦法過去了?哈哈哈……”
王沙漣很想撕爛他的嘴,這個人無論什麼目的,他一定不是真心幫自己報仇,甚至可能連雙贏都談不上,他只是在單純地利用自己去實現一些莫名其妙的目的,比如攪個局。
“好了,我要准備登機了,下次再聊。”
“去吧親愛的,另外不要回撥這個號碼,只有我打給你的份,你打給我不會得到任何應答,短信同理。”
在王沙漣摁掉電話之前,電話那頭響起吧唧吧唧吃東西的聲音。雖然能發出類似聲音的食物很多,但王沙漣莫名其妙地猜想那可能是人類的腦子。乘客陸續開始登機,停機坪上已經看不見防暴警察的影子,他們大概沒能搜到任何東西。
………………
…………
……
[newpage]
這是一個相當漂亮的海濱大城市,是王沙漣喜歡的類型。正值北半球的夏季,也是這里的冬季,氣溫卻不很冷,穿一件長袖襯衫走在路上會微微出汗。他下飛機是當地時間下午兩點,時差很亂,困得睜不開眼,在機場附近定了旅館,然而為了倒時差,他決定晚上九點再睡,在此之前去市區逛逛,順便吃點東西。
走出機場就是大片的住宅區,王沙漣發現最漂亮的地方也僅限於濱海的那一條。坐車到武器廣場轉一圈,很典型的歐式建築,隨便轉了轉,決定去吃飯。這里也算是個旅游城市了,面相游客的飯館很多,不過王沙漣更想體驗風土人情,想尋找一些本地人去的小飯館。突然聞見一種奇異的烤肉香氣,順著氣味七拐八拐,拐進一個熱鬧而狹窄的小胡同,看見胡同口果然擺著一個炭爐子,紅熱的木炭上正烤著幾只老鼠,幾個小孩把烤熟的老鼠穿在樹枝上舉著吃。
走進店里,語言不通,和服務員指門口的爐子,試著用英語交流了幾句,服務員似懂非懂地寫下了什麼。不一會兒菜上來了,確實是烤老鼠,不過裝在漂亮的盤子里,配上兩個熟土豆,配上炒玉米粒,配上洋蔥和西紅柿沙拉,很漂亮的一盤。烤得油光發亮的老鼠被劈成兩半,用刀叉切成更小的塊吃下去,表皮很脆,肉比雞肉略硬,而且土味很重,有點像狍子,說實話談不上好吃,如果有人和他一起分享的話,這種古怪的味道倒是無疑可以增加談資。
王沙漣很寂寞地吃完這盤美味佳肴,走出飯館,原路返回,路過武器廣場,回到機場附近,買了兩塊面包當做明天的早餐,然後回旅館洗了澡,洗了衣服晾在窗簾上,看看表也才六點,不過困得不行了,定好鬧鍾,一頭睡過去。
一大早起床,襯衣還沒干透,不過也就只能湊合穿,穿出去吹了一會兒海風也就干透了。退了鑰匙,一邊啃面包一邊走進機場,定了早晨八點的飛機,看時間正好。飛機不大,是100座的BAe146飛機,王沙漣的位置靠著窗戶。飛機安安靜靜地起飛了,從窗戶向外看,巨大的城市越來越遠,視角越升越高,城市的輪廓越縮越小,就好像夾在碧藍的海洋和鮮綠的雨林之間的一片小空地。遠離海岸,深入拉美大陸腹地,雨林是他唯一能看見的東西,雲霧繚繞著翠綠的山峰和峽谷,明媚的陽光灑在連綿不斷的綠色叢林上。
航班的終點是位於東部的馬爾多納多港,也是距離目的地最近的一座大城市。下飛機是當地11點,王沙漣晃了兩圈不知道該怎麼去白大夫說的那個小鎮,沒有公共交通,或者說可能有但是他找不到。浪費了一個多小時,決定利用最簡單的方式:撿一塊破紙板,寫上他要去的地名,站在路邊舉著大拇指請求搭車。
豎了半個多小時,有個亞洲面孔的卡車司機把他捎上了。用英語閒聊了幾句,後來發現都會中文,聊得就多起來。
“你為什麼去那種地方?”
“旅游而已。”
“哎呀,那里沒什麼好看的,就是小村子。你還不如在大城市玩。你是一個人嗎?”
“對……自由行。”
“那就更不該去了,實話告訴你,不安全。”
這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大叔,從頭到尾都在勸王沙漣不要去,又說會有犯罪分子出沒,又說什麼什麼時候死過人,要不是他意志堅決,早就嚇得打退堂鼓了。王沙漣有聊無聊地回著他的話,有點犯困也不敢睡著,看著窗外的風景——除了樹還是樹。
為了不睡著,王沙漣也會主動和他聊天。
“您送的是什麼貨?”
“建材之類的。”
“是要擴建村子嗎?”
“嗯,有幾戶人家要重新蓋房。”
王沙漣觀察到了幾個可疑的細節:類似的卡車向同一方向行駛的很多,而且都是又大又長的集裝箱,就像車隊一樣行駛,和僅有單條車道的林間小路顯得格格不入。王沙漣感到這不對勁,海藻村擴建他也見過,不曾需要如此巨大而眾多的集裝箱運輸建材。
“您是運輸公司的嗎?然後當地有施工隊負責建設?”
“對,我們只管送,送過去之後卸貨就走。你問這個干什麼?”
“是這樣,我雖然過去了,但是還不知道該怎麼回來,所以想問,您是只送這一趟嗎?還是說過幾天還來?”
開車的只說一句:“不一定。”
大概開了三個小時,途徑幾個小村莊,終於到達了整個國家的邊界,也是此行的倒數第二站,名為伊尼亞帕里的小村莊。平心而論這地方還真是不能再破,除了主路之外就是暴土揚塵的鄉下土道,房子也都破舊低矮,木板房為主,少數磚瓦房,還有不少彩鋼板搭成的小棚子,也算是正經的家。
卡車紛紛在村口的小加油站加油,加完油後開始卸貨。村里果然有人接應,是一支施工隊,看起來不像本地人,英語帶著美式口音,就好像世界一流工程公司的雇員。工頭打開集裝箱驗貨,王沙漣看到里面都是豪華的燈飾,粗壯的管线,還有一些鋥光瓦亮的大型廚房設備等等。他們要干什麼?在這兒開一家肯德基?
卸貨過程比他想的更簡單,根本不需要更多裝卸,一架吊車直接把集裝箱勾下來,放在一片空地上。完成這些工作之後卡車隊調頭就走,工頭趕緊衝司機大喊:
“Hi!!!!!!!Hi bro,pick up you rman!”
“He’s not my man!He’s a......a tourist.”
“Whatever heis,take him back!”
“It’s not my business.”
無論工頭怎麼大喊,卸了貨的卡車一溜煙地開走了。工頭惡狠狠地一跺腳,搖頭晃腦地轉身向貨物走去,走了兩步,看向王沙漣:
“So......what’s your business here?”
………………
“你是來干嘛的?”
“觀光……旅游……看看國界线的風光……之類的。”
“讓我告訴你,這里不歡迎你。”
王沙漣反問他:“你是本地人?”
“不。”
“那麼你怎麼敢說出這種話?我站在這里是合法的!”
工頭看起來比剛才更想跺腳。
“你要待多久?你打算怎麼回去?”
“我想到處轉轉,去附近的叢林探個險,也許明天或者後天。還沒想好該怎麼回去。”
“呼……做個交易怎麼樣?我帶你觀光一圈,帶你逛逛雨林,然後還能帶你過橋到巴西逛一圈,然後傍晚七點前讓我開車把你送回去,怎麼樣?”
“我在這里……很礙事?”
“這涉及商業機密。”
“好吧,我同意。”
王沙漣點名要往西北方向走,工頭說那邊很危險,帶他去西南方向,王沙漣也就同意了。他們沿著河流走,河流看起來和白大夫說的不太一樣,水很渾濁,灘塗很多,就連小艇都會隨時擱淺,更別說走大船了。
“這一岸是秘魯,河對岸是巴西……”
這個人帶著他走了一會兒,一條小河匯入大河,工頭指指河對岸:
“那里是玻利維亞。”
“這就是三個國家的交界點?我站在這麼偉大的地方?”
“哈哈,是的,你不拍個照嗎?”
“不,我沒帶相機。”
“我可以借你一個。”
工頭把手伸進兜里,王沙漣正要伸手去拿,這人突然掏出一根電擊棒往王沙漣戳過去!他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中指像被蜈蚣蜇了一般劇痛,渾身一哆嗦,然而劇痛只有半秒,他連絕望都沒來得及,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
王沙漣醒來的時候,詫異於自己還能醒來,他以為自己絕對會被綁著手腕扔進河里喂食人魚。再或者也許自己被削掉四肢,被當做某種交易籌碼依然活著,然而隨著知覺的復蘇,他發現自己並沒缺斤少兩。月光灑下來,已經是傍晚了,沒有大城市的光汙染,星空很漂亮。
歪過頭來一看,自己身邊躺著一具屍體,或者說是半具,因為這個屍體被撕扯得血肉模糊,肋骨暴露在外,心髒的位置只剩一個大窟窿,皮肉的破裂處布滿牙印,看起來像是人類的。王沙漣看著屍體,屍體也在看著他,用沒有眼球的血淋淋的眼眶看著他,臉部肌肉扭曲成了一副恐怖的模樣。屍體的一只手已經被啃成骷髏了,骨頭上還連著粉紅色的肉渣,另一只手倒是完好無損,攥著一支電擊棒。
王沙漣很安心地又躺了一會兒,懶洋洋地爬起來,責備自己的無用。一路都是這麼過來的嗎?表面上是一個人的旅行,實際上小家伙一秒都沒把自己跟丟?雙眼也一直在看著自己?否則的話怎麼就能這麼巧救自己一命?
“黃蕉!?黃蕉你在嗎???”
王沙漣幾乎可以肯定她能聽得見,但是回應他的只有嘩嘩的河水聲。他不是很理解黃蕉為什麼不見他,當然原因歸根結底只有一個:黃蕉對他不信任。哪方面不信任?不信任他的能力?還是不相信他已經調整好心態全力以赴投入復仇行動?
如果能見面,王沙漣真恨不得把小妖精暴揍一頓,他堅信沒什麼事是不能用溝通解決的,然而黃蕉似乎並不這麼認為。
“就不能出來好好說句話嗎!?”
“……”
“你隨便吧!”
王沙漣順手把屍體扔進河里,零散的碎肉骨頭也揀起來扔進去,又用河水洗洗手。他醒得挺是時候,剛做完這些事就看見有手電筒的燈光穿過樹葉向這邊照過來,他三兩下爬上一棵樹,安安靜靜地俯視下面,舉著手電的果然就是施工隊的人,胡亂轉了一圈就走了,也沒看到地上的血跡。
“別管他了,一定是喝多了,咱們還有活要干呢!”
“你說得對,他就是那種人,喝酒偷懶,把活都交給咱們做。不管他了,回去吧。”
王沙漣尾隨他們回到村里,躲在一個破草棚子後面看。堆放集裝箱的空地被強光燈照得恍如白晝,十多個人站在周圍,有人拿著對講機,有人拿著信號燈,就好像在等待什麼。果然沒過多會兒,從西北方向傳來螺旋槳的聲音,越來越近,從閃爍的航行燈可以看出,不止一架直升機正在靠近這里。
這里堆著十一個集裝箱,就有十一架直升機在上空盤旋,陣勢驚人。他們的工作很有效率,一架直升機降低到空地上空,下面的人就把吊繩固定在集裝箱四角,固定好後發出信號,直升機抬升,離開,然後下一架繼續。直升機要把貨物送到哪里?王沙漣知道那注定就是他要找的地方。於是他依舊躲藏在黑暗中,謹慎地繞過村子,順著河流向西移動,開始了他的最後也是最艱苦的一段旅行。
………………
月光還算明亮的夜晚,兩手空空,沒有食物,沒有工具,徒步深入世界上最危險的亞馬遜雨林,一般人做出這樣的行為幾乎就已經必死無疑了,但是王沙漣走得很輕松。這里的毒蟲多而猖獗,不過王沙漣不怎麼怕,抓來幾只巨大無比的漆黑蜈蚣,讓它們跟著自己走,就像保鏢一樣環繞在前後左右。毒蟲無所謂,蚊子是真多,不停驅趕依舊被叮了好幾個包,王沙漣真希望自己的能力是控制蚊子而不是蜈蚣,好在現在是最冷的時候,夏天什麼情況不敢想象。
不知不覺走了兩天,精神飽滿,醒著的時候沿著河流走,困了就爬到樹上去睡覺。食物最好解決,時不時會有猴子從樹上扔一種黃色的漿果到地面上,這就是他的素菜。他有時候也會用自己的身體當誘餌釣食人魚,這就是他的葷菜。這不是求生之旅,這是復仇之旅,目的地很明確,每天都有幾架直升機從頭頂飛過,回程的時候吊著集裝箱。不久之後他的仇人們將在那里吃喝玩樂,在同行的包圍下放松警惕,而他將會和黃蕉一起殺死他們。黃蕉在哪呢?一直跟在附近嗎?王沙漣有好幾次幾乎確信自己看見黃蕉了,結果發現都只是猴子。
前三天走得很快,也許每天都能移動15到20公里,然而第三天晚上下了一場大暴雨。到第四天開始發高燒,在一棵紅樹頂上躺了整整30小時,沒吃沒喝,蜈蚣也都跑了。想想也正常,這幾天自己身上就幾乎沒干過,無論如何體溫流失得太多了。意識到這一點,他想烤火,但是這種濕度生火簡直痴心妄想。他干脆脫掉所有衣服,讓皮膚接觸空氣,避免潮濕的衣服繼續帶走自己的體溫。
第五天明媚的陽光幾乎把他烤成肉干,在這種天氣發燒可不是一般的痛苦,不過炙烤了半天後,他的症狀就有了明顯改善,體溫也恢復正常了,雖然仍有些四肢發軟,但不影響繼續移動。他把烤干的衣服穿上,吃點漿果,繼續趕路。
王沙漣算是比較幸運的,他本有可能徹底錯過要去的地方,然而第六天正午,他突然聽到螺旋槳聲音,一架直升機從非常近的位置起飛,目測可能不到兩千米!這些天的苦累瞬間一掃而空,他渾身的每個毛孔都不由自主地緊縮起來,雨林里的毒蟲都不算什麼,此時此刻,僅僅兩公里內就有一群更可怕的東西!
吃掉最後幾顆漿果,王沙漣向直升機起飛的位置移動過去。
………………
他們在遠離河道的地方開辟了一大片林間空地,幾乎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也是直升機起降的地方。空地邊緣有個巨大的玻璃屋頂的拱形建築,就好像植物園里的溫室——當然這地方是用不著溫室的。一群人正在把建材往里面搬,建築里面傳來叮叮當當的施工聲。白大夫沒欺騙他,這地方果然要舉辦什麼大活動!而且要在如此隱秘的地方修建如此規模巨大的場館,甚至不惜動用直升機拉貨,可見主辦方的財力非同小可!
來參展的到底是些什麼人?“可食用人類產業促進會”又是個什麼東西?朱岩礪那麼瘋狂的人居然也只是個普通會員,白大夫說的“永久理事會”到底是些多麼恐怖的組織?不過現在場館還處於施工狀態,自己確實來得有點太早了,黃蕉在哪?她應該也看到眼前這一幕了吧?希望她別犯傻衝出去,復仇目標無疑還沒動身趕往這里。
接下來的日子王沙漣一直徘徊在附近,終於在某個月色昏暗的夜晚,偷了一套施工服,潛入到建築里面去。這是一個寬敞的建築,基本已經裝修完畢,管线也都鋪好,電器也都安裝完畢,包括之前用卡車拉過來的豪華吊燈,還有大型廚房設備。這里就好像一個巨大的餐飲商場,由大大小小的隔間組成,就好像是不同的店鋪,每個隔間都擺著烹飪用具和桌椅。如果這只是普通的美食城還好,但是一想到這個活動的名字,王沙漣就感到不寒而栗。曾經那兩年做人口生意也不曾見過如此大規模的交易現場,他們這是要現場宰殺現場烹飪?明目張膽地開人肉餐廳?
過道里傳來腳步聲,王沙漣趕緊躲起來。兩個手電筒的光圈在場館里亂晃,巡邏的是施工隊的人。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槍,但是電擊棒的滋味王沙漣算是體會過了,這些人白天是工人,晚上是士兵,沒有一個好對付。
兩個人邊巡邏邊聊天,說著王沙漣不懂的語音,越走越遠。他們這樣巡邏頂多確認對不慎闖入的叢林冒險家有效,對王沙漣這種目標明確的大毒蟲子沒有半點用。王沙漣在場館里跟他們兜圈子,觀察整個建築,然後發現這個建築比他想的大得多——他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地上建築固然巨大,但是和地下相比,簡直就像一個宏偉的地鐵站的入口處的小房子!下面的建築有整整五層,每層都有大都市的購物中心一般面積,功能也更加齊全,有的地方像是辦公室,有的地方像是舞台,還有些像是攝影棚。
“呼……呼……”遠遠聽見呼嚕聲,施工隊占用其中一些房間當做宿舍睡覺,王沙漣遠遠地避開。他花了一小時把整個建築都走了一遍,心里暗暗吃驚,簡直不相信這是地球上發生的事,大多數人都生活在溫暖的陽光中和法律的庇護下,誰能想到世界的另一面竟有如此實力雄厚的人口交易組織!當然他也感慨萬分,如果八年前自己沒有被那枚子彈打下來,如果生意一直蒸蒸日上,此時說不定會以另外一種身份來到這里。
地下五層仍有一條向下的樓梯,王沙漣以為還有第六層,不過下去一看,打開一扇門,里面似乎已經不是人造空間了,而是一個大溶洞,伸手不見五指,能聽見涓涓流淌的地下河,想必排汙系統也是和這條河相連的。
隱約能看見東西,證明這里有光,王沙漣跳進河里,順流而下,漂了一會兒,抬頭突然看見朦朧的月亮。這里似乎是個很小的峽谷,從地下鑽出來的河水就是峽谷中的小溪,爬上岸,大概確認一下峽谷的位置,王沙漣已經有了初步計劃,正式開展後必然有層層安保措施,但至少他知道該如何潛入這個巨大的地下堡壘了。
………………
接下來的幾天王沙漣又潛入進去四次,把結構記得清清楚楚,其中一次為了看清甚至選在了晚上九點,很多地方還亮著燈光。到了第五次氣氛就明顯不對了,巡邏的人也不再穿著施工服,而是全副武裝,穿著軍靴迷彩,手持自動步槍,同時地下室的每一層都徹夜亮著所有燈,站在中間連個影子都沒有,嚇得王沙漣趕緊從地下河原路游回去。配備武器,安保加強,他知道這是活動即將開幕的征兆。
地下河兩側幾乎沒有河岸,然而沿途有一個凹陷進去的石頭窩就是王沙漣這些日子的住所,還算是平坦而干燥,有點像是紫螺的家。他睡在這個巨型地下設施的正下方,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也不敢睡死,生怕有人從第五層的小門出來游個泳什麼的。有時會有罐頭的香氣從建築里飄出來,王沙漣饞得咕咕叫,但是他也只有漿果和生魚可吃,跋涉過來的時候吃幾天還行,吃多了也不舒服,嘔吐時候能吐出蛔蟲或者螞蟥。
後來他干脆不吃了,也不敢進門,終日趴在河岸邊的石洞里,等待仇敵的降臨。他就像死了一樣,幾乎連思考都停止了,呼吸得很慢,喝水和排泄也很少,只是安安靜靜地趴著,趴在暗無天日的洞穴里,趴在仇敵的腳底下。他就連自己的心跳都快聽不清了。
“咚…………………………咚…………………………”
沒有煩躁,沒有痛苦,因為煩躁和痛苦都是情緒化的東西,而他沒有情緒。他漸漸有些分辨不清自己是個什麼生物,體積有多大,有四條腿還是22條,頭上有沒有觸角,背上有沒有甲殼,也分不清自己的毒牙里面是否儲存著豐富的毒液——但那無疑是豐富的。
無日無夜,無黑無白,聽著水流的聲音,王沙漣靜靜地趴著,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夜。
………………
猛然抬起頭,心跳開始加速,深吸一口潮濕的新鮮空氣,干癟的肌肉一瞬間就緊繃起來。這是什麼氣味?這是人類的氣味!翻身下水,水很渾濁,惡臭不堪,已經不是之前那種清冽的味道了,逆流而上,惡臭更濃,腐爛的,腥臭的,肮髒的,一切混合在一起,夾雜著新鮮的內髒,吸引食肉魚類逆流而上前來飽餐。
上面的活動正式開幕了,排汙系統開始工作就是極好的證明。河水里流淌著人類的垃圾,人類的排泄物,人類的血液和人類的內髒。王沙漣游上岸,蹲坐在通往地下五層的門口,傾聽著里面嘈雜的噪音,看著門縫里的橙黃色的燈光,靜靜地坐著,晾干自己的衣服。
“哈哈哈哈哈哈……”門里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
“哈,哈,哈,哈……”
王沙漣也終於露出一個笑容。
………………
…………
……
[newpage]
十七、
“歡迎來到雨林!歡迎來到第21屆國際可食用人類博覽交易會!”
一條大橫幅表現出主辦方對來賓們的歡迎。受到歡迎的人很多,可能有上萬個,包括這個行業的佼佼者,包括很多道貌岸然的高層政客,包括來自全球的揮金如土的消費者,也包括很多等待被消費的鮮美稚嫩的男孩女孩們,唯獨不包括王沙漣。他無疑不是受歡迎的人,如果有人知道他的真實想法,下一秒鍾就會掏槍打死他。
風干的衣服帶著血液和排泄物的腥臭氣味,但沒有人注意到他,因為這里充滿了類似氣味——從地下五層到地上一層,沒有哪層不是一派熱火朝天的繁忙景象,一戶一戶商鋪形式的展位都在極盡全力拉攏客戶,把他們最高檔的商品展示出來,當場做成食物。
“那個女孩真是個髒東西!她剛被切掉腦袋就開始大小便失禁!”
“你說得對,她真是太惡心了!我真希望她生前就能知道自己有多惡心!”
“我同意你的說法。她可以在餐廳里被殺掉,也可以在衛生間里排泄,但她不該在餐廳里排泄,不管她是活的死的!這太影響食欲了!這家店做了一個失敗的表演!”
“哦我的天哪!那些屎沾在她的大腿上!我開始擔心我的晚餐了!服務員!如果我的紅燴膝骨來自那只肮髒的家畜,我會讓我父親把你們絞成肉餡喂魚…………嘿,等等!你僅僅是一個服務員或是……某種有標價的東西?”
王沙漣坐在地下三層的一家意大利餐廳里,就像普通顧客一樣坐著,這里的景象讓他吃驚,但他不是來吃驚的,只是坐下休息,順便喝杯沒有泥沙和水蛭卵的淨水。鄰座四個著裝時尚的金發女孩正在調戲一個年幼的小女服務員,也有可能即將把她吃下去,小服務員正在瑟瑟發抖。
“……我有標價,印在我的胸口上。”
另外一個看起來更加自信的小服務員向王沙漣走過來。
“請問准備好點餐了嗎?”
“給我再來點水。”
“您不要任何吃的嗎?”
王沙漣摸摸口袋,里面裝著剛剛晾干的現金和護照。
“唔……我要一個蘑菇燉飯。”
“只有這些嗎?您是否需要一些肉食?因為這是一道素菜。”
“是嗎?那就再給我來根辣腸。”
“好的,請您看這本相冊,她們曾是我們店里最優秀的商品,現在已經被加工完畢了,您的辣腸可以來自她們當中任何一人,請盡情選擇,看看這些漂亮的臉,看看她們的身材,還有她們的身體細節圖片,看這些剛開始發育的沒有任何性經歷的干淨的陰部。當然辣腸只是加工品,也許您更喜歡一塊烤里脊?這樣就能選擇一些新鮮的肉食,比如來自於……”
王沙漣看見兩個不太挺拔的乳房之間烙著一個昂貴的價格,他不想在這地方刷白大夫的信用卡,實際上也沒有任何消費欲望。
“不,我不想吃你,也不想吃這本相冊上的任何一個人,請給我普通的辣腸,豬肉或者牛肉做成的那種。”
“很抱歉,我們不提供豬肉或者牛肉的辣腸。”
“那麼只要蘑菇燉飯。”
小服務員收起她的乳房,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王沙漣一眼,拿著他的單子交給後廚。
一個金發女孩和他搭訕:“你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這家店沒有一點品味,他們居然在被做成辣腸的女孩相冊上加入她們每個人的陰部特寫,這有什麼意義嗎?難道他們以為點了辣腸的人會邊吃邊幻想和這些陰部做愛?只有吃不到人肉的可憐蟲才會幻想著這種事自慰,這里的顧客早就不是這個級別了。”
“我只是想吃一頓正常的晚飯。”
另一個女孩問:“嘿!你身上為什麼這麼難聞?”
“我……”
“你一定也去玩DIY了,對不對?”
王沙漣知道自己衣服上的氣味果然遮掩不住,於是順著女孩的話說:
“DIY?是的,我去玩了。”
“你也是去二層那家店嗎?我也是,只不過是昨天。廣告上說可以親自體驗屠宰家畜的樂趣,但那實在說不上有什麼樂趣,收費還是普通商品的兩倍。我選那個女孩是因為她長得像我前男友的現任女友,而我做夢都想用刀戳爛那個婊子的屁眼!於是昨天我就試著這麼做了,正好他們提供了很鋒利的刀,但是你們猜怎麼樣?那個女孩在被我戳的時候潮吹了!弄髒了我最喜歡的一條裙子,使我渾身都是這種氣味,所以我不得不扔掉它。她是個干淨而且禮貌的女孩,其他方面也都很好,包括味道,但那件事讓我有點不舒服,我是說,畢竟我不是女同性戀!”
另外一個女孩流露出傷心而遺憾的眼神。
王沙漣說:“如果你把她當成你的情敵來發泄,死前露出這種丑陋的樣子不是她所應得的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只說她潮吹了,但我沒有說她丑陋!她根本就不丑陋,事實上她很漂亮!你沒有看過她的臉,你怎麼敢說她丑陋!?還是說你認為潮吹是一件丑陋的事?”
其他三個女孩趕緊攔住她:“嘿!嘿!你到底怎麼了?我認為他說的沒錯。另外為什麼你的臉這麼紅?你喝酒了嗎?”
“天哪我說了什麼!?我很抱歉。”
“沒關系。”王沙漣說。
另外一個女孩說:“如果你也剛剛玩過DIY,為什麼不說說你的感受呢?”
王沙漣並沒剛剛玩過,但這不影響他的描述:
“我不是個新手,我切開女孩就像切開橙子一樣熟練。她躺在桌子上,比如這張桌子,我的右手拿著刀……”他拿起餐刀比劃,“……左手壓住刀背,從胸膛壓下去,然後用力劃到肚臍,繞過肚臍,一直劃到小腹。然後我會分別抓住一側乳房,用刀分開那兩坨脂肪和肋骨附近的肌肉。這個餐廳的屠宰非常不專業,肌肉松弛就會失禁,所以我喜歡在女孩活著的時候取出她們的膀胱,一定要捏住尿道和兩根輸尿管,當然你也可以擠出尿液充滿氦氣拴上繩子拿在手里玩。我也會在她們活著的時候放血,這樣肉質就能更加柔軟……”
四個女孩睜大眼睛聽他描述,直到蘑菇燉飯端上來。
“你是專業的!而且是一流的!天哪!你在哪家公司任職?”
“任職?不,我只是個顧客,你們認為我能在這種地方任職嗎?”
點了紅燴膝骨的女孩說:“你當然能!我父親正在招聘臨時工,他一定會喜歡你!”
王沙漣吃了一口蘑菇燉飯,味道不怎麼樣。
“可是我不認識你父親,也沒看到任何招聘廣告。”
“當然不會有廣告,如果你有興趣,吃完飯跟我來。”
王沙漣放下勺子:“我非常有興趣。”
女孩向他伸出手:
“茉莉·齊拉斯。”
“王沙漣。”
女孩們的食物也都端上桌了,他們邊吃邊聊。
王沙漣問:“我對這些企業不是非常了解,你是否知道關於一些……來自亞洲的公司的情況?”
茉莉說:“當然,最大的就是李博士集團公司,但他們更側重於行銷,從生產商手里提貨,然後賣給類似這種小餐館,我沒聽說他們在招人。”
“生產商?是的,我正想問有沒有來自亞洲的生產商?”
“我們叫它critteracademy,是個很大的生產商,你要去那應聘嗎?”
“不,我只是想找一些……失去聯系方式的老朋友。”
“你的朋友說中文?”
王沙漣點頭。
“你也會說?”
“是的。”
茉莉突然用略微僵硬的中文說了句:“你該早點告訴我!”
王沙漣一愣:“你說得很不錯。”
“謝謝,我仍然在學。我的爸爸為了陪我練習對話,他也在學,反而比我學得還好。”
“哈哈哈哈,我很期待和他見面。”
閒聊幾句,王沙漣又回到剛才的某個話題:
“你提到過critteracademy這個公司,他們也有展位嗎?”
“是的,不過不在這里,在貴賓廳,正好我爸爸的展位也在貴賓廳,我們可以坐擺渡直升機過去。”
王沙漣想雨林里居然不止一處這樣的建築。他又問:
“你們用中文怎麼稱呼這個公司?”
“我們叫它小動物學園。”
………………
…………
……
[newpage]
摸清一棟建築的結構沒有太大意義,因為王沙漣很快就得知:類似規模的設施在方圓十公里的范圍內至少有三個,還有兩個稍微小點的。這棟建築只是常規展銷廳,向北有個貴賓企業展覽館,向南有個競技場,向西有個度假村供人住宿,再向西是個機場。能擔負起這麼多人的流動,王沙漣想那一定不是個小機場。
“你一定不想這樣去見我父親,他是個講衛生的人。也許你該先回房間洗個澡再換個衣服?”
“哦!我忘記把髒衣服拿到洗衣房了!我的房間現在沒有一件干淨衣服!”
王沙漣當然沒有干淨衣服,他也沒有什麼“房間”,至少現在沒有。同時他也不知道旅館里是否有洗衣房,但是顯然:這些紳士小姐不會自己動手揉衣服。
“不,沒關系,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到我房間里來!”
茉莉帶著他光明正大地坐電梯到地上一層,走出建築,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門前是一個精致的小花園,不知是些從哪引入過來的花,雖然生長得很好,但是這種香氣明顯不屬於雨林,在草坪燈的映照下可以看到:花壇吸引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蜈蚣。茉莉一臉厭惡的表情,踮著腳尖走路以避免踩到這些東西,另外三個女孩跟在後面。王沙漣以為她們是朋友,她們好像也確實是,然而似乎不是那種平等關系,雖然她們一起吃飯聊天逛商場,但是另外三個女孩更像是在陪著她。
“如果他們再不處理這些毒物……我敢說展銷會場的客流量會在三天後減少一半!”茉莉邊走邊抱怨說。
穿過花園有三個小亭子,五十多個人正等在這里。茉莉把他帶到其中一個小亭子前面,邊聊邊等了十分鍾,一架直升機降落下來,看起來像是用來拉貨的那種,不過里面裝上了舒適的椅子。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一群人以極高效率登上直升機,一秒鍾不耽誤地起飛了。
飛了不到十分鍾,王沙漣還沒看清其他幾處亮光的位置,直升機很快降落,降在一個泳池旁邊,里面的人下來,外面的人進去,就和渡輪一樣,向展銷場館的方向飛遠了。
“我有一個主意!反正你要應聘,不如直接穿上我們的員工服,我爸爸一定會喜歡!”
“在此之前我想問,現在難道不晚嗎?這個時間段對我進行面試不會占用他的休息時間嗎?”
“一點都不晚!如果你被別的公司挖走了那才真是他的損失!他仍然在貴賓館里談話……和一些大人物。現在才……幾點?”
“我的手機進水了——今天的眾多糟糕事之一。”王沙漣說。
“我懂你的感受!我來這里沒有一天是走運的!前天我被一種不知名的大蚊子咬了五個包,感覺就像它們在我皮膚里產卵!昨天一只肉用女孩的尿液毀了我最愛的裙子,還有大前天的那場雨……凱瑟琳,現在幾點了?”
“7點35。”
“謝謝。”
茉莉把他領到自己的房間——裝飾華麗視野開闊的復式大套間,然後讓他洗澡,自己則肆無忌憚地站在浴室門前以便能夠看到他的裸體。王沙漣洗完出來,穿上她准備的衣服:一條白色長褲和一件白短袖,還有一雙高幫牛皮靴,看起來就像海員。
“你的身體很漂亮。”
“謝謝。”
“你知道有些企業提供肉用男孩,多半會比你年輕,但也有些和你差不多年齡,你的身體和他們比也算非常不錯的。”
“唔……謝謝?”
“不要懷疑,我在贊美你,如果有人像肉用男孩女孩一樣健美,那就說明他或者她有著頂級的身材。你也可以用同樣的話贊美我——如果你有機會看到我的裸體的話。”
“我該怎麼說?你身材漂亮得讓人食欲大開?”
“哈哈哈哈……”茉莉開心地笑起來。
王沙漣又問:
“你的三位朋友在哪?跟我們一起去嗎?”
“是的,她們正在門外等我。”
“不讓她們進來等嗎?”
“別在意她們,事實上她們是……有標價的東西。”
“真的?舉止根本看不出來!我還以為她們是另外一些企業家的女兒!”
“那些是我爸爸的最昂貴的商品。”
“像富貴人家女兒一樣的肉用女孩,唔,至少好過殺人不眨眼的肉用女孩。那些……就好像她們才是吃人的一方。”
“你說什麼?”
“沒什麼,忘記它。”王沙漣笑笑說。
一切准備就緒,他們乘坐直升機前往所謂的“貴賓區”。王沙漣用5%的思維和茉莉閒聊,另外95%思考即將發生的事。那里會有很多人,其中就有他的仇人們。他們會怎麼樣?自己這樣手無寸鐵地靠近他們是不是一個盲目的舉動?不,一點也不是!
………………
他沒能見到自己的全部仇人,在這里的只有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比如那個謝頂主任周常,還有就是幾只參與過戰斗的小畜牲。
這里的房間像博物館一樣華麗莊嚴,八家企業有權在這里進行展示,同時展館也有會客的功能。小動物學園的展室在一樓,茉莉的父親的展室在四樓,王沙漣上樓時候瞟了一眼,除了謝頂主任之外沒有什麼熟悉的面孔。
“這個團體的總裁是誰?他在這里嗎?”王沙漣問。
“你是說朱校長?他和他的管理團隊還沒抵達這里,目前來的只是一些商品以及銷售人員。”
於是王沙漣知道來參加博覽會的人並不是一批來的。
他又問:“你知道他們大概哪天會來嗎?”
“我爸爸說他們將會在後天抵達,朱校長是我爸爸的朋友。”
整棟樓里安保措施非常嚴格,每個樓梯口和展室門口都有持槍的特種兵,王沙漣希望盡量不要看到黃蕉大戰特種部隊的詭異場景,如果他能在黃蕉行動之前就把目標干掉,也許還能不露聲色地全身而退。不過既然主要目標還沒來,這樣貿然接近就有點危險了——萬一被誰認出來,並且被認為具有威脅,就有可能聯系他們的校長,讓他根本不要來。
各種正在發生和可能發生的事在王沙漣腦子里梳理清晰,不確定因素太多了,可能發生的路线也太多了,不確定因素不僅包括目標的動向,現在就連黃蕉也是!理論上她可以弄死這里所有人,而這不是王沙漣想看到的。華麗的屋頂上時不時爬過一兩只瘮人的小蚰蜒,但有些更大的並不會被人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王沙漣卻能感到黃蕉在這個空間里的氣息。
“稍等片刻,我爸爸還在談話,我們可以進去看看照片之類的。”
“不會打擾到你父親的客人嗎?”
“別擔心,不是什麼正式場合,你看,坐在左邊的就是我的爸爸。”
茉莉的父親是個很有威嚴的人,但他把威嚴的臉藏在一團大胡子後面。他坐在展館一角的沙發里,手里拿著葡萄酒,正在和一位客人邊喝邊聊,客人是個眼神呆滯頭發花白且略微謝頂的中年人,說俄語,交流基本依賴於翻譯官。走進展館的時候,茉莉向他們招招手,兩個中年人也向他點點頭。王沙漣穿著這里的員工服,沒有引起任何注意,像仆人一樣跟在她後面。茉莉的三個朋友卻沒有進來,守在展室門外。
“我以我爸爸為榮,他是個偉大的人。他有自己的事業,同時也把一多半精力放在家庭上。他用所有的心去愛我媽媽,我媽媽去世後就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我。這是我們前年在愛琴海照的,然後這張在波斯灣……”
“你父親有一條郵輪?”
“這條郵輪是他的全部。”
“你們在船上培育肉用女孩?”
“沒錯,我們是雲游商人,這條船就是我們的家。我出生在船上,凱瑟琳也是,我們所有人都是。雖然現在他把我送到陸地的學校上學,但等我畢業之後也一定會回到船上,輔助他的事業,有必要的話會擔負起繼承的責任。”
王沙漣第一次觀察這個女孩,她有著潔白的臉和漂亮的金色長發,穿著白色的緊身短袖和淡藍色的緊身牛仔褲,凸顯出正在發育的誘人身材。茉莉發現他在看自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談話看來結束了,他們站起來,互相拍拍肩膀,表情很舒緩,就好像達成了某種共識,俄國人帶著他的保鏢和翻譯走出展室,大胡子放松地癱坐回沙發里。
“爸爸,我給你帶來一個不錯的人選。”
“干什麼的人選?”
“你在招聘!你不記得了嗎!?”
“哦哦!對!我在招聘!我當然記得,哈哈,哈……”
大胡子坐正身體向他發問:
“你能干些什麼”
“我能進行肉用女孩的屠宰和切分。”
“你的雇傭將不會是長期的,只持續到12天後博覽會結束,每天的工資是1200美元。”
“我很願意。”
“你被雇傭了,明天開始上班。不過我不提供餐飲和交通費,如果你想省點錢,那就住到我的店里去,讓他們用桌子給你拼個床,隨便找點吃的之類,就像值班的船員一樣。”
“樂意之至。如果可以的話,我能不能今晚就住到您的店里去?”
“當然可以,讓茉莉帶你去吧。還有,你叫什麼名字?”
“王沙漣。”
大胡子和他握了握手:
“雖然我們正在陸地上,不過——歡迎來到聖瑪麗安娜養殖船,我是船長凱穆利·齊拉斯,希望你在我的船上度過愉快的12天。”
………………
他的店在常規展銷區的地下五層,占地一千多平米,是個巨大的店鋪。這里也被分成幾大區域,有不同的功能,王沙漣在飲食區,負責切肉,旁邊還有性愛體驗區,還有高端的活體肉用女孩的交易區。
“切了這個,剖出內髒,我們要做烤小女孩。”
主廚拍拍案板,一個看起來比黃蕉還稍微小點的亞洲人種小姑娘爬到案板上,安安靜靜地躺好。王沙漣很熟悉這種餐館的流程,用電棍把她擊昏,然後熟練地剖開她的肚子,一股腦地拽出所有內髒。
“小心點,別弄髒了,雖然客人不會吃,但這些可以成為我們的員工餐。”
王沙漣本能地不想吃這種東西,他寧願吃一個正常的小姑娘也不願吃這種怪物,所謂正常是指有正常的人類情感,被宰的時候至少會被嚇得瑟瑟發抖,所謂怪物就是指這種——自己乖乖爬到案板上的。
他問:“這是聖瑪麗安娜養殖船上培育的商品嗎?”
主廚說:“不是,我們的產品要高端得多,這些用來做菜的都是從別人手里進貨——等等,你已經完成了!?天哪你真的很有效率!”
小姑娘被擊昏後就一直在痙攣,就算被掏空內髒也沒有停止。王沙漣用高壓水槍衝洗她的里里外外,主廚用土豆泥把她填滿,嘴里塞上苹果,下體的幾個洞塞上胡蘿卜條,刷上醬料送入烤箱。
主廚對他贊不絕口:
“看來我們的船長找到一個出色的伙計!合同只簽了12天嗎?博覽會結束有沒有興趣跟我們上船?”
“雖然很高興你邀請我,不過我只是來玩的。看起來後廚現在不是很忙?需不需要我去做一些跑堂工作?”
“什麼?不不,你可以休息,比如抽支煙。你幫了我們大忙,上一個屠宰工簡直糟糕透頂……”
休息的時候王沙漣從上菜窗口觀察來吃飯的人,尋找其中熟悉的臉,但是沒找到。中午兩點左右突然忙碌起來,按理說已經過了飯點,應該清閒下來才對,不過主廚說來的是個VIP,是個大企業的領導者,是個會說中文的人,而且是船長的朋友,問王沙漣能不能去招待,王沙漣同意了,並且感到渾身的皮膚正在緊繃——
企業領導者,說中文的人,又是茉莉父親的朋友,來的人只能是…………他換上服務生的衣服,順手裝進兜里一把小水果刀,並且開始評估自己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來的人據說有兩個,王沙漣用茶盤端著杯子和水走出後廚,等不及看那張驚訝而恐慌的臉。
然而這張臉看見王沙漣的時候並沒有驚訝而恐慌,倒是王沙漣有點驚訝——來的人根本不是朱岩礪,他們也從來沒互相見過。這個人比朱岩礪更老,穿著椰樹圖案的沙灘服和土黃色大褲衩,墨鏡架在腦門上,一雙人字拖和整個餐廳格格不入。另外一個人也不是財有銘或者某個王沙漣的目標,而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穿著大紅色旗袍和紅高跟鞋,坐下的時候從旗袍開叉里露出潔白的大腿。
老頭用濃重的東南亞口音說:“再給我們一杯水,還有一個人要來,他去洗手間了……”
“好的,您可以先看菜單。”
王沙漣依然緊繃著神經,不過他看見第三個人的時候就徹底放松下來,第三個人也不是他認識的,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穿著休閒西裝的年輕男人。年輕男人和女人坐在一起,老頭坐在對面,他們雖然都在笑著,看起來卻不是非常友好。
“請問三位准備好點餐了嗎?”
年輕男人說:“ro.....roastrumpand...內個...mashedpotato......”
菜單上有中文翻譯,服務員也聽得懂,這貨非要飈個英語,老頭板著臉搖搖頭,年輕女人倒是被逗得哈哈笑。
王沙漣說:“一份烤後臀肉和土豆泥,請問您要幾成熟?”
“嗯……十成?”
“抱歉,這道菜我們最高提供七成熟。”
年輕女人又在笑,男人一臉尷尬。
“那就七成。”
年輕女人要了土耳其卷餅,老頭則只要了番茄醬炒面。王沙漣回到後廚套上袍子繼續擔任屠宰工作,從籠子里挑了一只白淨的小女孩,灌了幾次腸,讓她趴在案板上,大砍刀手起刀落,兩下剁掉大腿,然後斬斷腰部,把中間部分立起來,從側面一劈,再剔掉胯骨和尾椎之類,兩瓣圓潤的小屁股就切好了。
主廚說:“我需要你去切卷餅里面的肉,肉是烤好的,你要把餐車推出去,當著客人的面進行操作。”
脫掉染血的袍子,推著餐車回到大廳,把一坨結實的烤大腿肉片成小片夾在卷餅里,也算是一種不怎麼有趣的表演。女人看著自己的烤肉,兩個男人正在聊天,王沙漣聽到他們的談話,完全沒有快樂在里面。
“……那我就有話直說了,說不好聽你們也不要在意。我認為你們兩人在一起不合適。當然我不是她的父親,只能算是老師,肯定不會干涉她自己的決定,說這些話也只是給你們年輕人提意見。我問你,你們認識多久了?”
“已經半年了。”年輕男人說。
“對嘛,才半年就結婚,怎麼能這麼倉促?你們互相了解多少?阿苹是個好姑娘,但是性子烈,敢闖,停不下來,和你不合適。你是平凡人,應該過平凡的生活,你和阿苹不在一個世界,結婚以後不會幸福的。更何況你是二婚,帶著一個女兒,阿苹卻這麼小,也沒經驗,她哪知道怎麼做母親,你要想好以後的生活怎麼辦,三個人能不能和睦,這些你都要想好。”
“請您放心,為了阿苹我願意獻出生命!”
老頭不耐煩地嘆口氣:“誰要你獻出生命,我說的是你們未來的幸福!阿苹,你怎麼看?”
年輕女人說:“我也做好心理准備了,以後一心投入家庭,教育我們的孩子。”
“你這麼年輕,還沒生過自己的孩子,卻先有了一個繼女,你就沒有一點想法?”
“我一定像個姐姐一樣和她好好相處,而且李老師,對不起沒及時告訴您,我其實已經懷上他的孩子了,我也要成為真的媽媽了。”
“唉!唉!!!說實話我不擔心你,但是就看你這樣的性情,我擔心你們的孩子啊!算了,事到如今我再多說就沒意義了,祝福你們吧。”
看見年輕男女摟摟抱抱的樣子,老頭又不高興地繼續說:
“既然懷有身孕就不該出來,老老實實待在家里不好嗎?有什麼事能比你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
“我也是想借這個機會看看您嘛。”
老頭一邊嘮叨著,年輕女人又向王沙漣要了葡萄酒。
“……你懷孕了怎麼還敢喝酒!?”
年輕男人也說:“阿苹,李老師說得對,要不然改喝果汁吧?”
女人突然一拍桌子:“你管我呢!這才第一個月就不准喝酒了!?難道你讓我戒酒十個月!?”
“啊……阿苹,別生氣啦,喝,我陪你一起喝,別生氣了好不好?你高興就比什麼都強。”
王沙漣拿來葡萄酒,老頭不喝,單點了椰子汁,默默地吃自己的面條,年輕女人一杯接一杯地喝,年輕男人喝了兩口就搖頭晃腦胡話連篇了,用叉子亂戳自己面前的烤後臀肉。
“……阿苹!!!我好愛你!!!”
“哼!”女人對他丈夫的酒量嗤之以鼻。
她又對王沙漣說:“我剛才看你切肉,感覺你用刀很厲害啊!”
老頭說:“我也注意到了,刀子玩得確實很漂亮,前一陣我去他們船上吃飯還沒見過刀工這麼好的,應該是新聘過來的。”
王沙漣笑笑說:“這種水平是應該的。您對我們的食物還算滿意嗎?”
“可以,可以,老凱的廚師很合我的口味,不是第一次吃了。行了,有什麼煩心事都被面條卷走了,人生在世能吃好喝好就是最幸福的,你們這些年輕人都記住吧。”
送走了三位奇怪的客人,王沙漣回到後廚繼續擔當切肉的工作。
………………
王沙漣根本睡不著,按照茉莉的說法,明天就是朱岩礪和他的手下抵達會場的日子。夜晚的展館靜得可怕,漆黑而寧謐,正是夜行生物活動的最佳場所,屏住呼吸可以聽見角落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當然這對王沙漣來說沒什麼可怕的,他也不過是發出窸窸窣窣聲音的其中一個生物而已。
睡在幾張餐桌拼成的床上,看著新買的手機屏幕,不是看別的,只在看時間。他不認為抹除目標是件困難的事,有無數種方法可以殺死那張邪惡的臉,關鍵問題是之後的事:能否全身而退,能否活下去,能否再次見到黃環和紫螺,值不值得為了復仇而死在這里,這些問題環繞著他。
“沒有什麼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然而真是這樣嗎?在小招待所里看到憤怒的黃蕉,就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然而“現在的自己”難道又有什麼改變?變得更加忍辱負重了?變得更加懦弱了?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了?更加能夠自我安慰,忘記仇恨,忘記失去的東西,像蛆一樣無憂無慮地生活?藍魚的心髒被射穿的一幕在腦子里反復重播,白樹此刻也一定被剖開身體,無日無夜地體驗求死不能的痛苦,自己卻在畏手畏腳,無所事事地消化著痛苦。不能容忍!根本不能容忍!不能容忍自己的敵人,更不能容忍軟弱的自己!來到這里真是太好了,否則的話,蜷縮在黃環的火山洞里,在被仇恨逼瘋之前就已經被自己的軟弱逼瘋了!
一只不到20厘米的小蜈蚣爬到他的臉上,王沙漣讓它到一邊玩去,因為他決定睡覺。大腦處於清醒狀態才能以最快速度做出反應,明天注定會是一個重要的日子。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但他突然聽見一些奇怪的腳步聲,就在店門外的樓道,好像是光著腳跑,啪嘰啪嘰拍打著地板,就在這一層,同時還有驚慌而急促的喘息,而且是兩個。
“呼!呼!呼!呼!”
店鋪的毛玻璃門看不清外面的東西,只能聽見聲音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幾分鍾後又靠近過來。王沙漣聽到一個清晰的聲音:
“不是這邊!這是往回走!”
是個女孩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王沙漣跳下桌子,打開一道門縫,果然看見兩個女孩。他吹了一聲口哨引起她們的注意,兩個女孩慌不擇路她跑進店里,躲在桌子底下。
借助手機的微光,王沙漣辨認出她們的身形:其中一個女孩赤身裸體,四肢著地,身上沾著泥土,奇怪的“腳步”聲可能就是她手掌拍地的聲音,另外一個穿著短袖小襯衫和百褶裙,過膝襪和小皮鞋,背著草綠色的書包,略微打卷的頭發染成紫色。王沙漣笑了笑,果然都是“老相識”了。
紫頭發的女孩騎在朋友的背上,不過她現在翻下來了,蜷縮在牆角,想大聲喘氣都不敢,斷斷續續地呼吸著。與此同時樓道里果然有另外一個東西在靠近,要說聲音也沒有,氣味也分辨不出來,看更是看不見,但王沙漣就是能感到有,好像有某種不可名狀的感官。然而等待半分多鍾店鋪門也沒被砸開,王沙漣有點不耐煩,問紫頭發的小姑娘:
“你身上有什麼武器?借我用一下,我出去看看。”
“噓!!!!”
聽見王沙漣這麼大聲說話,小姑娘急得睜大眼睛,把書包推到王沙漣懷里,拉開拉鏈,里面有一把手槍。他把手槍掖在兜里,又從後廚抓起兩顆生的腎髒,把店門打開一條縫。
一雙明亮的藍眼睛正看著他,王沙漣也看了她幾秒,她不動,似乎也沒有進來的打算,只是蹲坐在門口,於是王沙漣把腎扔給她,她就吭哧吭哧地大吃大嚼起來。
王沙漣關上門:“不用怕,就是一只吃肉的猴子。”
紫頭發的女孩顫抖著問:“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否則的話你看見的又是什麼東西?”
“其實我……什麼都沒看見,就是突然看見窗戶外面有個人形的影子,然後我們就向外跑,那個東西一直在追,我們一路跑到這里,沒想到它跟得這麼緊……你又是干什麼的?”
“我是這家店的員工,睡在這里。你們小姑娘膽子真小,連一只猴子都害怕,這種東西你越跑它越追你,它以為你跟它玩呢!”
“真……真的?我看看?”
王沙漣用手機屏幕一照玻璃,毛玻璃上映出一個蹲著的黑影,小姑娘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再仔細一看,蹲著的影子屁股後面似乎有根尾巴正在甩來甩去,果然是只猴子。
“哎……我怎麼搞的,當時就以為那是一個特別可怕的東西,嚇得我連槍都不敢掏出來,早知道是個猴子我就一槍打死它了!”
王沙漣又笑了笑,她也算是個直覺敏銳的小姑娘。不過另外一方面講,“吃肉的猴子”又干嘛要追她們?這件事到底是個什麼思路?一邊思忖著,王沙漣又從後廚抓起一堆子宮膀胱腸子之類的女孩下水,打開門縫扔出去,和那雙藍眼睛又對視了幾秒,王沙漣滿臉都是“我想和你談談”的表情,然而該死的小猴子一點都沒這個打算。
關上門,王沙漣又問沒穿衣服的小姑娘:
“你也沒看見那是什麼東西嗎?”
“呼嚕……呼嚕……”
紫頭發的趕緊說:“她還不太會說話,我正在教她。她聽我的話,是我讓她一起逃出來的。”
“哦……她還不太會說話啊?有意思……”
“既然門外是個猴子,那我們就回去睡覺了,給你添麻煩了,再見……”
王沙漣用她的槍指著她的腦門:“等等,我有個事。”
“有……什麼事?”
“躺到桌上來。”
小姑娘猶豫兩秒,聽話地躺在餐桌上,王沙漣已經拿來一把剔骨刀。
“我讓你躺下也沒別的事,就是打算宰了你。來,把衣服撩起來。”
她先把衣服撩起來然後才說:
“我的標價比較高,規定上是先款後貨,你可以等明天到我們學校的展位去商談購買事宜,我有權利給你優惠……”
“你誤會了,我不打算給錢。對你們學校來說,你是一只去向不明的肉畜,多半就是可恥地逃跑了,誰也不會知道你進了我的肚子,或者垃圾桶。”
“或者你也可以給猴子。”小姑娘自己補充說。
刀尖頂在她的胸口上,她突然又說:
“先讓我去尿尿吧,不然一會兒肌肉松弛失禁了怎麼辦?”
“傻X都能看出你想趁機做點動作,踏實呆著,別抱有活著的希望,把身體交給我,不會很疼,我在這方面也是專業的,光今天一天就宰了十多個像你一樣的小畜牲。”
“哦,好吧……”
王沙漣把刀尖摁進她的胸口,感到有東西在蹭自己腳踝。小姑娘干脆把裙子也解開了,里面連內褲都沒有,臉上全是興奮和期待的表情。
“別這麼興奮,我不打算和你做愛。”
“隨便隨便,我把身體交給你了,你喜歡怎麼樣都好,只要把我弄死就好!”
王沙漣感到有一副鋒利的牙齒正在啃自己小腿肚子,與此同時兩行淚水從小姑娘的眼角流下來。
“你怎麼哭了?”
“求你一個事……”
“你說。”
“把她放走,宰我一個就夠了,好不好?我讓她不告發你,而且她也不會說話,只會呼嚕呼嚕叫,求你了……”
王沙漣說:
“這樣吧,我不要你了,你回去,我宰了她,我看她身上肌肉比你多得多,估計也更好吃,”
小姑娘扭動著腰肢,兩條小腿蹭來蹭去:
“不要嘛,只許大哥哥吃人家一個,不准看別的女孩子,要吃醋了哦!人家的小嫩穴正濕著呢,切下來正好做小點心,甜甜的哦~~~~”
“嘿嘿嘿,切,切!”
王沙漣正要切,刀子又停下來:
“算了,我還是吃她吧,你回去。”
“唔……哼!不喜歡你了!”
小姑娘提上裙子,衣服放下,坐起身來,一副可愛而又氣鼓鼓的樣子。
“生氣了?吃醋了?”
“哼!你愛吃誰就吃誰,不喜歡我算了!”
然而王沙漣稍微一錯眼珠,十分之一秒的功夫,兩根鋒利的手指向自己雙眼猛抓過來!他以極快速度一躲,額頭上多了兩道血痕!如果自己是個普通的廚子恐怕此時已經雙目失明了,當年松餅林奇對他進行過格斗特訓,面對肉體攻擊的閃避動作還記憶在他的每一條肌肉細胞里。
一招沒得手,下一招緊跟其後,小姑娘一躍而起,騎到王沙漣的脖子上,瘋狂地對他的臉抓撓啃咬。王沙漣毫不吃素,一個過肩摔,把她狠狠砸在地上,抬腳在她腹部狠狠一跺,然後猛踢她的裙子,鞋尖狠狠撞擊她的沒有內褲的小私處。
“死吧!你們這些該死的肉畜!你們毀了我的生活!你們都該下地獄!我要把你踩成肉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快跑!豬蹄……別管我,快跑啊!!!!快————唔唔唔!!”
王沙漣把槍口戳進她嘴里,她就發不出聲音了,失禁的尿液嘩嘩地流淌出來。紫頭發的小姑娘滿臉淚水,嘴角掛著血絲,還在試圖伸手去掐王沙漣的脖子。整個過程中,另外一個小姑娘除了呼嚕呼嚕叫喚之外沒有參與他們的搏斗。
王沙漣又狠狠揍了她幾拳,把槍從她嘴里拔出來,抹掉自己額頭的血:
“怎麼樣啊?伶鼬小妹妹?這下總該聽話了吧?沒想到你動作居然這麼凌厲,但是這算什麼?臨死前的特殊服務?”
“嗚嗚……嗚嗚嗚……別傷害豬蹄……”
王沙漣坐在椅子上擦擦汗,看了豬蹄一眼:
“你早就認出是我了吧?”
伶鼬這時候才一愣:“剛才你怎麼知道我叫伶鼬?”
“好好看看我的臉,連一年都不到就忘了?”
王沙漣用手機屏幕照亮自己的臉,伶鼬仔細看了好幾秒,驚訝地差點叫出聲來。
“是你!你……你……你不就是……那個……”
“遲鈍!”
認出王沙漣的臉,伶鼬反而冷靜下來,扶著桌子爬起來,撣撣衣服上的鞋印。
“你殺我可以,不准傷害豬蹄,否則的話……我也沒什麼否則的,但是整件事和豬蹄無關,你沒理由殺她,她的心智就和動物一樣,她什麼都不知道。”
“呼嚕……呼嚕……”
王沙漣滅掉手機屏幕,在陰影中撇撇嘴,他當然沒理由殺死豬蹄,她是白大夫用來對抗整個組織的一枚有力的棋子,而可憐的小伶鼬對此一無所知。
伶鼬跪在他面前:
“我也沒心情勾引你了,你殺我也不是為了發泄欲望,要動手就快點吧。反正我無所謂,小肉畜一只,過兩天也肯定要死……”
“嗯?過兩天肯定要死?你被人預訂了?”
“不是,我要參加一個比賽,輸了的就要死,這是博覽會的一個活動。”
“唔?有意思,你們要比什麼?”
“項目在當天才決定,無論如何肯定是和體能有關,我太小了,比不過她們……”
王沙漣感覺事情變得有些意思:
“如果我幫你取勝,讓你能繼續活下去,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些問題,再協助我做一些事情……”
伶鼬做出一個V的手勢。
“什麼意思?成交?”
“不是,我要你救兩個人。”
王沙漣很不耐煩:“我本可以一槍斃了你,現在卻在商量救你的事,而你,你還敢和我談判?和我討價還價!?”
伶鼬的手勢很堅定,一點都沒變,王沙漣嘆口氣:
“算了,你先說條件吧,還要救誰?豬蹄也有比賽?”
“不是,豬蹄沒有,而是我另一個最好的朋友。”
她從兜里掏出諾基亞N73,外殼被踩裂了點,王沙漣想怪不得自己腳後跟生疼。她把相冊打開,翻出一個小姑娘的圖片。
“就是她。”
王沙漣眯起眼睛仔細辨認,突然回想起來,這是那個把產卵管當笛子吹的弱智小姑娘!
“我拒絕,她殺了我們洞里的很多人,她也是我的目標之一。”
伶鼬跪在面前乞求:“什麼?你也要殺她!?她什麼都不懂,被當做士兵使用,她也是受害者啊!或者說你不用救我,只救她也可以,我就算死也會盡可能幫你的忙!”
“這是什麼感情大戲?你真的是肉畜嗎?你對朋友兩肋插刀,一會兒又是豬蹄,一會兒又是……這個叫什麼來著?”
“金絲。”
“……對對,一會兒又是這個金絲,甚至不惜為了她們放棄生命,你到底圖什麼?反正對我來說沒什麼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對你來說就真的無所謂?再說你要救的人不也是肉畜嗎?她們可能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你又何嘗為了她們而自我犧牲?”
“我……”
“你為什麼不愛惜自己?你為什麼不想活下去?看看你的朋友,不說這個叫金絲的,就看豬蹄,她為了你甘願犧牲一切,你沒想過自己死了她會多傷心嗎?”
“她哪懂這個?她連話都不會說,我不在了對她來說就是少一個喂飯的人……哈哈……”
王沙漣飛起一腳踹在她胸口上,小伶鼬被踹出三米多遠,在光滑的地板上滑行著,痛苦地扭動身體。王沙漣看看豬蹄,豬蹄一動不動,於是他摸摸豬蹄的腦袋:
“看我這腳踹得多遠?你也覺得解氣吧?”
“呼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伶鼬顫抖著爬回來,王沙漣拽著她的頭發,看著她的臉,嘴角的血絲剛擦掉沒幾分鍾又滲出來。
“我從來沒跟一只肉畜廢這麼多話,不過你和她們不一樣,你的人生中至少還有感情,你的內心還有愛的存在,同時也被別人愛著。你說豬蹄不關心你?別給自己安慰了!讓我告訴你事實吧!如果你死了,她會趴在你的屍體上嚎啕大哭,她會用手撫摸你的殘破的內髒,她的淚水會和你的血液混合在一起。這當然不用我說,你當然都知道,你只是無可奈何,你被掛上肉畜的身份,被標上價格,沒准還簽過什麼肉畜證明書之類的東西……”
“食用契約。”
“……還真有?好吧,總之然後你被推上貨架,推上展示台,插標賣首,無力反抗自己的命運,只有死路一條,或者說你認定自己只有死路一條。然後你放棄生命,放棄希望,唯獨放不下的是朋友……或者同性愛人?總之你開始麻痹自己,你不承認會有人因你的死而哭泣,你相信豬蹄沒有你也能活得很好,你以舍己救人的心態拯救她的性命,卻沒想過自己的死會讓她痛苦一生。”
伶鼬看了豬蹄幾秒,髒兮兮的小臉開始抽動,抽搐幾下,趴在她背上,放聲大哭。
“哇——————哇——————!!!”
“哈哈哈哈哈哈……”王沙漣得意地放聲大笑。
“我該————哇啊啊啊————怎麼辦!!???”
王沙漣掐著她的脖子掐了半分多鍾,用物理方法停止了她的哭泣,然後毫無疑義地壓低聲音說:
“我不知道你該怎麼辦,這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你至少要思考,要行動,要尋找機會,尋找一條自救的路。反過來,如果你甘於現狀,甘於被一張什麼肉畜身份證束縛,無可奈何地等待自己的死亡……那倒是也無所謂,一個死的你看不到自己的朋友有多麼痛苦。”
“不,我不要這樣!總有一天我要擺脫肉畜身份!在此之前我也要盡可能地活下去!謝謝你對我說這些,謝謝你……”
“嗯,好!祝你有一天能過上普通人類的生活!”
王沙漣邊說邊把褲子解開,拽著豬蹄的頭發湊到自己胯下。伶鼬大吃一驚:
“你干什麼!?”
“不知道多少天沒碰過女人了……宰的那些不算,我讓豬蹄給我吸一管。”
豬蹄果然張嘴就吸,賣力地搖晃著小腦袋。
“豬蹄還沒做過這種事!她還小呢!你怎麼能……你你你……”
伶鼬急得跺腳,然後莫名其妙地也趴過來,兩條小舌頭一左一右地輪流舔。這時門外似乎有點什麼動靜,王沙漣打斷她們,拉開門縫一看,一雙藍盈盈的小斜眼正瞪他。
伶鼬在里面問:“吃肉的猴子還沒走嗎?”
“快了,快走了,我再給它點吃的……”
這次王沙漣扔給她一根香蕉,把門一關,再次坐到椅子上,兩個女孩爬回到他的胯下。
“吸溜……吸溜……”
“那就這麼說好了,我今天放你們走,過幾天的比賽幫你獲勝,這是你們的條件;你要回答我的問題,再幫我幾個忙,這是我的條件。”
“唔唔唔……!”
王沙漣突然問:“如果給我幫忙你會死,你怎麼辦?”
“吸吸……只要豬蹄沒事……我……心甘情願……”
王沙漣一腳把她踹出三米,大股的鮮血從她嘴里流淌出來。
“我的話都白說了嗎!?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命更重要,你難道沒聽懂嗎!?”
“你……咳咳……到底讓我怎麼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果我真讓你去做很危險的事,到那時候你就自己權衡吧!!!”
“自己跟自己前後矛盾,你心理真有病!”
伶鼬爬回來,一口鮮血吐在他的陰莖上,用血液做潤滑,兩只小嘴更加賣力地吮吸。
“……然後你說的這個金絲,我救她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能確定她是無害的嗎?她可是殺了我們不少人!”
“吸溜……她只是服從命令,她什麼都不懂。”
“哼哼,照這麼說你們全學校都是好人?”
伶鼬舔掉嘴唇上的前列腺液,打開手機相冊翻出一張照片:
“她就不是,雖然和我們同齡,但她整個人就是惡魔!”
“我看看?”
王沙漣看到這張圖片,他的血液突然凝固了,腦子里嗡的一聲,仿佛回到了令他無比痛苦的那天!渾身肌肉都在抽搐,都在痙攣,陰莖依舊勃起著,豬蹄的嘴巴以極快速度瘋狂吞吐。屏幕上是一張白淨可愛的小臉,但王沙漣只看到一頭面目猙獰的惡魔——她就是親手殺死藍魚的人!
“這個人……這個人……啊啊……我要殺了她!!!如果你敢讓我救她,我現在就宰了你!!!”
“不,這個人你隨便,我跟她關系一般。”
伶鼬收起手機,以免被王沙漣攥成粉末,然後繼續舔舐他的陰莖。王沙漣要瘋了,同時也要爆炸了,雙手捏著一左一右兩顆腦袋,發瘋地抽插她們的喉嚨,兩個女孩毫不畏懼地配合他的動作,嬌喘著,取悅他的肉體,促使他發泄。王沙漣突然就射了,輪流射進兩個人嘴里,她們也如獲甘露地吸食著,直到吸完最後一滴。
王沙漣坐在椅子上,把臉埋在手里,像懦夫一樣哭泣了十多分鍾,兩個女孩安安靜靜地跪在兩側,就像不存在一樣。
他突然問:“那個人叫什麼?”
“信天。”
“嗯……好……”
王沙漣把手拿開,兩個女孩又湊過來,用舌頭舔掉他的淚水。
“然後就來討論一下我想讓你幫的忙吧,首先籠統地告訴你:我想讓你幫我報仇。”
………………
“我想和你進行有效率的交流,具體來說,我問你什麼問題,你可以選擇沉默,但最好不要騙我,同理,我讓你做什麼事,你可以選擇不做,但別答應得好好的最後不執行。如果你覺得我讓你做的事有危險,你要提前告訴我,我可以換方案,如果我的暗殺目標里有你的親朋好友,你也要告訴我,雖然我早晚也要弄死他們,但是至少不會讓你參與暗殺他們的行動。”
伶鼬點點頭。
王沙漣看看毛玻璃,雖然他很確信那東西的聽力足以捕捉屋里的一切談話,但還是刻意增加音量,清了清嗓子,就好像是刻意說給門外那東西聽的:
“這次復仇行動,我要盡全力做到嚴謹,隱秘,針對性強,且務必以自身安全為前提。為死者報仇是為了慰藉自己的內心,如果在行動中死亡,那將是得不償失的結果,更何況我們的仇人不止一個,很難保證他們會來這里,如果只和一部分敵人拼掉性命,那麼誰去懲罰剩下的那些?這就是為什麼我說要以安全為前提!那麼針對性強又是什麼意思?很簡單,我們要明確暗殺目標,盡量不要誤傷目標以外的人,因為這里也算是個規模龐大且層次極高的國際集會,我這兩天就見過很多國家的高層領導以及國際知名的大企業家,他們之中任何一人死亡都將是轟動全球的大事件,事件一定會被追根揭底,某些絕對不能暴露的東西就會公之於眾……”
“什麼東西?我們的學校嗎?”伶鼬問。
“嗯……就當是吧,還有些別的東西……”
王沙漣頓了兩秒:
“不,我用不著跟你隱瞞,我說的是我們的種族,差點毀在你們手里的——我們的種族!如果她們的存在暴露了,恐怕對你們也不是好事,我們這邊則會面臨滅頂之災。”
“嗯。”
“這下就好,前提已經說清楚了,開始商量具體內容。首先我想問的是,你知不知道你們學校這次到底會來多少人?管理層的都有誰?”
伶鼬掰手指頭想了想:
“除了朱校長以外……還有吳老師,還有沈博士,周主任已經來了,還有……誰來著?”
“那個胖子來不來?”
“財老板?他這次不來。”
“你爺爺呢?”
“也不來。”
王沙漣有點失望,本想借機一網打盡,現在看來主要目標也就只是朱岩礪一個人了。
“不來也好,我總不能讓你去害你爺爺,這次行動的目標就定為朱岩礪,附帶的能弄死你那個叫什麼的同學是最好的。”
“信天?”
“對,就是她。想想也挺可笑,明明就是一只肉畜,有錢的話隨時可以把她剁成肉泥,我卻要一本正經地暗殺她……”
伶鼬問:“你要殺了朱校長?”
“廢話,那可是首要目標!難道他也是你親朋好友?”
“你殺了朱校長,金絲該多傷心啊……”
“聽好了,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救你想救的人,但是你想救的人想救的人就不關我事了,否則的話全世界沒一個人該死。”
伶鼬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王沙漣問她想什麼呢。
“我在想……如果朱校長死了,誰來當校長呢?”
王沙漣搖晃她的腦袋:“你是不是腦袋進水了?校長死了不是絕佳的機會嗎?你不思考如何逃離這個組織,或者如何解散這個組織,反而思考下任頭領會是誰?”
伶鼬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什麼!?解散學校!?怎麼可能!!沒有學校我們還能去哪呢!!!?”
王沙漣摸摸她的額頭,並沒發燒。
“你被束縛在肉畜的身份里難道不痛苦嗎?你不想解放自己和所有深受迫害的女孩們嗎?”
“不不,怎麼能這樣!?我是壞孩子,有厭學症,但是還有很多喜歡學校的小朋友們啊!比如……金絲……”
王沙漣完全無言以對,畢竟“喜歡學校的小朋友們”在他的大腦理解范圍之外。
“你隨便想什麼吧,不過我是這樣想的:姓朱的明天來是吧?你們比賽哪天?”
“大後天開始。”
“我想的是:能在你們比賽之前我把那個老家伙弄死,你們學校肯定一片大亂,也沒心情派肉畜去比什麼賽了,我和你的約定也算達成,你覺得我這個思路可行不?”
“萬一你失敗了呢?”
“失敗了我用別的方法幫你和那個金絲取勝。”
“不是,我是說萬一你死了呢?”
“那我就是不守信用的混蛋。”
聽見王沙漣這麼說,小伶鼬立刻就放心了。
王沙漣突然問:“被你們帶走的那個小姑娘,你知道她怎麼樣了嗎?就是銀白色頭發的那個!”
伶鼬搖搖頭。
“會不會帶到這里來?”
“我想……應該不會。”
王沙漣想想也是,他們沒理由把白樹帶過來展覽,除非已經通過白樹研究出了什麼卓越的成果。
“你們學校在哪?”王沙漣冷不丁地問出這句。
“什麼在哪?”
“在哪個城市,哪個區縣,具體地址。”
伶鼬稍微抿抿嘴唇:“你要干什麼?”
“萬一這次行動失敗了,我還能去你們學校繼續報仇。”
“我……不告訴你。你說過我有權利保留一些秘密吧?嗯,唯有這個問題我還不想告訴你。”
王沙漣看看豬蹄,有些意外地,豬蹄也搖搖頭。如果說豬蹄可以代表白大夫的意志,那麼白大夫此時還不想讓他知道小動物學園的位置?那就算了,推翻學校是白大夫負責的事,他心里有底就行。
“行吧行吧,我自己說過的話也不好食言,這個問題擱置。不過你願意幫我弄死你們校長,這點我已經很高興了。他們明天幾點來?”
“也許是……晚上8點以後?因為沒聽說明天要和朱校長一起吃晚飯。”
王沙漣思考了一會兒,沒有任何結果。
“我不打算明天下手,後天再說,我要做一些准備工作,而且今天晚上熬夜了,明天狀態不會很好。”
“你要讓我干什麼?”
“明天晚上你來這里吃飯,最好一個人,頂多加上豬蹄,我告訴你要做的事——不會對你有危險,也不會讓你親自動手殺誰,應該只是一些簡單的任務。今天你們先回去睡覺吧,然後……這個還給你。”
王沙漣把槍交還回去,伶鼬收進書包里,並沒順手射他一槍。她和豬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伶鼬小聲說:“你幫我看看……吃肉的猴子還在不在?”
王沙漣推開門縫一看,只有一地血沫和香蕉皮。
“不在,走了。”
“呼……那就好。”
伶鼬騎上豬蹄,放心地趴在她背上,消失在黑暗中。王沙漣扔掉香蕉皮,拿抹布擦洗門外的血痕,故意咳嗽兩聲。
“咳咳,還在嗎?”
“……”
“我的計劃需要你的能力,我想和你好好談談,如果你不見我是嫌我內心軟弱,那就別再躲著我了,我會用行動證明自己的決心。快點出來和我商量一下計劃,毫無溝通地分頭行動是最沒效率的策略,我需要你的大腦和肌肉。”
黑暗中有一聲嘆息,亮起一雙藍色的眼睛。
“我還餓著呢,再給我點吃的。”
………………
時隔一個月的再次談話讓王沙漣很興奮,制定了不下十種方案殺死目標,並選出了其中最有可能實現的三種。當他終於困得睜不開眼的時候,太陽已經照亮了東邊的天空——這是一個客觀事實,實際上地下五層的王沙漣並不可能看得見。
“盡可能少地牽扯到目標以外的人,盡可能不暴露你的體能,盡可能保證我的安全。我不說你的安全是因為目前的你不涉及安全問題。”
“嗯。”黃蕉從垃圾桶里揀出一堆小孩骨頭邊吃邊聽王沙漣說話。
“我為什麼要給復仇行動加上這麼多限制,原因也都和你說得很清楚了,你說我懦弱也好,然而理性來說這些限制肯定沒錯,你能再次站在我面前聽我說話,也說明你自己也想通了吧?你也不想為了殺一個朱岩礪就弄死半個會場的人,讓自己轟動世界,或者再把我的命也搭進去吧?”
“嗯……給我拿點水,有點噎嗓子。”
“第一個方案很簡單,我看到這棟樓里有些賣雜貨的商店,還有賣軍火的,我打算買一把狙擊槍,在合適的場合一槍打爆他的頭,然後全身而退。”
“是不是死得太舒服了?說好的千刀萬剮呢?”
“別管那麼多了!”
小妖精一臉遺憾的表情,她明顯更想讓仇敵好好痛苦一番再死。
“第二個方案有點復雜,但是能夠保證我們的安全。記得藍魚的第一條命是怎麼被你殺死的嗎?你讓蜈蚣咬破她的耳膜,鑽進大腦。我對蜈蚣的控制力不如你強,所以想讓你來做。你可以換上一套她們學校的校服,盡量遮住臉,靠近目標,控制蜈蚣把他咬死。所有人都會認為他死於意外,沒人想到這是暗殺。”
“更不爽了!如果不讓他們知道是我干的,還有報仇的意義嗎!?”
“還有最後一種,更簡單,挑個盡量人少的場合,你去扭斷他的脖子,然後逃到雨林里去。一旦逃到雨林里,脫離公眾視线,你就可以用你的體能全力跑跳,最快速度離開會場。”
小妖精的藍眼睛一亮:“這個好!”
“這個方案最大的弊端就是容易引起轟動,他的保鏢一定會向你開槍,目擊者就會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種不怕子彈的生物,當然也可以認為是子彈根本沒射中你,但是我們無法干涉目擊者是如何‘認為’的。”
“那就找個沒人的地方?”
“沒錯!找個沒人的地方!但是我們不知道目標什麼時候會獨處,我也不可能整天整天地跟蹤他,你也許可以,風險也很大。因為理論上講但凡我能看見他他也一定能看見我,除非我舉著一塊單向鏡子。一旦他和我四目相對就有可能認出我來,你也同理,而且他身邊肯定圍著很多去過海藻村的人,任何一個注意到我們都會打草驚蛇,所以我不會親自跟蹤他,只會在這里切肉,而你也最好別輕易靠近,我有別的方法追蹤他的動向,比如GPS或者竊聽器。”
“這三個方案應該如何選擇?”
“方案A是由我負責的,方案BC是由你負責,所以A和BC可以平行進行。如果誰先得手了就用對講機聯系,我明天給你買一個。然後你的方案B最好先實施,如果失敗了再嘗試方案C,無論B還是C都盡量選目擊者少的地方,至於目標會不會完全獨處……我感覺可能性不大。還有不要戴口罩,這兩天我看見過少數幾個戴口罩的,還有些穆斯林女性戴面罩的,是安保部隊著重檢查的對象。露著臉雖然有幾率被小動物學園的人認出來,但是權衡一下,戴口罩反而更搶眼。”
“我也發現了,我肯定不會戴。”
小妖精幾乎吃完了半個垃圾桶,王沙漣有點心疼她。
“如果方案A或者B成功了,我請你吃意大利面。”
“一言為定!”
“好,那就這樣,我明天還要干活,還能再睡三個多鍾頭,你也找地方睡覺去吧。”
小妖精用奇怪的眼神看看他:
“什麼叫找地方?我就還睡你身邊啊!”
王沙漣也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等等,你在我身邊睡過覺?除了火車上那晚……”
“說什麼夢話呢?有哪個晚上我不是在你身邊睡的?只不過睡得比你晚醒得比你早而已啊。”
“哦,哈哈,哦哦……”
王沙漣心想這真是個有趣的笑話。
………………
…………
……
[newpage]
“老板,你這個雷明頓700多少錢?”
“美刀一千四百塊,自己不會看?好好地標著。”
“能不能便宜點啊?”
“再便宜不要賺錢咯?”
“這價格再送個瞄准鏡怎麼樣?”
“不要想,你拿不掉。要便宜買這個,700ADL,一千塊再送你個redfield瞄准鏡,6-18x44足夠用。先給我講你要打什麼東西?”
“就是……打打猴子,打打巨嘴鳥。”
“打巨嘴鳥哪用得到這麼貴,三百塊這把597拿給你,不要和我講價。”
“什麼子彈?”
“.22LR。”
王沙漣樂了一下,他這次的仇人可不是小安妮·科斯林。
“給我700ADL,要瞄准鏡,再加個兩腳架,一千怎麼樣?”
“要什麼子彈的?”
“30-06吧。”
“拿給你!兩腳架就當白送!生意不好做,你不要再來了!拿這個打巨嘴鳥,好笑,知道的說你打鳥,不知道的以為你要殺人去……”
趁著下午三點多客人少,王沙漣請假出來采購物品,先買了槍,到森林里打個野豬試試手感,然後把槍藏在一處蜈蚣橫行的灌木叢里,用野豬屍體蓋住,順便就當喂蜈蚣,看起來令人頭皮發麻,誰腦袋磕了才會靠近。安頓好槍支又回來買別的,買了幾部手機,在另一家店買了竊聽器,最後還買了微型GPS跟蹤器,可以用java軟件進行信號捕捉。如果所有東西在同一家買,就相當於告訴店主我要殺人。不過話說回來,這種地方買套殺人設備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
進店的時候看見昨天那三個人又來吃飯,分別是穿沙灘服的老頭、穿旗袍的年輕女人以及女人的丈夫。看見王沙漣進來了,女人招著手說:
“快來,我們正要點菜呢!”
她的語氣親熱得就好像王沙漣也是前來吃飯的其中一人。王沙漣回後廚換上工作服,拿著筆和本子過去。
“請問您要點什麼?”
“和昨天一樣。”
餐桌上放著一台XPS筆記本,男人正對著屏幕嘿嘿傻樂,電腦開著QQ,他似乎正在和誰視頻聊天,一副神采飛揚的表情。
男人問:“去哪玩啦?”
筆記本里一個清脆的小孩聲音說:“在阿姨家看電視,看了好多動畫片,還吃了薯片,還有……”
“晚飯吃的什麼啊?”
“排骨!”
不一會兒屏幕上的小女孩又問:
“爸爸你在哪?什麼時候回家啊?”
“爸爸正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和阿姨在一起,回去時候給你帶好玩的玩具。”
“我要看阿姨!”
年輕女人湊到電腦前面招手,笑得比牡丹花還燦爛。
“阿姨!”
“哎!小柑妹妹好!”
老頭一邊嘆氣一邊搖頭,把王沙漣叫過去:
“給我來杯橙汁。”
年輕男人說:“你先和阿姨說話,爸爸去衛生間。”
“嗯!”
王沙漣給老頭拿來橙汁,年輕女人正和她未來的女兒用攝像頭交流。他還把屏幕給老頭看,然後還給王沙漣看。
“你們看我這個小妹妹漂亮不?嘖嘖嘖,肯定是個美人胚子啊!這小臉蛋,嘟嚕嘟嚕的。”
屏幕里的小姑娘一點也不老實,在電腦前跑來跑去——而且還沒穿衣服!年輕女人趕緊把屏幕從男人面前拿開,王沙漣倒是見怪不怪,他簡直就是看著裸體小女孩長大的。
年輕女人抬頭問王沙漣:“你覺得我這個小閨女怎麼樣?可愛不可愛?”
“呃……可愛。”王沙漣應付地說。
“有多可愛?”
“就像……小肉畜一樣可愛。”
王沙漣感到這真是一系列令人煎熬的問題,畢竟他只是個服務生。年輕女人對這個回答眼睛一亮:
“像……什麼樣的小肉畜一樣可愛?”
“最好的那種小肉畜?標價好幾億的那種?”
老頭聽了哼哼笑幾聲,沒有對他的回答做任何評論。王沙漣感到這是一個不失禮的,符合餐廳氣氛的回答,而且茉莉說過夸一個女孩像肉畜在這個圈子里很平常,不過年輕女人似乎對這句話若有所思。她的丈夫回來了,父女倆再次開始親熱而沒什麼內容的談話。
這時候伶鼬來了,只有她一個人,裝作和王沙漣不認識,坐在角落的空位置上。年輕女人小聲問她的老師:
“您看這是哪的制服?也是肉畜嗎?”
“小動物學園的,別多問,跟他們扯上關系對你沒好處。”
王沙漣走過去:“請問您要點什麼?”
小伶鼬順手在他褲襠捏了一把。
老頭低聲對年輕女人說:“看見了嗎?這就是典型的小動物學園的風格。”
伶鼬說:“我要冰淇淋,椰子味的。”
“請稍等片刻。”
兩秒後王沙漣又重復一遍:
“請稍等片刻。”
“嗯。”
年輕女人仿佛發現新大陸似地說:“還有冰淇淋啊?我看看?”
把這三位伺候走,店里又有了短暫的幾分鍾清靜。王沙漣站在伶鼬身邊,把竊聽器和GPS交給她:
“帶著這兩樣東西,盡量跟在目標身邊,這就是我要讓你做的事。”
“我知道了。”
“冰淇淋五美刀。”
“你請客。”
“成吧。”
……
他們不能有太多交流,伶鼬拿著王沙漣給他的東西走出門去,王沙漣繼續回後廚切肉。他把耳機插在手機上,打開軟件,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伶鼬已經把竊聽器打開了。再看跟蹤器軟件——為了同時捕捉竊聽器和跟蹤器的信號,他特地買了兩個手機,然而跟蹤器還沒有信號,可能是因為這里實在太深了。
他照常做事,照常吃飯工作,晚上八點左右他看到跟蹤器有了信號,到了很靠西的地方,看距離可能比度假村更向西,茉莉說過那是機場,於是插上耳機,聽竊聽器的聲音。
“那個飛機是他們嗎?”有個清晰的聲音說。
“是。”這是伶鼬的聲音。
“我給朱校長畫了一幅畫!你看!”
“嗯,好……”
廚師長讓他不要帶耳機干活,畢竟這是很危險的,也畢竟他在做屠宰工作,理應給這些即將成為食物的女孩一些應有的尊重。
“抱歉我走神了……另外不要自慰。”他對一個女孩說。
“啊?我還以為你忘了我的存在,你在聽什麼?”女孩問。
“搖籃曲。”
王沙漣說完,割斷了她的喉嚨。
晚上11點鍾打烊之後他才又有了竊聽的機會,然後理所當然地,卻又令他血脈僨張地,他聽到了朱岩礪的聲音。拼好桌子准備睡覺,他把給黃蕉買的東西放在身邊,不過今天的黃蕉來得格外的早,躺在他身邊,和他一起聽耳機里的聲音。
“我聽見打死藍魚的那個女生的聲音了。”
“先別管她,她早晚死,以首要目標為重!手機我買了好幾個,這兩個你拿著,一個聽聲音,一個看定位。”
聽著仇敵的聲音,兩個人陷入了無夢的睡眠。
………………
…………
……
[newpage]
這一天王沙漣請了假,隨便編了個身體不舒服的理由就溜了出去,事實上餐廳里也沒什麼人,據說在地下一層有免費自助餐,把人都吸引走了。他走到藏槍的灌木叢邊,確認設備完好無損,開始監聽伶鼬那邊的聲音。
“……伶鼬啊,你想玩什麼就自己玩去,不用跟著我,我這邊有金絲和信天就夠了。”
“我就想跟著您!好幾天沒看見您了,做夢都想和您在一起!”
“哎!小丫頭嘴巴真甜,真該讓金絲跟你學學!哈哈哈……”
“每個人表達愛的方式不一樣,金絲給您畫畫,我畫畫不好看,就想和您在一起陪您聊天。”
“聽聽,聽聽!小周,你看伶鼬這孩子多機靈!”
GPS有信號,說明他們不在地下展銷廳,不過位置來看離自己不遠,而且移動速度很快,竊聽器里噪音不小,想必是在直升機上。果然一分鍾後有直升機抵達一百米外的停機坪,王沙漣用瞄准鏡看著他們。先下來的是信天,然後是那個名叫金絲的小弱智,手里攥著一張塗鴉,再然後就是朱岩礪,伶鼬緊緊扒著他的胳膊,親熱得像女兒一樣。再往後也有一些熟悉的面孔,包括艾沃森也來了。
這不是一個很好的狙擊角度,王沙漣槍法又一般,狙擊槍打的不多,移動目標還真沒什麼太大把握,何況這支步槍是手動槍機,一發不中就是打草驚蛇,第二槍的命中率就幾乎為零了。
有三個人等在停機坪上,看見朱岩礪來了,愉快地向他招手。朱岩礪一定會和他們聊天,說不定會站在原地聊,那一瞬間就是下手的好機會。這三個人有兩個都是王沙漣見過的,首先就是滿臉胡子的凱穆利·齊拉斯,也是茉莉的父親,另一個是穿著沙灘服的老頭,也是旗袍女人嘴里的“李老師”。這人和朱岩礪勾肩搭背,王沙漣心想他在餐館對年輕女人說的可是“跟他們扯上關系沒好處”這樣的話。
第三個人有著巨大而渾圓的腹部,穿著將軍服,胸口掛滿勛章,皮膚是拉丁美洲人特有的棕紅色,具體來說就和黃環與黃蕉那種顏色差不多,留著薩達姆一樣的胡子,站在原地背著雙手,直到朱岩礪走到他面前才伸出右手握了握。如果他才是暗殺目標,那麼王沙漣現在已經得手了。
朱岩礪還在走,走得很慢,但畢竟在走。王沙漣的方位很尷尬,他發現自己太愚蠢,埋伏在一個不適合狙擊的角度——觀察方向和目標移動方向是垂直的!並不是說移動目標就一定不好打,如果目標向自己“走來”或者“走遠”都沒有太大影響,然而目標正在從右向左移動,他不得不找好一個提前量,而這正是他所不擅長的。打靶數十年的狙擊手也許可以做到萬無一失,但王沙漣練槍也就那兩年,何況這麼多年都沒碰過步槍,昨天那樣30米內射中一只野豬屁股已經是他能力極限了。
朱岩礪停下了,不過就如王沙漣所料,他身邊圍著至少五個保鏢,穿著奇怪的白色生化服,圍在他的前後左右,後背寫著大大的“檢疫”二字,手里端著自動步槍。與之相對的,他的三個朋友似乎根本沒有這麼謹慎,別說保鏢,武器都沒有,也就大肚子將軍腰上別著一把史密斯小左輪。
竊聽器里都是他們寒暄的話,寒暄了一會兒進入建築物,消失在瞄准鏡里。
再次看到目標已經是三小時後了,王沙漣切換到了更加適合狙擊的角度,藏在從門口到停機坪之間的水泥路的延長线上,以確保目標是向自己迎面而來的,大幅減少射擊難度。朱岩礪和他的朋友們走出來,醉醺醺的,身邊跟著一群光不出溜的小姑娘,路也走不直,看起來也都喝酒了。朱岩礪的脖子上騎著伶鼬,伶鼬也醉醺醺地搖晃他的腦袋,衣服搭在肩膀上。
“朱校長……我要下去……”
“騎大馬不好玩嗎?哦哦哦!”
“哈哈哈!!!好玩!!”
“別跟上次似的在我腦袋上尿褲子就行……”
“您記錯啦,那回是金絲!”
王沙漣不知道這算不算最佳暗殺時機,朱岩礪本身就矮,金絲還擋在前面,如果瞄著腦袋也許還有機會得手,倒霉的伶鼬估計也就順便一起被射爆了。也許這不是個很好的時機,王沙漣也不著急,能用一把威力強大的獵槍瞄准仇敵的腦袋,就算不摳動扳機也讓他很興奮了。
他身後一個聲音問:“為什麼不開槍?”
“伶鼬騎在他脖子上。”
“那是她倒霉,這是一個絕佳機會!她明知朱岩礪要被暗殺還貼得這麼緊,不會是刻意保護他吧?”
王沙漣用余光看見一雙冰冷的藍色眼睛。
“伶鼬被他們灌了酒,你不理解酒精對人類的作用,更何況是個六七歲小女孩。”
藍色眼睛的主人不理會他的解釋。
“如果拿槍的是我,朱岩礪已經死了。”
“伶鼬呢?”
“看她運氣。”
王沙漣很慶幸槍在自己手里。
“我不能這麼做,我答應要救她,反而傷害她就是違背約定。”
“你怎麼還能保持冷靜?只差一步就能讓他腦漿飛濺,你還在管一個不認識的小女孩的死活!?只要一槍,一切就都能結束了!你下不了手?把槍給我!”
“給你干什麼!?你又不會用!”
但王沙漣突然想到紫螺在大西洋上用撿來的步槍射死海盜的場景,在那之前她難道就摸過槍嗎?根本沒有!那她和以射得就跟神槍手一樣?人體運動的本質就是肌細胞的收縮,詳細來說就是肌動蛋白和肌球蛋白的相對滑動,這個機制注定了一個人永遠不可能有石頭一樣的穩定性,就算再穩的射手,他的肌肉收縮力沒有一刻不在變化,除非死了。然而她們也是如此嗎?她們會不會有什麼不同的機制使得肌肉的穩定性遠高於人類?再回想她們在海藻村的戰爭,初次摸槍就能和小動物學園這些訓練有素的肉畜打得不分伯仲——姑且就算她們訓練有素——而且那時候的女孩們還是沒有韌化的!綜合考慮,難道她們對於槍支使用有著獨到的天賦!?
“也許我該讓你當射手。”
這句話王沙漣沒說出口,看著這雙瘋狂的小藍眼睛,他說出的一句話是:
“沒讓你拿槍簡直太好了。”
然而下一秒鍾他把頭扭向黃蕉,因為他看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東西——就在黃蕉的小肩膀上,扛著一支和他手里一模一樣的獵槍!他不打算廢話問這東西怎麼來的,反正不是聖誕老人騎著馴鹿給她送的。王沙漣當機立斷,翻身壓在她身上,抓著槍管阻止她開槍。
“聽我說!你冷靜點!我們的機會多得是,沒必要殺死线人!再等下一個機會,再等等,我就不信他能逃出咱們的手心!你開槍能殺死一個朱岩礪,但是萬一伶鼬也死了,豬蹄就會與我為敵,進而白大夫可能也不再合作,我們之後的行動就會難上加難……”
王沙漣非常理解黃蕉此時的心態,也知道自己對她的勸說可能作用甚微。如果理智是這麼容易維持的東西,他當年就根本不會殺死妻子,現在可能已經成為享譽全美的年輕法醫了。
他知道黃蕉可以一巴掌把自己掀到天上去,但是黃蕉並沒有這麼做,一動不動地呼吸。王沙漣一直壓著她,直到那群人登上直升機了才松手。
“我知道你說的都對,也知道你阻止我有道理……”這是黃蕉說的第一句話。
她繼續說:“……但是如果你不阻止我,我開了這一槍,現在也不會後悔的。”
“你急什麼!機會多得是,你非要趕在一個……伶鼬莫名其妙騎在他脖子上的時機開槍嗎?沒必要!先看看他們是去哪了?”
不看追蹤器,只看直升機方向也能知道他們是往度假村去了。黃蕉爬起來,不再多說半句話,向他們的方向走去,王沙漣跟在後面,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你別跟著我!”
王沙漣心里一沉。
不過黃蕉繼續說:“你把槍給我,我拿過去,你坐直升機。你跟不上我的速度,等你走過去,他們又坐直升機去別處了。”
“好,聽你的。”
看來黃蕉依舊願意和自己合作,王沙漣稍微放了心,又多囑咐一句:
“另外,活動時候別把槍管弄折了。”
………………
朱岩礪似乎是個疑心很重的人,睡在沒有窗戶的房間,而且是在整個整棟建築的正中間,按道理說屬於最廉價的那種房,注定終年不見天日。竊聽器里的聲音很嘈雜,好像男男女女的一群人正在打牌,其中還夾雜著幾個震破鼓膜的呼嚕聲。王沙漣趕到的時候,黃蕉正拿著兩把獵槍對准酒店正門口,也在用耳機監聽里面的聲音。
“放松點吧,把槍先收起來,如果他們要出門你一定能聽得見。”
“不行,紫頭發的喝醉了,她不一定能跟得緊朱岩礪,萬一這時候目標自己出門來,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
“我覺得不太可能,朱岩礪自己也喝多了,這種時候應該正在睡覺。”
又聽了一會兒,里面傳來嬌嫩的喘息聲,還不止一個,王沙漣笑了笑,感覺現在不是笑的場合,趕緊把嘴抿住。
“真可憐,到這種時候還在交配,想不到一會兒走出這棟建築就是自己的死期了吧?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王沙漣也跟著她笑。
竊聽器里傳來小孩的哭聲:
“嗚嗚嗚嗚……李老師的太大啦……插不進去啦……”
“噓!噓!別哭!小點聲!別把老朱吵醒了!來來,再插十下,然後我給你和信天買糖吃!”
看來交配的並不是朱岩礪,不過這也沒有影響黃蕉的心情。她開始哼歌,似乎是之前看過的某個動畫片里的主題曲,邊哼哼邊跟著節奏搖頭晃腦,完全是一副快樂的表情。
“哼哼哼~~~你高興嗎~?”
“我……高興。”王沙漣說。不過他發現自己根本就不高興,復仇的爽快感蕩然無存,看著黃蕉就像看著曾經的自己,而這個“自己”居然如此令人不舒服?而且等等,又說什麼“曾經的自己”?半小時前黃蕉沒從身後出現的時候自己不也這樣快樂嗎?
為什麼會感到不爽?問題到底出在了哪?難道復仇行動有錯?難道朱岩礪不該死?當然沒錯!當然該死!那麼對他的暗殺就理所當然是正確的事!既然是做正確的事內心為什麼會產生動搖?不不,他對行動本身沒有任何動搖,使他動搖的是對自己的厭惡。仇恨是一種很好的情感嗎?當然不!既然如此自己為什麼會感到喜悅,甚至幾乎笑出聲?他似乎才剛剛發現:仇恨對於自己根本不是一味毒藥,反而像是一桶持續發酵的陳年好酒,釀得越久,味道越香,自己也就越期待打開酒桶的那一刻。他們確實是在復仇,而且是在享受復仇,享受自己對於美酒的期待感,並且以此為動力,把心中的這桶美酒釀得更醇。
如果沒有黃蕉,王沙漣不會認為這種心態有任何問題,但是此時此刻看著這張興奮而扭曲的臉,他的心中冒起一團本能的厭惡。
“你懷疑過這樣的自己嗎?”
他想這樣問黃蕉,但他終究沒敢問出口,因為黃蕉正在暴跳如雷地捶倒一顆十米多高的樹,王沙漣怕自己問出這句話後黃蕉會順手掐死他。而黃蕉之所以捶樹是因為這次伏擊又失敗了,朱岩礪沒有走出大門,而是從屋頂天窗爬出來的,樓房頂上圍著一圈鐵絲網,子彈一旦碰到鐵絲就會改變彈道,根本不適合單發狙擊,他們眼睜睜地看著目標進入視野,然後從屋頂坐直升機離開。
“別捶樹了!你想引起注意嗎!?”
王沙漣很煩惱,現在的自己為什麼和黃蕉沒有曾經的默契?然而再仔細一想,“默契”二字太可笑了,他們合作過的最成功的事也不過是燉一條好吃的魚。當年黃環要把癱瘓的她扔到坑里自生自滅,成為同族女孩和熊的食物,自己對此沒有半點貢獻可言,是她自己悄悄學習控制蟲子的技巧,並且發現戒斷甜霜的效果。沒錯,是她自己悄悄做的,獨立、獨斷、獨行,也許告訴了白樹,但卻沒有告訴一個名為王沙漣的自以為和她很親密的男人。甚至也許從她第一次和王沙漣說話的時候就在潛意識里認為:這個男人和自己不是一伙的。
竊聽器里仍然是呼嚕聲和嬌喘聲,跟蹤器的位置也沒有變,朱岩礪上直升機的時候沒有跟著伶鼬。這個小姑娘的作用也就如此微乎其微了。
黃蕉憤怒地罵了句:“廢物!”
“別急,我能猜到他去哪了,看他剛才的裝束,包括專用直升機,我猜他應該去了貴賓廳。”
………………
在去往貴賓廳的直升機上,他遇到了茉莉和她的朋友們。
“嘿!你的新工作怎麼樣?”
“非常適合我,不過我今天請了假,因為我想在博覽會上隨便轉轉。”
“我知道,我知道,餐廳的工作很無聊。哦對了,你上次提到的朋友們已經來了,他們也是我父親的朋友,在貴賓廳有自己的展位。”
“是的,我正打算去找他們。”
王沙漣看看窗外,下面的一些巨大的樹木正在因為某種外力而搖晃著,一只地面生物正以直升機般的速度穿梭在樹冠之間。
“你去找你父親嗎?”
“是的!我簡直不敢想象!真不知道怎麼說他!他到我們的展示准備會客,但他發現自己沒穿鞋!!!是的!你沒聽錯!!沒穿鞋!那個該死的醉鬼!我將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給父親送皮鞋的女兒!”
“哈哈哈哈……你是一個可靠的女兒!”
茉莉問他:“那麼你父親呢?也是我們圈子里的人?”
“我……沒有父親。”
“非常抱歉……”
“不不,沒關系,對於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我沒什麼可失落的。雖然沒有父親,但我有一個岳父。”
“什麼!?你結婚了!?”
“曾經結過婚,我的妻子在八年前死了。”
“沒想到你經歷過這麼多!?我是說,你的年齡看起來僅僅算是我的哥哥。”
“經歷……是的,我比任何同齡人經歷的都多……”
他又看了看窗外。
“……而且即將經歷更多。”
“你是個成熟的男性。”
“我更希望沒有這些經歷,一些痛苦的回憶正在摧毀我的內心……”
王沙漣趕緊搖搖腦袋:
“……我不該和你說這些,抱歉。”
“這是一個真實的你,你是一個有魅力的人。”
“謝謝。”
茉莉看了看他的臉,又看了看他身體的其他部位:
“如果你願意……今晚可以睡到我房間嗎?”
“什麼?”
“天哪我在說什麼!不不!忘了我說的話!我不是這種女孩……我從來沒做過這種事……這是真的……天哪你已經不會相信了……”
“我願意。”
“真的!?”茉莉驚喜得睜大眼睛。
“為什麼不呢?拒絕一個像你一樣美麗的女孩是件多麼失禮的事情!”
“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突然感到有點緊張,也許我該收回我的話,事實上我沒有嘗試過……”
王沙漣撫摸著她的頭發:“我會引導你的。”
並不成熟的茉莉露出一個粉色的可愛的笑容:
“聽起來這將是一個美妙的夜晚。”
螺旋槳的噪音幾乎蓋過他們的說話聲,穿花短袖的老頭也在直升機上,呼嚕打得比螺旋槳還響,但是這些對小茉莉來說都好像另一個世界的聲音,她只聽到了一個溫柔的男人對自己的示愛的回應。她的小心髒噗通噗通跳得飛快,她滿腦子都在想著:
“他會引導我,引導我嘗試性愛,他會進入我的身體,也許會把我弄疼……”
她眼中的男人正在思考另外一些事。
………………
直升機著陸的時候,老頭還在呼呼大睡,王沙漣好心地去搖晃他。
“李先生,醒醒,我們該下車了。”
老頭就像轟蚊子一樣揮了揮手,散發出渾身的酒味:
“唔……唔唔……我一會兒再點菜,給我來杯檸檬茶……”
“我沒法給您檸檬茶,今天我請假,您在直升機上!”
茉莉抿著嘴唇笑個不停。
別的乘客都下完了,停機坪上的乘客等著上來,老頭這才悠然轉醒,扶著王沙漣的肩膀站起來,從椅子底下掏出拖鞋,晃晃悠悠地走出機艙,啪嘰一聲摔在地上。艙門外一個男人趕緊把他扶起來,是旗袍女人的未婚夫,但是女人並不在場。
老頭爬起來,看了他幾秒鍾,迷迷糊糊地問:
“你怎麼在這兒?”
“您讓我在這里等您啊,說是有話要和我講,您說下午一點,我已經等了兩小時。”
“哦!對對!對對對……”
老頭突然脫下拖鞋舉在手里猛抽男人的臉:
“就憑你也敢娶阿苹!?只要我李之尚活著一天你就休想!你就是個沒用的人渣!你根本不配!這就是我要和你講的話!我打死你!讓你還敢靠近阿苹!那麼美的女學生給你娶走!?當我是水魚!?打死你!打死你!打死!!”
“啊啊啊!!別打!!我不敢了!!!”
停機坪工作人員憤怒地把他們拽到一邊:
“不准在螺旋槳下面打架!”
茉莉的父親正在候機的小亭子里坐著,指著李之尚的方向哈哈大笑,他系著領帶,穿著正式場合專用的外套和褲子,果然是西裝革履……不,並沒有“革履”,他的腳上穿著有窟窿的襪子,而且沾滿了泥土。茉莉怒氣衝衝地走過去,把一雙皮鞋糊在他臉上。
“看看誰來了!我可愛的女兒!還有她的男朋友!也許我該說炮友?你們發展到哪步了?”
“你這個該死的醉鬼!真難想象你要用這副樣子進行社交!?”
貴賓樓的門口站著兩個人,是大肚子的將軍和另一個面熟的人,王沙漣回憶五秒,想起那是第一天見到過的說俄語的客人。
茉莉跟著他的父親向樓門口走,花短袖的老頭也穿上拖鞋走過去,鞋底還沾著年輕男人的鼻血,將軍和他的客人也走過來,也許他們就是打算參與會議的人。王沙漣知道這里並不安全,在直升機上遇到茉莉已經算是意外了,他必須盡快脫離這群人的視线。
茉莉問他:“你去哪?不進來嗎?”
“我有點暈機……想找個地方嘔吐。”
在這期間他剛乘坐的直升機離開了,又一架直升機緊跟著降落,王沙漣正要繞過這架飛機躲到叢林里去,回頭一看茉莉居然跟了過來。
“我給你拿了礦泉水。”
“不!你先進去!我馬上就——”
直升機艙門打開,王沙漣一愣,他看見了艾沃森的臉!艾沃森也是滿臉錯愕,無法理解王沙漣為什麼會在這兒。可以看到機艙里面乘客不多,還有一個大白箱子,幾個工作人員正推著平板車過去迎接。接下來的事根本不給他緩衝余地,就在艾沃森的胳膊底下,一雙猙獰的小眼睛死死盯著他!這是殺死藍魚的人!這是信天!王沙漣趕緊轉過身去,快步走向樓門口,希望她沒認出自己……
“你怎麼了?感覺已經好點了嗎?”
“離我遠點,算我求你!”
王沙漣小跑著遠離直升機,茉莉也小跑著跟在後面,但他已經無路可逃了——就在這時一個矮小的男人走出樓門口,用燦爛的笑容和他的同行們打了招呼,下一秒鍾和王沙漣打了個照面。
燦爛的笑容瞬間消失了,變成一張驚恐的臉,而這張臉是王沙漣夢寐以求都想見到的!朱岩礪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個人會追到這里,他的全身如觸電般顫抖起來。
“他……他……殺了他!!!!”
王沙漣知道身後有信天,反而向著朱岩礪的方向飛奔過去。從停機坪到樓門口的所有人都驚呆了,朱岩礪身邊一個穿生化服的保鏢突然抬起自動步槍對准王沙漣,相隔十米逃無可逃!!!
“噗”的一聲,反而是拿槍的人一瞬間腦漿迸裂!整個頭部只剩一張沒有骨骼支撐的臉!此時此刻突然響起十多個尖叫聲,將軍用渾厚的聲音高吼:
“狙擊手!”
停機坪上的人四散奔逃,門口的人想逃進樓里,然而這是一扇轉動緩慢的電動旋轉門,推都推不動!有些人選擇尋找別的掩體,也有些人認為自己進門之前狙擊手不會打出第二發。王沙漣也滾到一個花壇後面,他和別人躲的東西不一樣,別人都在躲狙擊手,他躲的是掏出左輪的信天!
朱岩礪屬於想要僥幸擠進門的幾個人之一,而且他不管身邊的是朋友還是貴賓,有意無意地用別人的身體作掩護。信天衝他大喊一句:
“您別進去!跟我們跑!”
然而這時第二枚子彈筆直射向朱岩礪,一大片鮮血突然染紅了他的後背!王沙漣興奮得幾乎跳起來!難道這是得手了嗎!?但他發現好像不對,鮮血雖然在他後背,但他卻只摁著肩膀,不再試圖擠進門里,而是向直升機跑去。他推開了幾個人,其中一個被他推倒,再也沒有站起來。
“茉莉?”
年輕的女孩躺倒在地上,她的胸前,她的身體正中央——與其說是血,不如說是血肉模糊了。一秒鍾前她站在朱岩礪身後,一枚子彈穿過她的肋骨間隙,前後貫穿她的身體,順勢掀開了她的嬌小的胸膛,而她的血染在了這枚子彈真正目標的後背上。
“不!不!不!不!不!!!!!!!!!!!!!!!”
船長發瘋地哀嚎著,跪在他女兒的身體旁邊,俄國貴賓冒著危險抓住他的領子拖到一個鐵皮垃圾箱後。船長似乎試圖抱起她的女兒,俄國貴賓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這是正確的判斷,因為所有人都看到,掛在體外的女孩的心髒又跳動了不到二十下就戛然而止了。
茉莉的父親對俄國貴賓說:
“幫我個忙,用你的槍射我的頭,我是說真的,我很冷靜,但我是說真的,就算你現在不幫我,一旦我拿到自己槍也會這麼做。”
俄國貴賓確實拿出一支雅利金手槍,不過只是抬手用握把砸暈了船長的頭。
朱岩礪確實也被擊中了,只不過是肩膀而已。他跑進直升機命令駕駛員全速撤離,可以看到信天的手槍指著駕駛員的腦袋。外面有的人想跑進機艙和他們一起逃,機艙里也有的人想逃出去,大概看出這個後背染血的人才是風波的中心,直升機很快升空,沒有人能進出艙門。直升機離地十多米,信天又從艙門探出頭,試圖射死王沙漣,不過機身搖搖晃晃,都被他躲了過去。眼看著這架東西越升越高,似曾相識的一幕仿佛即將上演……
然後一棵樹砸向十米多高的直升機——不是一棵草,也不是一團灌木或者剛發芽的小樹苗,而是一棵胸徑至少30厘米的真正意義上的樹!樹冠掃中了尾槳,尾槳轉軸開始冒出濃濃黑煙。就從大樹飛出來的地方,一线黃塵向停機坪滾滾而來,當所有人都以為那是一輛越野摩托車或者之類的什麼東西,出現在停機坪上的卻是一個幼小的女孩。她赤身裸體,皮膚呈棕紅色,有著如傍晚的星空般深邃的藍眼睛,背著兩支一模一樣的狙擊獵槍,不知為何頭上趴著三只巨大的黑色蜈蚣。
她跑到王沙漣面前,扔下獵槍,用無比興奮的語氣喊:
“看見了嗎!?看見了嗎!!!要不是這個女的擋道,我差點就能打死他了!!!”
地面所有活著並且醒著的人都驚訝地看著王沙漣以及這個原始少女。王沙漣不想說什麼不該暴露體能或者不該誤殺路人之類的廢話,既然已經做了那就做到底!!!直升機還在緩緩上升,邊上升邊遠離這里,艙門邊的小信天還在用她的小手槍對王沙漣進行無謂的射擊,王沙漣打算今晚把她煮著吃。他撿起一支獵槍上好膛,瞄准駕駛室,一聲槍響,駕駛室的透明玻璃被染上紅色。
立刻有人拖走駕駛座上的屍體,然後自己坐上去,晃動的機身得到了短暫的穩定。正在駕駛的是艾沃森,王沙漣把他給忘了,萬一白大夫的臥底被自己不慎殺死,以後的事會怎麼樣?不管了!
“把朱岩礪給我拽下來!!!”
“好!”
黃蕉搬起一座水泥花壇向直升機猛扔過去,在機艙下部磕出一個大窟窿,花壇落下的時候發出如爆炸般劇烈的碎裂聲,砸死了兩個正在逃跑的人,瀝青停機坪也裂開十多米的大口子。其余的人跑得更遠,不過很多都是躲在自以為安全的地方偷偷地看。
艾沃森似乎剛剛學會控制直升機的方法,被砸之後終於再次緩緩上升。黃蕉接著助跑一躍而起,輕而易舉抓住尾梁,徒手扯下一大塊金屬皮。剛剛穩定沒幾秒的機身又開始劇烈搖晃,有兩個無辜乘客被甩出艙門,摔得粉身碎骨。黃蕉一邊撕扯直升機一邊向機艙爬過去,這個時候又有一個乘客被甩出艙門,但他用手牢牢抓住門框,整個身體吊在外面。王沙漣用狙擊鏡看了看,不是朱岩礪。
但他又看了一眼,揉揉眼皮再看一眼,把狙擊鏡前後擦得干干淨淨的,瞪大眼睛使勁看!那是誰!?他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那到底是誰!?這個吊在機艙門框上的,距離死亡只有一线之隔的中年男性,這張闊別已久卻仍無比熟悉的臉,難道不是……不是……
“科斯林先生!?”
王沙漣飛奔到直升機正下方扯著嗓子對黃蕉喊:
“別破壞飛機!!!快停下!!!我讓你把朱岩礪拽下來就行!!!誰讓你把飛機弄壞了!!!”
然而他的喊聲淹沒在螺旋槳的噪音中。此時的黃蕉會如何對待一個即將掉下去的無辜的人?她會溫柔地把這個人救上去嗎?開玩笑!艙門里果然出現另一個熟悉的臉,皮膚漆黑的松餅林奇抓住科斯林的手腕試圖把他拽上去,但是劇烈的晃動使他無能為力。黃蕉就像趴在機身外壁的一只巨型毒蟲,她的表情布滿猙獰,咧著鋒利的牙齒,流出渾濁的唾液,產卵管也懸在體外,像毒尾一樣瘋狂甩動著。信天還在向她射擊,一枚枚子彈就像打在黑洞里。
王沙漣再次上膛,找准時機,看她打算進行一個向前的跳躍,也就是說有一瞬間四肢都會離開機身,就在這短短半秒鍾,他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打在黃蕉的側肋上!
這枚子彈把她打得向上偏移,同時直升機正好一晃,黃蕉的右腿絞進高速旋轉的螺旋槳里,整個身體跟著槳葉轉了三圈,隨後被遠遠地甩飛出去。螺旋槳里絞進東西對直升機來說是個不小的衝擊,機身突然震了一下,白色的箱子突然從底部的大洞里滑落出來。王沙漣用狙擊鏡注視著科斯林先生,注視著直升機漸漸飛到雨林上空,保持住平衡,一切看起來都沒問題了——
然而這個並不年輕的人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體重,在王沙漣看來就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黑影,就這麼掉了下去。幾秒鍾後又有一個人影墜出艙門,似乎是主動跳下去的。
王沙漣扔下獵槍向著他們墜落的方位猛衝過去,沒跑出幾步,他的頭部突然受到一個足以致命的衝擊!當他意識到這個衝擊靠近自己的時候,用小臂交叉護住頭部,並且向後進行躲閃,但仍產生了不知多久的思維空白——多半只是幾秒而已。如果他沒做出措施,也許現在已經死了。
對他造成衝擊的是黃蕉的拳頭。
“你……王沙漣……你和他們是一伙的嗎……你為什麼要打我!?眼看就要成功了……我已經聽見朱岩礪的慘叫了……你到底……你……嗷嗷嗷嗷嗷!!!!!!”
“我讓你把朱岩礪拽下來,你為什麼要破壞飛機!?那上邊有我認識的人,而且還有艾沃森,你難道想把他們都殺了嗎!?”
“哈哈……哈哈哈……我就是想爬進里邊抓朱岩礪啊!你以為我要干什麼!?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你是不是生怕我不小心消滅全人類?哈哈哈哈!!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比蛆還懦弱了,你怕的不是什麼朱岩礪,比起一百個朱岩礪你更害怕的是我!!!”
黃蕉一口咬在王沙漣小臂上,著著實實啃下一大塊皮肉,就像啃黃瓜一樣咀嚼吞咽下去,伴隨著王沙漣的慘叫,大滴的眼淚從小妖精的眼角流出來。
“……我就知道你怕我,我就猜到總有一天你的槍口會指向我,所以我不和你在一起,躲著你,因為我最害怕你傷我的心。沒想到你還是這麼做了,對你來說我已經是敵人了……我……嗚嗚嗚……”
“你……起來!反正你是打不死的怪物,我射你是為了阻止你殺死無辜的人,不是和你為敵……別壓著我了!你給我起開!”
黃蕉就像吸食甜霜一樣吸食王沙漣的血液,王沙漣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身體,喊著求饒或者咒罵的話。同時他也意識到,此時的黃蕉已經無法正常交流了,她就像是毫無理智的野獸,把無法發泄的憤怒和仇恨發泄在自己身上。如果自己死了,她在恢復冷靜之後就會因悔恨而自殺,如果不自殺反而不是她自己。
“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毫不節制地殺了我吧,然後你也去死,別讓我一個人孤獨地腐爛……”
“唔……咕嘟咕嘟……”小妖精邊喝邊答應道。
不過她的美餐也就到此為止了,王沙漣又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掉在停機坪邊緣的箱子似乎破了個角,似乎有什麼內部力量正在把裂痕越扯越大。然後箱子突然徹底散架了,從里面蹦出來的居然是近二十個潔白的小水貂!
“白樹?”
它們就像成長期的白樹或者別的紫螺的女兒,像松鼠一樣大,卻沒有拖著長長的產卵管,它們就好像聞到了某種氣息,徑直向王沙漣這邊直衝過來,然後————
像箭一樣撲到黃蕉身上瘋狂啃咬!
“啊!!!!!!!!”
這到底是什麼!?王沙漣一邊思考一邊迅速爬起來,捂住傷口以最快速度脫離戰場中心。他們抓走白樹不到一年就培育出下一代了!?不,好像不太一樣,比如沒有產卵管,但這無疑是研究了白樹之後培育出來的!它們也是韌化體!它們對黃蕉的攻擊有效!其中一只咬斷黃蕉的喉嚨,鮮紅的血沫飛濺,不敢想象那是多大的咬合力。但黃蕉也只用了幾秒就復原如初,然後漸漸也開始反擊,抓住它們並且用最大力量捏成肉泥!然而被捏成肉泥的這種生物居然也有復原能力!
這是一場恐怖而驚心動魄的戰斗,這也是王沙漣第一次看到韌化沙拉蟲之間的斗爭。她們從空地打到叢林,又把叢林橫掃成空地,揮舞著巨大的樹木,大地都被砸出一道道裂痕,有些自以為躲得很遠的圍觀者被牽連,被黃蕉肆意亂扔的砂石樹干砸成肉泥,貴賓廳的大樓也被削掉了整整兩層!不過王沙漣逃得很快,他知道自己既沒辦法救黃蕉,也沒辦法殺死任何一只小型白樹。他向科斯林先生掉下直升機的地方狂奔過去。
………………
“沙拉!?真的是你嗎?”
“松餅林奇先生!你還活著!”
“牛排也活著,他只是暈過去了。”
他們身上濕透了,看來很幸運掉到了附近的河里,牛排科斯林的額頭有個大包,據說剛落水的時候還在喊救命,不過在順流而下的過程中被一根橫在水面的粗樹枝磕中了腦袋。
松餅林奇沒有表現出太多驚喜,但他無疑是欣喜若狂的。
“我和牛排以為你死了,沒想到你還活著!你這些年經歷了什麼?”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那種生物是什麼?你一直在和他們打交道嗎?”
“是的,那種生物幾乎是我生命的全部。”
松餅林奇背起牛排科斯林。
“聽起來你確實有一個很長的故事。”
“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告訴科斯林先生我在這里。”
“不,不可以,一旦他醒來我就會告訴他。”
但是松餅林奇補充說:
“牛排不會強迫你回到我們身邊,我知道這你是此刻最擔心的事。你不必擔心。”
“謝謝,你們永遠是我的家人。”
王沙漣說著,摸了摸科斯林先生的臉。
“這個人永遠是我的父親。”
松餅林奇的墨鏡後面流出淚水:
“知道嗎……牛排沒有為你舉辦過葬禮,因為他相信你還活著……他是對的!天啊!他是對的!”
王沙漣也鼻子一酸,差點流出眼淚來。不過他還沒流出眼淚,樹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轉過一棵大樹一看,正是剛剛一邊避難一邊圍觀的幾個人,包括大肚子將軍、花短袖老頭、俄國貴賓、茉莉的父親——他已經醒了——還有幾個從貴賓廳里逃出來的不認識的人。他們看見王沙漣也吃了一驚,雙方同時舉手投降,互相表示沒有敵意。
花短袖老頭嚇得就像精神病院里的老瘋子:
“阿苹老公死啦!!!不是我害的!!!妖怪把他變成果凍吃了!!!我該怎樣和阿苹講!!!?妖怪!!!啊啊啊啊!!!!!”
茉莉的父親也顫抖著問:“告訴我,殺死我女兒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王沙漣說:“你要報仇嗎?不要想,你們永遠沒辦法殺了她。”
“我不想報仇,也沒有仇恨,我只有悲傷,我失去了最愛的人,又一次失去了!又一次!她死了,死得很痛苦,我想知道是什麼東西殺死了她。”
將軍也說:“看起來你和那只怪物有很大關系?告訴我,否則的話我不會讓你活著走出這里。”
一支手槍指向王沙漣的臉,不過下一秒鍾松餅林奇也抽出了他的槍:
“他看起來並不想告訴你!”
將軍看了一眼他背上的人的臉,然後把槍收起來,松餅林奇也收起武器。
俄國貴賓站在中間攤開雙手,用不太標准的英語說:
“這就對了,收起武器,和平解決。”
王沙漣注意到,可能這個人才是此時最能保持冷靜的。
俄國貴賓又問王沙漣:“我能不能理解為,你和這種生物是朋友關系?雖然那個女孩剛才差點吃了你,但我認為你依然有能力和她交流。”
“你可以這樣理解。”
“在你的幫助下,有沒有可能使這種生物成為某種武器?我是說,雇傭為士兵?”
“不,我不會幫助,她們也絕不會成為人類的武器,想都別想!”
俄國貴賓一臉遺憾的表情,但他又看向茉莉的父親等人:
“你們的朋友,朱,也擁有這種生物?”
將軍搖頭:“我們從來不知道,但看起來那個箱子確實是他的。”
俄國貴賓湊近將軍的臉說:
“你們能不能幫這個忙?這種生物簡直就是天生的戰士。如果我有一支這樣的軍隊,很多問題都將不是問題。北約的問題,朝鮮的問題,還有……”他看了看松餅林奇背上的人,“……還有他們的問題,一切都會變得簡單。”
花短袖老頭冷靜一下說:“這個好說,老朱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去求他,讓他幫你造一支軍隊出來!”
船長幫他翻譯了這句話,將軍斷然拒絕:
“不!不要告訴朱!甚至暫時裝作我們不知道有這種生物!我了解他,他不會希望這種東西成為武器,這是他的底线!聽好了,如果朱問你們看到了什麼,你們就說提前逃走了,什麼也沒看到,只知道有狙擊手殺死了凱穆利的女兒,這之後我們不在場。懂了嗎?”
連大胡子船長也點點頭,他似乎已經沒有自殺的打算了。
俄國貴賓問:“你們怎麼想?”
將軍說:“我們可以做到,可以用別的辦法和我們的朋友朱進行交涉。但是我想提前知道,我們可以得到什麼?”
“對你們的產業的庇護,以及一些資金——如果你們需要的話。”
他們當著王沙漣的面討論這些話,王沙漣只覺得大腦里仿佛飛進一萬只馬蜂。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可笑之處,和她們共處六年多,卻把自己局限在狹隘的恩怨情仇里,可曾認真想過她們的出路?經常責怪黃環逃避現實問題,自己又比她好多少?時代已經變了,就算她們甘願過著小山洞里的原始生活,世界也已經不允許了,稍一不注意,眨眼間的功夫,這些與世隔絕的女孩們就被推上了最危險的風口浪尖。
王沙漣向他怒吼:“我不允許你用她們發動戰爭!!!”
俄國人看了他兩秒。
“我在追求和平。”
王沙漣剛要繼續怒吼,松餅林奇扶住他的肩膀:
“也許你知道,近幾年我和科斯林先生在做一些政治工作,所以對這些理論很敏感……他說的沒錯,這是和平。”
俄國人露出一個笑容,拍拍黑人的後背:
“看,這位先生懂我的意思。”
將軍說:“我想我們基本同意你的提議,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在我們成功之前,你會提供什麼樣的幫助?或者說可以預支給我們什麼?”
“預支?不,我不打算這樣做……等等,也許有個東西可以給你們,比如一條船。”
“一條船?”身為船長的凱穆利·齊拉斯有些意外地反問一遍。
“是的,一條船,不過他現在還很好用,未來幾年我還需要他,等我們哪天不打算再修他了,也許可以送給你們。”
“我們不缺少船,我有食人魚號,凱穆利有聖瑪麗安娜號,我們的海上運輸工具很多。”將軍出身的莫爾肯·弗朗西斯說。
“這是我唯一有可能預支給你們的東西,屆時你們也可以選擇拒絕。”
“可是……可是我們能用這條船干什麼?”以人脈廣泛而聞名的李之尚用顫抖的聲音問。
俄國人又笑了一下:
“這取決於你們,比如開個航母博物館?”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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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能離開停機坪太遠,逃離這里依然需要直升機,直升機飛20分鍾的距離,他們在雨林里長途跋涉兩天也不一定能到,何況還有人受著傷。
李之尚說:“我已經用手機發布定位了,馬上就會有人過來救援。”
船長有些猶豫地說:“我還想取回我女兒的遺體……”
王沙漣知道他為什麼猶豫,因為自己也很猶豫該不該回到現場,或者說應該隔多久再回去比較好。回憶她們搏斗的場景,普通人類真不合適貿然靠近,別說黃蕉正在氣頭上,就算她真想保護誰也是無能為力。
但他下定決心:“齊拉斯先生,我去取回您的女兒。”
“我和你一起去!”
“不,我一個人就夠了。”
救援直升機很快就抵達了,懸停在河道上方,他們先把科斯林先生吊上去救治,然後把王沙漣也拉上去包扎傷口,等所有人都上去了,駕駛員正要離開,將軍對他說:
“等等,到貴賓廳那邊去。”
王沙漣讓他們保持在離地五十米的高度,俯視下方,一片狼藉,就好像被至少十顆戰斧導彈轟炸過,但卻沒看見黃蕉的影子。她不會死了吧?她沒有死的可能性吧?一直以為韌化的她是100%無敵的,卻沒想過如果對手是同類——姑且算是同類——她有沒有死掉的可能性?
“我要下去。”
直升機再次放下繩梯,王沙漣忍著被咬傷的疼痛爬下去,場面簡直慘不忍睹,舉目望去都是碎裂的水泥和瀝青,其間夾雜著不少殘缺不全的屍體。他走到貴賓樓門口,扒開碎石,找到茉莉的屍體,捆在直升機吊繩上。
“……把他變成果凍吃了……”
李之尚的這句話讓他很在意,因為他也見過沒有嘴的紫螺如何“吃掉”一整只人類,就好像先把他融化然後吸收進去。果然這里也有一些類似的東西,雖然看起來就像被碾爛的屍體,但這種“肉泥”卻又仿佛有自己的組織。緊接著王沙漣找到幾只沙拉蟲的屍體,當然不是黃蕉,而是被黃蕉殺死的小型白樹,這些屍體都被砸扁了腦子,看來就算是韌化體,破壞大腦也有可能停止愈合?
“黃蕉!!!黃蕉!!!!!”
他在空曠的廢墟中大喊黃蕉的名字,但是沒有任何應答。她是那麼強大,沒理由被這種玩意殺死!這是王沙漣唯一堅信不疑的事實。
“黃蕉!!!讓我知道你還活著也好啊!!!”
他沒喊出這句話,因為一但喊出來,就說明自己正在懷疑黃蕉是不是已經死了。
王沙漣一直在方圓兩公里的范圍內徘徊,越徘徊越高興:他找到了越來越多小型白樹的屍體。死去的敵人越多就說明黃蕉活下來的幾率越大,這個理論總是沒錯的。同時他還看到一只正在吃人的小型白樹的屍體,這具屍體的手臂斷裂了,傷口的位置伸出一些粉紅色的類似章魚觸手的東西,這些東西觸碰到旁邊一具人類屍體,碰到的部位正在變成融化的肉泥狀。這只小型白樹是在吃人的時候被黃蕉一腳踩爆了腦袋,她的脖子旁邊有個深深的腳印,里面還有一些腦漿。不過王沙漣反而對這種吃人的方式很感興趣,他想捏捏融化的粉色肉泥,但是想想還是算了,萬一這里有什麼使人肌肉組織迅速分解的酶,那就是很危險的。
直升機一直在等他,他也會把一些沒死透的人順手掛在軟梯上。夜色漸濃,這里的燈光也不再會亮起,他什麼都看不清了,才回到直升機里。科斯林先生依舊沒有醒來,不過醫護人員說他並無大礙,王沙漣想這也許是好事,因為他還沒想好和科斯林先生說些什麼。
將軍說:“這次事件我們解釋成直升機撞擊大樓,會給死者家屬偽造一份事故報告,同時關閉到貴賓廳的航班,這樣一來沒有人能實際考察這里。同時我會繼續派人來清理現場,抹除一切痕跡。”
王沙漣提醒他們:“你們可能會看到一些非人生物的屍體,小心一點,不要直接用手觸摸……”
俄國人很感興趣:“有她們的屍體嗎?我要帶一些回去研究。”
松餅林奇也說:“我們也要帶一些,嘗試能不能進行克隆。”
王沙漣很不希望他們這樣做,但這里沒有他插嘴的余地。直升機降落在展銷廳的時候,停機坪上已經圍了不少人,很多人已經聽說了貴賓廳發生的事情,一些人去了貴賓廳後再也沒能回來,他們的親朋好友正在停機坪哭泣。
船長也在哭泣著,抱著茉莉的屍體走出艙門,下面的人哭得更加傷心,他們看到女孩的鮮血已經干涸,有些人甚至當場嚇得暈了過去,就好像他們從來都沒見過人類的屍體似的。將軍派了很多直升機到廢墟那邊,一邊搜救生還者一邊清理屍體,死亡和失蹤人數當晚就統計出來了,共17人,這個數字正好可以解釋成墜機事件,不多不少。
王沙漣睡在茉莉的房間,他允諾過會給這個女孩一個美妙的夜晚,遺憾的是可愛的女孩看起來要爽約了。他用毛巾擦洗了傷口以外的部分,躺在柔軟的床上,可以聞到女孩的體香。這不是他第一次經歷大的變故了,為此影響睡眠質量得不償失,調整好心態,盡快休息,明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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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上員工服,准時到船長的店里去上班。今天的客人少得可憐,中午飯點才勉強有了三四桌,員工們都很沉默,因為也都聽到了船長女兒的死訊。主廚很關心他的傷勢,不讓他剁太硬的東西,小肉畜們也很關心他:
“你的右手受傷了?用我來做菜吧,我的年齡很小,骨頭很軟,不費力氣就可以切斷。”
“謝謝,你真是太溫柔了。”
工作了半天,中午飯結束之後,伶鼬果不其然地來找他了,騎著豬蹄走進店里。
“你怎麼還在這里打工!?快點跟我去競技場啊!”
王沙漣把她拽到店鋪一角:
“理論上說我沒義務救你,你只跟了朱岩礪半天就跟丟了,雖然我知道你被灌了酒,是不可抗力,但是結局來說你沒能很好地完成約定。”
“我……我從今天起一定跟得更緊!雖然從昨天晚上就不知道朱校長去哪了,連金絲都不知道,簡直奇怪……”
“你已經不用跟著他了,一切都太遲了。”
王沙漣知道朱岩礪不會白痴一樣地待在這里,他一定是第一時間坐飛機離開這片雨林,甚至南美大陸。
伶鼬又小心翼翼地問:
“那……我們的比賽……你還……”
“帶我去看看吧,也許可以出點主意,但不負責結果。”
王沙漣這才想到,今天客人少的原因就是比賽的開幕,大部分人聚集在競技場,展銷廳這邊的客流量自然不多,他說自己想去看比賽,很輕松地獲得了假期。
“你們比賽的內容是什麼?”
“不知道……”
“不知道!?”
“下午三點開始比,兩點鍾才宣布項目,然後我們有一個小時選擇參賽者,並且做准備。”
“也就是說今天你不一定上場?但是上場的話我只有一小時想辦法幫你取勝?”
“嗯……”
“真會給我出難題,我只負責出主意,不負責結果。”
競技場在遠離上述建築的另一區域,更像是個體育館,主辦方正在廢話,每廢一句都會引來熱烈的歡呼聲。伶鼬沒有讓他往觀眾席那邊去,直接拉著他去休息室。
“等等……你就這麼讓我去見你們學校的人?”
“我早准備好了!”
伶鼬給他拿出一個口罩,王沙漣戴上,但依舊說:
“我先不進你們休息室,感覺太危險。”
“都是學生,而且信天不在。她應該也是參賽者才對啊……跑哪去了……”
聽了伶鼬的話,王沙漣才放心地進去了。里面果然有幾個女生,穿著同樣的校服,其中一個就是金絲。
小金絲問:“這是誰呀?”
伶鼬說:“我請來的大夫,能幫咱們贏!”
豬蹄也說:“呼嚕!”
兩點整,將軍出現在主席台上,正式宣布今天的項目:
“經過協會的抽簽和投票,我宣布,本屆競技比賽的初賽項目為:灌腸!比賽采用一對一淘汰制,分組表公布在大屏幕上,具體規則很簡單,在10分鍾內注入更多液體並且不泄露的一方獲勝!我們允許泄露,但也會在選手下方放置稱重儀,如果一次泄露超過500毫升就會直接被判失敗。現在我們有一小時的准備時間,有關於規則的問題請到主席台咨詢。”
伶鼬轉身看向女生們:
“既然信天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就暫時代替她想辦法。首先你們誰中午飯吃得最少?”
金絲舉手說:“我還沒吃呢……”
“就你了!”
王沙漣走出門去,伶鼬趕緊追出來小聲問:
“你去哪!?”
“既然今天不是你比賽,我就不幫忙了。”
“不不不不!你不是說金絲你也可以救嗎?”
王沙漣邊走邊不回頭地說:
“我說的是方便的話就把這個什麼金絲也救一命,但是這個題目明顯沒什麼可幫的,而且你對我也沒起多大作用,總之就是這事我不管。”
伶鼬拽著他的胳膊,盡全力制止他離開,鞋底在地板上蹭。
“這樣這樣,你只救金絲就行,不用管我!”
王沙漣捏著她的臉說:“我跟你廢了多少話,你還跟我這麼說?你為了這個什麼該死的金絲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看不起你這樣的人!”
“這樣!這樣!等輪到我上場的時候,我保證憑自己的實力贏!絕對不會死在這里!我向你保證!所以請你幫忙的機會就給金絲吧……”
理論上講“保證自己不會死”是一種沒有約束力的形同虛設的約定,不過王沙漣也對伶鼬做過類似的約定,他也不好意思拒絕。
“行吧行吧,反正不管救誰,我就答應幫一次忙,是你還是金絲對我來說無所謂。”
聽到這話,伶鼬居然感動地磕頭下跪,王沙漣很厭惡這幅樣子,一腳把她踹出兩米。
“這個金絲到底有什麼特殊的……你就這麼喜歡她?你和豬蹄是互相好,但是這個金絲跟你好像關系也一般啊……”
“我……我也不知道。”
王沙漣嘆一口氣,回到休息室,但他突然又問:
“你們就沒有大點的肉畜?怎麼都是這麼小的?你們這點肚子灌成氣球也不夠啊!”
伶鼬說:“報名參賽的只有我們幾個,高年級的姐姐們上次被你們打死了好多……”
王沙漣想你們既然是“報名”參賽還求救個J8啊!
不過他沒再廢話,一小時根本浪費不起,把這個什麼金絲拽到桌子上,拔掉衣服,先摁她的肚子,果然癟不拉幾,然後觀察肛門,似乎有點紅腫。
“屁眼怎麼有點腫?”
“昨天李爺爺一直插人家的小屁股……”
王沙漣用手指頭插了插,好在收縮力還是很驚人的,足以把灌腸液堵住。
“今天中午沒吃飯是吧?”
“嗯!我一直找信天來著,信天沒找著,朱校長也沒找著,打電話也不接,都跑哪去了啊……”
伶鼬說:“我剛才在觀眾席看見朱校長和信天了,還跟我說讓你加油呢!”
伶鼬也不可能知道那倆人去哪了,這句話當然是瞎編的,小金絲高興地說:
“真的啊!?他們看著我呢?那我要是輸掉比賽被裁判叔叔宰掉不就太好了!?”
王沙漣想這真是個典型的被洗腦的小肉畜,他說:
“我是來幫你贏的,贏了才能晉級吧?得了冠軍才會給你們學校獎金……或者什麼獎品吧?你給我好好努力贏!”
伶鼬也攛掇說:“嗯!醫生叔叔說得對!”
於是金絲說:“好吧,那醫生叔叔就幫我贏吧!”
王沙漣突然問伶鼬:“知不知道灌的是什麼液體?”
“我去問問!”
不一會兒伶鼬氣喘吁吁地回來了:“說是蒸餾水!”
“嗯……我知道了。”
伶鼬閒不住,進進出出地忙碌著,給王沙漣提來一桶水,特地用開水兌成溫的,然後給他拿來一個200毫升的注射器。
王沙漣問:“你給我拿這個干什麼?”
“我……啊?你不用給金絲先試著灌一下嗎?”
“什麼?當然不!如果我給她刺激得太過了,讓她肚子疼,腸道持續蠕動,正式上場反而劣勢。你們有沒有做腸鏡的東西?我需要一根能插到她大腸深處的相對軟的管子。”
“有!有!極樂你去拿!快點!”
王沙漣叫住跑腿的女生:
“順便給我拿幾包衛生巾,越多越好。”
“拿什麼!?”伶鼬揉揉耳朵問。
“衛生巾。”
“好!好!極樂!讓你拿什麼就拿什麼!越多越好!”
小金絲說:“我還沒有月經呢!”
王沙漣並不理會她的話,東西很快送來了,離上場還有半個小時,勉強來得及。他把衛生巾拆開,撕掉外面的東西,取出棉花,再把棉花放到紙上用手揉搓,搓出少許細小的粉末。這樣撕了幾條衛生巾,粉末也收集了不少。他像塞煙斗一樣把軟管前端塞滿粉末,然後漸漸送入金絲的小菊花,一邊送入一邊用油脂潤滑。
伶鼬問:“你這是……干……什麼?”
王沙漣問小金絲:“管子插到你哪了?”
“差不多到右下角了……”
“嗯,盲腸,那就差不多到頭了。”
王沙漣對著管子一吹,把粉末吹進金絲盲腸深處,然後吱溜吱溜像蛇一樣把軟管抽出來。金絲揉揉肚子說:
“好像有東西……不過我還餓著呢……”
伶鼬越發不放心地搖晃王沙漣的腰帶:
“你到底給金絲腸子里放了什麼藥!?”
“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應該是某種高分子聚合物吧,估計沒什麼毒,你想那是用在衛生巾里的東西……”
時間過得非常快,主辦方已經開始請參賽選手入場了。參賽團體不僅要派出被灌的選手,負責灌人的也可以由自己出,伶鼬理所當然就擔當了這個角色。
王沙漣叮囑她:“你慢慢來,別著急,但是也別心疼她,使勁往里打。”
就連姿勢都是定好的,女孩們要坐在一個像是馬桶圈的東西上,被抬升起一米多高,注射的人站在下面往上打。金絲剛一坐上去,旁邊一個屏幕就顯示出她的重量——只有20公斤,不過這不重要,主要的是這個數值能增加到多少。再看她的對手,一個皮膚棕黃的南亞小姑娘,至少也有10歲了,體重比金絲多出將近60%,腸道容量無疑也大點,這是金絲的劣勢。不過對面注水的是個凶狠的大叔,女孩用畏懼的眼神看著他,金絲這邊是對她溫柔有加的小伶鼬,這是金絲的優勢。
發令槍一響,比賽立刻開始了!對方毫不猶豫打進200毫升水,屏幕上顯示+0.2,伶鼬這邊也不緊不慢地把一筒水給金絲打進去,於是金絲也是正的0.2了。
攝像機從各個角度拍攝她們的身體,包括面部表情,包括身體反應,也有兩個從地面仰視她們的小菊花。可以看到前800毫升都還算順利,但是對方加到一升的時候就開始有些不舒服的表情了。金絲這邊也不怎麼樣,伶鼬不看她的反應,閉著眼睛狠心給她接連打入兩大管,屏幕顯示金絲的重量目前已經+1.2千克了。
“唔……唔……”
小金絲原本彎著腰,現在也不得不挺直腰板,肚子明顯鼓起一塊,小菊花也努力收著,可以看到粉嫩的褶皺正在委屈地顫抖著。伶鼬再打進去一管!+1.4!按道理說這也就是金絲的極限了!
對方當然不肯認輸,也毫不猶豫加到1.4的水平,然而那個小姑娘突然一顫,滋的一聲小菊花里擠出一小股來,瞬間從1.4降到1.28,幸虧她趕緊縮住,按規定如果持續擠出超過0.5千克就直接算輸。
看看時間已經過去一半了,對方非常急迫地再打進去一管,升到1.48,伶鼬看到對面的分數居然高了,毫不猶豫吸起一管向金絲的小菊花又捅進去。
“啊啊……啊啊啊……我疼……哇啊啊……”
金絲居然1.6了!她的渾身都開始痙攣,肚子脹得鼓鼓的,小臉憋得通紅,脖子開始出汗,小菊花也顫抖得像觸電一樣,然而就算如此,她也沒漏出一滴!
對方當機立斷,向1.68衝刺,既然金絲都能到1.6,比她大的女孩沒理由比她還少!凶狠的大叔把200毫升水打進女孩肚子里時,她發出一陣慘叫,果然,注射器剛拔出來“滋”的一聲又漏出來少許,從1.68瞬間降到1.63。
伶鼬有點急,才30毫升的差距該怎麼辦?她這次只吸了四分之一管,一點一點推進金絲的小腸子里。雖然只有50毫升,金絲還是疼得哭了出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哭歸哭,效果卻是很好的,不多不少正好卡在1.65!然後對方也學到了這一招,吸了連四分之一都沒有,給女孩打進去,1.67!伶鼬再加一點點,給金絲打到1.7!對方也步步為營,追加到1.72!
連王沙漣看著這幕都心煩,這麼比賽毫不痛快!伶鼬一點點給她加到1.75,金絲看起來已經快死了,哭得就像殺豬一樣,逗得全場都爆發出歡快的笑聲。然而對方終於覺得這樣太費勁了,需要一個大的跨越,於是吸起一大管,往小姑娘的屁股里面狂摁進去!雖然漏出來一點,但最後她還是憋住了,穩穩地停在1.9!
伶鼬心疼壞了,她不繼續金絲只有死路一條,繼續的話難道就有活路嗎?她也含著淚水,吸起滿滿200毫升,閉著眼睛給金絲打進去……
“哇啊啊啊……別打了……我……哇啊啊……疼!!!!!”
“忍住,金絲……嗚嗚……忍住!快要完了!”
伶鼬抹著眼淚,一管一管打在金絲的小菊花里,就像打在自己心里。當這一管終於摁到底的時候,金絲這邊已經1.95了!她就像個小孕婦一樣挺著大肚子,大肚子像西瓜一樣鼓囊囊的。
“忍住……別拉出來……”
對面的男人無法相信這麼小的女孩居然能夠忍住此等壓迫力,這種時候當然不肯認輸!女孩似乎在說著什麼求饒的話,但這時候求饒又有什麼用?如果不追上去,時間結束死的就是自己。男人無視他的求饒——多半是本著勝利的目的而不是為了救她——向她肚子里又打進去小半管!
看著對面的1.96,伶鼬簡直心急如焚,多了區區10毫升,時間只剩20秒了!她知道這是決勝的關頭,吸起半管向金絲下面猛擠,極盡自己臂力極限!對面的男人也開始了最後的衝刺,也吸半管狠狠給她壓進去!
金絲有2.05了!整整2050毫升!沒有灌腸經歷的成年人灌兩升都會痛不欲生,更何況是個只有六歲的小姑娘!然而伶鼬抬頭一看,心里瞬間冷了整截:對面居然衝到了2.06!又是可恥的10毫升!
“金絲……對不起……金絲……嗚嗚嗚嗚……”
然而就在倒計時只剩五秒的時候,對面女孩的小屁眼突然不受控制地一抖,“嘩——”的一聲漏了出來!女孩驚恐地睜大眼睛,就好像不相信自己會在這個關頭沒能忍住,還試圖挽救兩下,然而清水就像小噴泉一樣從她下面嘩嘩嘩地澆到地上。
“嗯嗯……嗯~~~~~~~~”
女孩不再努力,露出一個輕松的、幸福的笑容。她的數值瞬間掉到2以下,1.9,1.8,1.7,1.6……1.5!!連續漏液超過500!她已經輸了!當然事實上她只要漏出超過10毫升就已經沒有勝算了!等在旁邊的裁判走到她面前,掏出手槍打爆了這顆表情幸福的小腦袋。
女孩的上半身向前彎曲,趴在自己的大腿上,雙手自然下垂,懸空的雙腳也耷拉下來,微微地晃動。死後幾秒小屁股還縮了兩下,水流斷了幾次,然後就繼續毫無阻攔地流出。男人憤怒地把注射器一扔,順手把她拽下馬桶圈,女孩軟綿綿地趴在地上,屁股後面的小噴泉又持續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停水了。
伶鼬跪在地上小便失禁,金絲哭得幾乎背過氣去,王沙漣把口罩遮好,跑進場內,把金絲給抱了出來。伶鼬和觀眾揮了揮手也趕緊跟進休息室去。
“贏了!!!!真的贏了!!!!謝謝你!!!你……”
“給我拿鑷子!!不對……要更大的,鉗子!”
“你要……?”
“快點!”王沙漣吼道。
他把門窗鎖好,讓金絲趴在桌上,把鉗子伸進小菊花里掏,夾住一個什麼東西,一點點拽出體外。伶鼬先不笑了,吃驚地看著他做的事。
“呼!你猜她為什麼能贏?”
“為……什麼?”
“因為她根本就拉不出來!”
右手慢慢向後拽,左手向里擠潤滑油,鉗子上夾著一個白色透明的東西,看起來像果凍一樣,形狀卻又像是大便,一點點抽出金絲的小菊花。然而隨著抽,伶鼬發現這東西比大便長多了,夾出一點頭之後,王沙漣干脆上手拽,金絲自己也用力向外擠,邊擠邊像生小孩一樣哇哇大哭。
十厘米,二十厘米,一尺,半米,多半米,一米!王沙漣拽出一根一米多長的半透明物體!伶鼬驚訝地捂著嘴。當這東西徹底離開金絲的小菊花時,可憐的小金絲身體一軟癱在桌上。
“嗚嗚……嗚嗚嗚嗚……”
伶鼬摸了摸,問:“這是……什麼?”
“金絲的大腸倒模。”
“可是……可是……我打進去的水呢?”
“這是一條水凝膠,你打的水都在這里。”
聽到有自己的大腸倒模,小金絲瞬間就恢復精神,一骨碌爬起來吵著要看。伶鼬把這東西給她遞過去,她第一件事二話不說先張嘴啃一口。
“呸!呸!!我還以為甜的呢!!!”
王沙漣從沒見過這麼弱智的小肉畜,忍俊不禁地樂了兩下。
伶鼬豎著眉毛拽住他的衣襟質問:
“你!!你讓我們作弊了!!?”
“噓……又沒人發現!”
“萬一發現了,我們學校的名聲……你這個……你……”
伶鼬氣得腮幫子通紅,像小猴子一樣鼓起來,王沙漣伸手捏癟。
“然而結果就是沒被發現,不是嗎?我幫了你這個忙,你不滿意就去自首啊?”
“唉……別開玩笑了!唉!!!”
六歲的伶鼬發出六十歲老太太一樣的嘆息,額頭擰得緊緊的,紫色的頭發之間似乎夾雜著幾根白的。六歲的金絲像六個月嬰兒一樣哦哦叫喚,正把自己的大腸倒模當鞭子甩著玩,抽打豬蹄的屁股。
“呼嚕……呼嚕……唔唔唔!”豬蹄配合地哀嚎著,伶鼬趕緊去救她,畢竟這條鞭子足有兩公斤重。
“哈哈哈哈!!!真沒想到你們學校的人還挺好玩!!”
伶鼬自豪地說:“那當然!我們可是全球最高檔的肉畜生產商!”
“哎呀,哎呀!我就在想,未來你們學校被那個信天統領起來,也許會變成全世界最恐怖的恐怖組織……”
“嗯?你想說什麼?”
“但是我又想,如果說,你們以後的頭領是這個名叫金絲的——雖然我估計直到火星撞上地球都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吧……”
“嗯嗯?會怎麼樣?”
“那你們學校不就是個純良無害的養豬場嗎!!!哈哈哈哈哈!!!”
………………
…………
……
[newpage]
王沙漣回到店里又工作了一會兒,下午關店鋪的時間比平時更早,因為船長要和全體工作人員舉辦視頻儀式。船長在昨夜乘坐飛機離開會場,沒有心情觀看競技比賽,帶著女兒的遺體回到自己的郵輪上。留在這里照顧生意的二副租借了一個小會議室,在大屏幕上直播茉莉的葬禮。
女孩躺在淡藍色的棺木里,洗淨了血跡,穿上新的衣服,潔白的花瓣圍繞著她。沒有演講,沒有音樂,只有海風的蕭瑟,以及一位父親長達一個小時的哭泣聲。最後一抹夕陽即將沉入大海的時候,船員們蓋上棺蓋,傾斜木板,精致的棺木保護著女孩嬌小的軀體落入波光粼粼的海洋。
除了王沙漣以外的船員們都在哭,氣氛很壓抑,他有點承受不住,於是提前離開了會場。
這兩天沒什麼人聯系他,就好像他不存在於這個世界。本以為會有一群渴望和平的政治家來找他詢問沙拉蟲的事情,以為科斯林先生會來找他敘舊,以為白大夫會打電話和他討論發生的事,以為朱岩礪會遠程雇傭刺客來暗殺他,以為幸存下來的黃蕉會躺回到他身邊,等等等等,本以為身邊會像過年一樣熱鬧,然而什麼都沒有,晚上睡在店里,早晨起床干活,下午四處轉轉,晚上繼續睡覺,一切都平常得可怕,在這期間找過他的只有伶鼬,除此之外別無他人。
有一天下班,伶鼬和豬蹄在門口攔住他,一言不發地只管歡呼。
“哦哦!!!耶!!!!!!”
“你……有什麼毛病?”
“我贏了啊!!!沒靠你幫忙也贏了!!!你不替我高興嗎!?你不會沒去看我比賽吧?”
王沙漣反應幾秒:
“哦,你今天比賽了?比的什麼?”
“兩千米賽跑——你居然沒看!!!!!?????你……你……氣死我了!!!!”
王沙漣虛弱地笑了一下:
“祝賀你,我請你們吃宵夜。”
“呼嚕!”豬蹄興奮地說。
獲得勝利的伶鼬恢復了一個六歲女孩應有的可愛,可愛歸可愛,天真是談不上的。王沙漣請她們吃章魚燒,喝了幾壺清酒,伶鼬也喝了兩杯甜絲絲的冰鎮梅子酒,臉頰發紅,話里話外就有了一些向王沙漣求愛的意思。
“我……那個……今天跑得大腿肚子有點酸……你一會兒能不能幫我揉揉?”
“成吧,別占用我太多時間,明天還要早起干活。”
她倆跟著王沙漣回到店里,鎖好門,小伶鼬脫了衣服趴在地上,兩條大腿果然散發出濃烈的乳酸的芳香。王沙漣給她一邊按摩一邊舔,折騰了半宿,三個人都困得不行了,豬蹄才把伶鼬駝回地面,坐直升機回度假村睡覺去了。
王沙漣有點厭惡這樣的自己,除了沒有標價之外,自己和這些肉畜還有什麼區別?想到這里他很不舒服。第二天下午伶鼬果然又來求愛,王沙漣用冰淇淋機接了一大桶冰淇淋把她打發回去。第三天第四天又來,依舊沒有得到免費冰淇淋以外的東西,小伶鼬也猜到他沒有做愛的打算,之後也就不來找他了。想想也有道理,畢竟屬於對立陣營,原則上還是敵對的,性生活過得如膠似漆算怎麼回事?
博覽會最後一天,伶鼬請他吃了一頓甜品大餐,餐桌上充滿了蛋糕巧克力冰淇淋多納圈姜糖餅之類一系列甜食,飲料也是甜牛奶果汁碳酸飲料之類,王沙漣吃了很多,吃得很惡心,用餐過程中又被滿嘴糖漿巧克力的伶鼬口了一管,作為交換伶鼬又讓他給自己舔屁股上的冰淇淋,不巧還是咖啡口味的,王沙漣舔了一會兒抬頭一看,總覺得自己在舔某些別的東西,差點吐在她後背上。
“你放心吧!我前天就開始灌腸了!干淨著呐……啊啊!!”
王沙漣用嘴含了一大口冰淇淋吐進她的小菊花里,冰得她捂著屁股直打滾,才給了王沙漣一絲僅有的快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見王沙漣笑了,小伶鼬也跟著傻樂,一邊傻樂一邊用手抓起蛋糕塞進嘴里。
“啊唔……唔唔……”
小伶鼬一邊吃著,王沙漣用各種甜點抹滿她身體的每一寸皮膚,全都抹完了,舉在手里一陣亂舔。
“哎呀……嘿嘿……哈哈哈哈……”
這也是王沙漣吃多了的主要原因。
“行了,我玩膩了,你回去吧,明早我還要趕飛機,最好跟你們不是一班的。下次見面盡量別死在我手里。”
“嗯。”伶鼬點點頭,給王沙漣提上褲子。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這兒,但沒有人來找他,於是也就不再多想,用工資買了飛機票,光明正大地飛回家去。
以上就是王沙漣在這屆博覽會上的全部經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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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海藻村里非常熱鬧,令王沙漣有些詫異。闊別兩個月,原先的住戶已經一個不剩了,曾經的痕跡徹徹底底被抹去。然而令他詫異的是,這里搬來了新的住戶,村長家入住了新的村長,小學也被收拾干淨。王沙漣剛回到村里的時候,看見一個年輕的園丁正在修剪瘋長的迎春花枝,於是他走過去搭訕:
“呃……你好,這個學校要重新開了嗎?”
“好像是要改成孤兒院……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就是雇過來的。你也是新搬過來的嗎?”
“我?我不是,我在這兒好幾年了,你正在修剪的這些迎春花,這是我和曾經的第一批學生們親手栽的。”
園丁突然露出非常神秘的表情:
“你是老村民!?那你聽沒聽說過海藻村的什麼傳說?”
“有啊,據說村口有女鬼出沒,你問當年修路的施工隊都知道。”
“不是這種!你是真沒聽說過還是假的?我聽說……”
園丁壓低聲音湊近王沙漣的耳朵:
“……我聽說這附近山里有兩個神,一個山神一個湖神,不是虛構的,據說這村里祖祖輩輩所有人都看見過,你沒見過嗎?”
“裝神弄鬼而已,騙了幾戶人家的錢,被警察抓走了。你又是從哪聽說的?”
“新搬過來的都這麼說,說是因為山神發怒,燒光了村子,老一批住戶才都走了。”
“那你們還敢住進來?”
“我們搬進來不僅不花錢,國家還給補貼。我賭錢把房產都輸光了,實在走投無路,有人在網上匿名問我要不要找個免費住處,我說可以試試,然後幾經周轉被帶到這里,和老婆孩子來這里找個新生活。本以為是個偏僻的小地方,沒想到水電都有,去鎮上買菜的時候也遇到了幾個已經搬走的老住戶,告訴我說這里曾經有山神……”
王沙漣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首先一個“國家還給補貼”的東西是不可能在網上匿名招募人選的,其次應該也不會是白大夫,他好不容易花大筆錢讓老住戶搬走,沒理由再花錢找一批新的住進來吧?
“你來幾天了?”
“大前天吧差不多,基本就是最早的一批。”
“最早的一批才大前天!?你們來了多少人?”
“兩輛大巴車坐滿,一百多個人。”
聽起來是有人統一把他們接過來的,一切變得更古怪了,不過王沙漣知道這些對話沒什麼太大意義,自己無法提供100%真實的信息給對方,對方也明顯有所隱瞞,雙方都把一堆虛假信息拿出來交換一通,著實談不上有多少意義。
“你們的組織者是誰?”
“我不知道是誰組織的,有問題就去問村長吧,沿著河走兩百米那個……”
王沙漣很清楚村長的家在哪,當然他也非常清楚在里面的不可能是他認識的那個“村長”,不可能是阿蘿他爸,因為他們全家已經徹底搬到另外一個省去了,帶走了所有財產,只留下一個空屋子,因為白大夫的出錢資助,他們也不心疼。
戰火熄滅之後的海藻村說是“鬼村”也不為過,現在居然有了少許生機。一些看起來並不擅長干體力活的人正在修補房頂漏洞,還有一些負責開車進城采買食物,一百多號人才來了短短三天就已經逐漸適應這里的生活了。
王沙漣敲了敲村長家的門,“村長”果然出現在門里,這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瘦高的年輕人,頂多30歲而已,屋里還有個健壯的年輕女人,穿著小背心、迷彩褲和軍靴,據說是他老婆。王沙漣非常想問:
“你們不是來玩什麼求生游戲的吧?”
年輕村長得知他是老住戶之後,也是一臉驚訝的表情:
“我們以為這地方完全被廢棄了,你一個人住這里!?”
他口音完全不像本地人。
王沙漣說:“我……不是……我現在住附近村子,離得不遠,偶爾回來看看,因為我在後山上種的有一片山辣椒。”
屋里沒有什麼像樣的家具,他們睡在一張彈簧墊子上,桌子也用紙箱代替,電果然還是通著的,廳里有個噪音極大的破冰箱,年輕村長給王沙漣倒了一杯可樂。
王沙漣問:“你是這里的村長對吧?”
“我也是被他們選出來的,其實我也沒有組織能力……”
村長老婆問王沙漣:“你知不知道這村里以前出過什麼事?為什麼都搬走了?”
“去年發生過森林大火,燒死了不少人,剩下的人也覺得這地方太危險,每年刮台風也總要死幾個,干脆就都搬走了。”
森林大火是去年那場戰爭的官方說法,王沙漣順其自然地這麼告訴他們,然後還補充說:
“我勸你們也別住這兒,其實根本就不安全,不說氣候問題,每年被毒蟲咬死的就不少。你們到底怎麼想的,到底聽了誰的忽悠來這里生活?”
年輕村長說:“唉,我們也是想過一段新生活,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王沙漣還想說“為什麼不到大城市去”之類的話,但是他突然想到:這些人可能根本就是從大城市過來的!
“聽剛才一個人說,你們來這兒還有補貼?”
年輕村長含糊其辭地說:“嗯……確實是有點,不過我們自己也帶了點積蓄,總之錢不是問題……”
聽出他的語氣含糊其辭,王沙漣知道自己得不到什麼真實信息了,又謹慎地閒聊了幾句,告辭走出家門。
出門一愣,兩個十四五歲的女孩正走在橋上,穿著睡袍拖鞋,抱著臉盆,頭發剛擦干,頭頂冒著熱氣,不正是黃環和紫螺嗎!?
“喂!!!你們干嘛去了!?”
看見是王沙漣,黃環向他揮揮手,兩人快步走過來。
紫螺問:“你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剛回來啊。”
黃環把臉盆放下,用潮濕的身體抱住王沙漣,在他嘴上亂親幾口。
“麼!麼!歡迎回家!”
紫螺也要親,看了黃環一眼,生怕她吃醋,只在王沙漣腮幫子親了一下。
“你們剛才去哪了?怎麼這麼濕?”
黃環說:“澡堂子又開門了,我們來洗澡,剛洗完。”
王沙漣一看,澡堂子的屋頂果然冒著熱氣,這兩個人看來還真挺喜歡去公共浴室洗澡。
“里邊有人洗澡嗎?”
“有幾個女的,不認識。”紫螺說。
“沒人問你們什麼?”
“沒有啊,我們交了錢就進去,是你去年給我的錢,一直沒花完……”
王沙漣跟著她們往山上走,沒有人注意到他們走進山林。
“你們倒是挺寬心,也不知道新來的是什麼人,就敢下山去洗澡,萬一又是來抓你們做研究的,你們現在有力量對付他們嗎?”
黃環說:“應該不是,他們不像那些人,身上沒有人血的氣味,而且我能看出他們身體素質很差,甚至還比不上原先海藻村的村民……”
“那也小心吧,我才聊了半個小時就感覺他們身上疑點很多了,就算不是壞人,也很有可能是被派來觀察你們的……”
王沙漣咽了口唾沫繼續說:
“……因為就在半個月前,有更多人知道了你們的存在。”
黃環摘一顆野果子放在嘴里吃。
“你沒把黃蕉抓回來,反而跟她去報仇了,對不對?”
“我……嗯。”
“我猜黃蕉戒甜霜成功了,然後被人看到她的力量了,對不對?”
“對,但是和你想的不一樣,她是迫不得已,而且我不知道她的死活……”
黃環根本不關心他們是否復仇成功,只關心黃蕉的力量暴露給了多少人,不過紫螺問:
“有什麼東西能威脅到她?”
王沙漣終於抓住解釋的機會了:
“問得好!你們聽我說!那個組織用白樹的身體做出了你們的同類!雖然好像有點區別,但是力量絕對超過常人!然後黃蕉和那些生物戰斗,摧毀了一棟樓和一大片森林,我當時逃跑了,再回去的時候沒看見黃蕉,至今也沒看見……而且她和我有矛盾,因為最佳的一次復仇機會被我攪黃了……原因是……總之……”
他越說越語無倫次,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黃蕉把他的手指頭拽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先不說黃蕉,你出去這趟又沾上了很多人的血味啊?唔,還都是小姑娘?”
“等我整理一下思緒,回洞里之後把這次的事全都告訴你們!”
山洞還是那個山洞,黃環還是那個黃環,雖然她剛再下面洗完澡,一進洞里又脫掉衣服泡進溫泉池里去,王沙漣也迫不及待地泡進去,紫螺舉著兩根烤得油光華亮的松雞腿遞給他。
沉默地泡了一會兒,黃環突然說一句:
“這次其實我挺擔心你的。”
王沙漣放下雞骨頭笑了笑:
“我有什麼可擔心的?我……”
“你去給藍魚報仇,注定要見到那些人,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你走的時候都沒和我好好說句話,萬一你回不來了,我還能去哪找你呢?”
王沙漣聽到她的語調不對,心里咯噔一聲。
“……我還能去哪找你呢?我還能去哪找你呢?萬一你真死在外面,我還像傻子一樣等你回來,我還能聞見你的氣味,腦子里都是你的聲音,卻再也碰不到你一下,想想就害怕。你走的時候都不和我好好說聲再見,你覺得這無所謂,卻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嗎?你難道不知道,我已經離不開你了嗎?”
王沙漣把黃環抱在懷里,撫摸著她的頭發,黃環就像真的女孩一樣,用無力的拳頭捶著他的胸口,吸兩下鼻子,傷心地哭起來。
“嗚嗚……嗚嗚嗚——————”
“沒事了,我回來了,沒事了……”
“嗚嗚嗚嗚嗚嗚————————”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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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跳舞,溫泉烤肉,幾天幾天窩在洞里不見陽光,又回到了王沙漣最喜歡的小日子。這一次他心無旁騖地享受這種生活,不帶有任何負罪感,不願思考任何將來的事,只想珍惜眼前的快樂,因為他隱約感到,這樣的日子終有一天會結束的。
“這樣的日子終有一天會結束的。”他對黃環和紫螺說。
“不會結束,我們過這樣的生活已經不知多久了,也許幾億年。我們不想結束這樣的生活,它也實在不會結束。”
黃環在這種時候很固執,王沙漣笑了笑:
“聽過我講的這次旅行的經歷,你依然這樣認為嗎?”
“我只是有點擔心黃蕉。”
王沙漣很意外:
“你會擔心黃蕉!?”
“因為你喜歡她,能看得出你沒有一秒不在擔心她的安危,所以我也替她擔心。”
紫螺說:“我也是。”
王沙漣感動地說:“你們真好。”
除了享受山洞里悠閒的生活之外,他最關注的就是山下的動向。那些新的村民到底都是什麼人?他們又在隱瞞哪些真相?如果他們是某個非法組織派來研究黃環的,會不會再發生藍魚那時候的慘劇?但是繼續試想,如果他們是某個政府派來的——博覽會事件後這種情況不無可能——那麼他們會用溫和的態度善待黃環嗎?這種事情腦子里越想越亂,可能的情況太多了,把自己寫的論文也納入思考因素的話,到底又會怎麼樣?博覽會上那些人似乎並不知道論文內容,但白大夫確實說過這篇東西在“某個圈子里”很流行,原本以為他說的是肉畜產業圈,畢竟朱岩礪就在這個圈子里,但是現在看來似乎又不對?他每個禮拜都要下山一次,黃環和紫螺也跟著去,她倆是去泡澡堂子,王沙漣卻是去給手機充電,他在等待白大夫的聯絡。
好吧,事實上他並不算是“心無旁騖”地享受生活,腦子里沒有一刻不是這些紛亂的東西。他甚至從學校搬了一塊黑板上山,用小紙條寫上和事件有關的所有因素,密密麻麻地釘在黑板上,然後用粉筆給它們連线,連完之後只有他自己能看得懂,並且得出一個結論:整個局勢已經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當他第五次下山的時候,也就是回家一個多月,村民已經增加到了六百多人,幾乎接近曾經的海藻村人口,所有完好的房屋都被占據,所有設施也都開始正常運轉,澡堂繼續營業,商店和飯館也重新開起來,主要交通工具就是朱岩礪逃走時留下的越野車,每天都有人負責采買食物和生活用品,然後放在商店里賣。最最令他吃驚的,學校真的重新開辦起來了,還真改成孤兒院了,養了50多個不超十歲的男孩女孩,用同一輛大巴車送來的,至於照顧他們的人,也是新搬來的村民,就是第一天見到的那個園丁。
王沙漣問他:“誰給你工資?”
園丁含糊其辭地說:“應該政府吧……我也不知道,孤兒院不都是國家辦的嗎?”
園丁也有老婆,他老婆對王沙漣說:“你為什麼老是問這種問題?每次都覺得你是不是有什麼別的企圖?”
王沙漣心里怒吼:我還想知道你們的企圖呢!
這些人年齡都不大,村長就算大的了,沒有超過30的,小的可能比自己還小,也沒有單身漢,都是一對一對地來,不少女人還懷著孕。光是這點就很可疑,什麼組織會派一堆沒有經驗的小年輕來觀察黃環?如果他們肩負秘密任務,在任務中懷孕不會破壞紀律?又過了一個月,再也沒有大巴車出現了,他們的人數不再增加,差不多七百人,過著非常古怪的生活。要說勤勞,似乎也挺勤勞,修修補補,做飯炒菜,在河里洗衣服。但是要說工作,除了管理孤兒院的園丁一家,以及經營澡堂商店和飯館的幾戶之外,別的人似乎毫無進賬可言,何況澡堂商店飯館掙的也是本村人的錢——除了黃環紫螺偶爾消耗一點王沙漣的積蓄——那麼他們到底靠什麼過活的?難道真有所謂的“補貼”?有的話又是誰給的?再看孤兒院里的小孩,王沙漣和他們其中幾個說過話,似乎是來自水螅縣及附近村鎮,生下來就無父無母,靠乞討和撿垃圾為生,都說有個好心人約好時間讓他們在縣城里聚集,然後一輛車都送來了,來了之後有床睡有飯吃。
“你們說的好心人長什麼樣?”
“是個爺爺。”
“是個阿姨。”
“是個姐姐。”
王沙漣想這種問題果然白問,“好心人”想隱瞞自己身份的話當然不會直接露面,隨便讓誰傳個話就使追蹤難度增加數倍。同理這些新的村民也說組織者是從網上聯系他們的,且不說真假,這種說法本人就給人一種“無法跟蹤”的感覺。
“好吧,和你們明說,我也想搬回到這個村里來,我也想領免費補貼。”王沙漣的這個理由倒是能使村民相信,雖然大部分人依舊不想告訴他,但是有幾個關系好的口風開始松動了。
有一次他和年輕村長在小飯館里喝酒,就是曾經阿強的那間房子,飯桌上園丁也在,兩人的老婆也在,還有開澡堂的大姐也在,男男女女九個人,同時黃環和紫螺洗完澡在另外一張桌上吃面。王沙漣他們喝得有些高興,都是年輕人,話題聊得來,聊聊網絡,聊聊流行,胡亂侃侃國際形勢,拿隨便什麼新聞就能引出漫長的對話。
澡堂大姐是個很胖的女人,懷著身孕,他老公整天無所事事地在村里閒逛,和人喝酒打牌。澡堂大姐悄悄問王沙漣:
“經常過來洗澡的那兩個小姑娘是你什麼人啊?”
“是我媳婦。”
“哪個是?”
“都是。”
飯桌上一片驚訝和開心的笑聲,園丁老婆驚呼:“這麼小啊!”,
村長也問:“這是不是你們村的什麼習俗?”
“姐妹倆,兩人對我都好,家里也同意,就一起嫁過來了。”
園丁很現實地說:“到時候你們怎麼登記?”
“村里人哪講究這些?我跟她倆不登記也照樣過一輩子!”
聽到如此甜蜜的誓言,在場這些男男女女紛紛為他舉杯祝福。王沙漣天花亂墜地胡說八道,另一桌的姐倆專心吃面條。
“來,咱們敬王兄弟一杯!”
乒乒的酒杯碰撞聲之後,每人肚里又增添了一大杯啤酒。
“滿上!滿上!”
王沙漣嘆一口氣:“唉!這年頭日子不好過啊,咱們這里山又多,種不了大片的莊稼,也就種點生姜辣椒之類的賣,不是長久之計。想出去打工又不知道該去哪,又舍不得離開她倆,想過一起帶去打工,以後懷孕生小孩又怎麼辦?唉!唉!!!”
餐桌上一片唏噓,王沙漣一口干掉手里的啤酒,又立刻倒滿一杯。村長緊握酒杯喊道:
“別讓我們王兄弟喝悶酒!來來!一醉解千愁!”
“喝!喝!”
王沙漣哭著說:“能認識你們這些朋友簡直太好了!!!”
酒過三巡,他猝不及防地說出了上述那句話:
“好吧,和你們明說,我也想搬回到這個村里來,我也想領免費補貼。”
氣氛明顯沉默了半秒,不過王沙漣假裝沒看到。
“你們不懂我為什麼喜歡問你們錢的事,其實我是羨慕你們啊!我知道這村里有過火災,而且每年一刮台風就死人,也知道這地方偏僻,教育醫療之類的都趕不上城里,但是如果住進來就有人給錢,我有什麼不滿意的!?”
澡堂大姐說:“我聽說原先搬走的人都領了不少錢,足夠在別處買房,你們家沒領到嗎?”
這問題對王沙漣來說也是猝不及防,他假裝嘆息幾下,腦子里飛快思考合理的解釋:
“唉!唉!唉唉唉唉唉!!!就別提了!要是我也能領到錢,還用得著種辣椒為生?實話跟你們說吧,我……那個……其實不算是本村人,自幼孤兒,也沒人給我上戶口,一直在附近幾個村里打工賺錢,在海藻村住也是給小學當門衛,當了幾年,攢了點錢給媳婦家當彩禮才娶過來,積蓄一點都不剩。我和本村人關系好,我就把這兒當自己家,沒想到一場大火把村民都燒怕了,領了錢搬出去住,結果發錢的人說我不是本村人,一毛都沒我的……我跟以前關系好的村民說,你們能不能把錢分我點,也算是這麼多年鄰居一場,結果屁都不放一個就走了!”
胡吹一大通,酒桌上的人似乎還真信了,都替王沙漣鳴不平,村長搖著頭說:
“這就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啊,我懂,比誰都懂,好的時候比兄弟還親,一說到錢就像仇人一樣!錢啊!錢啊!要不是錢,我也不會淪落到這里……”
他說的話有意思,旁人的反應更有意思,就好像聽到什麼敏感話題,觸電似地哆嗦一下,村長老婆在桌子底下踹了村長一腳,當然王沙漣依舊假裝沒注意到,他的樣子就像一個滿嘴胡話的爛醉如泥的人:
“你說‘淪落’到這里,我還羨慕你們呢!要怎麼樣才能住進來?要怎麼樣才能領補貼?聽說是從網上弄?我也會上網,你們教教我好不?”
這些人明顯在用眼神交流,進行某種無聲的商議,王沙漣靜靜地喝酒吃菜,等他們討論完,終於……
澡堂大姐說:“不是誰都能來的,要滿足的條件很多。比如,你想不想要小孩?”
“唉,不敢想啊,生了沒錢怎麼辦?”
“如果讓你生個小孩,生了以後給別人養,你願不願意?就假設說從此以後你和你媳婦就再也見不到這個孩子了,但是再往後生的還要自己養,你願不願意?”
“有錢就好。”
王沙漣感覺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條件,他回復一句有錢就好,實際上還沒想好該怎麼說。這些人難道不是哪個組織派來監視黃環的?
他又補充說:“有錢就好,生了小孩不用養當然更好,我認識好多女的就是生了小孩養不起送人的,真不敢懷孕……”
園丁說:“那還好,你要是來了,錢都不是問題,你們來了可以懷孕,而且是必須懷孕,必須生至少一個小孩……”
王沙漣想這條件真有意思,至少說明“補貼”不是國家給的,在一個計劃生育的國家還能生小孩給錢?當這是德國?
“……而且你一輩子都不能出去,要在這里干活,祖祖輩輩都要在這里。”
王沙漣一樂:“這誰能管?難道還有人關著你們?”
“現在沒有,以後會有的。”
“那都無所謂,我們山里人本來也就祖祖輩輩離不開大山。”王沙漣說。
澡堂大姐說:“我們也是這麼想的,能在這里穩定下來總比在外面受苦好得多……”
王沙漣借著酒勁歇斯底里地嚷:
“你們城里人有什麼受苦的?還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我就看不慣你們城里長大的,一個個嚷著自己窮,來我們山里比比?我就不信你們城里人能窮到哪去!”
園丁是真喝醉了,聽到王沙漣的話,憤怒地捶著桌子:
“不是我說你沒見識,你又懂什麼!?我們來這兒都是迫不得已的,原先的生活實在回不去了!你能體會那種,曾經擁有過一切,卻又突然失去的感覺嗎!?我在外面還欠著幾千萬,你讓我躲到哪去!?我要的就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這地方簡直太好了!就好像我死了一樣,沒人能找著我,沒人在乎我的過去,真的就好像我死了……同時我也獲得了新生!你說我受什麼苦?我經歷的簡直比你多多了!”
澡堂大姐也說:“大哥說的太對了,我們雖然是城里人,也都是走投無路的人,光是窮可以忍,但是所謂的走投無路……王兄弟可能沒什麼體會,真的就像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來這兒之前我都想到自殺了,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人生簡直就完蛋了,沒想到能得到一個重生的機會,能漸漸忘記過去的事……”
村長也說:“我真的不建議王兄弟走這條路,來這里能給你飯吃,給你地方住,給你一些夠生活的錢,但是也要付出代價。你還年輕,還有希望,出去闖闖也許還能闖出自己的未來,一旦選擇這里,就等於出賣自己的靈魂。”
他們越說越玄乎,王沙漣的好奇心快要爆炸了:
“我聽不懂你們的話,我不在乎什麼靈魂,只要給我錢就好,也不想闖什麼未來,能讓媳婦吃飽飯比什麼都強!你們是不是不想讓我住進來?是不是怕我分了你們的錢?”
園丁說:“不不,那個人錢很多,不在乎多一兩個成員。”
這句話是近幾個禮拜王沙漣得到的最有用的情報,給他們錢的果然不是什麼政府,而是“那個人”!他們也不是單純的住戶,而是某種組織的“成員”!至於“那個人”是誰,為什麼會花錢讓他們住進來,王沙漣還要慢慢地套:
“不在乎多我一個是吧?那就好!我什麼活都會干!我媳婦也能生小孩!我也保證一輩子不離開這里,有飯吃有房睡還有錢拿傻子才不干!你們告訴我錢找誰領?我馬上就找他!”
村長說:“沒那麼簡單,你要發誓效忠於他……”
“給我錢的就是我爹!別說效忠,就是舔鞋底我都干!說吧還要什麼條件?我想辦法讓自己夠格!”
澡堂大姐說:“夠!聽你這麼說都夠!但是有些事你可能不信,你走了這條路就再也回不去了,回去再好好想想,醒醒酒再說,說不定酒醒了又想到更好的出路……”
村長說:“今天我們和你說的這些話千萬別跟別人說,否則的話,不是我嚇唬你,可能有生命危險!”
“我保證不說!說了我是孫子!你告訴我怎麼加進來,我頂多告訴兩個媳婦,甚至不告訴她們娘家!實際上她們娘家把閨女嫁出去之後就不管了,只疼她們弟弟……”
這群人又在用眼神交流,王沙漣吃幾口冷掉的菜,等他們出結果。
村長老婆說:“如果想好了,下星期的今天過來一趟。”
“好!好!不管刮風下雨我肯定來!!!這杯酒敬你們!提前謝謝你們給我的事上心,如果這事能成,我給你們磕頭都行!”
村長說:“磕什麼頭,來來,干了!!!”
………………
王沙漣知道這事不能急,踏踏實實吃完飯喝完酒,帶著姐倆回山洞去,不過就在剛進山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喝下去的酒醒了一大半,他確認四下無人,接通電話。
“你們那里怎麼回事?”這是白大夫的聲音。
“什麼怎麼回事?”
“有人向我報告說,上個月海藻村里突然多了幾百號人,他們都是干什麼的?”
“我也想知道,最近一直在接觸他們。”
白大夫說:“你這個廢物,他們來了一個多月你還沒查清楚?”
王沙漣恨不得把手機扔進河里:
“我不是你的手下,沒義務給你干活,而且只有你能單方面聯絡我,我甚至懷疑過這些人是你找來監視黃環的!”
“什麼?當然不是我!這些人的身份有問題,有些甚至可能是在逃犯,不過我讓人先別進入海藻村驅趕他們,也別掐斷電網,你盡快弄清楚他們是怎麼回事。”
“不用你說,我正在努力!”
“另外博覽會上你們差點殺死艾沃森,這件事我會記住。”
白大夫說得就好像總有一天要找他算賬似的。
“不是‘我們’!是黃蕉!是黃蕉差點破壞那架直升機!應該說我反而救了他一命!因為這事我和黃蕉徹底決裂了,我到現在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因為這事?是因為牛排柯斯林在直升機上你才出手阻止了吧?”
這個姓白的果然什麼都知道,王沙漣一點不意外。
“總之我會嘗試弄清這幾百個人是來干嘛的,八天以後給我打電話。”
“好的,祝你愉快,另外替我向黃環紫螺問好,我很想她們。”
黃環湊近話筒喊:“我們也想你!有空過來玩!”
“哈哈,沒問題!”
聽到白大夫爽朗的笑聲,王沙漣很想揍他一頓,這是一種本能的厭惡。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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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心理准備了嗎?”
“做好了。”
五十多個人站在一棟房子附近,是曾經阿強的家。這里有成年人,也有孤兒院里的小孩,整整齊齊地站成兩排,形成一條夾道,夾道的盡頭就是阿強家的大門。
晚霞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時不時有一兩條魚跳出水面,不知不覺已經進入十月份了,白天還很熱,晚風一吹有些冷。王沙漣站在夾道的起點,兩側的人看著他,不發出半點聲音。年輕的村長站在他身後,用冰冷而不帶語氣的聲音再次問他:
“做好心理准備了嗎?”
“做好了。”
“走進這里,你的靈魂將被貢獻。走進這里,你的生命將如蛆蟲般苟延殘喘。走進這里,拋棄一切你知道的,准備迎接新的知識。走進這里,用新的眼睛看新的世界。”
王沙漣點點頭,在他看來這只是一扇普通的門,不知進出過多少次的阿強家的大門。
“你會看到一座神,曠古爍今不曾有過的新的神,他無所不知,他無所不能,他與所有不是人類的生靈為伴,人類是他的仆人,他無畏無敵,不容違抗,他仁慈寬容,卻不容忍懦弱和背叛,他是無敵的戰斗神,他將掀起劇烈的風,將世界的罪惡毀於一旦。如若你渴望做他的船下之水,足下之塵,心懷畏懼地走進這里,獻出靈魂。”
正如他猜想的,這里果然是個地下宗教組織,王沙漣咽口唾沫,有點後悔沒帶個小刀之類武器。小心謹慎地向前走出一步,年輕的村長也向前走出一步,和他邁的同一只腳。再走一步,依舊跟著他,依舊邁同一只腳。
年輕的村長又用溫柔的語氣說:
“不要慌,不要怕,我在你後面,新世界在呼喚。無畏無敵戰斗神在包容你,不要後退,不要回頭,戰斗神恨懦弱的人。”
王沙漣又往前走幾步,兩邊的教徒們看著他的腳。這些人看起來和平常的樣子截然不同,當然他也沒看過幾眼他們“平常”的樣子。這是一個怎樣的宗教?身後的村長就是宗教的創建者嗎?
沒十幾米的距離就像跋涉了很久,當他終於走到門前時,伸出右手推開半掩的房門,里面冒出一些白煙,發出有些刺鼻的氣味。
就如阿強走時一樣,帶走了所有家具,只有四壁的水泥牆,不過房間正中立著一塊半人高的木碑一樣的東西,用白布遮著,木碑前面跪著一個穿白衣服的女孩。木碑前面沒有任何蠟燭或者香爐之類,只有一個簡陋的火盆,里面燒著一些枯葉和雞骨頭,刺鼻的氣味也是從這兒發出來的。
這個女孩就是他們說的神嗎?不過似乎也不是,當她轉過身來的時候,王沙漣認出她也不過是孤兒院里的其中一個女孩。年輕的村長在木碑前跪下,王沙漣也學著他的樣子做。
“一個迷途的人類請求得到神的包容,人類發誓成為神的仆人,成為神的船下之水,足下之塵。”
白衣女孩捧著一個陶罐,看起來像藍奶奶做辣椒醬的那種,上面遮著一塊布。女孩把布揭開,村長讓王沙漣把手伸進去,還讓他“忍住疼”,王沙漣也照做了,深吸一口氣,把手伸進去,摸到一個冰涼的東西。
熟悉的觸感,熟悉的痛感,裝在罐里的不是別的,正是一只巨大的蜈蚣。他當然不想被咬,但是在這里控制蜈蚣躲開自己恐怕會引發一些麻煩,於是乖乖被咬一口,呲牙咧嘴地把手抽出來。白衣女孩拽著他的被咬的手指頭,拽到火盆上方,從傷處擠出兩滴黑血。
無論曾經被咬過多少次,這感覺依舊是鑽心刺骨地疼,疼得他額頭冒汗,只想趕緊回去讓黃環給自己抹藥。
年輕的村長說:“你已經成為神的仆人了,做你該做的,享受你所該享受的,就和我們一樣。”
“嗯……呃呃……”
“現在跟我念:天地即傾覆,妖魔弄乾坤,拯救世界的是我們的神。”
“天地即傾覆,妖魔弄乾坤,拯救世界的是我們的神。”
“我願成為神的奴仆,我願為神獻出靈魂。”
“我願成為神的奴仆,我願為神獻出靈魂。”
“神賜我們新的世界,把死亡賦予我們的敵人。”
“神賜我們新的世界,把死亡賦予我們的敵人。”
“我們敬畏你,無敵神,戰斗神。”
“我們敬畏你,無敵神,戰斗神。”
“我們依賴你,全知神,無畏神。”
“我們依賴你,全知神,無畏神。”
“我們贊美你,信仰你,自然神,生靈神,百足之蟲神!”
“……”
王沙漣愣兩秒,村長以為他沒聽清,又念了一遍,王沙漣趕緊跟上:
“我們贊美你,信仰你,自然神,生靈神,百足之蟲神!”
白衣女孩掀開木碑上的布,碑上刻著一只蜿蜒的大蜈蚣。門外的人也都齊刷刷地跪了下去,重復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們贊美你,信仰你,自然神,生靈神,百足之蟲神!”
………………
儀式完畢,白衣女孩用水澆滅火盆,躬身退出房間,關上房門,這些人似乎瞬間就恢復了常態,有說有笑,討論生活上的事。園丁兩口子又張羅著請王沙漣吃飯,慶祝他成為組織的一員。
喝酒的只有男人,女人們都懷著身孕,杯子里倒著果汁,黃環和紫螺也被拉到這桌上一起吃,作為王沙漣的兩個媳婦,她們也是受歡迎的對象。推杯弄盞的時候黃環和紫螺也會跟著一起喝果汁,聊天的時候黃環也會積極參與,王沙漣怕她說漏嘴,不過她很有分寸。
“祝賀王兄弟夫妻正式加入生靈教,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王沙漣這才知道他們的組織原來叫“生靈教”。碰過酒杯,吃菜的時候,他用順便一提的語氣問:
“雖然加入生靈教很高興,不過我還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的神是一只蜈蚣呢?”
村長說:“生靈神自稱蟲神,這里的蟲既可以泛指所有蟲類,但有時候也特指蜈蚣。”
王沙漣又問:“你說的‘自稱’是怎麼回事?你見過生靈神的真身嗎?”
“沒見過,生靈神是通過網絡和我們交流的,每月的錢也是通過銀行賬戶打給我,由我分發給每戶居民。”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邪教,普通邪教只會讓教徒繳納高額會費,然後發展更多教徒,從沒聽說哪個宗教教主還給信徒發錢的,再結合他們說過的入教條件,總覺得這個宗教的建立有某種特殊目的。王沙漣心里已經有些猜測了。
“比如我今天加入生靈教,你該怎麼對生靈神說增加了三個分錢的人?”
“我們通過QQ交流,生靈神永遠是隱身狀態,我會給他留言。”
王沙漣想這還真是毫無神聖感的一個神。
“能把他的Q號給我嗎?”
“也不是不行……但是他的Q號很多,都是用不同的號聯系我們的,我們統計過,大概有20多個。”
這群人果然也是心生懷疑,統計過這個人的Q號數量,然而不用想也知道沒什麼用。
“給我一個吧,畢竟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是生靈神主動聯系的,而我是被你們拉進來的,我也想和生靈神交流,哪怕是通過網絡。”
“沒問題,你能有這份誠心,生靈神一定會很高興。”
黃環問:“每月能給我們多少錢啊?”
澡堂大姐說:“每月每人會有一千,像我負責管理澡堂,多掙的錢也歸我自己。”
王沙漣掐指一算,七百個人每月支出七十萬!這個生靈神一定是個很富有的家伙!不過分攤到每個人的並不多,一千塊錢在山里也許是不錯的收入,但是相比大城市簡直不如撿破爛,這些人曾經的家境看起來並不差,甘願過著每月一千的生活又是為什麼?結合白大夫說的“有些身份有問題,可能是在逃犯”,再結合他們掛在嘴邊的“走投無路”、“曾經想過自殺”之類的話,似乎也不難理解,再比如園丁說過自己賭錢欠債還不上,這也是走投無路的一種原由。於是可知這些人為何甘願來到這里,還把“生靈神”當做親爹一樣贊美:他們對人生已經絕望,外界社會沒有人能幫助他們,沒有人能保護他們,就算法律也不能,漂泊在外只能四處逃竄,最終多半是死路一條,但是來到這里就不一樣了,這里與世隔絕,沒人知道他們在這兒——至少他們自以為沒人知道,同時可以找到很多和自己一樣絕望的朋友,就像找到組織一樣,而且又有一個神秘而神通廣大的“生靈神”保護他們,雖然沒見過真身,每月能支出七十萬至少證明是個財力雄厚的人,一些驢唇不對馬嘴的教義又能有效洗刷他們內心的愧疚和罪惡,幫助他們忘記曾經的痛苦,讓他們能心安理得,綜上所述,別說每月一千,就是砍掉一半他們也會心甘情願待在這里。
王沙漣已經有點迫不及待想和“生靈神”進行一番鍵盤上的談笑風生了。
………………
開商店的大哥人很好,也是和王沙漣吃飯的其中之一,每禮拜都會開車到鎮上采買生活所需物資,然後以非常低的價格出售,按他的話說,生靈神給予了他們新的生命,他們不該索要更多身外之物。王沙漣從他那買了一張充值卡,把話費充足,還辦了流量套餐,打開QQ,先自己開了個小號,然後搜索村長給他的號碼,果然搜到一個默認頭像的用戶,資料什麼都沒寫,昵稱是“小蟲蟲”。確認自己沒輸錯號之後,王沙漣點了申請好友。
村里有信號但是很不好,為了找個稍微高點的地方,王沙漣爬到小學房頂,穿過樓道的時候聽見一群孤兒院小孩正在討論生靈神的偉大之處。
“聽說生靈神是從火星來的,有五個腦袋和十八只眼睛!”
“你只要聽話就能給你一個爸爸和一個媽媽。”
“我還聽說只要吹一口氣就能凍死所有日本人!”
“你們說生靈神和孫悟空哪個厲害?”
“可能還是孫悟空厲害點……”
“胡說八道!生靈神跟如來佛差不多,一腳就把孫悟空踩死了!”
“你胡說!”
“你才胡說!”
“不信咱們問李小婷去!”
“問就問!”
李小婷就是在木碑面前穿白衣的女孩,地位就好像生靈神的替身,在他們的理論里也是最接近神的人。這個女孩可能十一二歲,在小孩里算最大的,長相很端正,就算沒有儀式平常也穿一身白袍,像道士一樣。她以無比崇敬的語氣給小屁孩們答疑解惑:
“如果如來佛化身邪惡,生靈神一念之間就能讓他碎屍萬段。”
“哦哦哦!!!這麼說生靈神比如來佛還厲害!?”
看見王沙漣,女孩微笑著欠了欠身,沒問他要去哪。王沙漣爬上天窗,坐在屋頂,信號多了兩格,嘗試刷新網頁也很流暢,於是再次打開QQ,發現自己的申請被通過了。
小蟲蟲:[你是新加入的教徒嗎?]
38爪魚:[是的,村長給了我這個號,您真的是生靈神?]
後者是王沙漣給自己起的昵稱。
小蟲蟲:[我就是生靈神,我會給你一生的幸福快樂]
38爪魚:[我對您有一個請求,哪怕犧牲一生的幸福快樂,我想見到您一面!]
小蟲蟲:[你為什麼想見我?]
38爪魚:[在海藻村里,我一直能聽的大家的關於您的討論,都說您是這世界上最強大也最仁慈的神,這讓我很好奇]
小蟲蟲:[好奇什麼?好奇他們說的是真是假?你是在懷疑我?]
38爪魚:[您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38爪魚:[他們的話讓我對您產生了無比的敬重,正因為敬重,我才更想接近您,但也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弱小的凡人,也許一輩子都沒法實現吧……]
王沙漣看著手機,突然有人抱住自己的後背,嚇得他差點把手機扔出去,回頭一看是個孤兒院里的小男孩,名叫文礙,八九歲的樣子,見過幾次,不知怎麼就跟上來了。
小男孩說:“我也想玩手機。”
王沙漣很不喜歡熊孩子,女孩除外,他站起來不讓小孩看見手機屏,自己繼續和生靈神溝通。
小蟲蟲:[你們會見到我,所有人都會見到,總有一天我會親臨海藻村]
38爪魚:[我能問一下,大概會是什麼時候嗎?我沒有別的意思,真的是非常非常想見到您……]
小蟲蟲:[也許幾個月後的某一天]
小蟲蟲:[另外我需要你們的第一個小孩,如果不能生育,不要留在我這里]
38爪魚:[能!當然能!我媳婦已經懷孕了,等生下來您拿走當點心吃我們都高興!]
小男孩抱著王沙漣的大腿不放,還管他叫“大哥”,王沙漣之前根本沒跟他說過兩句話,這小孩完全就是自來熟。
小蟲蟲:[你這麼說我很高興]
小蟲蟲:[如果沒有別的事,不要聯系我]
38爪魚:[是!我真不該打擾您,只是大家都和您說過話,只有我沒有,所以實在是太想和您說話了……]
小蟲蟲:[我原諒你,期待與你們見面的那一天]
38爪魚:[我也期待!!!比所有人都更期待!!!!!]
小蟲蟲:[那就這樣,我下了,到時候見]
不等38爪魚再多打一個字,小蟲蟲的頭像就變灰了。王沙漣爬回地面,嘆了口氣,更確認了一些事情,心里堵得就像塞滿石子的抽水馬桶一樣。
“滾開!”他憤怒地踹了小孩一腳,小孩立刻就哭起來。
“哇————————————”
………………
…………
……
[newpage]
白大夫沒有按時給他打電話,王沙漣很慶幸這一點,因為其實他沒想好該怎麼和白大夫說自己的想法,這是一個很復雜的事情,他甚至不再和黃環溝通自己的想法,至於白大夫為什麼不給他打電話,這背後的可能性就太多了。回到火山洞里,他又仔細分析了小黑板上的所有因素,擦掉所有關系线並且重新連接。有些事情是他一個人無法掌控的,比如那些企圖獲得沙拉蟲的大人物,但也有些是他可以掌控的,比如眼下這件事。
他每個禮拜都會下山去集會,每個月村長都會給他錢,但也沒有強制他搬進村里。每個禮拜都有小集會,每個月都有大集會,他們把阿強的家當做神廟,名叫李小婷的女孩依舊被他們看做生靈神的替身,燒一燒枯葉和雞骨頭,念念贊美生靈神的詞句,每次念的還不一樣,也不知道村里誰這麼有才華每禮拜都能寫出新的。這些集會王沙漣一次都不差,從聚齊到散會怎麼也要折騰一個多小時,集會完畢之後吃飯喝酒,其樂融融。村里幾乎所有女人都懷孕了,其中一些已經快生了,整個海藻村完全就是一個孕婦村,房前屋後都是一些女人討論懷孕的事。為了證明自己有領錢的資格,王沙漣還讓紫螺幫個忙,衣服里塞個枕頭在村口轉了一圈,刻意讓人看到,在露陷之前趕緊跑了,自此讓她不要下山來。
“可是洗澡……”
“在洞里泡溫泉吧!”
上次惹哭了一個小男孩,小孩從此以後就躲著王沙漣走,他心里過意不去,但也確實不想被人打擾。過了兩個多月,有一次大集會過後,男人們在飯館里喝酒,點了幾個菜,吃吃喝喝不亦樂乎,開飯館的大廚手藝好得驚人,簡直就是五星級大廚水平,據說涉及一個命案,潛逃的時候被“生靈神”聯系到,指引進了海藻村,每個人的歷史本該成為隱私,但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下,也漸漸和信教的兄弟姐妹們敞開心扉,不算什麼秘密了。
大廚醉醺醺地說:“不瞞你們,我殺的是一個小女孩,是我們飯館經常進貨的肉店老板娘的閨女,十來歲,有一回給我送肉,後廚就我一人,我就拿擀面杖把她敲暈了,扒了衣服,拿菜刀往脖子上一剁,腦袋裝垃圾袋里一扔,身上的肉做成菜給客人吃,都說比小羊羔還嫩,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別人也笑,園丁也機械地笑著,他只不過是欠錢太多才逃進來,虐殺小女孩這種事對他來說有點重口味,食欲也明顯減少很多。一桌十多個人,有的和他反應一樣,也有的繼續吃吃喝喝談笑風生,王沙漣假裝自己屬於吃不下去的那類,心想這桌上殺過人的可能不止一個。
門口幾個小孩被飯菜香味吸引過來,探著腦袋看他們吃,村長揮手驅趕他們也沒用,正好李小婷路過門口,看到這一幕,呵斥他們:
“覬覦不屬於你們的食物,生靈神會降罪於你們!”
也不知道生靈神會不會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給人降罪,反正比村長的驅趕有效得多,小孩們一溜煙地逃跑了。不過幾分鍾之後,其中一個又回來繼續偷看,對他來說生靈神的責罰也比不過食物的誘惑,王沙漣一看,正是他在屋頂惹哭過的那個,於是用手勢讓他過來,小孩驚喜地跑到王沙漣身邊。
“你叫什麼?”
“我叫文礙。”
“對對,我記著呢,想吃什麼?”
一桌子人都差不多吃飽了,盤子里也就是點殘羹剩飯,不過依舊比他們孤兒院的伙食好。園丁是管孤兒院的,按理說小孩都怕他,不過這人正好喝多了,睡在椅子上,別的人也喝酒聊天,不在意王沙漣怎麼逗小孩玩。
“我想吃……排骨。”
“用我筷子沒問題吧?”
“沒事!”
於是王沙漣夾起一塊涼了的排骨塞進他嘴里,小男孩吃得很開心,脆骨嚼得咔哧咔哧響。
“還想吃什麼?”
“想吃魚!”
魚被夾得亂七八糟,王沙漣翻了翻:
“沒什麼好肉了。”
“我吃魚頭。”
“好,拿我碗吃吧!”
“謝謝大哥!”
小男孩穿著不合身的黑色大褲衩和最廉價的跨欄兒背心,以及完全不合腳的塑料涼鞋。
“你名字里的礙是哪個字?”
“妨礙的礙。”
“挺怪的名字,誰給你起的?”
王沙漣問出這句話就後悔了,責備自己喝多了腦子犯暈。
“不知道。”小孩說。
既然是“孤兒院”,里面當然都是孤兒,問這種話只能徒增悲傷,王沙漣心里一軟,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拿出50塊錢塞進小孩褲兜里:
“去商店里買個舒服點的鞋去吧。”
小孩驚訝地睜大眼睛看著他,滿嘴魚刺說不出話,王沙漣用手勢讓他安靜,別被別人知道。
這時候李小婷又從飯館門口經過,看見文礙正在吃魚,憤怒地衝進來,二話不說扇他一巴掌:
“誰讓你進來的!?得到不屬於你的食物,生靈神會降罪於你!”
王沙漣伸手把她推開:“是我讓他吃的,你想怎麼樣?”
“你……你敢推我!?你敢對我不敬!?我是生靈神的至上信者,對我不敬就是對神不敬!當神降臨在我們之中時,會首先將你碎屍萬段!”
聽到自己會被碎屍萬段,王沙漣竭盡全力忍住怒氣,大廚卻突然嚷:
“小丫頭別太過分了!你自稱見過蟲神本人,我們才選你做為蟲神的信者,但沒想到你張嘴閉嘴就是降誰的罪,狐假虎威,你自己的行為就不該降罪嗎!?再說蟲神到底存不存在都不知道,還降臨?恐怕一萬年也降臨不了吧!”
一桌子人酒都醒了,他們何嘗聽到過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王沙漣的興趣點卻轉移到別處:這小女孩見過生靈神本人?
李小婷冷笑兩聲,從白袍的衣襟里掏出一個小瓷瓶,擰開蓋子向大廚身上一撒,撒出幾滴液體,沾在他衣服上,有點淡淡的清香。別人都不知所以,王沙漣卻驚訝得差點嘔吐出來。
“不要亂動,脫掉衣服!”王沙漣想和大廚這樣喊,但沒有出聲,因為不能暴露自己所知道的事,只是小聲對文礙說:
“這里不對勁,你先出去。”
“好!”
小男孩舉著魚頭跑出門去,沒人理他。大廚聞聞自己身上,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不屑地搖搖頭,喝掉一杯酒,走出門去。然而剛走出沒幾步,兩只小蜈蚣爬到他腳腕子上猛咬。按道理說大白天很難在日光下面看見蜈蚣,主動咬人更不可能,大廚疼得一陣叫喚,趕緊用手拍掉。然而事情很快變得恐怖了——至少在常人眼里很恐怖——從牆縫間和灌木叢里突然衝出數不清的大小蜈蚣,最短的也有手指頭長,以最快速度向大廚猛衝過去,順著腳腕爬滿全身。大廚嚇傻了,拔腿就跑,然而腳脖子一疼,摔了一跤,跌倒在蟲群之間。局面完全無法控制了,他的衣服里里外外爬了不下一百只大毒蟲,而且一碰到皮膚就咬!
“嗷嗷———救命———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衣女孩看著這一切,得意而瘋狂地笑著,二十多個人都目睹了這個場景,嚇得心驚膽寒。
“這就是對生靈神不敬的罪人的下場!你們誰敢去幫他!?幫他的視作同罪!!!”
大廚的慘叫聲逐漸暗淡,只剩下翻滾和痙攣。白衣女孩看了王沙漣一眼,目光里充滿了嘲諷:
“幸虧生靈神真身不在,而我又仁慈得多,今天就不計較你推我。如果生靈神真身在此,你的下場就和他一樣!”
王沙漣立刻用言行表示自己嚇得肝膽俱裂,女孩才得意地走了。
這里醫療條件很差,又沒人敢去外界正規醫院,大廚當晚渾身浮腫不治身亡,他的老婆哭了一夜,第二天掌管了飯館。
女人挺著大肚子炒菜,村長和園丁他們依舊來喝酒吃飯,夸她做飯“和她老公一樣好吃”。
“別再跟我提那個人!”女人說,“他對生靈神的不敬之罪死一萬次都無法洗刷,剩下的罪只能由我償還!希望這個孩子快點出生,早一天獻給生靈神,至少能讓神的怒意平息一點……”
大廚老婆的小孩雖然還沒出生,但是就在這一天,村長家的小孩出生了。沒有產房,沒有婦科大夫,一切都是土法接生,好在還算順利,是個健康的女嬰。李小婷也去看了,從頭到腳把嬰兒摸了一遍,只說了句:
“生靈神會喜歡的。”
黃環想去洗澡,紫螺又被禁止下山,於是只能讓王沙漣陪她去。路過村長家,聽到嬰兒的哭聲,黃環突然高興地說:
“你聽!聽見了嗎?海藻村里又有新的生命誕生了!”
“我知道,聽見了,但是沒有用……”
“什麼沒有用?那可是新的生命啊!聽到嬰兒的哭聲,我就覺得曾經的海藻村好像又回來了,也許他們可以一直住下去,世世代代成為我的鄰居。”
王沙漣搖搖頭:
“沒有人會成為你的鄰居,海藻村已經不在了,你也應該多少猜出什麼了吧?”
黃環不再高興了,默默點點頭:
“你說得對,海藻村已經不在了。”
………………
…………
……
[newpage]
他們像普通人一樣度過了新年,度過了節日,像真正的父母一樣養育自己的嬰兒。在六個月的時間里海藻村誕生了八十多個嬰兒,就連小巷里也彌漫著淡淡的奶味。生靈神似乎很喜歡小孩,每月會多給有小孩的家庭兩千塊錢,讓他們的父母買些高檔奶粉,這樣就能讓小孩們長得更快點。
“我們盼望百足之無畏無敵戰斗神仁慈包容生靈神降臨凡間降甘露於我們頭上!”
人們越來越虔誠,必須參加的大集會由每月一次改為每星期,自願參加的小集會由每星期改為每天,而且自願人數超過九五成。阿強家已經不足以作為神廟了,他們就在寬敞的河灘上搭了一個神台,看起來就像一個露天劇場,裝飾著木刻的巨大蜈蚣。李小婷主持每一次集會,後來王沙漣才知道這些不重樣的贊美詞句都是她寫的。
“甘露洗刷我們心中的紛雜與罪惡,而世間最大之惡是對神不敬!神知道每個對他不敬的人,並且記在心里,沒有神不知道的,沒有神記不住的。”
人們大聲重復她的話,發自內心地表達自己對生靈神的贊美和敬畏,女人和孤兒們尤其虔誠,在神台下面敬畏地蜷縮著身體,顫抖著喊出贊美的話。
“甘露洗刷我們心中的紛雜與罪惡,而世間最大之惡是……對神不敬……”
小男孩文礙重復著她的話,哭得滿臉淚水,他周圍的幾個女人和小孩們也在哭著。甚至直到李小婷的贊美詞念完之後,文礙還在嘴里小聲念叨著:
“……這世界上有生靈神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幸福了……”
信徒們有的也念念有詞,也有的泣不成聲。就在這時,村長走到神台上,神采飛揚地高聲宣布: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生靈神已經和我說了,如果海藻村的嬰兒數量達到一百個,他就會降臨到我們之中!那個時候我們每個人都能親眼看到生靈神,聽到他的聲音,甚至有可能觸碰到他的神體!”
場下愣了幾秒,七百多人同時爆發出響徹天際的尖叫,剛剛抹眼淚的人們更是嚎啕大哭。
“等等……等等!!”
李小婷突然把話筒摔在地上,音箱發出“爆”的一聲,人們嚇了一跳,暫時安靜了。
她指著村長的臉質問:“我一直懷疑你說的話!我才是生靈神的至上信者,為什麼神的旨意要由你來傳達?你的話會不會有假?”
村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你連我都懷疑!!?是我執行神的旨意帶領第一批人來到海藻村!是我每月把甘露錢分發給每戶家庭!如果你懷疑我,就等於懷疑神的存在!”
底下的人紛紛議論:“村長說得對,他才是實際帶領我們的人……”
李小婷絲毫不甘示弱:“但是這幾個月來全村人只有你和生靈神有過溝通,誰能保證你傳達得一定正確?誰能保證你沒有為了自己的利益而隱瞞甚至篡改一部分神旨?誰能保證你沒有貪汙神賜我們的甘露?”
於是底下人又開始議論:
“似乎給的確實是少了點,省吃儉用還算可以,買點衣服和日常用品就完全不夠了,每月最後幾天甚至可能要以泡面過活。生靈神如果愛我們,多給我們一些錢不好嗎?為什麼還要讓我們承受貧困之苦?”
“說不定至上信者大人說得對!被這個自詡村長的人貪汙了!”
“讓他把錢交出來!!!”
村長正要繼續呵斥李小婷不講理,哪想到輿論居然比他想的更不講理,一下就慌了,張口結舌地說不出完整話:
“我……我哪有什麼錢給你們……生靈神就給我這些……”
剛才還在哭的人立刻就義憤填膺起來,紛紛向他扔石頭扔鞋,少數和他關系好的經常喝酒吃飯的倒是還算給面子,也只是躲在人群里不出聲,並沒有一起扔鞋。
被砸了幾個大包之後,村長對著話筒怒吼:
“你們等著被神降罪吧!我說了神的真身就要降臨到這里,到時候親口問問甘露錢到底是不是這麼多!但凡我貪拿過一分錢,甘願被百足之蟲咬死,沒有的話這個女人就是誹謗之罪!哼哼,李小婷,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紀也工於心計,到那時候別怪我不替你向生靈神求情!”
李小婷明顯有些後悔和他作對,但也沒有軟下來,只說了句“走著瞧”就逃下神台,王沙漣明顯看出她的窘態,不知別人是否也有看出來的。如果村長說的是事實,按現在的人口增長速度,不超兩個月肯定就能上一百,到那時候就能見到生靈神了……
散會之後依舊吃飯,村長忍著額頭的包,罵罵咧咧地向飯桌上的人傾吐內心的不爽,別的人也只能勸。不過這頓飯很快就結束了,有人衝進來對園丁說:
“快回家!你老婆要生了!!!”
王沙漣計算著,這樣一來就是87個了,距離生靈神降臨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
…………
……
[newpage]
某個晴朗的白天,全村人都圍在澡堂外面默默等待著。今天澡堂不開門,這也不是什麼集會,他們關心的事情只有一個:海藻村第一百個嬰兒即將誕生了!他們很焦慮,因為這里沒有正規產房,之前確實有兩例分娩失敗,不過澡堂大姐是個健康而結實的人,前一天還在挺著肚子泡澡,想象不出她會出什麼事。
孩子是男是女,幾斤幾兩,這些都不是他們關心的內容,孩子他媽是死是活也無所謂,只要小孩活著就行。小孩活著就能被算作“第一百個”,然後按照村長的話,第一百個嬰兒誕生的時候,生靈神就會降臨。
李小婷也在現場,不過完全就是一臉不屑的表情:
“我可沒聽說村里有一百個小孩的時候生靈神就會降臨,說不定就是這個人自己杜撰的。”
村長怒吼:
“我杜撰這種事對自己有什麼好處!?你簡直瘋了!生靈神到底會不會來,一起等待就好!到那時候你可千萬別逃跑!”
“我……我有什麼可跑的!”
王沙漣想這個女孩多半也就是嫉妒村長能和生靈神直接溝通,理智思考是沒有的,完全就是鬧脾氣,但是鬧這種脾氣說不定會要她的命,也許道個歉說自己錯了還能有個退路,現在看來她並沒有這種打算。
“生下來了!是個活的!”
人們歡呼雀躍,相擁而泣,小孩們也激動地奔跑著,在村里傳達著喜訊。文礙也抱著王沙漣的大腿哭個不停。
“嗚嗚嗚……大哥……我……我真不敢相信……生靈神就要來了!!!你高興嗎!?我……我簡直要高興死了!!!!”
村長打開手機:
“我這就向生靈神匯報!請神盡早來到我們身邊!”
“哦哦!!!!!”
李小婷還在嘴硬:“我看你一直就是自導自演……”
村長大喊:“生靈神立刻就回應了我們的呼喚!他允諾在後天降臨!!”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這群人更加發瘋地歡呼雀躍,搖晃著周圍人的肩膀,或者把小孩扔到天空上去,嚇得文礙躲在王沙漣身後,但也是無比興奮。
“大哥……大哥……我要見到生靈神了!我們都要見到生靈神了!!!可是我還沒衣服穿呢,我要好好洗洗澡才行……”
白衣女孩憤怒地離開現場,回到孤兒院里去了。其他人卻立刻開始忙碌起來,把神台擦洗得干干淨淨,正中間擺了一張氣派的太師椅,枯葉火盆也燒起來,不只是什麼樹葉,散發著奇異的清香。
村長抱著他的剛幾個月大的女兒,指著神台上的椅子說:
“看到了嗎?你將是我們獻給生靈神的最好的禮物。”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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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我們盼望百足之無畏無敵戰斗神仁慈包容生靈神降臨凡間降甘露於我們頭上!”
“我們盼望百足之無畏無敵戰斗神仁慈包容生靈神降臨凡間降甘露於我們頭上!”
村里所有人都來了,包括男人、女人和孤兒,一百個新生嬰兒都被放在神台上的長桌上,有的正在熟睡,也有的正在哇哇大哭,他們的父母沒有一絲把他們抱回來的打算。李小婷跪在神台上,村長也站在嬰兒們旁邊,他們正在互相敵視著。來的人還包括王沙漣,但不包括黃環和紫螺,王沙漣讓她們倆踏實待在山洞里。
這群人從凌晨五點天不亮就開始聚集,王沙漣倒是慢慢悠悠地八點多才下山來,但是也沒什麼卵用,因為等到中午十二點還沒有任何生靈神的影子,所有人都飢腸轆轆。
園丁問:“生靈神說沒說過具體幾點來?”
村長說:“沒有,只說是今天。”
澡堂大姐裹著毯子虛弱地說:“能不能問一下?”
立刻就有人憤怒地說:“生靈神降臨凡間已經是最大的恩賜,我們等得越久越能表現誠心,哪有催促生靈神的道理!?”
村長卻拿出手機說:“神不因為這種小事而不高興,我可以問問。”
他把消息發過去,一群人繼續傻等著,又等了一個多小時,村長說了句:
“生靈神沒有回復。”
李小婷冷笑一聲:“哼哼,恐怕生靈神根本就沒打算降臨,都是這個人胡編亂造的。”
人們這次把憤怒的矛頭指向她:“你胡說!生靈神一定會降臨!”
文礙也沒什麼精神頭,低著頭說:
“我有點餓……”
王沙漣摸摸兜里,沒有什麼糖或者巧克力,倒是有一包黃環給他烤的兔子肉干,拿出來自己嚼兩條,也給文礙吃點。
“大哥,這是什麼啊?”
“兔子肉干,好東西。”
“嗯!特別好吃!”
這群人起初還虔誠地默念著“我們盼望百足之無畏無敵戰斗神仁慈包容生靈神降臨凡間降甘露於我們頭上”之類的話,後來累得不行了,也開始席地而坐,聊聊天,玩玩手機,商店大哥拿來餅干和方便面發給大家,也有人回家做點簡單的食物,或者拿著奶瓶到神台上給自己家小孩喂奶,但是總體而言都急匆匆的,生怕錯過神的降臨。
下午六點多的時候,人群里開始流傳一句話:也許生靈神真的不會降臨了。村長有些著急,發出第二條消息,也沒有任何回復。李小婷得意地看著下面,也不知道她有什麼好得意的。孤兒院的小孩們開始哭,一個哭聲牽連一大片,甚至一些大人也嚎啕大哭起來,無數哭聲回響在山谷里,令王沙漣想起了和小動物學園的戰爭之後海藻村民埋葬受牽連的無辜死者的場景。
“嗚嗚嗚……嗚哇啊啊啊!!!!生靈神不來了嗎?生靈神不要我們了嗎???”
李小婷理直氣壯地說:“生靈神從來就不會來,你們還當這個人說的是真的?他只是在耍你們而已!”
焦慮不堪的村長聽到這句話,再也無法保持理智了,居然發瘋似地衝過去,一拳打在她胸口!這一拳是真沒半點留情,李小婷充其量也就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一屁股坐倒在地,人們清楚地看到一股鮮血從她嘴里噴出來,濺到白袍的胸襟上。她沒說話,捂著肚子靜坐了一會兒,用袖子擦擦嘴角,再擦擦眼角,掙扎著站起來。台下一片嘩然,村長也是慌了,想去扶她又不知道該不該靠近,不停地擺著手,嘴里念叨著:
“我不……沒想……我……對……”
李小婷站起來,恢復了她的表情,或者說變得更加凶惡了。
“生靈神將降罪於你!!!你這個對神不敬的罪人!!!神將把你碎屍萬段!!!”
她掏出小瓷瓶,正是殺死大廚的那個,擰開蓋子向村長一甩,多半瓶香氣四溢的藥水都甩在他身上。然而村長親眼目睹過大廚是怎麼死的,當他看到李小婷掏出這玩意的時候就做好了准備,反而向她衝過去,把她的胳膊一撥——雖然多半瓶灑在自己身上,另外一些卻遠遠地灑偏了,灑在一個小嬰兒的肚子上!
這兩個人都慌了,李小婷扔了瓶子後退兩步,再次跌倒,失神地尖叫著。村長哪管得上什麼嬰兒,把自己外衣褲子兩下拔掉,但是藥水是從頭頂淋下去的,他總不可能拔光頭發。
“怎麼辦……我不想死……啊啊啊!!!”
正如王沙漣所預想的,這種氣味對蜈蚣們產生了爆炸式的效果,花花綠綠的好幾十條瞬間出現在神台上,蜿蜒著身體向氣味的根源迅速靠近。
“李小婷……幫我弄掉這些東西……!!!我不該打你,是我不對!我錯了!!快救救我!!!”
“我不知道怎麼弄啊!生靈神只教過我怎麼吸引蟲子,沒教過我怎麼驅趕……你死吧!死了之後就能到神的身邊去了……”
被灑上藥水的嬰兒父母衝上神台,把自己的小孩抱起來轉身就跑,向幾十米外的小溪衝過去。王沙漣想這當然是最佳方案,洗掉氣味當然就不會吸引任何東西了,然而這對父母卻被人群擋在神台上。
“不准帶走生靈神的嬰兒!”
小孩的母親大喊:“可是他要被咬死了!”
李小婷還在驚慌失措,一看台下輿論對自己有利,立刻順勢說:
“沒錯!不准帶走生靈神的嬰兒!這不是咬死,這是生靈神要享用祭品了!我們等一整天不就是在等這一刻嗎?生靈神以這種形式降臨,不正應該高興嗎?”
人群指責著這對父母:“把嬰兒放下!一百個小孩一個都不能少!趕緊放回去!”指責的人群里不乏其他嬰兒的父母。村長也是想逃下神台跑進河里,但是也被人攔住,攔的人很多,卻又不敢用力碰他,因為他身上已經掛著二三十只大毒蟲了,尤其頭發里多,看上去簡直毛骨悚然。上次大廚被咬死只有二十多人看見,這次卻是七百多人共同目睹,有些人看見這麼多蜈蚣直接就吐了,女人們一片尖叫。
李小婷躲得遠遠地怒吼:“你們這是什麼表現!?給我歡呼啊!歡迎生靈神的到來!!!生靈神自稱蟲神,蜈蚣就是他的化身!!你們這樣就是對神最大的不敬!!給我歡呼!!!我們盼望百足之無畏無敵戰斗神仁慈包容生靈神降臨凡間降甘露於我們頭上!”
“啊啊啊!!!嗷嗷嗷嗷!!!救命……救命啊啊啊!!!”
村長在蟲群里打著滾,把火盆里的炙熱的灰倒在自己腦袋上。抱小孩的父母也在自己身上沾了不少氣味,幾秒鍾後一家三口全都引蟲上身,小孩父親奮力踩死腳邊的蟲子,神台的地毯上布滿蜈蚣屍體和屎黃色的爬蟲體液。
“我們盼望百足之無畏無敵戰斗神仁慈包容生靈神降臨凡間降甘露於我們頭上!”
下面的人又開始重復著李小婷的話,還有些人用石頭砸踩蟲子的嬰兒父親,砸得頭破血流。文礙也在高聲喊著盼望生靈神的話,王沙漣也趕緊開始喊,邊喊邊觀看舞台上的好戲。“生靈神”是肯定會來的,就算不是今天也不會太久,他很確定這一點,思緒也很紛雜,但總體來說心情還是不錯的,至於具體什麼時候來——————
就像天上掉下一塊隕石似的,只聽“咚”的一聲,神台上突然多了一個白色的東西!這是一個矮小的身形,光著腳,身上只裹著白色床單,腦袋也用白布罩著,連眼睛都看不見。所有人的聲音都停止了,就連正在被咬的村長也用無比驚訝的眼神看著他,氣氛凝固了整整五秒,李小婷突然張大嘴巴,撲通一聲跪在白色身影面前:
“迎接神降臨到我們之間!!!”
好幾百號人齊刷刷地跪下去,不知是何等激動的心情,但又不敢歡呼喧嘩,只能用盡最大力氣喊:
“迎接神降臨到我們之間!!!”
“迎接神降臨到我們之間!!!”
“迎接神降臨到我們之間!!!”
“……”
生靈神沒有立刻回應人們的歡呼,而是發出一陣奇異的哨聲,神台上的所有蜈蚣突然停止了對人類的啃咬,慢慢散去,也有一些大的聚集過來,爬到白色的床單上。看到這一幕,人們驚呆了,村長和嬰兒父母更是簡直說不出話,蜷縮在生靈神的腳邊磕頭謝恩,也說不出感謝的辭藻,因為已經泣不成聲了:
“……生靈神……仁慈包容……拯救我們於……嗚嗚嗚嗚!!!!”
生靈神走到母親面前,從床單下伸出雙臂抱起她的孩子,觀察肩膀一處蜈蚣咬傷,然後拿出一個小藥瓶,把一些墨綠色的藥膏難聞藥膏塗在傷處,床單上趴著的幾只蜈蚣聞到氣味都不安地扭動著,抹藥之後安靜下來的嬰兒又被歸還到母親懷里。這是一雙細小但不白淨的小胳膊。
李小婷以無比崇敬的聲音高喊:“生靈神是愛著我們的!!!”
然而白布下面的矮小身影突然說話了:“我不是生靈神。”
這是一個尖細的女孩聲音,一字一句很清楚。台下的人一片錯愕,驚異於她的嗓音,更驚異於這句話的內容。
但她又說:“生靈神,蟲神,是這世界上的一切生靈,是所有靈魂的總和,是宏偉而龐大的,卻又是人類無法看到的。站在這里的我,只是蟲神的一具肉身,是為了被人看到,被人聽聞,被人觸碰,以及救人於痛苦和死亡的代行者。記住,生靈神在這具肉身里,但也在這世間有靈的萬物中。”
這麼說來她仍然是生靈神,李小婷高聲喊道:
“生靈神使我們遠離痛苦遠離死亡使我們感恩!”
人們不管她是老頭子還是小女孩,再次虔誠地喊:
“生靈神使我們遠離痛苦遠離死亡使我們感恩!
她張開雙臂示意人們暫時安靜,然後走到長案旁邊,看著桌上的孩子們,抱起一個男嬰,隔著白布親了一下他的額頭。
“這是誰的孩子?”
澡堂大姐顫抖著,弓著腰,走近神台說:
“這是……我的。”
生靈神走到她面前,把男嬰放到她懷里。
“把新生兒放在桌上一整天,這是誰出的主意?”
人們聽她語氣不對,都不敢出聲,只有園丁以極小聲音說了句:
“是……是至上信者大人。”
白色的頭俯視著李小婷的後腦勺:
“是真的嗎?”
“是!我想讓您第一時間享用到新鮮的嬰兒……”
生靈神愉快地笑了笑:“哈哈,哈哈,享用什麼?我又不是要吃了他們。你們先把自己的孩子抱回去,我需要的時候會讓人找你們。”
父母們都面露喜色,卻又不敢擁擠,互相謙讓著,躬身走上台階,依次抱走自己的小孩。
“哈哈哈,這就對了,嬰兒和父母團聚,享受愛和溫暖,茁壯成長,這才是我想看到的。”
“哈哈……哈……”李小婷也僵硬地笑著。
生靈神用平靜的語氣說:“你不許笑,你讓我不開心。”
女孩一下就慌了,大聲喊著:“是我的錯!我罪該萬死!請生靈神——”
生靈神怒吼:“閉嘴!安靜!”
雖然是尖細的女聲,卻洪亮而底氣十足,台下的人都嚇得直冒冷汗,上台抱小孩的父母也僵在原地渾身哆嗦,李小婷更是抖得如觸電般,話是半句都不敢說了。
生靈神看看父母們,用手勢示意他們繼續領人,然後重新俯視李小婷:
“你是我的至上信者,我教會你蟲的語言,你本該替我向眾人傳達神的仁慈和包容,卻濫用能力殺死教徒,錯誤地曲解我的旨意,使人對我畏懼過甚。如果今天有人應該粉身碎骨,那就是你!”
“不……不要殺我……我還這麼小……不要啊啊啊啊!!!”
李小婷徹底慌神了,仰視著這具白色的身體,膝蓋不受控制地向後錯,就好像要逃離某種極度恐怖的東西。當一只細小的胳膊從白布下面伸出來的時候,這個女孩徹底崩潰了,無法掌握平衡,身體一傾摔下神台,長袍沾滿了塵土。但這還沒完,她突然向村口拼命奔跑,不回頭地奔跑,邊跑邊撕心裂肺地尖叫著。人群想要攔她,她從兜里又掏出另外一瓶引蟲水,擰開蓋子威脅眾人。人們回想剛才村長的慘狀,都拼命地向兩邊躲,反而給她讓出一條路。這群人膽小,唯獨小男孩文礙卻很勇敢,奮力把她撲倒在地,兩個小孩扭打在一起,李小婷也不把藥水留著了,嘩啦一聲全都潑在文礙身上!
“哇啊!!!”
不祥的香氣立刻四散開,很快就有一些小生物從石頭縫之間爬出來,聚集到這里。李小婷還是大了幾歲,力氣大點,一腳踹開文礙,看著蜈蚣爬上他的胸口,但是她也不跑了,最後的殺手鐧已經用掉,沒有逃跑的希望了,站在原地瘋狂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死也要帶走一個!!!生靈神會降罪於你們!!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
王沙漣很喜歡這個小男孩,不想讓他被咬死,然而該死的“生靈神”就像柱子一樣紋絲不動,沒有過來救他的打算。於是嘆了一口氣,走到文礙身邊,震動嘴唇和喉嚨,發出一種類似於催小孩尿尿的口哨聲。
“唏~~~~~~~~~~”
在人們的震驚和嘩然聲中,趴在他身上的大蟲子們整齊有序地爬回地面,反而向李小婷直衝過去。絕望的狂笑聲立刻停止了,變成更加絕望而驚恐的尖叫。王沙漣並沒有下達咬人的指令,只是讓蟲子趴在她身上,小姑娘在地上打著滾,試圖壓死這群東西,鞋也蹬掉了,最後干脆脫掉白袍,赤身裸體地在草地上狂奔。
生靈神以一個超乎常人的跳躍跨度來到李小婷身邊,伸出一只手,死死掐住她的後脖頸,掐得她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人群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些人看著生靈神,但更多的人用無比詫異的目光看著王沙漣,小男孩文礙更是無法思考這幾秒鍾經歷的事情,幾乎哭暈過去。
王沙漣跑到生靈神的身後,一把抓住白色頭布,毫不猶豫地扯了下來。生靈神就好像料到他會這麼做,也沒有阻攔,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看著他——
正如他這幾個月來一直懷疑但不確定的:順滑的長發,棕紅色的皮膚,鮮藍色的眼瞳,小妖精一樣的微笑,藏在白布下面的是一張欠揍的黃蕉的臉。
………………
“你哪來的錢給他們——”
不聽王沙漣的話,黃蕉對錯愕的人群高喊:
“這個男人偷學了信者才能學習的蟲語!抓住他!”
“什麼!?你這……”
王沙漣能控制蟲子卻不能控制人類,身上除了兔子肉干外沒有任何武器,哪架得住一群狂熱者的圍攻!身上挨了幾拳之後,商店大哥用一根白蘿卜砸在他的頭頂上,瞬間眩暈了幾秒鍾,回過神來的時候黃蕉正在高喊著:
“堵住他的嘴!不要讓他施展蟲語!”
一塊白布被粗暴地塞進嘴里,好像就是她遮腦袋的那個,滿嘴都是惡心的黃蕉特有的頭油味,王沙漣感覺自己快要吐了。園丁用膠條封住他的嘴,澡堂大姐用塑料繩子捆住他的雙手,村長等人則在黃蕉的命令下把他扛到神台下面,不知何時那里多了一個籠子,他就被無情地關在里面。
“唔唔唔唔唔!!!!!”
黃蕉明顯是想重新蓋住自己的臉,誰知道遮頭布被人群拿走挪為他用,臉上有點尷尬。李小婷還在蹬著腿,哇哇大哭著,頭發早已亂成一團,後脖頸依舊被掐著。人們看到這樣一個“小女孩”能把比她高兩頭的死死掐住,更是堅信她有不屬於常人的神力。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安靜,安靜!”黃蕉對手里的女孩說,“我沒說過要殺死你,你仍舊有將功補過的機會。”
聽到“生靈神”的聲音,看到“生靈神”的容貌,神秘感似乎減少了許多,但看到她超乎常人的力量以及控制蟲子的能力之後,人群的崇敬感不減反增。村長跪在她身邊激動地說:
“請生靈神處罰這種罪惡的人,不能再給她機會了!”
“處罰是會有的。”
黃蕉像抓耗子一樣把她提到神台上,掰開她的大腿,露出白淨的無毛的私處,小姑娘早就嚇傻了,哪還管得上害羞?乖乖聽她擺布。
“小便出來!”黃蕉命令她說。
“我……唔……唔唔!!!”
能看得出她確實是努力了,但也實在是出不來。黃蕉很有耐心,左手分開兩瓣小肉縫,右手小拇指向尿道口里鑽,鑽了兩下就有一股淡黃色的暖流澆在桌面上。等尿完了,黃蕉用身上的床單一角給她擦干。
“自慰過嗎?”
聽到這個問題,小姑娘不停地搖著頭,但在這雙看穿一切的小藍眼睛的瞪視下,她還是主動承認了。
“有……過。”
“現在弄。”
聽起來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實施的命令,但她根本沒有半點討價還價的膽子,把手伸向腿間,顫抖著的小手指頭輕輕伸進陰道里,很意外地把整根中指都捅了進去,然後開始有節奏地一進一出,起初可能沒什麼感覺,兩分鍾後也輕微呻吟起來,手指頭上沾著晶瑩的愛液。
“嗯……嗯……”
看到她的樣子,小妖精的笑容越來越燦爛,並把燦爛的笑容展示給所有人。
“你們都看好了!不許扭頭!不許閉眼!更不許離開!”
她把床單一掀,露出結實的小身體,棕紅色的肚皮下面躍動著清晰可見的腹肌。王沙漣想這群信徒大概很難找准自己的心態,尤其是文礙這樣的小男孩,簡直看得鼻血直流,又嚇得趕緊用袖子擦掉。
“哈哈,哈哈哈!不用緊張,看著我,看著我啊!”
她叉開大腿騎到李小婷身上,小肉穴里突然伸出一根管子,粉紅色的,活動起來像蚯蚓一樣,卻又比蚯蚓長得多,頂部一根尖刺,在空氣中甩了兩下,尖刺對准身體下面的女孩的尿道口,狠狠刺進去!
“啊——————”
“啊啊啊~~~~~~~”
這一瞬間響起兩個女孩的聲音,李小婷被刺激地渾身一顫,大腿緊緊夾起來,同時小妖精也毫不矜持地發出一陣愉悅的嬌喘。
“好!好!啊啊啊~~~~~夾緊我!夾住你的尿尿的地方~~啊~~~~~~”
潤滑充足的肉管子在小姑娘的膀胱里面進進出出,吱溜吱溜地摩擦著。多虧王沙漣這些年的指導,黃蕉這方面經驗當然不是吹的,雖然剛刺進去的時候給李小婷疼了一下,接下來就有她爽的了,浪叫連連,被操得口吐白沫。
“我~~~~啊啊啊~~~~~我是您的東西~~~~~呃呃……”
小姑娘叉開大腿,自慰的手指頭也動得越來越快,小肉穴一張一翕地收縮,乳白色的愛液掛在大腿上。然而黃蕉先早泄了,抿著嘴唇,眉頭微微一皺,嗯嗯嗯地急促地呻吟幾聲,產卵管突然一鼓,明顯有什麼東西注入小姑娘的膀胱里。
“嗯嗯……唔唔唔————!!!!”
黃蕉騎在她腰上稍微喘息了一會兒,吱溜一聲把產卵管收回身體,一種乳白色由略微發黃的粘稠液體流出女孩的尿道,黃蕉命令她立刻停止自慰,否則的話如果爽到潮吹了就會把卵液擠出來。
“呼……呼……嗯嗯……您對我的身體……啊啊啊……”
黃蕉拽著床單擦擦自己的私處,拍著女孩的大腿,對台下的眾人說:
“都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將要對你們的小孩做的事!在場任何人只要低於十五歲的都要做!這就是你們能為我做出的貢獻!不需要擔心,一點也不會有痛苦,但是如果有人拒絕,想違抗我,甚至產生逃跑念頭的話……”
黃蕉突然拿出一把剁排骨用的大砍刀,對准李小婷的大腿根部,小姑娘正舒服而又欲求不滿著,嬌喘著享受快感的余韻,還沒反應過來她要干什麼,只聽“咔嚓”一聲,一條大腿就連骨帶肉脫離了她的上半身!
“啊啊啊!!!!!!!!!!”
台下一陣驚呼,卻沒人敢大聲尖叫,放聲尖叫的只有被剁的女孩一人。黃蕉不緊不慢地繞到另一邊,拍拍她的另一條腿,她驚恐地踢蹬著小腿和腳腕,似乎在做無力的掙扎,然而又是“咔嚓”一聲,瘋狂蹬踹的一條腿就瞬間安靜了。
“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
“我是非常包容的人,不怪你控制蜈蚣濫殺教徒,也不怪你向眾人曲解我的旨意,但你真不該因為懼怕我而轉身逃跑,這是給你逃跑的懲罰,懂了嗎?”
小姑娘用手遮著眼睛,撕心裂肺地哭泣著,但不敢不回應她的話,拼命點著頭。
“懂了就好,別傷心了,懲罰過後你依然是我最愛的信者。我還要命令你,一天之內不准小便,允許你小便的時候我會來找你。”
王沙漣又回想起那種痛苦不堪的膀胱脹痛感,不禁渾身哆嗦。正在經受多重痛苦的小姑娘聽到這話,反而一個沒夾緊,尿道口里擠出一股粘稠的卵液。意識到自己的“失禁”,她驚慌地看著黃蕉的臉,趕緊用手捂住私處,同時試圖夾緊大腿,試了兩下才想起來自己的大腿已經被砍掉了。
黃蕉失望地搖搖頭:“你為什麼不聽話?”
“我……我……唔唔……”
於是黃蕉抓起她的一條腿,一口咬下小腳趾,白皙粉嫩的一小截,趾甲也剪得很干淨,塞進她的尿道口里,正好堵得嚴嚴實實。
“嗯,這樣就可以了!”
然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黃蕉趴在卸下來的大腿肚子上毫無顧忌地啃了兩口,撕開白花花的小嫩皮,扯下一大塊腿腱子肉,像狗一樣啪嘰啪嘰吃了下去。王沙漣心想你真能毀自己在人心目中的良好形象。
小姑娘虛弱地說:“……吃了……我吧……”
“不急,我需要你好好活著,就是別再逃跑了,好不好?”
“嗯……”
黃蕉擦擦嘴角的血,把兩條新鮮的女孩腿肉裝進王沙漣的籠子里。村長彎著腰走到她身邊膽怯地問:
“您……要在這里多久?”
“什麼多久?以後我就不走啦!”
人們露出無比復雜的表情。
“需要我們為您准備干淨的房間嗎?”
“不用,我有地方睡。先別管我了,給這個小姑娘止血,別讓她尿尿,別讓她死了,我明天還會過來。”
“是……是!!”
黃蕉又拍拍村長的肩膀:“你做的不錯,從今以後你也是我的信者了,找個時間跟我學習蟲語吧。”
村長激動地幾乎趴在地上:“謝生靈神……大人!”
王沙漣想這稱呼真像封建時代的領主。他正想著,突然頭腳調了個個,黃蕉一只手把鐵籠子抓起來扛在肩上,轉身就走。剛才藏在床單底下還算有點仙靈氣,現在完全又是一副蠻力十足的小原始人的樣子,但不影響台下的人對她敬畏有加。
扛著王沙漣,小妖精飛身躍起十多米高,越過人群頭頂,跳過小溪,一頭鑽進山林里。王沙漣最後俯視了一眼河灘上的人群,依然都在向著黃蕉離開的方向跪拜稱頌著。
………………
…………
……
[newpage]
“你想問的東西很多,我知道,但是別急,我會毫無保留地回答你。當然我也只是回答,我不希望你再干涉我做的事,不用你出主意,不用你幫忙,也請你別給我搗亂,別再做出讓我傷心的事。截止到這一秒你仍是我最愛的人,我們可以繼續到學校門口的小傳達室去住,白天爬爬山,進城趕集吃東西,晚上看電視,一起做飯、燉魚,夜里睡在一起,做點那種什麼什麼之類的事……嘿嘿……總之一起都和以前一樣,一切都是你想要寧靜的生活。唯獨每星期要給我一天自己的時間,讓我實施自己的計劃,而這一天我希望你——就像剛才說的,不要幫忙,不要添亂,在家做好飯等我回來。”
走在崎嶇的山路上,黃蕉放慢腳步,像真的人類一樣走著,盡量把鐵籠子扛穩一點,邊走邊聊著天。當然這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聊天”,聽了她的話,王沙漣回應說: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想問我去哪了?去年你朝我開了一槍,導致復仇行動徹底失敗,我還和你發火,當時真想咬死你,情緒徹底失控了,我確實不會受傷,但是痛覺一點不比人類少,被絞進螺旋槳里那種感覺,真好像全身內髒都要被打出來。同樣劇烈的痛苦,如果來源於敵人,我身體覺得疼,至少會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但是如果來源於我愛的人,身上的疼都不算什麼,只是感覺心都碎了……總之咬傷你是我的錯,對不起了。至於你打我那槍,休想讓我原諒你,就算以後一起快快樂樂地生活,哼,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也已經減分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
“很快我發現復仇失敗不是你的錯,主要還是因為我太弱小了,就算這副身體也不是萬能的。箱子里鑽出來的那些東西仿佛就像我們的同類,而且是沒吃過甜霜的同類,別看只有松鼠大小,她們的牙齒可以咬破我的皮膚,咬碎我的骨頭,而我殺死她們也非常費力。如果就有一只還好,但她們有一大群,我當時嚇壞了,沒想到會有這種東西,我一開始還能反抗,很快就不行了,被她們吃掉了雙腳,拖到森林里,然後腿也被吃了,愈合速度也比不上她們吃我的速度。我滿腦子都是後悔,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居然是對你生氣,居然是咬傷你,這樣死去多麼痛苦啊!我不能這樣死,我趁自己喉嚨還能震動吸引一大群蜈蚣,雖然咬不傷那些東西,但也給她們造成了干擾,讓我能夠喘息幾秒。這幾秒鍾就夠了,讓我能繼續和她們戰斗,你想不出我多辛苦,打了一整天,從森林打到海里,我才終於捏爆了最後一個人的腦袋。”
“我去追朱岩礪,朱岩礪已經坐飛機走了,我那時候只想回到你身邊告訴你我還活著,不過看你和那個紫頭發的那麼親熱我又生氣,偷偷爬上另一架飛機先回去了。離開你之後我的思維清楚了很多,也漸漸找回理性,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這次復仇行動本來就很難成功,畢竟我們的力量太微弱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問我之後去哪了?我一直在四處流浪,思考未來的事情,因為我一直在學你的思維方式,所以思考得很順利。不知道他們用白樹做了什麼研究,居然能培養出那種東西……暫時稱為小型白樹吧……而且這麼快!能培養出一箱就能培養出十箱,而且大概幾年以後也能長到我這麼大,長大之後的力量又會強得多!想想多麼可怕吧!到那時候小動物學園可能會有好幾千個甚至上萬個小型白樹,然後她們從來都沒吃過甜霜,每一個都有我這麼強!到那時候我們還怎麼復仇?還有半點機會殺死朱岩礪嗎?根本就不可能再有了!”
“唔…………唔唔!!!”
“所以不等你回來我立刻就開始行動了,具體行動你也應該聽說了不少。這些人確實是我一個一個聯系的,還有一些是我鑽破監獄地板放出來的,孤兒基本都是路邊撿的或者條件更差的孤兒院里抓出來的,然後雇人把他們送過來,第一批幾十個人在你沒回來之前就送到了。不過裝神弄鬼的事不是我故意的,起初我只問他們是否想開始一段新生活,他們胡思亂想把我神化,不過看來效果反而更好,我也就順著他們的理論假裝下去,你看這群人多聽話?多容易被我控制?不正像是被氣味和震動所控制的蜈蚣們嗎?哈哈,生靈神……”
“唔唔!!!”
“你問我錢是怎麼來的?對我來說太簡單了!我找到了很多地下賭場,玩那些無聊的紙牌游戲,很容易就能贏到錢,同時我也在這種地方發現很多因為欠債而走投無路的人,也成為了我的目標,當然也不當面交談,通過電話或者互聯網聯系到他們,然後指引到這里,每月給他們吃飯的錢,一個個養得白白胖胖的才有精力交配和繁殖。沒錯,我需要他們繁殖,然後把嬰兒當做宿主,繁殖我們自己的後代。”
“唔唔唔唔唔!!嗚嗚嗚……”
“怎麼樣?還不趕緊夸夸我?聽起來很簡單,實施起來很復雜,我經常五天七天不睡覺地實施計劃,也總算走到這一步了,真不容易!呼……!其實我不太敢繁殖自己的後代,怕繁殖出來沒有用,因為就像你論文里提到的,至今為止沒有任何三代體沙拉蟲出生過,也就不知道他們會是什麼特性,萬一根本不具有強韌的身體和快速愈合能力,繁殖一堆有什麼用?所以我想挑幾個宿主做試驗,看看三代體到底什麼樣,剩下的宿主還是負責繁殖二代體比較好,你說呢?總之我的目標也很簡單,假設每個宿主能寄生100只沙拉蟲,我同時使用100至150個宿主,這樣明年這時候就能有至少一萬顆卵,後年這時候就能長到松鼠那麼大,再過一年就完全是人類四五歲的相貌了,記得我和白樹嗎?兩歲不到都能上小學了!智商發育也肯定沒問題!也就是說……”
黃蕉稍微停頓兩秒:
“……三年以後的今天,我將率領一萬人的軍隊向朱岩礪復仇,同時也要把白樹救回來!也許我只是以卵擊石,畢竟我不知道小動物學園三年內會不會培養出更多小型白樹,比如說十萬個?如果真的敵眾我寡,我也不會激動地送死,會把部隊撤回來繼續繁殖,嘿嘿,我已經學會控制情緒理性思考了,時時刻刻選擇最有可能成功的策略。最後的戰斗會很慘烈,我們不僅肉搏,也會借用人類最尖端的武器,比如鎢芯穿甲彈之類的,我想這類東西無論如何也能射穿沙拉蟲的顱骨了……”
“最終我會取得勝利,消滅小動物學園,殺死朱岩礪,把白樹帶回家,也帶著存活下來的同類們回到這里繼續生活,讓她們每天跟著黃環紫螺上山打獵,也讓她們嘗嘗甜霜的美妙滋味。到那時候我們三個還住在學校門口的小屋子里,白天的時候我和白樹一起上學,晚上我給她做飯,夜里我們一左一右摟著你睡,嘿嘿嘿,但是你們兩個不許聯手欺負我!”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什麼?你說你就喜歡欺負我?哼!隨你!誰叫我這麼可憐呢?”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不過這個計劃也需要有人幫我,在第一批戰斗力誕生之前,也許會有外界人類來干涉我的行為,比如殺死我的宿主,所以我需要找人來保護我的宿主們,我一個人可能還是弱了點。所以……嗯,一會兒我要做一些事情,可能你會不高興,但也是為了我們的未來著想,就請你安安靜靜地看好吧。”
………………
當他們出現在火山洞里的時候,黃環嚇得連手里的兔子腿都掉地上了,舉起長矛發瘋似地向黃蕉撲過去!
“你把王沙漣怎麼了!?你把王沙漣怎麼了!!!?”
黃蕉伸手搶過長矛,用矛杆輕輕一掄就把黃環掃出三米多遠,嘩啦一聲摔在溫泉池子里。
黃蕉扯掉他嘴上的膠條,王沙漣對著黃環大喊:
“我沒事!你看清楚點!”
客觀來說他身上確實沾著不少血,和兩條剛切下來的腿關在一起搖晃半天,肌肉里面殘余的血液都從斷口滲了出來,沾在王沙漣身上和黃蕉的腦袋上,看起來確實有點恐怖。黃環從池子里爬出來,冷靜一看,翹了翹鼻子,聞出不是他的血,然後才稍微安心了點。
“你……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
在整個山洞的注視下,黃蕉若無其事地爬進自己曾經挖的小洞,穿上草裙,圍上裹胸布,稍微遮住身體,然後又爬了出來。
黃環正要把王沙漣放出來,又稍微有點不敢,看著黃蕉的表情猶豫不決。黃蕉把籠子打開,卻不是為了釋放誰,只是把兩條腿拿出來扔到火堆旁邊,然後對黃環說:
“你進去。”
“你聽我說,我當時都是為了你好……”
“我又不會傷害你,只是讓你進去。”黃蕉平靜地說。
既然她這樣說了,王沙漣也拼命點頭表示不要違抗,黃環就走了進去。黃蕉咣啷一聲撞上籠子門,環視山洞,果然有幾支弓箭已經搭好,悄無聲息地射了過來!
“噗!噗噗!”弓箭就像射在一坨戳不破的大海綿上,絲毫沒有造成半點傷害。女孩們驚呆了,有的正要繼續射擊,也有的提起近戰武器要向她衝過去,唯獨只有一個小姑娘高喊著讓她們停止,表情驚恐而慌張,這小姑娘是個領隊,很有話語權,於是別的女孩紛紛停止攻擊。
黃蕉揮手把她召喚過來,她一秒都不敢耽誤地跑過去,卻又不敢離得太近,站在兩米開外像小羅鍋似地瑟瑟發抖,簡直就像海藻村里的信徒一樣。黃蕉給她施了幾句命令,王沙漣勉強聽懂是關於什麼吃的,領隊女孩把兩條腿架在火堆上烤。她何以對黃蕉言聽計從?王沙漣差點忘了:曾經黃環讓女兒們自相殘殺以選拔同齡人里的隊長,黃蕉殺了十個留了一個,留一個在洞里給黃環做領隊——正是這個小姑娘!她可是親眼見過黃蕉的恐怖之處,而且求死不能地共處了十五天,那種痛苦就連王沙漣也不敢想象!不知她後來在沒在洞里聲張黃蕉的可怕,反正就算沒聲張現在也都知道了。
黃環膽怯地問了句:“你……吃不吃點甜霜?”
黃蕉哼哼冷笑兩聲不說話,微微蹲下,然後膝蓋猛地一彈,蹦起數十米高,像弓箭一樣把自己射出上方的火山口。
黃環喊了句:“你去哪!?”但是沒有得到回應。
黃環解開王沙漣的雙手,讓他稍微能夠活動,就算如此他離“自由”還差得遠,對著籠子猛踹幾腳,黃環也一起幫忙,然而紋絲不動。這是一個精致的籠子,焊得很結實,籠子門上還有一個旋轉式密碼鎖,也不知道黃蕉從哪找來的,簡直就是個鏤空保險櫃。
一群女孩也來幫忙,里里外外忙活了十多分鍾也沒反應,簡直就和此時的黃蕉一樣堅硬無比,籠子里的兩個人更是累得滿頭大汗,最終還是放棄了。
“呼……呼……黃蕉到底……要干什麼!?”
聽到這個問題,王沙漣連喘息的余地都不再給自己,把剛才路上黃蕉說過的話轉述給黃環。
“她徹底瘋了!不對她沒瘋,這確實是她會想出來的辦法,但是……但是……她徹底瘋了!!!……也不能說是瘋了,反而是太冷靜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事……總之就是……太瘋狂了!”
聽了王沙漣描述以及歇斯底里的發泄之後,黃環反而表現得很平靜。
“你聽我說……黃蕉一個人就能橫掃一整片森林,她還要繁殖一萬個!而且她還說一會兒就要實施什麼計劃,讓我別不高興!我哪是高興不高興的問題!?你看我的臉,黃環,你再看我手,到現在還哆嗦著,我簡直已經被她嚇得肝膽俱裂了!”
聽到有人說自己肝膽俱裂,黃環反而被逗得樂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復嚴肅了。
“你說話啊黃環,你怎麼看這件事?”
“也就是說,山下那群人都是黃蕉找過來當宿主的?”
“沒錯……或者說是宿主的爹媽!咱們怎麼阻止她?你也趕緊戒幾天甜霜然後把她揍一頓!不對……她肯定會把甜霜塞進你嘴里,就像去年你對待她那樣……怎麼辦怎麼辦……”
黃環讓人遞進來一塊烤熟的大腿肉,啃了幾口。
“唔!味道不錯,就是有點酸,這是不是我有時候去洗澡時候看見的那個穿白衣服的?”
“就是那個,黃蕉在她體內產卵了……你先別吃了!到底該怎麼辦!?”
“我腦子里也有點亂,沒想出有什麼辦法,但是我能確定,王沙漣,憑你的力量已經沒法干涉這整件事了。”
“沒法干涉……我就這麼看著嗎?我想不出最後結局會怎麼樣……小動物學園一定也在培養更多,有些政府也在試圖克隆你們……三年以後會怎麼樣?我不敢想象!歸根結底一切都是我的錯!!!”
然而這時一隊女孩們走進山洞,潔白的皮膚,瘦小的身材,都是紫螺的女兒們。她們滿臉驚慌不知所措,有的還在哭著,挽著顫抖的胳膊,有的手里拿著沒有弓箭的弓,也有的似乎正在洗澡,衣服都沒來得及穿,明顯是突然間被轟出來的,雖然步伐很慢,但又不敢停止,就好像是被趕進屠宰場的小羊一樣。
“嗚嗚嗚……”王沙漣聽到隱隱約約的哭聲,可能有些女孩被嚇壞了。黃環這邊的女兒們也都圍在鐵籠子附近,一個個把神經緊繃到極點,手里拿著武器。先進來的是人數眾多的年幼和年輕女兒們,隨後是寥寥無幾的年長女性,一共進來兩百多個,紫螺那邊的女兒全都被趕進洞里。跟在隊伍最後面的是紫螺,或者說是被黃蕉拽進來的,拽進來,扛在肩膀上,然後不怎麼溫柔地塞進同一個籠子里。
“姐姐……我怕……黃蕉是不是要殺了我們……”
紫螺就是被嚇壞的女孩之一,把頭埋在黃環的乳房里瑟瑟發抖。
“別怕,你看王沙漣也在這里,黃蕉不會傷害我們。”
黃蕉鑽進洞里,有的女孩商量著要不要逃跑,王沙漣讓她們不要亂動,因為“逃跑”這種行為對現在的黃蕉來說毫無意義,而且如果把她惹怒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殺人。果然沒逃跑是對的,黃蕉不到兩分鍾就出來了——戴著黃環的一身金鏈子!
她站在最高的一層台階上,俯視著下面的所有人:
“從今天起,我是你們的領袖。”
這句話本可以引起騷動,但是她們連騷動的膽量都沒有,用怯懦的眼神仰視黃蕉,也有的看看黃環和紫螺,卻不敢說出一句話。只有王沙漣扯著嗓子大嚷:
“你給我下來!我有話要跟你說!我要和你談判!你不能這麼做!你根本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你……”
黃蕉靜靜地等他嚷,王沙漣嚷了兩句漸漸感覺沒有了底氣,聲音越來越小,想說的話似乎也沒那麼多,最終還是選擇閉嘴了。他心里明白:黃蕉其實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不僅知道,而且比誰都清楚。
看見王沙漣閉嘴了,黃蕉繼續高聲說:
“我和你們沒有任何區別,但我為什麼比你們更有力量?因為我們的母親一直在隱瞞事實!只要不再吃甜霜,你們每個人都會成為我這樣!像風一樣奔跑跳躍,像岩石一樣抵抗敵人的進攻!這才是我們本來的身體!甜霜會讓我們變得像人類一樣不堪一擊!”
這下女孩們徹底騷動起來了,膽怯也瞬間變成了驚訝,紛紛看向黃環,黃環的臉色很難看,一言不發盯著石頭。
“姐妹們!你們記得那個殺了我們很多同胞的人類團伙嗎!?你們記得!我知道這里沒有人能忘記!他們全都應該死!我們不能讓他們活著!!!必須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不僅是報仇,也讓別的人類知道我們的強大,不敢再來冒犯我們!!!否則的話總有一天他們或者別的人類還會回來殺死我們更多同胞!!我說的對嗎!!!?”
女孩們一片沉默,仰視著她,沉默幾秒,王沙漣正要幸災樂禍,曾被黃蕉饒過一命的領隊女孩突然大喊:
“對!!!!對!!!!”
“對!!!!對!!!!”又有幾個也跟著小聲喊起來。
黃蕉繼續說:“我們有五百多個姐妹們,我希望你們所有人都戒掉甜霜,恢復原本的身體!如果你們承認我為你們的領袖,那就戒掉甜霜,然後跟我實施復仇的計劃!如果不承認我成為領袖,也可以戒掉甜霜來推翻我,甚至殺死我!沒錯,一旦你們恢復身體就會變成我這樣,聯起手來當然比我一個人強得多!但是就算可能被你們殺死,我今天也依舊決定說出甜霜的真相,並且強烈建議你們盡快戒掉!戒甜霜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痛苦會持續三天到三十天,希望戒掉的人舉起手來,我會告訴你們減輕痛苦的方法!”
立刻就有不止一個女孩舉手,王沙漣知道她們沒有誰是為了殺死黃蕉才戒的,但凡第一批戒斷成功很快就會有更多人戒,最終真可能所有人都戒掉,正如黃環所說,整個事情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了。紫螺也不再哭泣或者害怕,擺著和黃環一樣難看的表情,因為舉手的人里不乏她自己的女兒。
“姐妹們,如果你們承認我為領袖,我將帶領你們走上一條復仇之路,但是不要著急,敵人也在飼養一種類似於我們同類的生物,而且也許會有很多!所以我們也要擴大種群數量,請黃環和紫螺貢獻出更多卵液,爭取三年之後達到現在的20倍!她們兩人依然是我們的母親,這一點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所以一定要保護好我們的母親,讓她們不要擔心,把復仇的事交給我們這些女兒!紅兔,你願意戒掉甜霜,跟隨我走上復仇之路嗎?”
紅兔就是她饒過一命的那個。
“我願意!!!”
“好!!!任何願意跟隨我的姐妹們,我不在的時候就由紅兔帶領你們!那麼紅兔,走過來,到溫泉旁邊來!”
黃蕉也邊說邊跳下台階,分開人群,打開籠子,無視兩張沉默著的難看的臉,把王沙漣拽出來,粗暴地拽到溫泉邊,讓他面對名叫紅兔的小姑娘,然後——突然扒掉他的褲子!
“你們,做愛。”
王沙漣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在她們的語言里是什麼意思,立刻就有一張滑膩膩的小嘴咬了上來,一口就把整根陰莖含到喉嚨深處。緊接著就是女孩們的驚呼聲和籠子里的黃環的狂暴的怒吼,始終保持沉默的黃環終於暴跳如雷了,是真正意義上的“怒吼”,沒有任何語言,像猩猩一樣的單純的怒吼。
“啊!!!!嗷!!!嗷!!!!!”
平常來說黃環這樣恐怖的怒吼足以嚇死她的任何一個女兒,然而今天一切都結束了,女孩只把這聲音當背景音樂,摟著王沙漣的脖子,一只腿高高抬起,把小肉縫往勃起充足的陰莖上蹭,剛插進去龜頭,小姑娘“嗯”地一叫,一絲血液順著她的大腿流淌下來。
黃蕉非常高興地沾了一點她的血液放在嘴里舔,大聲宣布:
“跟隨我的姐妹們,在不注射卵液的前提下,你們每個人都有機會享受和人類做愛的快樂!我們都有這種渴望,但是終生都不能得到滿足,這有什麼道理嗎?我們渴望人類男性,人類男性也會被我們的身體吸引,有什麼理由拒絕這樣的快樂嗎?沒有!和人類做愛長久以來都是黃環和紫螺專享的權利,幾年前我和白樹首先打破了這個規定,然後現在我將把這份權利徹底開放!”
伴隨著黃環無力的怒吼,數百個女孩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王沙漣完全放棄思考,因為他身上的小姑娘正無所顧忌地浪叫著,用下面的小嘴吞吐著堅挺的陽具。
“想和你做愛好久了!!你是我爸爸……想和你做愛好久了!!!爸爸~~~~啊!啊!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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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藻村正式進入一種新的狀態,幾個月來沉浸在“生靈神”的神話里,突然之間神話變成了現實,而且還是這麼一只野蠻血腥的東西,還是有很多人無法接受,果然不出黃蕉所料,第二天下山的時候發現村民跑了一成,汽車也開走了一輛,不過她也不在意,因為很快就不可能再有人逃跑了。
剩下的人還是無比虔誠的,看見她下山了,呼朋引伴地夾道歡迎,高喊“生靈神大人”,黃蕉也夸獎他們做得好,瞬間得意地炫耀自己的金鏈子和草裙——昨天晚上她給自己編了一條新的,翠綠翠綠的,短到幾乎遮不住屁股。
她肩膀上扛著籠子,身後跟著三十個女孩,是昨天第一批舉手報名戒斷甜霜的。其實舉手的不止一百個,黃蕉嘴上說著“不怕你們推翻我”,實際還是先選了三十個曾經和她關系不錯的,當然也包括紅兔。籠子里依舊關著那三個人,王沙漣幾乎處於脫水狀態,倒不是黃蕉把他怎麼樣,昨天確實被十多個小幼女輪奸了兩遍,但是對他來說也無所謂,致命的是被關回籠子之後,憤怒和嫉妒的黃環想要讓他重新沾上自己的氣味,強制他整晚都和自己交配,並且久違地注射了卵液,然後紫螺也非常可惡地用他的陰莖爽了兩發,折騰到天亮還沒合眼,籠子又被黃蕉扛在肩上搖搖晃晃地走下山去。
他實在沒精力一邊思考黃蕉的事一邊滿足十多個小女孩的性欲然後澆滅黃環的嫉妒,更沒力氣迎接這群村民疑惑的目光,隱約之間聽見黃蕉在解釋什麼,總之肯定是胡編一通,然後信徒們就堅定不移地相信了。
對於要戒甜霜的女孩們,黃蕉並沒有任何減輕痛苦的辦法,用尼龍繩把她們的手腳捆住,掛在村口的大樹上,讓村長每天給她們喂少數食物,只要別餓死就行。
園丁老婆問:“她們……是……?”
“我的部下。”黃蕉說。
“把她們掛在這里又是為了……?”
“鍛煉肌肉,你們千萬別解繩子,直到她們扯斷繩子自己爬下來,估計一禮拜左右吧。”
“好好!”村長答應說。
盡管之前沒人聽說“生靈神”還有部下,虔誠的村民也很快接受了這個設定,沒再多問這件事。王沙漣想:過不了幾天你們就會得到一大堆生靈神了!他沒機會把這句話說給村民們聽,因為黃蕉扛著籠子走進學校。
商店大哥問:“請問生靈神大人,您要把王兄弟和她的兩個媳婦怎麼樣?既然他偷學了您的蟲語……”
“哦,這個啊,這個……再說。”
黃蕉似乎也沒想好每個謊話該怎麼編,語塞一會兒就逃進門去。她讓園丁一家先出去,只留小孩們在里面,50多個人聚在一間教室里,有的興奮,有的膽怯,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事。這是她曾經上過課的教室,兩年前的今天她仍舊像普通小孩一樣念著課文寫著作業,和同學炫耀自己的新玩具,也被王沙漣罰站過,然而現在這里是她的刑房,無論膽怯還是興奮的小孩們都逃不過今天的命運,籠子里的王沙漣更沒辦法阻止什麼,一個被人景仰的暴君的恐怖統治已經開始了,而且算起來的話,這個暴君到目前為止也才不到八歲。
“讓我尿尿……我要尿尿……”
所有人都聞見一股難聞的氣味,村長從門外推進來一個小推車,上面擺著失去雙腿的李小婷,斷面已經用繃帶扎好了,看來短時間內不至於失血而亡,一看見黃蕉,小姑娘的眼淚嘩一下就淌出來。
“憋不住了……”
王沙漣想這才第一天就嚷嚷著憋不住,一年以後還有你好受的!黃蕉當然沒體驗過這種痛苦,在她下面擺個尿壺,把那半截小腳趾頭摳出來扔掉,一些半粘不粘的液體立刻就噴出來。黃蕉已經准備好了,站在她身後,用力摁她的小肚子,盡快排出所有液體,然後又把產卵管湊了過去。
“嗯……!”
如果說昨天還有一點溫柔,今天就純粹是例行公事了,黃蕉也就稍微抽插兩下,插著插著哼唧幾聲射在她體內,然後用橡膠塞子塞住,讓村長再推走。
黃蕉問下面的小孩:“你們有誰想尿尿嗎?”
沒有人敢舉手。
“不管有沒有都去衛生間試試!再想尿尿就是明天了!”
聽到這話小孩們才魚貫而出,排隊上完廁所,乖乖回到教室來,照黃蕉的命令脫掉衣服,一個個都害羞地捂著下體,不好意思被異性看見,年齡小點的還好,稍大一點的可能已經開始發育了,更不好意思被人看到。當然黃蕉不在意這點,隨手拽過一個小男孩,正是文礙,讓他躺在桌子上,掰開胳膊,用指甲彈了兩下小雞雞,粉紅色的龜肉漸漸頂出包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挺立起來,女孩們都不好意思看,卻又眯著眼睛看得目不轉睛。
把小雞雞摸硬了,黃蕉也不自己享用,從籠子里把黃環拽出來,暫時不使用暴力,只在她耳邊說:
“我要你在這個小孩體內產卵——先別拒絕,你可以選擇聽我的話,也可以讓我砍掉你的四肢綁在柱子上用夾子把產卵管夾出來采集卵液,你傾向於哪種?”
黃環已經不再因為王沙漣的事而嫉妒,又恢復了沉默而難看的臉,掙脫開黃蕉的胳膊,騎到小男孩身上,一點一點沉下腰部。小雞雞整根插進濕潤的小肉穴時,黃環的難看的臉上也掛了一點紅暈。
“嗯嗯……嗯……”
小妖精一巴掌拍在黃環的屁股上:“別玩得太爽,後邊還有好幾十個小孩排隊等著操你呢!”
唯一能讓黃環憤怒的事就是嫉妒,不過既然有機會接觸到新鮮的人類男性,她也就不怎麼因為王沙漣的事而生氣了,也不在意剛剛黃蕉那句難聽的威脅,很主動地扭著腰部,也用乳房蹭小男孩的臉。小孩想必以前沒有過性經歷,被摩擦得舒服了,身體也是向上亂頂,用手摟著黃環的後背。干了沒有三分鍾,小男孩把黃環的屁股向下一壓,小J8頂到深處,哦哦哦地叫了幾聲,把人生第一管精液射進黃環體內,從結合部位溢出好多。
到這一步還只是普通的做愛,然而接下來就不一樣了,他的反應從普通的舒服瞬間變成掙扎和尖叫,想用手把黃環推開也沒有成功,大腿肌肉不自然地痙攣著,就好像全身心都想逃離這里。這種感覺王沙漣最清楚不過,昨天夜里剛被折騰得死去活來,抽插尿道這種事雖然聽起來很刺激,實際上無論如何也是痛苦大於快感,至少對男性來說如此,更何況是深及膀胱的抽插。這個階段爽的就是黃環了,嬌喘聲比剛才劇烈了好幾倍,結合部位吱溜吱溜地愛液橫流。男孩們的小雞雞都不約而同地挺了起來,一些女孩們捂住私處的手指頭也在做著不可告人的小動作。
“啊啊……啊……!!!”
黃環這邊正干著,紫螺也被請了出來,小妖精非常善良地讓她“自己挑”,紫螺並沒有任何負面情緒,非常迫不及待地挑了一個偷偷自慰的小幼女,把她舉到自己臉上舔濕小縫,然後舉到腰部把產卵管刺進去。
“嗯……啊啊啊!!!”
小男孩被黃環操得口吐白沫,雙眼翻白,嗓子里“咯、咯”地呻吟,手腳卻像死了一樣軟綿綿地癱在桌上,黃環突然屁股一夾,向下一坐,揚著腦袋叫喚兩聲,一股卵液灌進小男孩的膀胱里。黃蕉早已准備好一盆溫水,等黃環爬起來了,把她的產卵管小心翼翼地浸在水里,用手指細細揉搓,搓掉小男孩的尿液和精液之類,洗得干干淨淨。黃環也被洗得挺舒服,任由她弄,拿起一瓶冰鎮運動飲料喝——當然也是小妖精准備好的。
“這屋子里有一半小孩都是你的,然後還有幾十個剛出生的,算下來你和紫螺各能分攤70多個。把他們都干一輪需要多久?三天夠嗎?”
紫螺邊干邊激動地說:“哪用三天!我一天就能干70個!姐姐肯定比我厲害!以前沒規定十年繁殖一次的時候,我倆最多能……”
小妖精把黃環的管子擦干,又用舌尖細細舔了一遍做潤滑:
“從下一個開始,你也自己挑吧!”
“好……嘿嘿……好!”
黃環的臉蛋子上露出一個在王沙漣看來非常該死的笑容,他知道這貨的性欲和生殖欲是無盡的,八年前她沒操死自己是因為她對自己還有一絲感情上的愛慕,但是只說性欲的話,但凡發泄渠道充足,她真可以一直這樣干下去!
黃蕉第三次鑽進籠子里,笑嘻嘻地看著王沙漣。
“你……你笑什麼?”
“你看黃環這麼舒服是不是也吃醋了呀?”
“我吃什麼醋!在我之前黃環生了不知多少代女兒了!”
“哼,還嘴硬,看你這麼孤單,拿我湊合舒服一下怎麼樣?”
“你起開……我沒心情操你……”
“來嘛來嘛,我現在有個戳不爛的處女膜,撐到最大開口也才這麼點……”黃蕉用手指頭比劃出一個小圓洞,“……正好給你試試感覺,里邊緊著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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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甜霜沒有任何技巧可言,更沒有什麼減輕痛苦的辦法,被捆起來無法活動就是最好的辦法,事實上也很順利,有些女孩只是普普通通地被掛了四五天就熬過來了,正如黃蕉所說,自己掙斷尼龍繩,跳下地面,盡情享受自己的新身體,在山林里跑跑跳跳,砸兩顆大石頭玩,也有些確實很痛苦,被想吃甜霜的欲望折磨得不成人樣,而且持續半個多月,或者像女鬼一樣一動不動,就好像死了一樣,身上也被蚊蟲咬得慘不忍睹,皮膚被繩子勒得鮮血淋漓,不過正如王沙漣所料,她們的身體一旦開始發生變化,在短短半分鍾內就能恢復如初。
第一批三十個人還沒完全戒斷成功,黃蕉就迫不及待地把第二批帶了過來,而且一次帶了一百五十多個,果然自願戒斷的人數又增多了!王沙漣本以為黃蕉會用更加極端的手段迫使她們舍棄甜霜,沒想到居然如此柔和,既沒有把甜霜沒收一滴,也沒有把任何非自願者捆起來,然而效果卻是拔群的!兩個月後,第三批也戒斷成功,韌化體的數量已經達到四百,最後有些實在不願意戒的,包括一些並不年輕的,黃蕉並不勉強她們。
此時的黃蕉在同類之間已經沒有身體強大的優勢了,然而果然也如王沙漣所料,她的領導地位反而一步步變得牢固,無論和她同齡的,比她大十年的還是大二十年的,沒有一人不對她唯命是從,就像曾經對待黃環和紫螺一樣,然而她們對黃蕉又愛戴有加,不像對黃環那樣畏大於敬。再進一步講,黃環和紫螺好像也要戒掉甜霜,這樣一來誰也不比同類有更多力量優勢,就和曾經都吃甜霜時候一樣,然而黃環再也不敢隨意處置哪個女兒,她的地位在族人心中已經無法回到從前了。
到第三個月的時候,被產卵的小孩們已經開始出現相應的症狀,剛出生的那些倒是不太明顯,也只是終日哇哇大哭而已,但是孤兒院里這五十多個就很明顯了,比如說,就算有一天甚至兩天不注射卵液,他們的尿液也是像奶一樣乳白色的,再比如小男孩們的變化更一目了然,聲音開始變細,乳房逐漸隆起,再加上幾個月不理發,正如當年王沙漣那樣,身體受到某種類似於雌性激素的東西的長期影響,變得越來越像女孩。
“你們不能這麼對待嬰兒!他們的膀胱容量怎麼能裝得下一百枚卵!?你這樣做就等於殺了他們!!!”
王沙漣無法阻止她的大局,只能進行最低端且沒有希望的指責了。黃蕉懷里正好抱著一個女嬰,她用針管吸滿黃環的卵液,然後注入嬰兒下體,注射完一個再換下一個,非常有效率,孤兒院里年齡大點的才給黃環和紫螺親自玩弄。
“我怎麼就等於殺了他們?既然你都能活下來,我也能用同樣的方法讓這些小孩死不了!我可不像黃環那樣殘暴,不會殺死任何一個自願跟隨我的人,包括海藻村里這些人類!”
“這群村民跟隨你是因為你哄他們玩!”
“好啊,那你去告訴他們真相。”
黃蕉把籠子門打開,王沙漣有點不太敢相信,以為她要耍什麼花招,然而並沒有。鑽出籠子,走了兩步,試探黃蕉會不會把自己拽回來,然而也沒有,黃蕉就像喂奶一樣溫柔而細心地給嬰兒們注射卵液,紅兔和另外幾個女孩也在給她幫忙,黃環和紫螺像種豬一樣發泄自己的性欲,一屋子沒有人注意他。
王沙漣跑出去看見兩個拿著弓箭巡邏的女孩,自從第一批女孩成為韌化體後黃蕉就在村子設了幾個巡邏點,村口還搭了崗亭,24小時輪值,以防有人逃出去。王沙漣想她都做到這份上了,這群人類難道還沒納過悶來?
商店大哥喊:“王兄弟,你去哪?你終於被放出來了?”
“正好!我有話想和你們說!所有人都到河灘上聚集!很重要!!!”
沒召喚到所有人,來一百多個也夠了,反正這群人也不需要干什麼活,在村里喝酒打牌,幫黃蕉照顧宿主,時間很充裕。
王沙漣站在無人修繕的神台上,用最大力氣向人群喊:
“在場的各位,還有所有入駐海藻村的朋友們,你們都被騙了!!!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生靈神!那個自稱生靈神的東西也只不過是一種高智商的生物而已!她想利用你們的嬰兒繁殖後代,然後發動一場戰爭!你們的小孩膀胱里會充滿葡萄大小的卵,很大幾率會在一年後死掉!別再迷信了!我可以從科學角度給你們介紹她這種生物是什麼樣的!已經有人培育出了她們的同類,還有一些國家的政府也在嘗試培育她們,也就是說她和神之類的完全扯不上關系!她叫黃蕉,就是我把她生出來的,沒錯,八年之前她就是我身體里的一顆卵,不僅她是,在這村里巡邏的小姑娘有四分之一都是從我體內鑽出來的!”
下面的人看著他的臉發呆,王沙漣沮喪地想他們一定沒人相信。
園丁問:“既然你還活著,是不是說明我們的小孩也會沒事?”
雖然很意外他問出這個問題,王沙漣還是很真誠地回答說:
“也許會沒事,需要做手術剖開膀胱把卵取出來然後縫合,但是你們想,那可是一歲的嬰兒,我做手術的時候已經十五歲了!在一歲小孩身上動刀子風險多大……”
園丁老婆說:“這麼點風險能為生靈神做出貢獻也值了!”
王沙漣又對村長老婆說:“各位大姐們!你們知道身邊的男人每天晚上12點以後都去哪了嗎!?他們都在做著出軌的事!!”
村長老婆拽著村長的耳朵怒罵:“什麼!?你又跟哪個女人……”
“大姐先冷靜地聽我說,根本不是哪個女人!是黃蕉!你們所謂的生靈神!還有她的這群同類!她們需要用人類男性發泄性欲,就無恥地把你們的丈夫拐走了!”
村長老婆突然和顏悅色地說:“既然是生靈神大人有需要,那就隨他去吧……”
王沙漣扯著脖子跺著腳:“你們沒聽懂我說的話嗎!?根本就沒有生靈神!她就是一種生物!而且是非常危險的生物!沒有任何值得你們崇敬的地方!我知道這些可能難以讓你們相信……”
村長打斷他說:“不不,我們可以相信你。”
“啊!?你們可以相信我?”
“是啊王兄弟,姑且就當我們相信你說的話吧,所以然後呢?”
“什麼然後?”
“然後我們該去哪?你讓我們怎麼做?”
“帶著你們的小孩逃出去!離黃蕉越遠越好!趁著現在還沒有成形的卵泡,多喝水多排尿應該就能把膀胱壁衝干淨……”
村長嘆了一口氣:“實話說吧王兄弟,我原先在機關單位上班,有過一個上小學的閨女,被人綁架了,讓我拿出兩千萬,而且不許報警,我們哪有這麼多,偷偷拿了公家的錢,結果女兒沒見到,貪汙的事先事發了,這可是判死刑的數額,我們兩人就拼命逃跑,邊跑邊打聽女兒的下落,偶然間聯系到了生靈神,是她幫我們找到女兒,已經被人切碎了。知道死訊也不錯,省了我們下半輩子漫無目的的尋找,走投無路正要跳河的時候,生靈神又把我們引到這里,忘記過去,開始一種新的生活,而且有了新的孩子……我們還想再要兩個……所以說,你讓我們去哪呢?”
“你們可以……到別處去隱姓埋名生活啊……”
村長笑著搖搖頭,王沙漣自己都覺得自己說話不腰疼。他一直就隱隱知道這群人有無法離開的理由,有沒有信仰都一樣。
“但是你們不能讓她利用你們的嬰兒當宿主!更不能給她幫忙干別的事!她根本不是什麼好人!她就是個被仇恨控制大腦的瘋子!她要繁殖出一萬個同類然後發動戰爭!一萬個人都和你們的生靈神一樣強大!同時她的敵人也培育出類似生物,然後有些政府也在試圖克隆,克隆出來就是最強大的生化武器!你們想想那時候會怎麼樣吧!一切都亂套了!整個世界都要完了!國家會分裂,政權會垮台,秩序會混亂,上億無辜者會在戰爭中死亡!太可怕了!想想就太可怕了!!!”
商店大哥說:“這不是很好嗎?”
“很好?”
“當然很好了,如果社會動蕩或者政府垮台了,說不定我們身上的罪名和債務就能一筆勾銷,如果打仗又死了好多人,說不定我們的仇家也能死在其中。”
園丁也說:“如果你說別的地方也在准備什麼戰爭,那這里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與其逃出去當什麼無辜死者,這里不是反倒能夠享受生靈神和她的一萬名部下的保護?更何況這些部下就是用我們的孩子培育出來的……”
澡堂大姐掏出乳房就要喂懷里的小孩:
“我得多喂點奶,別讓生靈神的卵餓著……”
澡堂大姐老公怒斥:“別喂了!沒聽生靈神的話嗎?別讓小孩頻繁尿尿!”
“哦哦!也是!”
王沙漣怒吼:“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這群沒有大腦的東西!這不是普通的戰爭!這是關於一種新的智能生物的殲滅戰爭!如果黃蕉失敗了還好,如果她勝利了,人類可能會失去地球的主宰權,人類文明也有可能毀於一旦!這些有著女孩外表的可愛的生物,她們……她們……她們是不可阻攔的!她們會無限繁殖,那時候的人類就只能成為她們的奴仆以及繁殖工具!如果真到那一步,世界上的一切慘劇都是你們一手造成的!”
“哦?那和我們又有什麼關系呢?”一個不認識的村民說。
“或者說,能成為生靈神的第一批仆人,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很榮幸嗎?”另一個不認識的村民說。
這時黃蕉走上台來,向王沙漣展示她的腳腕上的金鐲子,看來黃蕉是真喜歡這套裝備,曾經黃環睡覺時候還會摘掉,她卻是從戴上開始就從來都沒摘下來過。
看見“生靈神”來了,下面的人彎腰俯首,黃蕉非常豪爽地說:
“我不需要這種表面上的禮儀,你們幫我養好嬰兒就是對我最大的尊敬!”
下面的人不因為這句話而表現出隨便的態度。
黃蕉又問王沙漣:“怎麼樣?你的真相講完了?”
“講完了。”
“反響如何?”
“沒人聽我的……”
黃蕉對台下的人說:“我隨時允許你們離開,前提是把嬰兒留下,想走的和我說一聲,我會給你們准備一點不多的路費,現在離開也好,未來的什麼時候離開也好,只要我還活著,就不強制你們任何一人留在這里!但是如果有人敢帶走我的宿主——”
黃蕉說到這里就停止了,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她和王沙漣走下神台,得意地看著身邊這個沮喪的身影。
“你是不是覺得我已經瘋了?”
“嗯。”
小妖精躥到王沙漣背上,撒嬌地讓他背自己,人沒多重,一身金鏈子倒把王沙漣勒得夠嗆。
“今天是藍魚的忌日,晚上我燉魚,你來幫我燜飯吧。”
“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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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蕉允許任何村民離開這里,至少采買物品總必須要出村子,也確實有一部分徹底離開的,如約留下自己的小孩,拿著兩千塊錢路費逃離海藻村,大概也是感到黃蕉的恐怖之處了。黃蕉允許別人離開,唯獨禁止王沙漣,哪怕走出村口一步都會被站崗的女孩們攔住,就算可能不好意思攔,此時黃蕉的命令對她們來說是絕對的。
村里依然通著電,然而這群被社會追殺的可憐的人並沒膽子拋頭露面去交電費,於是很容易想到白大夫。按道理說黃蕉在這里的行動早該被人知道了,然而幾個月下來卻很平靜,期間來過一輛車,自稱是什麼610辦公室的,不過隨便聊了兩句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從此再也沒人來打擾過。王沙漣想不通這背後都是誰在操作,白大夫?操作的意義又是什麼!?又為什麼不趕緊打電話過來?只要打過來就能告訴他這里發生的事,告訴他黃蕉的邪惡計劃,然後讓他利用龐大的關系網召集力量,還有機會阻止黃蕉的行為……
不,也許並沒機會阻止她了,如果說一萬個韌化體無法阻擋,難道四百個就好對付!?回想黃蕉一個人的攻擊力,四百個她也足以引起世界級的恐怖災難!如果趕緊讓白大夫往海藻村扔顆原子彈沒准還能炸死其中的兩三百,前提是他有這麼大權力,而更靠前的前提是他趕緊把電話打過來!
巡邏的女孩對他笑著,王沙漣身上直冒冷汗,雖然回應以同樣的微笑,腦子里卻在想著如何炸死她們,這真不是一種舒服的感覺。
“大哥,你怎麼出這麼多汗?”
身後一個尖細的聲音在叫他,王沙漣一回頭,看見一個上身赤裸的小幼女,稚嫩白淨的小圓臉上滿是天真無邪的表情,看起來剛洗過澡,打縷的頭發蓋住耳朵,略微隆起的小乳房上掛著兩顆水靈靈的粉色乳頭。
王沙漣問:“你怎麼不穿衣服?”
“被生靈神姐姐拿去洗了。”
“唔……你又是誰來著?”
聽到他的問話,小“幼女”好奇地看著他:
“大哥不認識我了?我是文礙啊!”
王沙漣把他頭發撩開仔細看了看,勉強認出小男孩的臉部特征,如果不是知道卵液的作用,告訴他這是文礙他是絕對沒法相信的。當初自己騎著小千到海藻村來求醫的時候,阿強他們也是這種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吧?
“以後別光脊背了,把上半身也遮住吧。”
“為什麼呀大哥?”
“找個全身鏡子看看自己就知道了。”
王沙漣比這些人更加無所事事,他們至少還有小孩可以照顧,修修房子買買東西之類的,而王沙漣的唯一作用就是給女孩們發泄性欲。他又不愛和這群人喝酒打牌,自從上次尷尬的演講之後就沒什麼人跟他玩了——當然他也並不在意有沒有人跟他玩。溜達到黃環埋葬小千的地方,山坡上長著郁郁蔥蔥的青草,看不出這下面沉睡著一只張牙舞爪的大蝦米,旁邊還有半棵焦黑的樹干,這是直升機爆炸墜毀的痕跡。
回想那天發生的事,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血壓急劇上升,全身心都浸泡在超量的腎上腺素里。無法容忍……無法原諒……死無葬身之地……被痛苦地碾為肉醬……哈哈……
他突然發現自己正在幻想朱岩礪及其手下被黃蕉的“大軍”碾成肉醬的場景,全身的仇恨都得到了緩解,而且產生一種酣暢淋漓的爽快感覺。黃蕉會成功嗎?還是說會繼續失敗?正如她所說,如果小動物學園也培養出一萬多個小型白樹,或者十萬多個,想必復仇依舊無法成功,然而就算復仇無法成功,能酣暢淋漓地大鬧一場,讓全世界人都知道自己仇恨的恐怖,又何嘗不是一件爽快的事呢?
“哈哈……哈哈哈哈……”
王沙漣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懼怕著內心中的另一個自己。如果真發展到那一步,自己又能得到什麼?黃蕉又能得到什麼?黃蕉可以得到很多東西,自己什麼也得不到!內心中的另一個自己仍舊渴望復仇,理解、支持甚至欣賞黃蕉所做的事,她就好像另一個自己,自己也好像另一個她,這是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王沙漣又扇了自己一個巴掌,他用理智告訴自己,自己和黃蕉是不一樣的!名叫王沙漣的男人是個真正的人類,名叫黃蕉的女孩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她並沒有一絲瘋狂,這些看似殘忍瘋狂恐怖的計劃在她的角度來說就是正確而且偉大的事!然而站在“王沙漣”的角度呢?站在自己的和黃蕉不同的另一半人格思考,作為一個人類進行思考,她做的事難道不是殘忍瘋狂恐怖的嗎!?
這幾個月仍然不斷有新的嬰兒誕生,留在村里的人有五百多個,也就是說最終至少會有250個嬰兒,黃蕉根本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小孩,把黃環和紫螺的卵液注射到他們體內,小孩的父母也沒有半點違抗的意願,如果她讓所有嬰兒都成為宿主,最終會產生出不止一萬而是三萬的超大規模軍隊!她能保證控制得住所有這三萬人嗎?里面會不會出現一個黃蕉二號或者三號四號,一年時間獲得人類十年心智,兩三年就比狐狸還老謀深算,然後反過來違抗黃蕉一號?如果她的軍隊分裂了,比如分裂成三十份,散布到世界各地,就算每份只有一千人,人類能用什麼武器殺死她們?滿地球扔原子彈?不不,到那時候原子彈的發射按鈕是否控制在人類手里還得單說,而且黃蕉二號到三十號也不是傻子,她們會用最快速度繁殖出更多同類,然後……然後……
王沙漣哆嗦一下,到那時候朱岩礪當然可以死得連渣都不剩,但是之後呢?就算黃蕉一號甘願回到平靜生活,生來就被當做戰士的整整五位數同類又怎麼可能安定下來?如果學習黃環用甜霜約束她們,那就是促使黃蕉二號到三十號的叛變。
他想和黃蕉商量這件事,走進樓里卻沒看見她的影子,聽見男廁所里有輕微的喘息聲,進去一看,黃蕉正在鏡子前面給小男孩文礙擼管,並且用指甲掐他的乳頭,原本就膀胱脹痛的小男孩被她這樣一刺激,感覺更加爽不堪言。看見王沙漣來了,黃蕉非常興致盎然地把他拽過來,讓他也參與到性愛之中,指著文礙的小菊花讓他插進去。
“快點啊!你在後面操他,我在前邊給他擼管,而且他已經20小時沒有尿尿了,這種時候射精該是什麼感覺呀……”
王沙漣很懷念當年作為女孩時候被黃環終日痛虐的感覺——雖然有一部分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但是依然很懷念,所以此時也沒拒絕黃蕉的邀請。他決定不和黃蕉商量所想的事,因為沒意義,如果黃蕉能被這些理智的三言兩語勸說下來,停止繁殖的計劃,那他反倒應該懷疑宇宙是不是快爆炸了。
“大哥……你要干什麼……啊!!!”
“屁股抬高點小婊子!給你好好舒服一下!”
“我才不是小婊子……我是……啊啊……!!!”
黃蕉一邊擼管一邊舉著手機給他們拍照,然後又把小肉縫往顫抖著的小雞雞上蹭,露出發自內心的天真無邪的淫蕩笑容。曾幾何時王沙漣發誓將把這幅笑容守護終生,但現在的他已經沒有這個打算了。
王沙漣沒有露出任何聲色,他下定了一個決心,他決心用實際行動阻止黃蕉正在做的一切事情,不惜一切代價,哪怕這樣可能毀掉他最愛的人的生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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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蕉已經不再采集黃環和紫螺的卵液了,這個階段卵泡應該已經掛在膀胱壁上了。她也不再限制宿主們的主動排尿,因為就算想尿也尿不出,不想尿也24小時不停淌出某種乳白色液體,總能吸引大大小小的蜈蚣從牆縫里爬出來。為了緩解孵卵後期的一切不良現象,黃蕉讓人買了成箱成箱的尿布,殺蟲劑也不可或缺,每天早上倒垃圾的時候總能在垃圾桶里看見成堆的死蜈蚣。
這是村民們最崩潰的時候,也是黃蕉最興奮的時候,她盤算著自己的橫掃天下的統帥生涯,信仰她的村民們卻在忍受另一種痛苦。這些痛苦來源於每天更換三次尿布或者整夜巡邏在床邊噴死巴掌大的蜈蚣,但也來源於他們對黃蕉的信任的動搖,以及一些別的事情。就連曾經不敢擅自打擾她的最沉默的一些人也開始主動和她溝通,用畏懼和乞憐的聲音問:
“……生靈神大人,我們家孩子這樣下去真不會死嗎?從早哭到晚,一不小心就被蜈蚣咬一口,腫起一大片,我們真不忍心看他繼續受苦了……”
“死不了死不了!”黃蕉不耐煩地說,“等時候到了做個簡單的手術就沒事了!”
“那……那個……大概什麼時候做?”
“再過兩個星期吧。”
“而且我們都不敢去正規醫院,通緝名單上有我們的名字,怕被人認出來,所以也不知道該去哪做手術……”
“這個當然不用你們管,我從外面找醫生來幫忙就行了。而且你們這麼多人里難道沒有當過醫生的?”
嬰兒的家長露出為難的表情:“我們聽王兄弟說過……好像是要切開膀胱,這麼小的孩子做這種大手術,沒有正規醫生和手術台之類的會不會有危險?而且會不會特別疼?”
黃蕉用更不耐煩的語氣說:“疼怕什麼,這麼點小孩就算再疼以後也沒有記憶,留不下心理陰影,而且我有一種特別好用的麻醉藥,切的時候一點都不疼,也就縫合之後可能稍微有點疼吧……”
王沙漣聽在耳朵里,不反駁她的話,心想這貨簡直說話不腰疼,當年這些痛苦他是親身經歷過的,然而這貨是“被生出來”的一方,當然什麼都不知道。
某天晚上飢渴的黃環和紫螺又要拉他去滾床單,自從孤兒院的小孩們開始疼得終日難眠,黃蕉知道卵泡已經牢牢掛在膀胱壁上,不再需要注射卵液,姐妹倆的快樂而淫蕩的生活也就到頭了——然後又把王沙漣當做首要發泄對象。
王沙漣從不厭惡黃環和他的身體接觸,而且今天尤為主動,用一切方法試圖取悅她們,不僅做了平常黃環軟磨硬泡都求不動他的產卵管口交,還用各種甜言蜜語夸她們“可愛而淫蕩”,黃環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於是果然變得更加可愛而且淫蕩,紫螺還爭寵似地跟黃環打了一架,最終靠王沙漣公平地使兩人同時達到性高潮才得以和解,
“我再也……唔唔……離不開你了……”黃環用真的16歲小女孩一般的聲音對他說。
紫螺也說:“今天你對我們真好!該不會是有什麼事想求我們吧?”
黃環打她:“胡說什麼八道!敗壞氣氛!”
“就是!”王沙漣也打她,“我對你們好難道還需要理由嗎?”
紫螺捂著腦袋防止挨打:“唔唔唔我錯了……”
又躺了一會兒,三個人的喘息聲漸漸平息下去,王沙漣一左一右地摟著她倆,用不經意的語氣說了句:
“不過既然提到這個,我還真有一個小事想找你們幫個忙。”
………………
就在前一天晚上,王沙漣去河邊尿尿,看見橋洞底下蹲著一個瘦小的身影,走過去兩步,身影似乎要逃跑,但是步履又很蹣跚,兩步就追上了,抓住手腕借著月光一看,原來是小男孩文礙。
“你在橋底下干什麼?”
“……不要!求求你別弄我屁股……已經疼得要死了……”
“我不弄你,別跑了,我又不像黃蕉把人當玩具使……你這麼晚在外邊干什麼?”
文礙突然捂著肚子一陣呻吟,膝蓋蹭來蹭去,在原地焦急地轉圈。
“我想尿尿……沒有廁所……”
“這麼大一條河還找什麼廁所?”
“可是我怕有人看見……而且你在旁邊……我怕……”
理論上說他仍舊是男性,不過王沙漣知道那種心理,各種方面都和女性一模一樣,也會對“異性”產生本能的警惕。王沙漣轉過身等他尿尿,等了一分多鍾也沒聽見有響聲,回頭一看,從男孩的小陰莖里擠出來的沒有半點正常尿液,只有那些乳白色粘稠的不明液體。文礙看見他回頭了,下意識地捂住下體,然而很快就發現問題不在這兒,兩只蜈蚣順著他的腳踝爬上小腿!
“啊!!!!啊啊!!!!!”
“噓!別讓黃蕉知道你亂跑!這個我能解決!”
王沙漣能用蟲語驅趕,不過他有效率更高的方法,從褲兜里掏出一罐殺蟲劑狂噴,幾秒鍾就把蜈蚣噴死了,周圍的一些也不再來。文礙尿出少許粘液之後,可能脹痛感緩解了一些,坐在河邊的草地上抱著膝蓋休息。
“不回去睡覺嗎?”
“我……睡不著。”
王沙漣也陪他坐著,安安靜靜地不說話,坐了一會兒感覺有些柔軟的頭發披在自己肩膀上,同時也感到一些微弱的體溫。在王沙漣肩膀上靠了半分多鍾之後,小男孩突然意識到自己在依靠誰,驚慌地離開他:
“我……我不是……對不……”
王沙漣摸摸他的頭發:
“沒事,沒事,不用怕我,別看我是個男人,我也有過你這樣的時候。別怕,別怕……”
隨著溫柔的撫摸,小男孩逐漸安定下來,再次靠近他,摟著他的後背,同時把頭埋在他的胸口里。王沙漣想,此時的他有著女孩一樣脆弱而且纖細的情感,在警惕“異性”的同時也在尋求依靠和保護,也想肆意發泄自己的情感。王沙漣總能從別人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他最近有點同情心過度了。
“嗚嗚嗚嗚……”小男孩在他懷里發出軟弱的哭泣聲,他太需要一次縱情的哭泣了,曾經的王沙漣忍受孵卵的痛苦是因為對黃環的愛,但是這個小男孩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理由,海藻村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噩夢。
哭了一會兒不哭了,又變得很安靜,王沙漣怕他在自己身上睡著,於是叫他的名字:
“文礙?文礙?”
“嗯?大哥?”
“我怕你睡著了,困了的話就進屋吧?”
“我沒睡著,也不困,就想在你身上趴一會兒。”
“嗯,趴著吧,你們的痛苦我也都經歷過。”
文礙突然驚恐地說:“什麼痛苦!?別被生靈神聽見!我能為生靈神繁殖後代很榮幸啊,哪有什麼痛苦可言!?生靈神聽見了一定會把我碎屍萬段……”
王沙漣知道黃蕉聽不見,她這兩天回火山洞去勸說更多同伴戒斷甜霜,村里巡邏的女孩們倒是有可能聽見,但她們又不懂中文。他把驚恐的男孩摟住:
“沒事了,沒事,有什麼難受的就說出來吧,沒人能聽見你說的話。”
“……真……真的?”
“真的,我保證。”
小男孩的眼淚又一次流淌出來:
“大哥……我太害怕了……大哥!我會不會死在這里啊?孵卵有沒有危險?產卵之後生靈神又會把我們怎麼樣?曾經我以為孤兒院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現在才知道還有更可怕的……就是這里……我太害怕了……又不敢告訴誰……太害怕了……”
王沙漣仿佛在黑夜中看到一絲希望,他早已對這些麻木不仁的生靈神信徒失望透頂,卻又無法說服其中任何一人擺脫黃蕉的控制,現在突然聽到有個不同的聲音,神經瞬間緊繃起來。
“你說你害怕這里?是真的嗎!?”
“啊?不要告訴生靈神……求你了……”
“不不,我當然不告訴她!文礙,我問你,你想不想逃出這地方?”
這次輪到文礙睜大了眼睛:“想!我當然想!但是不可能!逃跑只有死路一條,怎麼可能成功呢?”
這句話在王沙漣聽來就好像“求求你帶我逃出去吧!”他信誓旦旦地說: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帶你逃出去!”
“我只是一說,不能連累大哥……”
“放心吧,她不會把我怎麼樣,而且我一直在思考怎麼反抗她!”
小男孩似乎被嚇壞了:“反抗!?我不想反抗……我只想離開這里,逃得越遠越好……”
“就是這個意思!你能離開這里就等於反抗她!我就是想讓你跑得越遠越好!”
“可是……可是……”
王沙漣心潮澎湃地說:“不要可是了!我會幫你逃出去!萬無一失!如果你沒膽子的話就繼續留在這里受苦,毫無希望,而且容我多說一句:多半只有死路一條!”
文礙似乎也被他的話感染了,堅定了決心:
“我知道大哥是真心為我著想!我聽大哥的!”
“好!一言為定!”
………………
心血來潮答應了這件事,然而王沙漣腦子里一團亂麻,他決定阻止黃蕉的計劃已久了,然而根本沒有半個入手點,白大夫也堅決不打電話過來,沒有任何人能幫他。光救出一個人有什麼用?讓黃蕉的大軍提前折損百分之一?聽起來毫無意義!然而隨著產卵日的接近,他不得不推進事件的發展,開始進行新的嘗試,就比如,既然在村里只能無所作為地焦慮,那就嘗試到外界去尋找幫手!沒錯,王沙漣不僅是想救出文礙,他自己也想暫時逃離黃蕉的約束,逃出海藻村!
“我問你們,你倆現在處於戒甜霜的狀態吧?”
“還真挺久都沒吃了……!”黃環這才恍然大悟地說。
“我再問你們,如果你們拼命跑,黃蕉能追上你們嗎?聽她命令的那些你們的女兒里有沒有跑得快的?”
“沒有。”紫螺很堅定地說。
“為什麼能如此斷言?”
“因為她們只是我的女兒,我和姐姐比她們任何一人都更有力,大概強87.3%左右?無論速度還是力量都不可能有任何一個女兒超過我們。”
王沙漣不管這麼詭異的數值是怎麼估算出來的,他確實見過紫螺向上躍起的動作,也見過黃蕉的,後者明顯達不到前者的高度。
“那就太好了!你們聽我說,我打算從這地方逃出去,帶著一個小男孩!這事太難了,我需要你們的幫助,而且你們先別激動,聽我說,你們在這兒繼續待下去也……”
“好啊。”黃環說。
“也……什麼!?”王沙漣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姐姐說:好啊。”紫螺說。
王沙漣還准備了大段大段的論據,白折騰了半天,一臉沮喪。他反而問:“你們為什麼這麼痛快就答應了?”
“因為仔細一想我們確實沒理由待在這里,既然女兒們都不聽話,黃蕉又不給我們可以玩弄的小孩,出去走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當一次短途旅游了。”
“對啊!黃蕉又不給我們可以玩弄的小孩!”紫螺氣憤地說。
王沙漣大喜過望,說了句“你們等等”然後跳下床,從孤兒院里把文礙拽過來。
“我說的就是他,他想逃出這里。”
睡眼惺忪的文礙看見黃環嚇得話都不會說了,如果說他在這里只有痛苦的回憶,最直接的帶給他痛苦的人就是黃環!
“別脫我褲子……”
王沙漣安慰他:“放心,她們是幫你逃走的人。”
然而黃環直流口水,滿臉都是想扒掉他褲子的表情,雖然紫螺也差不多,不過還是勸說黃環:
“不能玩弄他,他已經到孵卵後期了,再產卵會爆掉。”
“我知道……吸溜……我又沒說要怎麼樣……”
紫螺又說:“那咱們就走吧?”然後黃環果然就下床穿衣服准備出發。王沙漣趕緊把她們攔住:
“等等等等——你們等等!我們難道不需要一個計劃嗎!?”
“計劃什麼?”
王沙漣仔細想想,好像確實也不需要什麼計劃,她們能也只能選擇簡單粗暴的方式,也就是用最快速度逃離這里。
“不計劃什麼了!那就逃吧!”
不等文礙對這個“計劃”有任何異議,黃環把他抓起來扛在脖子上,紫螺也順手抄起王沙漣,打開窗戶跳了出去,衝進漆黑的夜色里。
“等等——你們出門的時候總可以不引起注意吧?為什麼不和我————啊啊啊啊啊啊!!”
就好像坐在90度急轉彎的過山車上,王沙漣感到紫螺的胳膊把自己的肋骨狠狠一勾,瞬間一個讓他吐血的加速,平靜的空氣瞬間變成狂風拍在臉上,胃也好像被掏空了。幾秒鍾後再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身處於200米開外的山坡上。村里頓時亂成一片,女孩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沒及時追出來,還在村里大呼小叫。王沙漣也想叫,想讓紫螺對他更溫柔一點,不過叫不叫沒什麼用,她站在一顆大岩石上,兩條比蝗蟲還有力量的大腿一蹬,又是一道跨度長達數百米的完美弧线!
“黃環!你!你小心別把他弄傷了!”
“好!”遠遠地聽到黃環的應答和文礙的尖叫。
她們由跳躍改為奔跑,跑在瀝青鋪成的山路上,簡直就是跑車一般的速度,而且機動性還更高,王沙漣在紫螺胳膊底下不停嘔吐,難以想象文礙此時的狀態。
這條路的終點當然就是紫菜鎮,王沙漣又喊:
“你們慢點!咱們還沒計劃去哪呢!”
紫螺說:“不敢慢,可能有人追上來了……”
“什麼!?那就快點!直接跑到紫菜鎮……不對,直接跑到水螅縣縣城去!黃蕉的軍隊還沒出殼,她不會在這個階段就擾亂外界人類城市!黃環聽見了嗎?”
“聽見了!!!”
她們只用不到20分鍾就跑完了海藻村的山路,來到一條高速上,來來往往車水馬龍,王沙漣讓她們趕緊減速以免引起注意,於是她們由跑改成走,紫螺也把王沙漣放下來,又走了十多分鍾,進入寧謐的紫菜鎮。
黃環說:“她們好像不追了。”
“和我想的一樣,休息會兒吧。”王沙漣說。
坐在路邊的大石頭上,想象此時黃蕉的反應,是暴跳如雷還是無所謂?亦或是假裝無所謂實則內心暴跳如雷?
溜溜達達穿過紫菜鎮,家家戶戶都在睡覺,街上一片寧靜,只能聽見文礙的呻吟聲。王沙漣知道他這一遭可算是受苦了,然而苦難還沒結束,要到水螅縣還要走更長更彎的盤山公路,相比起來從海藻村到紫菜鎮簡直就像熱身運動。
姐倆剛好熱身完了,舉著王沙漣拔腿就要繼續出發,被他掙扎著趕緊阻止,看眼手機已經四點了,再過兩小時就會有進縣城的班車。
“休息會兒吧,早晨咱們坐車去。”
兩個小時很難熬,他們躺在一片灌木叢里看星星,王沙漣很擔心黃蕉會突然出現,不過黃環和紫螺倒是很輕松,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不知道她們能通過哪種感官探明黃蕉的靠近,不過現在她們這樣應該能說明很安全吧?
“大哥……我們去哪啊?”
“去水螅縣找人給你做手術,我再給你點錢,從此以後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
“靠我自己走?我該去哪?我想跟著大哥……”
“不行,跟著我你只能死得更快,很快我還要再次面對黃蕉——也就是你們的生靈神,但那時候我沒辦法保護你,你走得越遠越好!”
“嗯,知道了……”
在班車到來之前一小時,文礙在草地上睡著了,王沙漣也枕著黃環的乳房眯了一會兒,車來的時候紫螺把他們叫起來。
八年多前的某一天,他們三人也是在同一個車站坐上汽車,那時的他們是要踏上一次愉快的旅行。黃環和紫螺說說笑笑地上了車,每五分鍾互相枕著腦袋呼呼大睡,就算今天不是去旅行的,和焦慮的王沙漣截然不同,她們依舊很愉快。
………………
經過三個小時顛簸的睡眠,他們的疲憊減輕了不少,不過也是飢渴難耐,下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跑進網吧里買一大堆廉價泡面坐在椅子上吃,吃飽了再趴一會兒。文礙疼得不行了,說是想去上廁所,王沙漣想這地方總不會有蜈蚣群之類的東西咬他,就讓他自己去了。
吃完泡面昏昏欲睡,把黃環當枕頭用,靠了沒幾分鍾紫螺突然搖晃他:
“怎麼了?聞見什麼了?黃蕉的氣息!?”
“不是,正好相反……好像少了什麼氣味……”
黃環一拍桌子:“你帶出來那個小孩呢!?”
王沙漣一躍而起,三兩步跑進衛生間,發現里面空無一人,所有隔間的門都開著,沒有文礙的影子!一看表,他說去上廁所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前的事了!這是什麼情況?這里看起來沒有任何打斗的痕跡,也沒聽見任何尖叫或者求救,如果有的話黃環和紫螺不會聽不見,那麼到底怎麼回事?他跑哪去了!?
王沙漣不認為大呼小叫文礙的名字是個機智的方法,幸好有兩只嗅覺極佳的生物跟著他,黃環隱約能追蹤到卵泡分泌液的氣味,走出網吧門,向某個他們沒去過的街道找過去。
“你確定他來過這里!?”
“我確定!氣味很濃!”
這是一個住宅小區的後門,三五輛黑出租車正在趴活,同時氣味到這兒也斷了。王沙漣問其中一個司機:
“問您一下,剛才有沒有個小姑娘自己一個人來打車?大概半小時前,大概這麼高,長頭發,穿著短褲背心……”
被問的司機還在思索,旁邊另外一個突然說:
“哦哦,有!就是讓老張搶了活的那個!”
王沙漣趕緊問他:“您記得她要去哪嗎?”
“好像是要去縣政府路。”
按理說這種信息不太有用,如果文礙想跑,他可以在坐上車後再改目的地。關鍵問題就是他為什麼要跑?跑到哪去?難道要回海藻村?但是現在也沒有別的路可走,只能根據唯一的线索摸過去。
“我們也去縣政府路!另外再問您一下,她坐的那輛是什麼顏色的車?”
“是個白色捷達,車牌號XXXXX”
司機師傅提供了如此詳細的信息,王沙漣大喜過望,然而沒有什麼用,黃環和紫螺並沒有超常的視力,沒辦法通過車牌號找到目標。不過辦法總是有的,他對司機師傅說:
“我們現在很想找那個小女孩,您能不能幫我問問那輛車在哪?”
“我問也可以,但是你們又是干什麼的?”
“我是女孩的父親,她離家出走了,我們正在找她!”
雖然司機師傅不太相信,不過還是拿出手機。
“喂?老張啊?你現在到哪了?”
“……”
“什麼?水螅高速?不是說要去縣政府路嗎?”
“……”
“哦!改成海石花鎮了!?還有多久到?”
“……”
“不知道?水螅大橋堵車呢?”
王沙漣催促司機:“全速前往水螅大橋!”
“可是你們也聽見了,正堵車呢……”
“沒關系!到時候我們有辦法,錢先給您!”
順暢地開了二十分鍾,他們進入一條高速,遠遠看見前方幾百米有一座橋塔,想必就是所謂的水螅大橋,然而還沒靠近大橋,三條車道突然堵得死死的,同時應急車道有警車駛過。一聽廣播,水螅高速往海石花鎮方向的水螅大橋段出現嚴重的連環追尾事故,二十多輛車連環相撞,擋住了所有三條車道。王沙漣心里大聲叫好,同時做出無比擔憂的表情。
“您幫我們開一下門,我們下車。”
“什麼?這可是高速……”
然而就算是高速,數百輛車堵得死死的,連一檔都挪不動,不少司機都在下車抽煙。既然錢已經給了,出租車司機也就不再阻止他們,打開車門讓他們下去。
“快找!車牌號XXXXX的那個!他也一定堵在這里!”
原本可以風馳電掣的四輪機械舉步維艱,兩條腿的動物就得意多了,黃環和紫螺順著兩條虛线跑,用人類的速度跑,一公里的路程兩分鍾就跑完了,然後——果然找到一輛車牌號相符的白色捷達!又過兩分鍾王沙漣氣喘吁吁地跑過去,累得吐血。
“呼……呼……怎麼……怎麼回事?文礙呢?”
紫螺說:“據說自己拉開車門跑了。”
黃環也說:“從這里我能追蹤他的氣味!他往前邊去了!”
“跑!快追!背著我!用你們的最快速度!”
“可是……這麼多人看見……”
“別管了!我有不好的預感!快追!!!”
姐倆互相看了一眼,決定聽從王沙漣的話,紫螺把他一扛,順著車道的縫隙拔腿飛奔!
“氣味在哪!?他能跑出多遠!?”
“不知道!我還在找!”
他們很快進入車禍現場,果然就如廣播所說,現場狼藉一片,各種警車和工程車正在以最快速度清理一條車道,救護車也在飛速運送傷員。
“我看見他了!”
“在哪!?”
順著黃環的手指頭看過去,文礙果然混在受傷的人群里,拉開一輛救護車後車門爬進去,隱約看到里面沒有其他人,連醫生都沒有,救護車既沒做出過激反應也沒把他轟下去,就這麼緩緩起步開走了!
“跟上去!黃環先去!最快速度追上他!”
王沙漣相信已經有很多人都注意到她倆的異常之處了,不在乎多幾個。事故路段後面當然是一馬平川,救護車立刻加速到一百多公里,背著王沙漣的紫螺先被落在後面了,黃環卻一點都不慢,連跑帶跳,時不時還張開雙臂像飛魚一樣滑行數十米!如果說黃蕉是小怪物,此時的黃環說是怪獸也不過分!紫螺不敢跑太快,生怕王沙漣掉下去摔死,不過王沙漣一點都不擔心,催促她也快點追上。
五分鍾後,在一個小收費站附近,王沙漣看到救護車停在路邊,黃環張牙舞爪地趴在擋風玻璃上,車里的人想必已經雙手離開方向盤放棄思考了。他從紫螺背上跳下來,用最大力量拉開車門,瞬間感到大腦幾乎被血液擠爆!他仿佛看見了白大夫那張可惡的臉!
事實上他沒看見白大夫的臉,那只是個幻覺,然而幻覺出現得很有理由:車里一共三個人,文礙在後面,前面兩個,副駕駛位是上次白大夫開車去精神病院追蹤黃蕉時候負責指路的小姑娘,而開車的是個年輕的老外,正是神經學家艾沃森·傑德爾!
王沙漣憤怒地吼道:
“Do not explain anything!!!”
“I won’t.”
………………
車里的三個人都是一副沮喪的表情,也都一言不發,王沙漣把文礙拽出汽車,他也不再有那些驚恐和軟弱的表情了,毫不友善地瞪著王沙漣。
“我不會讓你們帶走一顆卵!我可以選擇兩種方法,首先我可以宰了你,然後這些未成熟的卵就會隨著你的屍體一起腐爛,其次我也可以讓你接受手術,把卵取出體外,讓你繼續活著。你選擇哪種?”
王沙漣把同樣的話說給艾沃森,艾沃森打了個電話,不用想也知道打給誰。他掛掉之後說:
“我會給文礙做手術,請不要殺了他。”
“現在就做!就在這兒!”
年輕的白人爬進車廂,把文礙也帶進去,王沙漣讓黃環在後面監視他們,紫螺坐上副駕駛,把小女孩抱在膝蓋上。
小女孩用顫動的聲音低吟:“你們這些惡魔……你們……邪惡……!”
王沙漣說:“我曾經干過邪惡的事,然而現在這件事再正義不過了。”
他把救護車開出高速,停在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荒地里,等待後面手術完畢。這個時候他自己的手機響了,接起來一聽,果然又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終於,終於有這麼一次,我的計劃被你攪黃了。”
“我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一種情況,看見艾沃森的一刻我有點意外,還以為是小動物學園派人來了,但是再一看副駕駛的女孩,立刻想到果然是你!你給我打電話想說什麼?求我給你留幾枚卵?”
“不不,既然計劃失敗了,我也沒必要做什麼無意義的請求,也不想解釋什麼,一切就和你看到的一模一樣,文礙是我派去的,為了獲取沙拉蟲的卵。”
就算失敗了,白大夫依然是輕松愉快的語氣,王沙漣也想模仿他的從容,然而喉嚨里像憤怒的斗牛犬一樣咕嚕咕嚕低吟著,光聽他們的語氣一定會認為白大夫才是得手的那一方。
“那麼你想用卵干什麼?科學研究?”
“科學研究也是一方面,不過更多的是想組建一支小規模近衛隊,你該理解我,如果沙拉蟲的生化大戰即將在三年後爆發,我當然需要一些保護自己的力量。你當然沒有這份顧慮,你和黃蕉關系不錯,到那時候你就是全世界最安全的一個人類。”
“聽好了!根本就沒有什麼‘生化大戰’!我不會讓黃蕉成功,也不會讓你得逞!我不允許任何人把沙拉蟲當做武器!”
白大夫沉默幾秒:
“我認為沒有人能阻止她,你也不能。”
“我沒什麼不能的,只要你願意幫我的忙。”
“你剛阻止了我的計劃,卻在請求我幫你!?”
“幫我!?你幫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以及所有可能會被生化大戰牽連的人!只要你幫我阻止這一切,就不會有什麼戰爭,你也不需要什麼近衛軍自保!”
白大夫又沉默幾秒:
“從今以後我允許你撥打這個號碼,我不保證隨時接聽,就算接聽也不參與方案設計,我只提供給你物質上的援助,或者一定程度上的軍事支援,換言之,如果你認為有什麼武器可以殺死韌化體沙拉蟲,我盡可能幫你弄到。”
“謝謝。”
“另外還有,請不要殺死我的三個部下,也不要切掉他們的某些器官以表達對我的不滿,尤其是那個女孩,她想成為一個母親。”
“什麼意思?什麼器官?你認為我會把她閹割掉?”
“只是一種擔心,因為我知道你對未發育的生殖器有著強烈的破壞欲望。”
王沙漣愣了兩秒:
“我不打算切掉誰的睾丸或者卵巢,等手術做完我就讓他們滾回你身邊去!”
“這樣就好。”
白大夫又繼續說:“這件事讓我感到無比尷尬,我感覺自己像個弱智。”
“你和你的部下都很聰明,如果沒有這場堵車,也許我沒辦法阻止你。”
“我的部下很聰明,我卻截然相反,我的行為在正常智商的人眼里有些古怪,所以很多時候都令我很尷尬。”
王沙漣沒心情和他閒聊智商的問題,也沒有回答他接下來的“你操過變成女孩的文礙嗎”之類的問話,隨便搪塞幾句就掛了,掛了之後又有些後悔,有些正事還想和他討論,不過他說“不參與方案設計”,絕不染指最艱難的部分。
掛了電話,王沙漣對小女孩說:“我和你的老板達成約定了,別再說我邪惡了,在我看來他才是最邪惡的那類人。”
“他確實是,但他還不該死。”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小姑娘,王沙漣看了她一眼。
“你叫什麼?”
“我叫楊小桃。”
“我想,你跟著這樣一個老板是件痛苦的事?”
“認識他之前我更痛苦。”
王沙漣想不出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能有什麼痛苦的事,是什麼破壞了她的童真?難道她也身懷血仇?
“我猜有人殺了你的父母之類的,然後白大夫救了你一命,並且承諾幫你報仇,是這樣吧?畢竟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仇恨更令人痛苦了……”
“姓白的幫我殺了我父母,我很感謝他。”
“哦。”
王沙漣發現自己猜錯了,決定不再多問。這時候手術也結束了,黃環喊他去看,一個大容器里裝著一些白色半透明的就像剝掉了皮的葡萄一樣的東西,看來這就是沒發育完整的死掉的卵。文礙虛弱地躺在手術台上,小腹剛剛被縫合好,麻醉劑的效力可能過了,正在逐漸變得疼痛。艾沃森雖然是神經學家,看起來也有一些臨床經驗,縫合做得很漂亮。
“我和白大夫通過電話了,按照約定我該立即放你們走,不過在此之前幫我個忙,開車把我們送回水螅縣。”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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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睡在廉價的三人間小賓館里,王沙漣輾轉反側,他已經逃出海藻村了,雖然差點被姓白的擺了一道,不過既然已經過去了就不再想他,畢竟麻煩事才剛剛開始。姐倆擠在一張床上看電視,完全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還問王沙漣想看哪個台,王沙漣哪個台也不想看,他想做的事就只有一個:
“黃環,紫螺,我想和你們好好談談。”
“說唄。”
“不不,我說的是‘好好’談談,非常嚴肅,非常正經,所以想請你們關掉電視,坐起來,穿上睡衣,產卵管縮回去,面對面地好好交流。”
紫螺先照做了,隨後黃環也懶洋洋地關掉電視,穿上睡袍。
“嗯,你說吧。”
“咳咳,首先我想問的是,你們對這整個事件怎麼看?”
紫螺說:“白大夫不該拿走我們的卵,更不該用來當做武器。”
“不不,我說的不是這件事……不不不不,或者也行吧,就從這件事說起!如果這件事發生在三年以前,你們想象一下,如果有人想竊取一些你的卵液用於繁殖自己的軍隊,黃環,你會是個什麼反應?”
黃環說:“我……一定不能原諒他!”
紫螺也說:“我說不定會殺了他!”
“沒錯!因為你們一直在力求不讓自己的種族進入人類的視野!這確實是你們三年以前會做的事!然而現在你們的反應卻像無所謂一樣,或者說沒有曾經那麼激烈了,這又是為什麼?”
黃環說:“因為我們已經不再是首領了,沒有權力和義務為種族的未來操心了。”
紫螺補充說:“不過我和姐姐依舊希望她們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美好的未來……嗯……這樣下去毫無疑問會很美好……建立在別的生物的痛苦上。不過這個待會兒再說,我還想問你們,你們為什麼甘心被黃蕉奪走權力?為什麼不思考如何奪回來?黃環,你那天不是還發瘋似地怒吼了一晚上嗎?為什麼之後就跟沒事一樣了?”
紫螺說:“我姐姐大吼大叫是因為看見你和那麼多女孩做愛而吃醋!”
“那為什麼第二天就不吃醋了?”
“因為黃蕉給了我們好多可愛的小男孩小女孩!”
王沙漣忍住掐死她們的衝動繼續說:
“除了我的事之外,難道你們就沒有對黃蕉不滿的情緒了嗎?按理說應該太多了吧!比如黃環,你當初可是寧願把黃蕉關起來也不願讓她戒甜霜去報仇,怕的就是擾亂人類社會的秩序,對不對?那時候我還罵你軟弱,後來我才有點理解你的苦心了。然後現在呢?她不僅自己報仇,還要率領上萬大軍一起報仇,這已經不是擾亂人類社會秩序了,完全是要消滅人類整個種族!她的策略和你的完全背道而馳,你就沒有半點想法?難道不該暴跳如雷地奪回自己的權力,阻止她所做的這一切事嗎?”
紫螺說:“姐姐一直怕我們的種族擾亂人類秩序,但她不是為了你們人類著想,她是害怕我們的部落被發現,被關注,然後被人類剿滅。”
“既然害怕被剿滅,你為什麼不早點讓女兒們戒掉甜霜?”
黃環說:“只要她們還在依賴甜霜,就絕對不會離開山洞,我才能一代一代地統治她們,這個道理我和你講過很多次吧?所以反過來說,如果她們所有人都知道了甜霜的秘密,並且全都戒了,她們憑什麼服從我的統治?也許紫螺還好,我可是通過給女兒們施加恐懼進行統治的,一旦她們不怕我了,我的統治就到頭了。”
王沙漣知道她說的很對。
“但是黃環,還有紫螺,假設說,真的只是假設,你們能夠奪回權力,不管用什麼方式反正奪回來了,女兒們也又開始吃甜霜了,到那時候你們是否還會貫徹曾經的方針,回到隱秘低調的生活,與人類相安無事?”
黃環說:“我當然想,想回到從前一樣,但是這個假設不成立!奪回權力也許不難,比如我跟紫螺回去偷偷擰掉黃蕉的脖子,然後我想其他女兒依舊會奉我為首領,但是這樣無法回到從前,除非刪除我的所有女兒們對這件事的記憶,否則的話她們知道甜霜的用途,還會偷偷戒掉,一旦戒掉就不會甘願留在我的部落里,哪怕有三五只跑出去也能在人類集落肆意橫行,讓全世界視我們為威脅。所以就算殺死黃蕉奪回權力,之後你讓我怎麼辦?繼續大開殺戒?直到殺死所有女兒?”
王沙漣愣了一下,小聲問了句:
“這樣……不……行嗎?”
“在你的角度來看沒什麼不行的,但是我的目的是想讓種族能夠良好地發展下去,如果我把所有女兒都殺了,那對我來說就是本末倒置。另一方面,黃蕉雖然和我的策略背道而馳,但是她成功的幾率很大,也許可以讓她試試。既然我和紫螺已經不再掌權了,既然我們強行奪回首領地位也沒辦法安撫其他人,那就讓她放手去做,我們兩個被她當做繁殖工具也無所謂。”
黃環頓了一秒,又說了句:“無所謂,反正總歸都會回到起點。”
“你們當然無所謂!你們兩個徹頭徹尾的妖怪!等到黃蕉老死了,等她繁殖的這支軍隊也老死了,等到現在地球上的六十億人都老死了,都換一撥了,我也早死了,你們兩個依然能邊吃薯片邊觀看這場末日大戲!”
黃環問:“否則我們該干什麼呢?”
紫螺嘿嘿嘿地偷笑,小聲對王沙漣說:“別看我姐姐這樣,黃蕉現在做的這些事,抓一群人類大規模繁殖之類的,我姐姐曾經都想過,那時候你們人類哪有什麼原子彈,我姐姐不僅想過還真這麼做過,實話告訴你,海藻村為什麼離我們的部落這麼近?那些人的祖先就是我跟我姐姐抓過來的!”
王沙漣意外地發現自己對這個事實不感到非常意外。
“那為什麼黃環的計劃沒實施下去?你也說了那時候又沒有原子彈,她總不用怕被人類剿滅吧?”
“是啊,為什麼呢……?”紫螺問向她姐姐。
“是啊,為什麼呢……?”黃環問向不知道什麼人,也許是她自己。
“那時候我腦子抽了,決定跟紫螺躲進山洞里,否則的話地球不會是你們人類的,哈哈,腦子抽了算不算理由?也算吧……”
紫螺說:“姐姐是可憐他們了。”
黃環瞥了紫螺一眼,用眼神罵她多嘴。
“……那時候沒有人叫我山神,他們看我帶著小千,然後看我能召喚蜈蚣,都叫我蟲神,我那時候有點不好意思,又不是什麼真的神仙,但是他們都崇敬我,也畏懼我,跪在地上求我不要傷害他們的小孩,但是又很矛盾,甘願獻出自家的小孩以拯救別人的。我教他們捕魚,告訴他們哪些野菜野果能吃,一點小恩小惠也讓他們感動得哭鼻子,但凡我有點生氣,他們就嚇得天都塌下來似的,在村里叫喚著‘蟲神發怒啦!!我們要完啦!!’然後全村人聚在一起發抖,等我說句‘原諒你們’又高興得唱歌跳舞,哈哈,那群人……”
“蟲神……”
黃環說:“對啊,那時候他們就叫我蟲神,就像現在黃蕉自稱的一樣。”
“蟲神……”
“對啊對啊,這個稱呼怎麼了?你受到什麼啟發了?”
“蟲神……蟲神……”
王沙漣一遍遍地重復,卻不像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因為他的目光注視著黃環的臉。紫螺剛想問“這人出了什麼毛病”又感到氣氛不對,沒有問出口。
“……蟲神……蟲神……”
黃環不再笑了,也不再感到古怪,站起來,走到王沙漣面前,俯視著他。
“……蟲神……”
這一次黃環說:“呼喚我有什麼事?”
王沙漣跪在她的腳下,仰視她的臉:
“……你施與的小恩小惠,舉手之勞,對我們人類而言就是沒齒難忘之恩。當我即將渴死在海邊的時候,也是和你第一次相遇,你用清水把我救活,我永遠無法做出違抗你的事。我願意把大千世界展現給你,和你們去周游世界,路上遇到的那些人,形形色色的我的同類,有些善良,有些邪惡,有些憨厚,有些狡猾,你還算是喜歡他們吧?你還算是喜歡這個,由人類妝點的世界吧?”
黃環點點頭。
“這就夠了……蟲神喜歡我們的世界,這就夠了。蟲神……我呼喚你是在乞求你的拯救,如果那些善良或者邪惡的,憨厚或者狡猾的人死於漫長的戰爭之中,或者並不會全死,哪怕只有其中的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當你看到他們的屍體,你會感到惋惜嗎?和蟲神相比,人類的生命短暫而脆弱,但是此時此刻,我,一個短暫而脆弱的人類,替我的所有同類們乞求蟲神的憐憫,乞求蟲神對我們的拯救……”
一滴眼淚滴在黃環的腳背上,另一滴眼淚滴在王沙漣的額頭上。黃環沒有移開視线,俯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你是一個多麼渺小的人類,和別的人類一樣短暫而脆弱,哭著乞求我的憐憫,我知道你是真心為了你的同類而呼喚我。我願意協助你拯救你的同類,因為你們的危機有我的責任。這將是我給你們的又一個小恩小惠。”
“……不是小恩小惠……是蟲神給我們的一次新生……”
俯視和仰視的眼神沒有切斷聯系,他們交談了很久,從憐憫與拯救又談到了蟲神以前的故事,又談到了名為王沙漣的渺小人類的前半生,王沙漣哭了不止一次,他的心中有種莫名的悸動。紫螺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傾聽他們的對話。
最終還是黃環切斷了眼神的聯系,長嘆一聲,坐回到床上,看著空曠的天花板。王沙漣沒有立刻起身,依舊跪在她的腳下。
“姐姐,你打算怎麼辦?”
黃環搖搖頭。
“姐姐,你吃薯片嗎?”
“不了,紫螺,你吃吧。”
“姐姐,把這個人類趕到別的房間去睡吧。”
“不行,一會兒我還要讓他侍寢。”
紫螺用稍微生氣的語氣對王沙漣說:
“聽見了嗎!?快去洗澡,把自己洗得干淨點!”
王沙漣一動不動,直到黃環用腳尖點點他的下巴,他才去洗澡。
黃環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揉揉眼睛對紫螺說:
“好久沒被人信仰過了,感覺有點高興。”
“哼,這些人類只有死到臨頭的時候才想起姐姐!”
“不是他們的錯,是我後來不再回應他們的呼喚了。王沙漣不一樣,我不忍心不回應他的呼喚,我不忍心看他難過的樣子……”
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她們已經再次脫掉衣服了,看到王沙漣的表情很拘謹,黃環笑了笑:
“王沙漣!明天早上你要買包子和豆漿回來供奉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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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漿……”黃環滿嘴塞的包子邊吃邊說。
王沙漣把一片醃姜夾到她碗里。
“不是……唔唔……我說的是岩漿……岩漿是她們的弱點。”
“誰的弱點?”
“我們的女兒。”
王沙漣本想等吃完飯再討論,但他突然就等不及了,放下筷子不解地問:
“等等等等,你確定岩漿能傷害她們?岩漿的溫度也就一千左右,她們不能抵抗一千度高溫?”
“不是不能,但是……吃完飯我拿紫螺給你做個示范。”
“嗚…………”滿嘴包子的紫螺發出一聲悲鳴。
早餐完畢,王沙漣關上空調打開窗戶散去滿屋的包子味,黃環已經做好准備,帶著紫螺走進衛生間,從梳妝台上拿起一盒火柴,點燃一根。
“你看好了。”
她把點燃的火柴放到紫螺的手心下面燒,紫螺一陣慘叫,呲牙咧嘴地忍住。燒了十多秒鍾黃環吹滅火焰,讓紫螺把手掌翻過來。被燒的地方果然變黑了一小片,摸上去也沒有彈性,已經被碳化了。然而黃環把這塊死皮剝開,下面已經長出了新的手心。
“看見了嗎?先被燒焦的這層焦皮可以成為我們的保護膜,短時間內防止我們的身體燃燒,爆炸的高溫都是短時間的,哪怕上萬攝氏度也不會危及我們的生命。”
王沙漣若有所思:“嗯……這就好比輪船下面的抗氧化層。”
黃環繼續說:“如果紫螺的身體受到持續高溫,起初也沒什麼區別,依舊會產生焦皮作為保護層,保護層下面邊燒傷邊愈合。但是如果這個持續高溫又是全方位的,從頭包裹到腳,那麼紫螺沒辦法散出熱量,身體就會從外向內發生變化,不是燒焦,但也沒辦法迅速愈合,就好像……”
“就好像煮雞蛋一樣。”紫螺說。
“沒錯,紫螺的身體就會漸漸烤熟,沒烤熟的部分依舊會愈合,只是比原先小了很多,如果這時候把紫螺撈出來,趕緊降低溫度,剝開焦皮,刮掉烤熟的部分,你會看到紫螺依舊活蹦亂跳的,有完整的皮膚和各種內髒,只不過比原先小了一整圈。”
“烤熟的部分我自己吃!”紫螺又說。
“我和紫螺很耐高溫,也許能支撐得久一點,但是我們的女兒就短多了。比如把一個和我差不多身高的女兒扔進岩漿,她只要兩個小時就能被烤熟80%的身體,這時候撈出來依舊不會死,剝開死肉只有剛出生時候那麼大。再過一個小時就會產生影響,這時候撈出來也能活,但是記憶已經受到影響,或者會產生一些心理問題。如果完全不撈出來,四個小時就差不多熟透了,也就徹底死了。”
聽到她們的“弱點”,王沙漣一點都不興奮,反而沮喪地說:
“我不認為有任何方法能讓她們甘願被烤四個小時還不反抗一下……”
“所以我才提到了岩漿!你是不是誤解了什麼?我不是說把岩漿舀出來往她們身上淋,我是說把她們整個人推下去!”
王沙漣依舊沮喪:“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如果四個小時都不死,難道她們不會爬上來——我是說游上來?除非用什麼東西把她們手腳捆住,然而我想不出能用什麼,連鋼索都不能吧?”
“你說得很對,所以這個岩漿池子一定要夠大,而且夠深,讓她們掉下去之後直接沉到液面二十米以下!我們的身體密度正好可以懸浮在熔岩中,掉下去之後視覺聽覺全部阻塞,觸覺也只有嚴重的灼燒感,我們可以不呼吸,但是不呼吸就會感到無比痛苦,而且大腦功能也會降低,陷入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法正確分辨重力方向,也就是說不知道哪邊是上哪邊是下,就算想游泳也不知道該往哪游,甚至可能越游越深,然後隨著肌肉壞死,力量越來越小,隨著氧氣不足,大腦也不再保持清醒,在死去之前只能無可奈何地忍受被烤熟的疼痛……”
“……以及快感。”紫螺補充說。
王沙漣說:“都對!你們說的都對!但是我去哪找這麼大的岩漿池子!?又怎麼把她們都聚集起來!?”
“岩漿池子?當然是火山!”
王沙漣把旅館里的電腦打開:
“……如果要找火山的話,咱們可以去騰衝,這就算是離我們最近的一個火山多發區了,最近一次爆發可能是400多年前……或者雷州半島也有很多休眠火山……”
黃環拍拍他的肩膀:“別查了,我不去什麼雷州半島,哪也不用去。”
“你說的難道是……”
“沒錯,上次噴發可能已經好幾百萬年以前了,不過至今依然活躍,地表下500米就是滾燙的岩漿流,嗯,就在我家。”
“可是我該怎麼把它挖出來!?”
紫螺說:“那就取決於你了。”
………………
王沙漣關掉電腦,打開手機,撥通了白大夫的電話。
對面的聲音很不耐煩:
“雖然我說過你可以打我的電話,但是也別這麼頻繁!我昨天才和你說過話!別因為無關緊要的事煩我!我只給你提供物質幫助,不負責出謀劃策!把需求想好了再告訴我!”
“冷靜,我還什麼都沒說,你確定是無關緊要的事?”
“好吧,我就聽聽你想要什麼。”
“我記得你說可以提供一些軍事上的支援對吧?你為什麼有這麼大權力?隸屬於政府組織?軍事委員會?”
“我不屬於任何政府,更像是一支雇傭軍,只不過是被國際社會認可的那種正義的雇傭軍,我的下屬來自所有國家,但他們在我的組織里就必須以無國籍身份參戰。”
“你是維和部隊的?”
“不……至少不是你在新聞里看見的那種維和部隊,我們更不為人知,也比那個更有權力,而且我還在努力讓這個組織的權力變得越來越大,畢竟我是一個聲望很高的人。你問這些想干什麼?”
“我想知道你能提供多大規模的軍事支援。”
白大夫更不耐煩了:“直接說你的需求,別浪費我的時間。”
王沙漣依舊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了:
“你能弄到多大當量的核武器?”
對面沉默兩秒:
“你需要多大?”
“越大越好。”
“坐標呢?”
“我不知道坐標多少,就是黃環的火山洞口,你來過一次應該知道。”
對方發出一聲嚴肅的嘆息,王沙漣心里涼了一半。
“我的部隊里沒有,這種東西我要去借。”
“什麼!?你去借!?”
“當然要去借!這種東西難道我能自己造?還是說我去垃圾桶撿撿?”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你的語氣太輕松了!你說得就好像跟鄰居借醬油似的!”
“沒有這麼簡單,我要說明你這邊的情況,說明武器用途,計劃好善後處理之類的……”
王沙漣謹慎地問:“說明我這邊的情況?是向誰說明?”
“當然是能造出這玩意的國家,我的那些大雇主們,根據投彈地點,這次的供應方只有一個可選,我沒辦法貨比三家。另外我還想問你,具體計劃是什麼?”
“等等等等!你打算把沙拉蟲的事告訴別人!?”
白大夫笑了兩聲:“你難道認為她們的存在到現在還是秘密?沙拉蟲的已知情報還有你王沙漣的個人檔案在頂級情報機關里就像玻璃一樣透明!他們連你買的包子用的地溝油供應商是誰都知道!據我所知近18個月里有七個國家都發射了最尖端的偵察衛星——專門用於你們的事!這通電話也無疑正被某些機構監聽,連我都不知道他們是誰,一會兒你可以打個招呼。所以別廢話了!回答我的問題!你的計劃!”
“好,好,根據黃環的說法,把沙拉蟲在岩漿里浸泡四小時就會死亡,而她的火山洞下方500米就是地幔,所以我想炸開一條500米深的火山井,然後把她們扔下去。”
“怎麼扔?讓她們排好隊跳下去?”
“具體我還沒想好……”
“所以說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沒有人會為一個‘還沒想好’的計劃投擲核彈!不過炸開500米的地殼也許不用當量巨大的武器,只要稍微施加一些壓力,它就能像被針刺破的氣球一樣炸裂開來,你需要的武器當量並不是越大越好。”
“不不,如果你能借到足夠大的核彈,那就以火山洞和海藻村為中心投擲兩顆,這個方法更加直接。”
白大夫說:“別想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情,季風會把輻射塵埃吹到兩千公里開外,這樣造成的損失還不如讓黃蕉引發一場戰爭。總之我拿你這邊的情報去申請,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你也盡快把還沒想好的部分補充完整,三天後的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等等!我突然有個別的想法!”
“快說,我有很多事要忙。”
“你剛才提到沙拉蟲已經根本不算秘密了,對不對?那麼你說的那些人,你的什麼雇主,發射衛星的人,借給你核彈的人,對我買的包子里的地溝油感興趣的人,或者可能正在監聽這通電話的人,他們能不能站出來,站在黃環或者黃蕉面前,平心靜氣地進行談判?談談如何打掉朱岩礪的恐怖組織,談談沙拉蟲和人類的關系,談談合作,談談生物研究和腦科學,談談地球的未來……”
王沙漣越說越激動,似乎看到了某種新的希望,然而白大夫立刻給他潑了一大盆冰水:
“不,那群人不想這麼做。”
“為什麼不想!?這難道不是一種完美的策略嗎!?”
“這很復雜,涉及很多原因,比如這個策略並不完美,反而風險很大,另外一些原因比如,那群人里的一部分並不非常關心地球的未來。”
“可是……”
“快去想想你的計劃,想想如何才能完美地殺死她們,除了黃環和紫螺之外最好一個也別剩。”
王沙漣看了一眼她們兩人,以她們的聽力足以捕捉這次對話的每個細節,也包括這句。
“嗯,我會盡力想辦法。”
………………
…………
……
[newpage]
當晚發生了一件令他幾乎驚嚇過度而心跳停止的事件,當他翻身的時候,感到被窩里有個柔軟而且溫暖的小身體,下意識地摟了過去,聞到一股熟悉的奶酪的甜香,就這麼摟著睡了一會兒,隨著意識逐漸清醒,突然感覺有些不對,睜開眼睛一看,嚇得失聲尖叫起來!
“啊啊啊!!!!黃環!!!!快起來!!!啊啊——————!!!!!!!!!”
就在自己的枕頭邊,睡著一個全身赤裸的棕紅色皮膚的小女孩,睡得很香,嘴角掛著微笑,也掛著一絲哈喇子,洇濕了一片床單。聽到他的尖叫聲,女孩皺皺眉頭,睡眼惺忪地看著他,煩悶地抱怨一句:
“吵什麼呀!”
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到一雙鮮藍色的眼睛。
“你!!!你怎麼進來的!!?黃環!紫螺!!!快起來!!!!”
隔壁床上兩個人呼啦一下就起來了,打開燈一看,王沙漣的床上躺著一個活生生的黃蕉!王沙漣三兩步逃到黃環身後,指著自己的床大嚷:
“把她抓起來!別讓她跑了!!!”
姐倆也是嚇了一跳,然而並沒有動身去抓她。
紫螺說:“我聞見了二十多個人的氣味,在門外,屋頂,還有趴在窗外的……我和姐姐打不過她們這麼多人。”
黃環把牙齒發抖的王沙漣甩開,坐到黃蕉身邊,開玩笑似地拍打她的屁股:
“你睡得這麼舒服,讓自己的姐姐妹妹們在樓頂趴著,也真好意思?”
“唔……唔?”
小妖精慢吞吞地爬起來,從床頭櫃上拿起草裙穿上,閃閃發光的一大堆金首飾也戴好,毫不見外地拿起半包薯片吃。
王沙漣小聲問紫螺:“你們不是嗅覺很好嗎!?為什麼沒反應!?”
“因為我們睡著了……”
本以為她們能當看門犬用,此時一看簡直就是兩頭死豬,然而睡覺這種事又不能埋怨什麼。
黃環問:“你是來干什麼的?把我們帶回去?”
“不是,我主要是想找幾個大夫回去做手術,順路來看看你們,看你們生活得這麼開心我也就踏實了,錢還夠吧?要不要我給你們點?老住旅館不是辦法,租個有廚房的小一居室還能自己做做飯……”
小妖精眉飛色舞地替他們計劃今後的生活,然後果然拿出一點現金塞進黃環手里。
紫螺問:“這麼說你不是來抓我們回去的?”
“想想還是算了吧,回去容易得抑郁症,你們出來散散心也好,反正離得也不算遠,我有空就坐車過來玩。主要是現在暫時也沒什麼需要你們幫忙的。然後……王沙漣,過來一下。”
王沙漣瑟瑟發抖地過去,站在黃蕉面前,被她扒掉褲子,陰莖也被三兩下擼硬起來。小妖精用嘴唇在龜頭上“啾”地親了一口,又親熱地在臉頰上蹭:
“嘖嘖,小家伙想我沒有?”
“我……沒有!”王沙漣堅定不移地說。
黃蕉向上瞥了他一眼:
“哼!我又沒問你,我問的是……吸溜……它……”
看到她給王沙漣口交,黃環非常尷尬地躺回自己床上繼續睡覺。
“吸溜吸溜……吸溜……麼啊!我問你啊王沙漣,你是不是帶走了一個宿主?”
紫螺說:“是我和我姐姐帶走的!”
“嗯,看來就是王沙漣帶走的,你們是有什麼目的?現在那個小孩怎麼樣了?”
王沙漣全身心都感到了劇烈的刺激,斷斷續續地說:
“清空……膀胱……然後放了……”
“嗯嗯……吸溜……好……好啊……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黃蕉的小尖牙一口咬在王沙漣的龜頭上,突如其來的痛感反而促使了他的射精,射了小妖精一嘴巴,小妖精邊吸邊咽,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嘴角掛著一絲他的血液。
“唔!嗚咕……咕嘟咕嘟……”
“嘶嘶!”王沙漣受不住疼,下意識地向後躲。
“來的時候我就在想,應該怎麼懲罰你才好?我也跟你說過了,如果你再阻攔我的計劃,我一定會殺了你!那麼現在我該不該殺了你呢?想想還是算了,實在舍不得,你死不死無所謂,你下面這個小家伙我可離不開!”
“哈……哈哈……”王沙漣僵硬地笑著。
“所以我想了個辦法,先把你下面舔硬,然後一刀切掉,做成標本,這樣我想舒服的時候就能拿出來舒服,也沒什麼舍不得的,之後就能安心把你殺了。然後你也可以安心地死,想想自己多幸福,渾身都成烤肉了,唯獨這小東西還在操我,而且還能操上好多年,等過幾天我一邊吃你的肉,一邊拿著你的小家伙自慰,嘖嘖嘖,黃環和紫螺也一起來,這主意怎麼樣!?”
紫螺高興地說:“簡直好極了!”
王沙漣趕緊擺手:“不不不不!一點都不好!!!!”
小妖精笑得直捶床墊子:“哈哈哈哈!!!!看把你嚇的!!!簡直太逗啦!!!算啦算啦,小家伙先給你自己留著吧!”
王沙漣看見紫螺做了一個非常該死的遺憾的表情。
黃蕉用紙巾給他擦干淨,牙印里滲出來的血也輕輕吸干,抹上一點雲南白藥,最後用臉頰親熱幾下,給他提上內褲。
“呼!總之你們不想回海藻村就算了吧,想再去哪旅游一圈也無所謂,反正早晚都要回來。我損失了一個宿主也無所謂,反正還有130多個已經接近成熟了,這次就不計較了。行了,抱歉這麼晚打擾你們,我先走了。”
黃蕉打開窗戶就要跳,紫螺還客氣地說句:
“再坐坐吧?”
“不讓她坐!”黃環不高興地說。
“成吧成吧,我也不打算坐,這就走了。”
王沙漣剛要松一口氣,黃蕉卻沒立刻跳下去,一只腳邁在窗台上,背對著他,看著星空,幽幽地說了句:
“你該不會還有什麼別的方法可以阻止我吧?”
“我!?不會!當然不會!我還怎麼阻止你!?”
“那就好……嘿嘿……那就好,否則的話我可能就真的要殺了你,而且是沒有一絲愛意地,飽含憤怒地殺了你。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你死之後我也就沒什麼精神依靠了,也會立即跟著你一起死,讓你在死後的世界不會孤單……說這些話真難受啊……明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我為什麼這麼難受?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先提前和你說聲對不起吧……”
王沙漣聽到一些輕微的嗚咽聲音,他只說了句:
“沒關系。”
小妖精跳下窗台,消失在夜色里,響起一陣由近而遠的金鏈子的聲音。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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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螺,從頭到尾你也沒表過態,你願意支持我做的事嗎?”
“我聽我姐姐的。”
“就算這樣的舉動會讓你的女兒們死得一個不剩,而你又那麼珍惜自己的女兒……”
黃環打斷他:“閉嘴吧王沙漣,還用得著你強調嗎?我們選擇幫助你拯救無辜的人類,要付出的代價我們比你更清楚,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紫螺心里也不好受,你一遍一遍確認我們的心意是干什麼?情商這麼低?還是說你懷疑我們會中途變卦?”
“啊!?不……我怎麼可能懷疑……”
“你的哀求確實把我感動了,但是之後我也認真思考過,然後做出了理智的決定。聽好了,我黃環不是狹隘的種族主義者,不會一味地袒護同類,我喜歡你們人類的社會,喜歡現代文明,不希望任何勢力破壞這份良好秩序,因此人類確實值得我的拯救。反觀我的族人,她們已經失去控制,包括黃蕉以內的所有人都目光短淺,受到狹隘的情緒影響而過分迅速地擴大種群,這樣發展下去不僅會毀滅人類,更有可能發生分裂,自相殘殺,甚至可能滅絕掉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包括她們自己。我和紫螺受夠了一片死寂的無聊的地球,好不容易這幾億年剛熱鬧起來,不想回到過去的日子。所以懂了嗎?我做出的決定不會輕易變卦,紫螺也知道這些道理,所以你也別在臉上寫滿大大的懷疑,實在讓我們太傷心了!”
“啊……蟲神發怒啦……不要吃我……”
“哼!嘿嘿……”
這不是什麼嚴肅的談話場合,是三個人擠在一個噴頭底下衝澡時候發生的事,王沙漣給黃環揉著頭發,打洗發液揉出豐富的泡沫,23歲的他已經比14歲外表的姐妹倆整整高一頭了。
“現在火山可以有了,問題是怎麼把她們推下去,這個仍然需要你們幫忙。”
紫螺說:“都說了我們兩個打不過她們一堆人……”
“但是曾經都吃甜霜時候你們也打不過吧?她們還不是對你們百依百順的?”
王沙漣知道自己說的是廢話,力量的差距不是關鍵,是黃蕉煽動了她們的反抗。所以他繼續說:
“我也沒打算讓你們用武力怎麼樣,我想能不能用什麼方法把她們騙過去……或者逼過去?”
黃環說:“我們可以用自己當誘餌。”
“什麼意思?”
“就算黃蕉再狂妄也不敢傷害我和紫螺,而且反而還要加倍保護,因為我倆是她繁殖必備的工具,目前為止沒有人知道第三代繁殖出來會是什麼樣,或者說能不能繁殖成功還不一定,所以黃蕉一定會拼了命地保護我們,不僅她,別的女兒們也一定會這麼做。”
王沙漣心里很復雜:
“也就是說,你們假裝自己受到生命威脅,然後把女兒們引到火山洞里,實際上是為了殺死她們……是這麼回事吧?”
“就是這麼回事。”
“但是等等,我不能讓你們去!如果用核彈炸破地殼引出火山爆發的話,你們就不是‘假裝’受到生命威脅了!那就是真的危險!我不知道輻射會對你們有什麼影響,但是在核彈的高溫會持續幾個小時,那種高溫不是普通的岩漿溫度能比的!你們打算怎麼辦?等溫度降到安全水平了再過去?然後我去通知黃蕉說你們有危險?”
黃環說:“我和紫螺提前在山洞里等著核彈掉下來也無所謂,雖然不知道這東西有多厲害,但是我們大概死不了……”
“不不,提前去肯定死路一條,你們沒被核彈炸過,不知道那東西有多厲害!”
當然王沙漣自己也沒被炸過。
紫螺若有所思地說:“倒是也不一定……雖然你說的什麼核彈我沒見過,但是有一次我們被流星砸中了,比楊樹還大的一顆……”
王沙漣並不知道比楊樹還大的流星是什麼概念,他只知道絕不能讓這兩人冒險:
“總之聽我的,咱們先遠遠地在別處等,等到火光一亮,然後再過三四個小時,你們兩個往那邊走,也別離太近,一旦感覺熱得不行就跑回來!”
紫螺突然驚慌地說:“哎呀!不行!洞里還有一些沒戒掉甜霜的!她們不是無辜的嗎!”
王沙漣很不願意回答她的這個問題,心里很難受,黃環搶在他前面說:
“別想了,紫螺,這次計劃的最終結果就是殺掉她們所有人,只剩你和我。等危險過去了我們再重新開始建立新的部落吧。另外王沙漣,我們不會嫌熱就跑回來,如果火山出現了我們就會跳下去,裝作無比痛苦的樣子,引誘女兒們跳下來救我們。”
“可是你們自己怎麼上來!?”
“可以游上來,不過需要工具,跳下去之前我和紫螺要在腰上綁一條粗鐵鏈子,另一端連著鐵錨,這樣我們就能存活。”
“鐵錨?難道不會越陷越深?”
“就是要越陷越深!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們並不是沒力氣游上來,但是身體會懸浮在熔岩里,看不見也聽不清,大腦也沒辦法正常工作,分辨不出上和下,這枚鐵錨就像一個指路牌,告訴我們重力在哪邊,進而就能向反方向努力游泳。”
一切都是王沙漣沒聽說過的理論,說是荒誕也不為過,黃環是有過類似經歷才這麼說嗎?還是說她在滿嘴跑火車?不過這個時候她也沒理由編什麼謊話,王沙漣也只能相信了。
“好吧,我去給你們找個船錨……或者別的什麼密度大的東西。但是還有個疑問,如果她們真把你們救上來了怎麼辦?黃蕉不是傻子,她一定會有辦法,比如……哪怕四百多個人連成一條线也能把你們拉上來!!”
黃環說:“我們不會被救上來,我打算假裝拼命掙扎,把任何靠近我的人拉下液面,然後捏爆她的腦袋。因為岩漿不透明,上面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仍然會源源不斷地靠近來救我們。就算最後拼到只剩黃蕉一個人,她也會來奮不顧身地救我們,因為一旦我和紫螺死了,她的計劃以及我們的種族就全都完了。”
紫螺不說話,安安靜靜地看電視,王沙漣想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也看電視,默默地吃薯片。電視上正在直播鏈球比賽,他突然指著電視說:
“你看這個能不能代替船錨?我實在不知道上哪去買船錨去……”
“可以,我和紫螺每只腳綁一個,能分辨出重力方向就行。”
“好,我去體育用品店找找。”
“給我帶瓶冰鎮可樂。”
………………
剛一出門,王沙漣接到一個電話,是白大夫打來的。
“怎麼樣?說話方便嗎?”
“你說。”
“我給你借到一枚沙皇炸彈。”
“什麼!?太好……不不不,一點也不好!!!雖然我說越大越好吧,但是這也太……有沒有小點的!!!?”
“哈哈哈哈!說什麼你都信!?我就是開個玩笑!哈哈哈哈……!!!”
電話那頭發出神經質的笑聲。
“我遲早要揍你一頓!趕緊告訴我事實!”
笑聲漸漸停止,說了一句:
“事實就是我沒能借到核彈。”
“這……這是事實吧?這句你沒騙我?”
“這句是真的。”
王沙漣心里涼了一整截,他雖然不想要沙皇炸彈,但此時他更希望白大夫的後面那句才是開玩笑的。
白大夫繼續說:“我先是申請一顆中子彈,直接就被駁回了,然後我又申請一種類似於M388的小型原子彈頭,他們很有效率地審核了整整半天,差點就通過了,結果最後還是駁回,因為你這地方離邊境太近了,就算我們以核試驗的名義投放,越南方面肯定會找很多麻煩……”
“人類都快被消滅了,你們還他媽的管什麼越南!”
“不不,王沙漣,你聽我說,這足以看出我的雇主們對整件事情的態度,他們沒什麼危機感,不認為黃蕉會造成什麼威脅,不足以動用核武器,所以才會拒絕我的申請。不過我也有好消息,他們主動批給我一些常規武器,用於輔助你的計劃。”
“什麼武器?普通子彈可傷不了她們……”
“不不不不,仍舊是針對你所說的引出岩漿的計劃,這是一種當量極大的鑽地炸彈,主要是炸防空洞的,我想對疏松的火山岩應該效果不錯,不過這是十多噸重的大家伙,得用轟炸機。”
“當量極大?大概多少?”
“理論上來講只要一百多枚就相當於廣島原子彈了。”
“聽起來並不是好消息。”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並不需要太大威力,就像用針捅破氣球一樣!據我估計,那種休眠火山實際上很不穩定,地殼下面壓力很大,而且地殼的縫隙也很多,只要我們造成一些震動,說不定岩漿庫自己的壓力就能把裂縫頂開!”
“也說不定什麼都炸不動!”
“我申請到了整整十枚,能以最短30秒的間隔向同一坐標投彈,偏差不會超過兩米。十枚之後如果依然沒有效果,那麼這次行動中止,至少我能幫的就這麼多了。”
白大夫說到這里,王沙漣知道這個人已經用盡他的所有努力了,他提供了很有力的幫助,不能再苛求什麼了。
“謝謝。”
“不客氣,替我向黃環問好。”
“最後我想說一下時間,後天上午十點如何?”
“我去問問,別掛電話。”
白大夫離開了半分多鍾,回來之後說:
“那就是22號上午十點整第一次投彈,每隔半分鍾投彈一次,十點四分30秒全部十枚投彈完畢,沒問題吧?”
“一點問題也沒有。再次感謝。”
“不客氣,我只是樂於助人而已。”
王沙漣把四個鏈球和一瓶可樂提上出租車,心情沉重地回旅館去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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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他們退了房,黃環和紫螺各背著兩個大鐵球,早早地在車站等車。兩個人都不說話,也不知道她們心里在想什麼,幾個小時的沉默使王沙漣透不過氣,但事實上他自己也不想出聲。
“我能聞見黃蕉的氣味,她們還沒回去。”這是黃環從起床到上車說的唯一一句話。
王沙漣有些擔心,他以為黃蕉早就回去了,沒想到居然在水螅縣逗留了這麼多天,她萬一趕不上明天的轟炸怎麼辦?不過也無所謂,如果把這兩人當誘餌,她早點晚點其實關系不大,或者說不在的話反而更好,因為沒有人像她一樣聰明,只會義無反顧地跳進岩漿去救黃環,然後被捏爆腦袋。
上車之前王沙漣問她們吃不吃東西,都說不吃,只買了幾瓶礦泉水,上車之後也沒有話題,三個人靠著腦袋睡覺,睡得都很死,到終點站紫菜鎮的時候也沒有人醒過來,還是司機把她們搖起來的。
紫螺問:“今天晚上在哪過夜?”
仔細一想,去海藻村會被懷疑,去火山洞也有點危險,黃環說她實在不想在女兒們的面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所以干脆誰都不見。
“把海藻村繞過去,直接進山,去紫螺的溶洞里睡覺吧。”
慢悠悠地走著,也沒人打算舉著王沙漣狂奔到目的地,順著公路走了一會兒,不到海藻村的時候就爬進山里,順著一條算不上路的小土道翻山越嶺,爬到溶洞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洞里依舊一片漆黑,沒有半點火光,自從黃蕉把紫螺的女兒們都趕走之後,這里幾乎沒有人再回來過。小心翼翼地躲過一片鍾乳石,他們到達洞穴深處,王沙漣用手機屏幕照亮,紫螺從自己的房間找出半盒還沒受潮的火柴,抓了一把發霉的枯草,點燃篝火,這才算是有了一絲像樣的光明。紫螺點火的時候黃環出去抓了兩只松雞和兔子,回到洞里趴在水邊扒皮開膛,切成新鮮的肉塊,兔子扔進鍋里煮,雞肉串起來架在火邊慢慢地烤。紫螺雙手抱著膝蓋,一動不動地盯著跳躍的火光。
王沙漣說:“我一直很想知道,女兒對你們來說意味著什麼?”
“你還在擔心我們中途變卦?”
“不不不不,只是單純的好奇。她們對你來說既是女兒也是部下,你對她們來說既是母親也是首領,但是你真正關心過她們嗎?是否有半點愛意在里面?如果有的話,你又能叫出幾個人的名字?但是如果沒有的話,她們對你而言又是什麼?某種又麻煩又難以管理的小社會?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要十年一次地繁殖她們?你和紫螺兩個人不是也能生活得很好嗎?”
黃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唉……!你說的這些問題……”
“嗯嗯?”
“……我們從來都沒想過。不知道紫螺如何,至少我是真的沒想過。”
紫螺也說:“沒有什麼理由吧,就好比你們人類也有不同的喜好,有的終生不要兒女,也有的生了一大家子小孩,你問他們為什麼,我想也沒人能說出有邏輯性的理由吧?”
“你說得對。”
這就是他們整晚唯一的談話,兔子湯熬好了,雞腿也烤得嘶嘶作響,餓了一天的三個人大吃大嚼,把骨頭啃得一點肉渣都不剩。洗淨餐具,碼放整齊,又坐回到篝火邊,雖然現在是夏季,溶洞深處常年有種令人發抖的寒氣,烤烤火暖和一下還是很舒服的。
她們開始跳舞,圍繞火堆轉著圈地跳,揮舞著手臂,同時也用她們自己的語言唱著奇異的歌曲,時而急促時而悠揚,從火堆里進進出出,腳心踩在炙熱的炭火上,甩動著浸濕的長發。
“嘿——!嘿——!阿蘇——拉哆————瑪~~~~~~~~”
王沙漣知道,這是她們祝福女兒健康成長的舞蹈。這一次他沒有參與,只是靜靜地看著,聽著,看著她們一刻不停得跳,聽著她們一刻不停地唱,等到火焰熄滅下去,最後一根木炭也化為灰燼的時候,她們的歌聲仍然沒有一絲停止。
“阿蘇——拉哆————瑪~~~~~~~~”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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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半,王沙漣的鬧鈴響了,抬手一摸,身邊只有黃環一個人。
“唔唔……別摸我……”
“紫螺呢?”
“不知道,上廁所去了吧……”
“哦哦……”
聽了黃環的話,王沙漣摁了個鬧鍾延時,然後繼續睡,睡了不到十分鍾,突然覺得不對勁,再仔細一想黃環的話,有些不好的預感。
“紫螺呢?”
“我都說了不知道!”黃環不耐煩地吼。
王沙漣瞬間清醒了:“什麼叫不知道!?她不在你的嗅覺范圍之內!?”
黃環這才收斂了煩躁的語氣,說了句:“好像還真不在……出去找吃的了吧?”
王沙漣不認為這種時候她還有心情找吃的。
“我有點不放心,咱們出去找找!”
“不放心什麼?你怕她被炸死?”
“不是!總之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別睡了,正好鬧鈴也響了,趕快起床!”
事實上她們可以終日不睡覺,然而這並不說明起床對她們來說就很容易。黃環痛苦地爬起來,圍上一條破舊的草裙子,洗臉漱口,不緊不慢地跟王沙漣爬出洞窟,呼吸一口早晨的新鮮空氣。
然後黃環也覺得不對勁了:
“紫螺不在附近。”
“什麼!?你能追蹤她的痕跡嗎?快追!”
“我舉著你!”
黃環越跑越快,不再需要王沙漣催促,也許她也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紫螺沒去打獵,所有氣味都指向了海藻村,而這是一個她沒理由去的地方。王沙漣被顛得有點暈,然而還在不斷催促黃環,當這個看似愚蠢的計劃被打斷時,他才意識到如果事情能按部就班地發展該多麼好。
“到了!!”
他還以為自己在山林里,抬頭一看,視野里出現一片陳舊的吊腳樓,他們已經到了。然而紫螺比她們先來一步,正站在神台上大聲說話,吸引了一大堆女孩們。
“……你們身處危險,別再做這種事了!遠離黃蕉,回到山上,重新開始吃甜霜,否則的話總有一天會被殺死!求你們了,聽我的話,回到山洞里去,別再實施黃蕉的什麼復仇行動!她會害死你們!”
王沙漣真想衝過去大喊一聲“你在干什麼!”然而他也知道這是廢話,紫螺在干什麼一目了然,按部就班已經不可能了。黃環衝上神台狠狠給了她一巴掌,蒼白而脆弱的身體瞬間飛出二十多米,然而這具身體並不真的脆弱,反過來撲向黃環,把她摁在地上狠狠地揍,有幾個要去勸架的女孩被亂拳遠遠打飛出去,更多的是目瞪口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王沙漣也想跑過去勸架,但他很快發現自己應該扭頭逃跑,紫螺又一次被揍飛的時候越過了他的頭頂,也越過了小溪,她的幾個女兒們飛躍過去救她起來。
紫螺並不用任何人救,指著黃環和王沙漣大喊:
“抓住他們!他們打算殺死你們所有人!王沙漣讓人類扔炸彈,黃環打算一個個捏爆你們的腦袋!所以我求你們別再聽黃蕉的了!你們正被人類當做威脅!”
王沙漣大嚷:“你這個蠢貨!怎麼會有人聽你的話!?”
“我相信我的女兒們!我不能讓她們死!我希望她們能再聽我一次!”
結果正如她所說,一些女孩們居然開始動搖了,一些圍在她周圍,還有一些去抓黃環,然後還有一個把王沙漣制服住,當然都是銀色頭發的身影,也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她自己的女兒,黃環的女兒們一個都不敢動,沒聽紫螺的話,但也沒去保護黃環之類的,畢竟她們沒有理由保護一個要殺她們的人。王沙漣也意識到,事已至此他的計劃徹底完蛋。
女孩們越聚越多,就連本應站崗的都擠過來,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聽不懂她們的語言,抱著小孩逃到學校里去,但卻沒有誰趁機逃出海藻村。黃環被十多個紫螺的女兒團團圍住,英勇地橫掃一大片,然而在紫螺的命令下更多女孩撲過去,紫螺自己也撲過去,每三個人拽著黃環的一只手腳,終於把她制服住。不知鑽石做成的鎖鏈能否把她綁住,如果不行的話這世界上也只能用同類的身體當成枷鎖才能阻止她的動作了。
“啊啊啊啊!!!嗷嗷!!!”黃環無謂地怒吼著,而且這次王沙漣跟她一起吼,內心充滿絕望。
“紫螺!!!你!!!你等於幫著黃蕉殺了我們!!!”
“不!我不會讓我的女兒再跟隨她了!我從你和黃環手里救了她們所有人,我希望她們重新相信我!我是她們的領袖,也是她們的母親!!!”
然而這時人群里傳出另一個嘶啞而暴躁的吼聲,本以為是黃蕉,不過並不是,而是她派在這里打理事情的紅兔,這個人在管事說明黃蕉還沒回來。
“停下!啊啊啊!!都停下!!把黃環和紫螺都抓起來!她們只是繁殖的工具!現在我們正要跟隨蟲神到外面的世界去!有數不清的人類可供我們享用!別聽她們兩的!跟她們走只能一輩子生活在山洞里!難道你們還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嗎!?”
當然沒有人跟隨黃環,然而紫螺的女兒們就不一樣了,聽到“以前的生活”反而使她們更加動搖,因為她們本就沒覺得溶洞里的生活有什麼不好,而且紫螺是個溫柔而且嚴格的母親,雖然一直在幫黃環隱瞞甜霜的作用,但是女兒們並沒因為這件事而對她產生多少恨意。越來越多的女孩們游過小溪,聚集在紫螺一側,把黃環的女兒們扔在原地,本來有些銀白色的身影還在猶豫,一看周圍都不是自己的同族,也趕緊游到對岸去,河兩岸各有二百人,整整齊齊地分成了兩種膚色。
紅兔被黃蕉委以重任,管理海藻村的四百號人,沒想到居然出了這麼大的一個岔子,又怒又怕,隔著小溪大喊大叫,用黃蕉的名義威脅她們,也威脅自己這邊的女孩們不要過去,當然也沒有人打算過去,就算過去了也不知道紫螺能包容到什麼程度,畢竟她召集的是“自己的女兒”。
黃環依然在掙扎,沒有半點掙扎的余地,更不用說王沙漣了。紫螺非常高興女兒們能回到自己身邊,但她明顯也沒想好下一步該怎麼辦,而且如果黃蕉回來的話仍可能三言兩語把這群主見不足的小姑娘們忽悠走,她撣撣身上的土,用商量的語氣問王沙漣:
“能不能讓你朋友別扔炸彈了?現在我已經攪了你的局,炸出火山也沒人往里跳,等於一切都結束了,我帶我的女兒們回溶洞里住,保證不侵犯你們人類的地盤。”
黃環聽見了扯著嗓子嚷:“你以為王沙漣能同意!?你簡直比豬還蠢!要不然就拯救人類,要不然就拯救咱倆的女兒,本來是二選一的事,你這樣感情用事等於把兩樣都毀了!王沙漣腦子進水了才會答應你!別看他跟咱們住了這麼久,關鍵時刻他只會向著自己的同類!”
結果王沙漣想了想說:“好啊,我給白大夫打電話,這次行動取消,既然注定沒人往下跳,那麼好的火山洞炸壞了多可惜。”
黃環一愣,更用力地扯著嗓子嚷:“那你們把我帶走!我去溶洞里跟你們住!別把我扔給黃蕉!!!”
紫螺不理黃環,大喜過望地讓女兒們松開他,王沙漣從兜里拿出手機給白大夫撥過去,響了半分多鍾,幾乎快要絕望的時候,電話接通了。
“喂?”
“是我,王沙漣。”
“我知道,怎麼了?”
王沙漣看眼紫螺。
“聽好了,十點的投彈計劃取消,事態有變,然後,立即,盡快,能多快就多快地……”
又看一眼紫螺。
“……直接扔海藻村!!!!!有多少扔多少!!!!!!”
“什麼!?具體扔哪?炸彈精度能控制到五米,海藻村那麼大你讓我怎麼跟飛行員說……”
王沙漣沒聽見後面的話,他的手機在半秒前被紫螺狠狠抽飛到河里。
“你!!!你這個該死的人類!!!八年前你產完卵我就應該讓黃環殺了你!!!現在你讓人類來炸我們!!?沒有你的話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黃環神經質地大笑一聲:“哈!你看吧!!你以為起個大早跑下山來警告她們就有什麼用!?”
周圍的女孩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等著紫螺的翻譯,紫螺不再管王沙漣,大喊一聲“快跑!”,然後首當其衝地向山坡跑去。不知白大夫的飛機還要幾分鍾,就算三分鍾普通人也早就跑出爆炸范圍了,更別說是她們,畢竟扔的不是核彈。但是紫螺跑了幾步扭頭一看,並沒有人根上來,而且原因使她大吃一驚——
河對岸的紅兔居然一聲令下讓族人們跨過河流向對面進攻!跟著紫螺跑出去的幾個女孩看見同伴被攻擊了,沒有一個人自私地逃走,也是一鼓作氣殺回去!河灘瞬間成為一個恐怖的戰場,一開始只是拳腳相加,逐漸有些鮮紅的東西飛濺出來,所有女孩們都被卷入其中,只有兩個身影離戰場越來越遠。
黃環趁亂掙脫束縛,舉著王沙漣遠離她們,王沙漣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戰爭,也不能說是“血腥”,但是有種另類的恐怖!韌化的黃蕉一個人就能橫掃一片森林,此時此地卻是二百對二百的大型戰場,棕色皮膚的把白色皮膚的遠遠扔到數十米的高空然後狠狠摔落,白色皮膚的把棕色皮膚的狠狠摁在石頭上,比汽車還大的岩石碎得像石膏一樣。當他以為黃環逃得足夠遠了,幾乎快要出村子了,突然一條血淋淋的大腿旋轉著砸在他身邊不到半米的位置,斷口處像融化一樣流出粉色半固體,黃環趕緊把王沙漣撥開,自己拿起這根殘肢張嘴就啃。
王沙漣驚魂未定地嘟囔著:“她為什麼要下令攻擊……如果是黃蕉的話絕對不可能下這種命令……”
黃環邊吃邊說:“她又不是黃蕉,哪有黃蕉的應變能力?她的任務就是在黃蕉離開期間維持海藻村的秩序,在她看來發生叛亂當然要用武力鎮壓,哪怕‘叛亂’人數已經達到一半了。”
“你說得對……按我對黃蕉的理解,她本人在場的話也許會直接放紫螺那邊的女兒們走,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同類相殘,但她最大的失誤就是委任了一個忠心卻沒有腦子的部下。”
不斷有女孩或者女孩殘骸被扔上天空,四處亂飛的東西包括岩石、樹木或者一整棟連著地基的房子,黃環又帶著王沙漣跑出去兩百米,在山坡上俯視下面的戰局,然而這里也絲毫不安全,按照她們的速度只要十秒鍾就能追打到這里。
王沙漣問:“紫螺呢?”
黃環指了指混亂的戰場中間:“那呢,我聽見她還在勸自己女兒們趕緊跑。”
“那她們為什麼不跑!?”
“因為她們沉浸在自相殘殺的快樂中,你看她們多開心,捏爆同類的腦袋是一件多麼爽快的事!要說我和紫螺的女兒們除了做愛和吃甜霜之外還有什麼無法控制的事,那就是殺死另一個部落的同類們。”
“等等,等等,曾經那些戰爭不是因為你和紫螺的不和睦才引起的嗎!?”
“說反了,我們兩人的女兒戰爭在先,然後才導致我和紫螺的不和睦。你和我們相處這麼久,難道發現我和紫螺有半點不和睦的理由嗎?”
王沙漣俯視著下面的戰爭,如果她們一直打下去,恐怕方圓五十里的森林都要被夷為平地。正如她們的身體特性,受傷的女孩們能夠迅速愈合,就算斷掉一兩條腿也能想蝸牛觸角一樣長出新的來,然而很快就有一些女孩傷及腦部,然後不再能夠控制自己的身體機制,一動不動,徹底死掉了,其中當然也有不少紫螺的女兒。
黃環說:“紫螺有點可憐,我心疼她,她正在哭呢。”
王沙漣說:“如果她也像你這麼無情就好了。”
他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說得不對,不過黃環也沒反駁,就好像默認了自己是個無情的人。
突然黃環眯起眼睛,讓王沙漣看村口的路:
“看見了嗎,黃蕉回來了。”
黃環的語氣很平靜,就好像在看一場和她無關的電影,王沙漣沒空為她的語氣而發怒,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崎嶇的山間公路上果然走著一小隊女孩,肩上還扛著幾個穿白大褂的人,雖然看不清是誰,但是領頭的一個大搖大擺的明顯比別人還矮兩頭,一開始得意洋洋地往村里走,漸漸感到事情不對,讓部下們扔下扛著的人,以最快速度衝進村子。
他仿佛可以聽見黃蕉絕望的尖叫聲,雖然這叫聲無疑被淹沒在了無數廝殺和哀嚎里。跟她回來的幾個女孩幾乎立刻就衝進戰場,黃蕉還無力地拉住其中的一個,也是瞬間就被掙脫了。她相比於王沙漣當然很強大,但在姐妹之中似乎又算力量最弱的,以單薄的身軀衝進戰場企圖阻止同類們的互相殘殺,然而很快就被幾個紫螺的女兒撕掉一條腿和半邊胯骨,這幾個月對她的追崇就好像是平行世界發生的事。
小妖精痛苦地在河灘上打滾,抱著自己的殘肢試圖裝回去,剛愈合好又被人一腳踢在腰上,整個人向炮彈一樣直线飛出去,撞倒幾棟磚牆,掙扎著爬起來。她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把甜霜的秘密告訴同類就等於讓她們獲得反抗自己的力量,雖然反抗不是針對她的,但是總之這些人是徹底失去控制了。
“黃環,你看你倆的女兒們多麼野蠻,就算紫螺告訴她們頭頂上有危險也不逃跑,沉浸在自相殘殺的快樂中,再看黃蕉,雖然我說她瘋狂,但只有她是相對理智的,而且能為同類的未來考慮,你曾經的女兒里有她這樣與眾不同的嗎?”
“沒有……或者可能有過,出生沒幾年就被別人殺了,你也知道,我不太管女兒們的矛盾……”
回想黃蕉小時候被欺負的樣子,王沙漣確實很難想象她能順利活下去。然後黃環頓了幾秒又繼續說:
“……現在的黃蕉是你一手培養出來的,和我的其他女兒截然不同,卻和你一模一樣,雖然你自以為在做正確的事,但是如果你站在她的立場,只會做出和她一樣的舉動………………等等,好像有東西從天上掉下————————”
王沙漣什麼也沒看見,既沒看見想象中的嗡嗡作響的轟炸機,也沒看到電影中的邊吹口哨邊往下掉的大炸彈,他有整整五秒鍾是沒有意識的,眼睛沒看見任何東西,耳朵沒聽見任何聲音,也有可能是突如其來的腦震蕩抹除了這五秒的瞬時記憶。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正被黃環壓在身下,眼睛就像用望遠鏡對著太陽看一中午似的火辣辣地疼,左耳朵還流出血。
就在三百米開外,一個幾乎占滿視野的鮮紅色巨大火球騰空而起,翻滾著,化為滾滾濃煙,濃煙中又夾雜著更多更鮮紅的火舌,晴朗的天空瞬間黑雲密布,一切都染上了地獄般的色調,村里一半房子都被徹底摧毀了,不知里面有沒有人,然而炸彈的落點還不是村中心,而是小溪對岸的山坡,是埋葬藍魚的地方。
且不說女孩們的反應,王沙漣聽到另外一大片尖叫,是從學校方向發出來的,也是園丁他們避難的地方。如果說四百多個強大的非人生物自相殘殺都沒嚇跑他們,這顆炸彈直接突破了他們恐懼的底线,無數人都開始向村外跑,有抱著嬰兒的大人,也有孤兒院的小孩,有些慌不擇路地往山上爬,然而幾乎必死無疑,因為山火已經迅速蔓延開來了,順著公路逃出去才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順著公路逃出去才是唯一正確的選擇——然而這個結論在幾秒鍾後灰飛煙滅!王沙漣突然眼前一白,隨著第二聲震破鼓膜的巨響,村口附近二十多棟建築瞬間夷為平地,學校的校舍、院牆、自行車棚、這些年來遮風擋雨的小傳達室,以及牆外無人照料的花椒樹,就像升華一般地消失在了世界上,與此同時幾十米長的瀝青路面也化為一片焦土,路基的山石裂開一道大口子,成百噸的泥土帶著燃燒的樹木滑落下去,發出雷鳴般的持續巨響。躲在學校附近的人怎麼樣了?他們還活著嗎?
王沙漣知道他們不可能活著,無論是賭錢逃債的園丁還是逃離死刑的村長都不可能在這種爆炸中心活下來,更不用說被黃蕉砍掉四肢的李小婷。但王沙漣一點也不傷心,反而非常愉快,因為這次爆炸達成了他的一大目標,也是他讓白大夫炸海藻村的真正目的——殺死宿主,哪怕是上百個小孩和無辜的嬰兒也無所謂,哪怕把數百個人類的死所造成的心理負擔壓在自己身上也無所謂,何況對這個名叫王沙漣的男人來說死幾百個無辜嬰兒還不一定能造成心理負擔。
“哈哈哈哈……黃蕉的計劃完蛋啦!!!什麼宿主!什麼卵!!都去死吧!!!!看見了嗎黃環?我拯救了人類!!!哈哈哈哈!!!”
“別笑了!咱們這兒也不安全——至少對你不安全!我帶你再跑遠點!!”
王沙漣翻身爬上黃環後背,緊緊摟住她的脖子,黃環正要逃離這里,突然身後又是一聲巨響,比第一枚還近!除了強烈的耳鳴之外,他突然間感到背部一片難以忍受的灼燒,熾熱的衝擊波瞬間點燃了兩側的樹木,也把他的化纖上衣後背徹底燒化了,像滾燙的油墨一樣糊在皮膚上!
“啊!!!!!!!!!!!!!”
他慘叫著拍掉頭發上的火苗,也把黃環的正在著火的草裙子也扒掉。爆炸聲並不持久,只有短暫的一秒鍾,持久的是他自己的耳鳴,不過除此之外似乎還有一些其他的聲音,有點像雲層中的悶雷,轟隆轟隆持續不斷,卻聽不清從哪發出來的,並不是滾滾的黑煙之中,更像是從黃環腳下。不知道谷底的女孩們是否還在廝殺,抑或終於認識到自己被人類當做威脅,然後開始四散奔逃?想到這里王沙漣猛敲黃環的腦袋:
“等等!別跑了!!!你不回去把紫螺救出來嗎!?”
黃環跑到一片山火尚未波及的大石頭上,反過來問王沙漣:
“你不打算把黃蕉救出來?”
“我想啊!但是只要她活著就絕不會放過我,她用腳趾頭也能猜出這些都是我干的。你忘了在旅館里她是怎麼警告我的?她要殺了我!我還想活著!”
躲在相對安全的地方,遠遠觀望海藻村方向的衝天大火,爆炸聲又響了六次,相隔幾公里都能感到衝擊波震撼著心髒,這樣的威力別說海藻村,就是水螅縣也早炸平了。王沙漣還在等第十顆,然而遲遲沒有再來,白大夫不是說申請到了十顆嗎?為什麼只扔九顆就停止了?
黃環問:“這是沒有了嗎?”
“按理說還應該有一顆……不過可能是沒了,走吧,回去看看怎麼回事。”
說說容易,想回去根本連路都沒有,黃環也許無所謂,身為普通人類的王沙漣就不行了,山火還在迅速蔓延,海藻村的方向還在升起滾滾黑煙,而且煙柱越來越粗,升得也越來越高,在高空中擴散成一大片黑雲,夾雜著閃電。這是什麼東西?普通炸彈能炸出這樣形狀的黑煙嗎?別說九顆,再加九顆難道會有這樣的效果?這東西看起來簡直就像一朵巨大的蘑菇雲!海藻村正在釋放出核彈般的能量!
“火山爆發了!”
黃環聽到他的話,下意識地往自己的火山洞的方向看過去,然而王沙漣卻注視著海藻村上方的煙柱:
“不是你的山洞,我說的是那邊!沒想到海藻村的地殼居然這麼薄,說不定哪天就會突然噴發,只是白大夫的炸彈促使噴發提前了!他也是觀測到火山爆發才停止投彈了吧?好,還算不錯!雖然出了這麼多意外,但是最終還是實現了我的計劃,我要過去看看情況,看看她們是不是死光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火才能滅,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過去了……”
“你是說……海藻村本身就是一座火山!?”
“沒錯!”
“你不能過去!我可以但是你不能!這麼高的溫度瞬間就把你烤熟了!”
“所以我要等等,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平靜下來,不過我想岩漿庫的壓力應該不是很大,既然幾千年來都很平靜,這麼薄的地殼都沒衝破,想必現在也不會有大的噴發,現在等的就是山火熄滅,氧氣量足夠我呼吸就行!你不擔心紫螺嗎?”
“我不擔心她,這點火災對她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在持續的高溫中王沙漣隱約感到一絲涼風,而且是從海的方向吹過來的!高空中的黑煙和遠方的烏雲逐漸匯合,夾在兩片黑暗之間的陽光越來越窄,最終消失在了王沙漣的頭頂上。此時此刻已經完全是黑夜般的景色了,視野之中唯一的光亮就是熊熊燃燒的山火!
東南風越來越強了,帶著一絲海的清香,搖擺著方圓百里的整整一大片山林,他甚至聽到了疾風吹過山谷時候的吼聲,呼嘯著,夾雜著潮濕的空氣和水珠。
“黃環!!快帶我躲起來!!”
“還要躲哪去?這里已經足夠遠了。”
“我說的不是火山!我說的是……”
話音未落,突然一陣狂風差點把他吹下懸崖,卷起無數枯葉和折斷的樹枝飛上數百米的高空,黃環也不用他繼續說完,背著他躲進一個狹小的山洞里,用大石頭封住洞口,以免飛沙走石砸死他。王沙漣興奮而恐懼著,因為氣溫的驟降而又凍得瑟瑟發抖,抱著黃環溫暖的身體。
“哆哆哆……太好了……你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你一直在幫我……”
“我從沒有為一個人類付出過這麼多。”
“我知道,我都知道……黃環……我……”
黃環讓他趴在地上,用指甲細心剔掉他背上的凝固化纖,露出大片通紅的燒傷,剔掉之後更是血肉模糊。王沙漣就好像不知道疼似的,時不時從石頭縫里向外看,看看外面的情況,也惦念著紫螺的生死。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是白大夫打來的。
“喂?”
“我還以為我會聽到‘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黃環帶我逃出來了,否則你聽到的確實是這句話。”
“情況怎麼樣?”
“我還不知道,我正在找機會回爆炸現場看看……但是外面簡直就和地獄一樣!”
“沒錯,別著急,你讓黃環帶你躲得遠點。你們那邊火山灰的濃度很高,同時還有一個好消息,氣象局說有熱帶風暴要從你們那邊登陸,這些灰塵很快就會和水滴結合,以雨的形式降回到地面,這樣一來火山灰不會影響附近其他村落,空氣也能得到過濾,森林大火也能迅速撲滅。”
山洞外面果然開始下大暴雨,狂風卷著少許雨滴吹進石頭的縫隙,雨是黑色的,散發出濃重的硫磺味。
“沒錯,已經開始下雨了,等雨停了我就下山看看情況。先掛了,給手機省電。”
“嗯。”
聽到王沙漣說給手機省電,白大夫立刻掛掉電話,半句廢話也沒有。
隨著烏雲越來越密,洞里變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黃環解開自己的裹胸布,纏在王沙漣的後背上,摟著他,用身體給他取暖。王沙漣的興奮感漸漸消退,一種莫名的疲憊席卷他的全身,後背依舊隱隱地疼,卻又像是不屬於自己的另外一具身體的疼痛。他枕在黃環的膝蓋上,聽著黃環輕輕哼著的小曲,溫暖而又安心。
黃環小聲說:“台風怎麼也要幾個小時才過去,先睡一覺吧。”
王沙漣沒有回應,因為他已經在這麼做了。
………………
比太陽光刺眼的白光閃爍,無窮無盡的耳鳴,熱浪灼燒,夢里充滿這些東西,最後一聲轟鳴尤為真實,仿佛使他的心髒爆炸,王沙漣猛然驚醒,聽到外面仍是嘩嘩的雨聲,黃環沒在洞里,隔著石頭聽見外面有些說話的聲音,似乎聚集了很多人。她們是誰?黃蕉帶著幸存的部下找過來了!?不不,應該不可能,那群怪物早就殺紅了眼,怎麼可能還有人聽她的話?黃環給他留了一條石頭縫,王沙漣忍著後背的灼燒之痛鑽了出去,雨不是很大,風也小多了,已經變得清澄的雨水淋在背上感覺很舒服。
樹林間站著一百多個黃環和紫螺的女兒們,他先是嚇得後退兩步,仔細一看黃環也在她們之中,正在向這邊招手。她身邊的女孩們在風雨中瑟瑟發抖,互相攙扶著,幼小的女孩們之間也夾雜著幾個年老無力的。
“王沙漣!過來!我馬上就要帶你下山去找紫螺,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和你正式商量一件事。”
“嗯……”
“這些是沒有戒掉甜霜的我們的女兒,也就是黃蕉沒能說服的那些,她們對人類來說也是威脅嗎?也必須要殺掉不可嗎?”
王沙漣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其實並不是那種非常果斷的人。
“讓她們繼續在山洞里生活不好嗎?和你一起……”
“剛才離得太遠,所以你沒聽到,你的朋友把最後一枚炸彈扔在我的火山洞里,炸壞了我們辛辛苦苦挖的小洞,正巧她們當時都在外面打獵,或者躲在更深的洞里睡覺,這才幸免於難。就像紫螺所說,她們是無辜的,但是也足以被你們人類當作致命威脅,所以我把這個選擇權給你,你打算把她們當做威脅殺死嗎?”
“我……我就算想也沒辦法啊!我又不能一個個掐死!”
“如果你做決定,我幫你殺了她們。”
女孩們聽不懂他們的話,只是本能地恐懼著,擠在一起用身體取暖。王沙漣感到一種毫無理智的憤怒,忍不住要發泄出來:
“你又在說這種話!她們就好像是你的工具,想處決就處決,哪怕她們是無辜的!?身為一個領袖難道不該保護你的同族嗎!?如果我說殺死她們你就真能下得去手?我要是你就先把這個王沙漣捏死再說!你這個……”
黃環不說話,靜靜地等他發泄情緒,王沙漣說完一通廢話,心里舒服多了,坐在一片能夠擋雨的樹冠下,雙手捂住整個臉。
“我問你,黃環,如果我說她們是人類的威脅,要殺死她們,你保證會動手對吧?”
黃環點點頭。
“但是我又猜測,就算你同意了,然後也照我的話做了,你的內心也很排斥這種行為,對吧?”
黃環又點點頭。
“那麼我不會讓你這麼做,我決定了,讓她們繼續活下去,不僅是同情她們,也是不像看到你難過的樣子。”
“你想好了嗎?我不會讓她們再回山洞或者在別的什麼地方繼續過群居生活,群居生活早晚還會被你的朋友發現,然後還會炸死她們。我會讓她們離開我,分散到外面的世界去生活,頂多三個人一起,不能再多了,讓她們背上足夠的甜霜走出去,學習人類的語言,嘗試人類的生活方式。如果不能適應,或者行為過於異常而被認出不是人類,抓住處死,那就讓她們自生自滅。”
王沙漣想,如果白大夫的雇主們知道有一百多只野生沙拉蟲混入了人類社會,想必會非常慌亂吧?不過白大夫似乎也說過,他們好像不是很重視這件事。
“你說的是個好辦法,給她們一個不同的歸宿……”
黃環又說:“同時你也想好,她們雖然拒絕黃蕉的管轄,但也已經知道甜霜的作用,有可能日後某天擅自戒掉然後屠殺人類,造成小規模的災難,這個風險你也要考慮。”
王沙漣深知黃環說的一點不錯,看著女孩們的臉,一幅幅恐慌而又不知所措的表情,他知道此時此刻沒有感情用事的余地。
“幫我殺了她們。”
“你決定了?”
“我……就算決定了吧……”
黃環把一個女孩叫到面前,讓她跪下,把手背在後面,閉上眼睛。女孩們都哭起來,她們已經知道即將發生的事了。黃環拿起一根手腕粗細的濕木頭,對准女孩的額頭,高高地揚起來,然後狠狠砸下去!!
“等等!”王沙漣大喊一聲。
所有人都聽到樹枝落下時的呼嘯,然而最終只是輕輕碰到她的額頭上。被處決的女孩渾身一抖,看到黃環扔掉樹枝,神經立馬放松下來,稍微有些不受控制地小便失禁,產卵管也在腿間擺來擺去,淌下粘稠的液體。
黃環扔掉樹枝,不用再聽王沙漣的話,他也確實不想再說什麼,黃環明白他的意思了。回到洞里躲雨,聽到黃環正在和女兒們說話,安排她們的去路,一片傷心的嗚咽聲。王沙漣想,就算這麼不堪入目的母親,也還是有女兒們喜歡她。
再走出洞口只剩黃環一個人了,周圍有些凌亂的腳印,通往四面八方。王沙漣長長地吁了口氣,黃環仰頭看著天空,雨水滴在自己眼睛里。
“走吧,我帶你下山,看看紫螺那邊的情況。”
………………
森林大火剛剛熄滅不久,燒焦的樹木流著漆黑的淚水,就算在潮濕的雨幕中也能聞到一股強烈的硫磺味,越靠近海藻村就越明顯,而且溫度也越高,仿佛有種一邊烤火一邊衝涼的感覺。順著熟悉的山路爬上村子南面的山峰,俯視下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個村子徹底不見了,沒有一絲生命存在的跡象,山谷之間裂開一道二百米寬的巨大裂縫,長度可能有近一公里,把原先海藻村的邊界全部囊括了進去。就在這條巨大的裂縫中,鮮紅的岩漿正在平靜地涌動著,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雨水淋在上面立刻變成虛無縹緲的白煙,裂縫的邊界還在擴大,不斷有些山石泥土落入岩漿里,成為岩漿的一部分,也有一些被炭化的整顆大樹掉落進去,呼的一下燒得連灰都不剩。海藻村已經變成一片巨大的岩漿湖,亮麗的暖紅色映照著死寂的山坡,也映在黃環的臉上。
黃環看起來很愉快,感嘆一聲:
“真漂亮啊!”
溫度很高,但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兩人牽著手一步一步走下去,離岩漿越來越近,每走兩步黃環就要問他一句:
“還能受得了嗎?”
“沒問題,繼續走吧。”
她們一直下到谷底,站在一塊看起來還算穩定的巨大山石上,山石下面是垂直的懸崖,再往下五十米深就是一片火湖。黃環停在這里,王沙漣也停住,前面已經沒路了,他們的旅程到此為止了。
紫螺坐在懸崖邊上等他們,也是赤裸著身子,衣服早就化為蒸汽了,令王沙漣意外的是,她看起來也很愉快,雙手撐著身後的地面,垂在懸崖邊的兩只小腿百無聊賴地搖晃著,搖頭晃腦地看著眼前美麗的景色。回頭看見他們來了,招了招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姐姐,看見了嗎?真沒想到這下面竟然也有一片火山!”
“嗯,我也沒想到,簡直太漂亮了!”
王沙漣不打算問這里發生了什麼,也不想問別的女孩還有沒有活著的,絲毫沒有問的必要,因為這里明顯只有紫螺一個人。
紫螺又說:“要不是王沙漣,我們也沒機會看到這麼美的景色啊!”
隱約覺得她們的語氣怪怪的,王沙漣有點摸不到頭腦,總之一種不祥的預感逐漸涌上心頭。黃環和紫螺牽著手看著下面的景色,王沙漣終於鼓起勇氣問了一句:
“你們下一步打算去哪?”
黃環說:“我們打算去做一次長途旅行。”
“什麼!?這次去哪?要買飛機票嗎?”
紫螺說:“不不,你誤會了,王沙漣,這次我們不帶你去,只有我和我姐姐。”
黃環眯起眼睛,腦袋在紫螺的脖子里蹭來蹭去,懶洋洋地說:
“這是一次舒服的旅行,沒有目的地,我們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是需要你幫個忙。”
“什麼忙??你們盡管說!我一定會滿足!”
然而黃環只說了句:“把我們推下去。”
王沙漣感到眼前發黑,腦子里一片空白,差點栽倒在地,緊緊抱住黃環的脖子。黃環把他推開,離懸崖邊更遠一點。
“你們不許死!我不准你們這麼輕易就死了!你們……”
紫螺捂著嘴笑一下:
“哈哈,姐姐你看,王沙漣以為咱們要自殺呢!”
雖然不知怎麼回事,他一聽到這句話還是放心了許多。
“啊?難道……不是嗎?”
黃環捏著他的臉說:
“笨死,我們想要自殺不會自己跳下去?還用得著你推?”
“也是也是!所以到底怎麼回事?你們要去哪?”
黃環一本正經起來:
“是這樣,我和紫螺可以進入一種長久的冬眠狀態,冬眠的時候既不用呼吸也不用吃飯,也不用思考,就和石頭一模一樣。”
紫螺補充說:“而且比普通石頭結實多了。”
聽到這里王沙漣就更加放心了:
“也就是說你們不會死,對吧?”
“地球毀滅了我們都不一定能死。”
黃環仰面躺下來,紫螺翻身騎在她身上,兩人互相抱住後背,嘻嘻哈哈地打著滾。看見她們這麼開心,王沙漣也跟著她們笑。
“確定死不了吧?把你們推下去不會四小時烤糊了吧?”
黃環看了一眼下面:“放心,我們以前也有冬眠的時候,會比醒的時候更加堅硬而且耐高溫,這顆星球上還沒什麼可以殺死我和紫螺的東西。”
紫螺也說:“雖然以前的記憶很模糊,不過我們隱約記得……我們好像就是從這些燙手的東西里誕生的……”
黃環又說:“你應該是記錯了,我記得是個挺冷的地方。”
“你才記錯了……”
姐妹倆抱在一起,不打算分開,似乎打算就這個樣子睡下去。王沙漣問她們:
“你們為什麼要冬眠?是必須的嗎?”
黃環輕快地說:“倒不是必須的,只是不想待在地面上了。你要知道,我們其實是種很渺小的生命,無論外表多麼強大,內心永遠都在恐懼著,害怕見到光,害怕更加強大的生物,時時刻刻都在本能地躲藏。如果我們太害怕了,那麼就會像現在這樣抱起來,躲到沒人發現的地方睡一覺,醒來之後再看世界變成什麼樣子了,如果安全了就出來曬太陽,如果還很危險就繼續睡下去……”
紫螺也輕快地說:“只要你把我們推下去就行,就怕你不推,然後我們被人類拿去研究,我們睡著覺又沒有知覺,不知道自己暴露在人類的視线下,那樣對我們才是最可怕的。”
“我一定把你們推下去!但是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怎麼才能撈上來?”
“我們醒了就自己游上來。”
“你們什麼時候醒?”
聽到這個問題,姐妹倆互相看了一眼,稍微笑了笑。
黃環說:“短的話一百年,長的話……我們就不知道了,那時候也沒有日歷。”
紫螺說:“最長的一次醒來發現……南極不知道什麼時候冷得開始結冰了!那一覺睡到後面真是冷啊,我倆幾乎是給凍醒了的!”
紫螺一邊說著,黃環一邊打了個寒顫,又把紫螺逗得直樂。
“哈哈哈哈!你在火山口上還能發抖!”
“想起你說的那次了,確實是真冷……”
姐妹倆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笑著,不笑的是王沙漣,他不僅不笑,幾乎是癱坐在地上的。
“黃環……紫螺……你們……你們說的是……最短一百年?”
“嗯。”
“……可是我……活不到那麼久。”
“嗯。”
“這是不是……是不是就是說……你們……”
黃環伸手摸他的臉,擦掉他的淚水。
紫螺說:“就是這樣。”
王沙漣揮開黃環的手,用他平生最嘶啞的聲音嚷:
“怎麼這麼殘忍!這不就是生離死別嗎!?我的余生再也不能看到你們,你們醒來只能看見我的墳墓!我不幫你們!我不推!”
面對王沙漣的嘶喊,黃環依舊是她的微笑:
“無論你推不推我們下去,我們已經決定進入冬眠了。”
紫螺也說:“把我們擺在你家客廳當雕塑也不錯,或者晚上你還能拿我們……那個……”
黃環高興地說:“趕緊擺個好點的姿勢,屁股撅起來,也方便他拿咱們做那個什麼……之類的……嘿嘿……”
王沙漣突然抱住她們:
“我不想活了!把我也帶下去吧!”
“好啊!”黃環更加高興地說。
王沙漣稍微有些意外:“你說……好!?”
紫螺說:“你也一起來當然更好了!等我和姐姐先睡著了,你把我們抱住然後一起滾下去。”
看到她們的反應,王沙漣反而漸漸冷靜下來。
“你們這麼對待我,真想把你們吊起來打一頓。”
姐妹倆和他抱了抱,最終黃環還是把他推開了。
“你也是時候離開我們,去走你自己的路了。你畢竟是個人類,總有一天會回到人類的世界,拖延沒有任何意義,離別就選在今天吧。當然如果你想一起跳下來也沒事,這也是你自己選擇的道路。”
紫螺說:“我們也想過跟你走,到人類世界生活,不過最終決定還是不去了,就算去了也不會有幸福的生活,只會成為人類勢力爭搶的對象,最終結果對誰都不好。我們屬於這里,這里永遠是我們的家,我們哪也不去。”
又有兩行淚水從王沙漣的眼角流淌出來,這次是紫螺幫他擦掉。
“可憐的人類,感到傷心嗎?”
“嗯……”王沙漣點點頭。
“我們的女兒因你而死,這也是你理應付出的代價。”
“我……我……嗚嗚……我還想和你們生活,一起吃飯,一起睡覺,還想再一次和你們去周游世界,吃好吃的東西,在世界最高的山脈上連夜跋涉,然後回到我們自己的家,我還有無數的事想和你們一起做,還想……”
說著說著,他早已經泣不成聲了。
黃環突然說:“我剛想起來!有一次我們冬眠了三分鍾就醒了!”
紫螺搖頭說:“你又記錯了,那次咱們以為自己冬眠了,其實就是普通地眯了一覺。”
“我沒記錯!我很確定那次就是冬眠狀態!”
王沙漣立刻不哭了,睜大眼睛問她們:“真的嗎?”
黃環用堅定的語氣說:“千真萬確!”
“也就是說,你們的最短冬眠時間不是一百年,而是三分鍾?”
紫螺半信半疑地說:“就算是吧……”
“那麼也就是說,只要三分鍾一過,你們隨時都有可能醒過來?”
黃環胸有成竹地說:“一點都沒錯!”
“醒過來之後你們什麼打算呢?”
“打算永遠不再離開你。”
王沙漣不哭了,不僅不哭反而咧嘴笑起來:
“好!一言為定!三分鍾後你們醒來不准說再睡一覺!”
紫螺說:“如果我們醒了就一定說話算數。”
在這之後,三個人沒說話地沉默了一會兒。
“黃環,紫螺,我舍不得你們。”
“我們也是。”
“不過還是祝你們睡個好覺,一會兒見了。”
她們已經閉上了眼睛,黃環迷迷糊糊地說了句:
“晚安吧,王沙漣。”
紫螺也嘟嘟囔囔地說了句:“嗯,晚安吧。”
………………
…………
……
[newpage]
王沙漣安安靜靜地等了三分鍾,然後搖晃她們的身體,大聲呼喚她們的名字,用她們的頭發擦干自己的淚水,事實上他等了不止三分鍾,可能是三十分鍾,也可能是三百分鍾,但是她們沒有睜開眼睛呼喚他的名字。
“嗚嗚嗚嗚————————————!!!!”
他已經不再是14歲的少年了,他只有在沒人的地方才能縱情釋放自己的哭聲。他就像是想用哭聲把她們吵醒,然而姐妹倆已經睡熟了,緊緊摟著,臉蛋貼著臉蛋,腿也交叉在一起,黃環的乳房貼著紫螺平坦的胸脯。她們的微笑如此甜蜜,不知又在做著什麼樣的美夢。
王沙漣擦干眼淚,痛苦地呼吸幾下,用盡全身最大力氣把她們推下懸崖。渺小的身影一瞬間就淹沒進了翻滾的岩漿里,這是一次真正意義的長途旅行,沒人知道她們會到什麼地方去。
“這次真的是,再見了。”
………………
…………
……
[newpage]
二十一、
有一次白大夫和王沙漣聊天,白大夫說了這樣一些話:
“鳳凰會在火中涅槃,浴火重生,因為它們是極致的鳥類。毛毛蟲會在羽化後變成美麗的蝴蝶,可惜一生只有一次,而且變為蝴蝶之後也就離死不遠了。但是你知道蜈蚣會怎麼樣嗎?”
“會怎麼樣?”
“蜈蚣不會羽化或者長出翅膀,也無法變成別的東西,它們只會經歷一次又一次痛苦的蛻皮,然後長成更加巨大的蜈蚣。”
王沙漣決定轉身離去的前一秒,不經意間在岩漿湖的邊緣看到一個奇怪的東西,似乎在拼盡全力地掙扎蠕動。他一開始還高興地以為是黃環或者紫螺醒了,然而本能告訴他不對,因為這個東西是如此恐怖,令他幾乎渾身僵硬無法移動。那是一個微小的魔鬼,一個人形的火球,仿佛來自最深的地獄,組成她的只有無盡的痛苦。她抬起頭,用通紅而憤怒的眼睛看著灰黑色的天空,發出一聲不屬於人類的嘶鳴。
“啊————————————————————————”
掛滿岩漿的微小的魔鬼試圖爬上陡峭的岩壁,然而高溫融化了她的胳膊,使她又一次掉進炙熱的火湖中,然後又過幾秒鍾,一只更加渺小的嶄新的手伸出液面,無力地揮舞著,掙扎著,殘破而劇痛的喉嚨沒有一刻不在憤怒地嘶吼著。
王沙漣不敢再看了,下意識地後退幾步,轉過身去拔腿飛奔。她受傷了,現在還很渺小,很脆弱,但是很快就會恢復過來,想必不會太久。王沙漣奔跑著,無暇顧及後背的灼燒,一刻不停地奔跑,翻過一座又一座山峰,跨過一條又一條溪流,幾乎不敢浪費時間覓食和睡覺,必須要在她恢復前盡可能地拉開距離!
“姑且和你也說一聲再見吧!你這個頑強的小妖精!”
無論跑到什麼地方她都能順著氣味找過來,總有一天會出現在自己身後,但這不是等死的理由,王沙漣知道自己的道路還遠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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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0.14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