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寫給旅者的信-銘記陪伴我們的人
我不能說那些海底來的女人對我的生活產生了多少影響,不如說,遇到你之前我,還有我的家人一直是照常生活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電視里開始播著奇怪的新聞。謀殺,爆炸,船只失蹤,再到美麗妖異的女人出現在海面上,全世界將近三分之一的人類武裝力量在那些女人不知道是什麼妖術邪法的蠱惑下調轉了槍口,向著他們曾宣誓要守護的事物發起攻擊。更有南亞某個地區性“大國”認為這不是天災,而是一次國家實力洗牌,傾舉國之力進攻鄰居這種駭人聽聞的新聞。也許我的祖輩和父輩不乏能征善戰者,但是對我來說,戰爭是那樣抽象的東西,似乎只是電視里的聲音圖畫文字,其對我們產生的影響不比每天都吹過的北風更多。最多只是鎮上商販和公務人員伴隨著一支煙的談資而已,在這,堪察加半島上這個近乎與世隔絕的小鎮,一切似乎都沒什麼變化,就算有,估計我們也是該干嘛干嘛。
不管外面多糟糕,至少在這,我們總能生活下去的。
每天晚上當我們一家六口人吃完晚飯,窩在客廳的壁爐旁邊看著電視里那些抽象的東西,縮在安樂椅里織著毛衣的奶奶都會說這麼句話。
沒錯,雜種們敢來,我就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
爸爸會掐滅他嘴里的煙頭,拿起他的幾支槍開始一天的例行保養。媽媽會不置可否地笑笑,給他披上那件舊工作服。安德烈和娜斯提亞,還有我,會被趕去收拾殘局。
不行基里爾,等下半年你滿了15歲再說。
這個時候我會趁機提出讓爸爸教我打獵,他一定會這樣回復我。不過隨著那個時間越來越接近,我心中的興奮之情也越來越多。
這一切開始於那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改變了我的一切的早上。像往常一樣,奶奶坐在餐桌邊擦著那把老茶壺,爸爸在院子里劈柴火,安德烈和娜斯提亞估計還在睡著,我則咽下最後一口早餐,揪起那只不小的背包跨上自行車去鎮上的學校。今天我得早點回家,因為媽媽晚上要烤餡餅,她讓我帶些果醬回去。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2013年3月25日,深海戰爭開始的第二年。
那天風和日麗,晴朗的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野鴨子們在小山坡下的蘆葦叢里鬧騰著。我騎行在海濱公路上,微風徐徐吹來。前方是個上坡,在我俯下身子,把更多的力量集中在腳蹬上的時候,我聽到了一陣雷鳴般的響聲,由遠及近。
一架巨大的戰機猛地從我右邊的山頭間鑽了出來,由遠及近,低得我幾乎能看清飛行員臉上驚恐的表情,我條件反射地一捏刹車,差點摔個狗吃屎,然後連滾帶爬地跑進路邊的溝里。我看清了那家伙身上的紫色徽標,那是屬於深海叛軍的標志,是那些背叛了人類的渣滓。我希望那架F-16沒看到我,不然說不准他會回頭給我來上一輪掃射,雖然我從小就是個航空迷,但是我可不希望有這種親密接觸。
轟鳴聲並沒結束,另一架雙垂尾的巨大身影從高處殺了下來,從他機鼻右側的IRST,我推測那是一架SU-35S或者SU-27SM3戰機。我看著他從我眼前的天空中掠過,側過機身調整航向,追逐著他的獵物。他帶著轟鳴和白色的馬赫雲呼嘯而至,當他在我眼前側過機身的時候,垂尾上的紅星在太陽下熠熠生輝。空戰的結果是顯而易見的,F-16沒有高度也沒有速度去反擊,只能徒勞地盤旋,試圖推遲注定到來的死亡。而那架蘇霍伊戰機的飛行員似乎很享受這一切,兩機在空中追逐著,白色的冷凝尾跡畫出一幅唯美又肅殺的抽象畫。我靜靜地趴在溝里,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一切,直到雷鳴般的呼嘯再次由遠及近,蘆葦叢里的鴨子被驚嚇,嘎嘎叫著,撲騰著飛起。與之對應的是那精准到幾乎擦著海岸的軌跡,在我面前一躍而起。F-16已經迎來了他的終點,他最後一次徒勞地昂起機頭,像是離開了水的魚在岸上的最後一撲騰。伴隨著一陣密集的機炮射擊聲,窮途末路的輕型多用途戰機最終化作一團火球,遠遠地墜落到山丘後面的海岬。直到巨大的紅色火焰和黑煙升起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那是我家的位置。
我機械地從溝里爬出來,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頭腦一片空白。
獵人似乎很滿意他所做的一切,他再次盤旋了一圈確認這個擊墜戰果。在他壓下機頭轉彎的那一瞬,在淺藍白色的塗裝襯托下,我看清了他機身側面那兩個血紅色的巨大數字:13。
他飛走了,在微風中帶著榮耀回家了,金色的陽光灑滿他的背影,將他襯托得如同戰神在世。隨著轟鳴聲漸漸遠去,那群鬧騰的野鴨子也慢慢安靜了下來。而我,則繼續呆立在路中央我倒下的自行車旁,帶著滿身的泥土和草葉,衣服上還有幾處破口,落魄得像一尊年久失修的水泥雕塑。
兩天後,我坐上了南下的火車,不小的背包里只有一張好心的鎮長老伯給我買的車票,還有我從不離身的口琴,加上貨倉里的自行車,除了對家人的回憶和思念,我再沒有其他東西了。列車一路顛簸著,顛過一千多公里,將堪察加的寒冷和我心中的落寞拋在腦後,帶著我來到了這里,阿穆爾州的這個小鎮。我踩著那雙父親留給我的舊軍靴,走進了我姑姑經營的那家酒吧。
姑姑是個可以用“風韻猶存”來形容的中年婦人,她總是煙不離手,說話經常尖酸刻薄,但我知道她是個好人。不管怎麼說,她現在也是我唯一的親人了。這個小鎮緊挨著那個規模很大的空軍基地,說起來很諷刺,但是戰爭確實讓這個鎮子繁榮了起來。那些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著看見明天太陽的士兵花起錢來可從不小氣,尤其是在煙酒上。姑姑的酒吧人來人往,生意火爆。飛行員,地勤,防空兵,步兵等等等等,因為興趣我能夠分辨出他們的所屬,但是我現在已經對這些完全沒有去關心的念頭了。從那天開始,我就在酒吧里做做雜工,偶爾給那些當兵的來段口琴表演,聊以度日。姑姑對我很好,除了讓我睡在狹窄但溫暖的閣樓里之外,零花錢也像工資一般一個盧布都不少算給我。當我向她提及房租的時候,她只是長長地吐出一口煙,然後尖著嗓子告訴我,那些都從工資里扣了,說到這里還會用威脅的口氣說早晚會漲價。當然我知道她不會的,因為根本沒有什麼房租,我的工資跟別的工作人員比一盧布都不少。就這樣,我也算是安定下來了,那時候我覺得時間會撫平我受的傷痛,我的心會再次變得平靜,事實證明絕非如此。
那天晚上酒吧里格外嘈雜,因為後巷在修路,我扛著一只箱子走近前門的時候,看到了一幫穿著連體式飛行服的人。看得出來,他們應該是一落地就立刻跑來這里的,一個留著絡腮胡的壯漢甚至還沒有脫下厚重的代償褲。我能感覺得到,今天的氣氛十分熱烈。姑姑坐在櫃台後擦著杯子,臉上還是那副看什麼都不順眼的招牌表情,我走過去吧箱子放到台底,小聲問她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好像是他們贏了什麼大仗,還有什麼傳奇英雄又大開殺戒了。管他呢,你趕緊把酒給他端過去,總是慢吞吞的,能不能麻利點?”
我不說話,卷起袖子端好托盤,走向那個正眉飛色舞地宣布戰績的小胡子男人。隨著他那還挺磁性的男中音,一個個數字從那兩撇歡快的小胡子下蹦出來。他每宣布一個數字,人群都會發出一陣或歡呼,或唏噓的聲音。但是毫無疑問,那些擊落五架或者以上的飛行員會被稱為“王牌”,這是和平年代的士兵絕對無緣取得的榮譽,當然,如果榮譽能當飯吃,能讓我的家人活過來,那我肯定不會這麼嘀咕了。
“讓我們祝賀,旅者(traveler)今天又擊落兩架敵機,目前她的戰績是23架......”
她?
我端著托盤靠近人群,那些剛剛喧鬧的飛行員平靜了一些,都轉過頭去,看著人群中的那個角落。
那是一張精致的東方女性面孔,唇紅齒白,宛如一汪秋水般的淺藍色雙眸,干練的淡茶色齊耳短發,厚重的飛行服和救生背心也不能掩飾那胴體下的活力,十根修長的手指優雅地撥弄著手中的吉他,讓人難以想象這雙手在天空中是殺人取命的利器。一時間我愣在那里,被眼前的美人迷住,尤其是那雙眼睛里溫柔的光芒,簡直跟我媽媽一模一樣。
這就是我對你的第一印象。
“小女子不才,還請各位多多指教了。”
簡單的眼神交匯後,你並沒有理會愣在那里的我,而是繼續用你修長的手指撥弄著吉他的弦。但是我還是看到,你的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我魂不守舍地把托盤放在桌子上,場面話都忘了說。
“這位小哥,聽聞你的口琴吹得不錯,可有興趣與我合奏一曲呢?”
在周圍大漢們克制的起哄聲中,我木訥地掏出口琴,甚至忘了應一聲好。
修剪整齊的粉白色指甲輕輕撥動了幾下琴弦,幾個音符飄然而出,酒吧里並不算安靜,你彈奏的聲音也並不大。但那音符實實在在地撞擊著我,像那重達1500公斤的КАБ-1500制導炸彈般炸穿我堅固的心防。那是我父親最喜歡的歌曲,也是我最喜歡的歌曲,Любэ樂隊的《Давай за...》。
“吹呀?”
可能是見我沒什麼反應,你俏皮地歪過腦袋,友好地看著我。
“哦,好。”沉浸在回憶中的我將口琴放到嘴邊。
兩滴淚水從我的眼眶中衝出,砸在地上,碎成晶瑩剔透的破片。隨著吉他和口琴的交響聲,嘈雜的酒吧里不尋常地安靜了下來,音符從你的手指,從我的唇邊飄出,融合的我的寂寥,融合了你的不知何種情感,但從你的韻律中,我能感受到和我一樣的,無盡的落寞。
Серыми тучами небо затянуто,
(天空被灰暗的烏雲緊緊遮蔽)
Нервы гитарной струною натянуты,
(神經像吉他的弦蹦得緊緊)
Дождь барабанит с утра и до вечера,
(從清晨到夜晚雨點敲打著)
Время застывшее кажется вечностью.
(時間如同被永遠地凍結)
Мы наступаем по всем направлениям,
(我們向所有的方向發起進攻)
Танки, пехота, огонь артиллерии.
(坦克,步兵,火炮在不停地攻擊)
Нас убивают, но мы выживаем...
(敵人在反撲,但我們終會幸存)
И снова в атаку себя мы бросаем.
(新的進攻中我們將再次轉移)
Давай за жизнь, давай брат до конца,
(來吧,為了生命,來吧,兄弟,活下去)
Давай за тех, кто с нами был тогда.
(來吧,為了那些陪伴我們的人)
Давай за жизнь, будь проклята война,
(來吧,為了生命,去他的什麼戰爭)
Помянем тех кто с нами был тогда.
(那些陪伴我們的人終將被銘記)
Небо над нами свинцовыми тучами
(灰暗的烏雲籠罩在我們的頭頂)
Стелится низко туманами рваными.
(空氣中的濃霧飄蕩著低沉的水汽)
Хочется верить, что все уже кончилось,
(我多希望這一切能快些結束)
Только бы выжил товарищ мой раненый.
(身邊陪同我的只有受傷的同志們)
Ты потерпи, браток, не умирай пока,
(兄弟,挺住,你現在不能死去)
Будешь ты жить еще долго и счастливо,
(生命還長,你的幸福未來可期)
Будем на свадьбе твоей мы отплясывать,
(我們要盡情舞蹈,在你的婚禮)
Будешь ты в небо детишек подбрасывать.
(我們要將你像孩子般高高拋起)
Давай за жизнь, держись брат до конца,
(來吧,兄弟,勇敢地活下去)
Давай за тех, кто дома ждет тебя,
(來吧,為了那些等你回家的人)
Давай за жизнь, будь проклята война,
(來吧,為了生命,去他的什麼戰爭)
Давай за тех, кто дома ждет....
(來吧,為了那些在家等你......)
你銀鈴般的聲音響起,雖然低沉,但讓我感受到一股無與倫比的活力。優美的俄語字符回蕩在這間不算太大的房間里,穿過我落寞的心,穿過那些老爺們兒空虛但堅定的靈魂。悠揚的歌聲吸引了外面街道上往來的人群,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擠進來將我們圍得水泄不通,但清一色都是軍人。穿作戰服和防彈胸掛、拎著突擊步槍的步兵,戴著藍色貝雷帽的空降兵,戴著防撞頭盔的坦克兵,蒙著臉的那些特殊行動人員......這段副歌唱完後,不知是誰起的頭,在場的士兵紛紛用不大但渾厚而具有穿透力的聲音接著唱了下去,這些戰士來自不同軍種,不同部隊,但是唱的歌卻出奇地劃一。我覺得是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是在為人類的未來而戰,為守護自己愛的,珍惜的東西而戰。
Давай за них, давай за нас,
(來吧,為了他們,來吧,為了我們)
И за Сибирь и за Кавказ,
(為了西伯利亞,為了高加索)
За свет далеких городов,
(為了遠方城市的燈光)
И за друзей и за любовь.
(為了朋友還有愛情)
Давай за вас, давай за нас,
(來吧,為了他們,來吧,為了我們)
И за десант и за спецназ.
(為了空降兵和特種部隊)
За боевые ордена,
(為了那一枚枚的勛章)
Давай поднимем, старина.
(來,站起來吧老伙計)
氣氛發展成這樣,我要做些什麼也就順理成章了。歌聲將我拉進無窮的回憶,我決定完成最後一段說唱,於是我吸了口氣,將口琴放下。
而你只是看著我,一笑,繼續彈奏。
В старом альбоме нашел фотографии
(在相冊中翻出了爺爺當年的照片)
Деда, он был командир Красной армии.
(他當年在紅軍中擔任指揮官)
\"Сыну на память. Берлин сорок пятого.\",
(“給兒子的紀念,柏林1945年”)
Века ушедшего воспоминания.
(這是來自上個世紀的回憶)
Запах травы на рассвете не скошенной,
(黎明時分伴隨著青草的香氣)
Стоны земли от бомбежек распаханной,
(被轟炸過的土地發出陣陣呻吟)
Пара солдатских ботинок истоптанных
(一雙被士兵踩壞的舊軍靴)
Войнами новыми, войнами старыми.
(踏過舊的戰爭和新的戰爭)
音樂在這里戛然而止,人群先是一愣,旋即爆發出一陣有力的掌聲。
“謝謝有明小姐,也謝謝這位小哥,呃...”,小胡子,也就是後來你告訴我的瓦西里隊長,你口中的“寒風”中校,伸出他不算粗壯但十分有力的胳膊摟住我的肩膀。
“基里爾。”還沉浸在回憶中的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了問題,聲音小得幾乎只有我自己能聽見。
“那麼,基里爾,接下來的日子還請你多關照了。”
你將吉他放在身邊的靠背上,緩緩起身,握住了我的手。
那個溫暖的微笑,我到現在還記得。以至於現在,每當我看著那張我們第一次合奏的照片,我都會想起你的溫暖,我得謝謝那個路過的戰地記者,他抓拍的技術真挺不錯的。
這里也算是你們的新家了,近衛第23航空團,裝備戰機為SU-27SM3,這支部隊生活在遠東的我也略有耳聞。你們進駐了這個基地,從此以後你和你的伙計們成了酒吧的常客。我的口琴也有了人合奏,每次都能博得滿堂喝彩。
你告訴我,你叫有明,來自海那邊的那個島國。開始我還好奇你的身世,寒風告訴我,你是一名雇傭兵飛行員。至於你為什麼來這里,他不說,我問你,你也只是笑笑。這引得我一陣疑惑,在我看來你不是為錢而戰的庸俗之輩,若是為信念和感受,大可不必遠涉重洋,你自己的家園亦早已戰火紛飛。我以為你會喜歡喝清酒,但是你告訴我,你喜歡伏特加的厚重和力量感。
叛亂的打擊使得吃緊的戰事雪上加霜,尤其是對經濟家底本就不寬裕的俄羅斯空天軍來說,小鎮宣布宵禁,憲兵每天在路上轉悠,叛軍的陰影依舊沒有完全散去。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能夠接納你這樣優秀的飛行員吧,但是說來好笑,那時候我偏偏忽略了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駕駛蘇霍伊戰機?現在,這個問題我應該是永遠也找不到答案了。
23航空團在這里駐扎的日子一天天增加,同時增加的還有你和你伙計們的戰績。從你的同僚口中我了解到了你們的“五指”戰術,你們總是采用一個五機編隊,一到兩機負責誘敵,剩下的人則在高空狩獵。誘餌的位置是自願的,但是寒風告訴我,你總是那個自願的人。每當你們五位穿著風塵仆仆的飛行服走近這里,所有人都會停下手里的事情向你們致敬。你的擊墜數從我認識你時的23架增加到31架,代價是你在過去的兩個月內出擊了76次。
空閒的時候,你幾乎都泡在酒吧里,有時候你會要伏特加,更多時候是一杯水坐一天,看著那些我不懂的日文書籍。我會在空下來的時候跟你聊天,你給我講你長大的那個漁村,講你們中隊里發生的趣事,講空戰,講你在戰爭開始前四處游歷的經過,這也是為什麼你給自己起了“旅者”這個無线電呼號。從你口中我也聽到了很多後來出現在電視上和網絡上的名字:寒風,孤狼,女巫,逐星者,浪人。似乎是那些拋開差異與分歧,一同為人類而戰的英雄的名字。慢慢地你開始叫我喊你有明姐,我偏偏喜歡喊你有明阿姨。弄得你總是氣得臉頰鼓鼓,邊笑罵著邊來刮我的鼻子或者撓我的癢癢,然後我們就會追打嬉笑成一團。天啊,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那個時候,雖然姑姑因為這事情也沒少念叨我就是了。
戰事似乎並不順利,每天我都能看到拖著黑煙的戰傷機體回到這里。即便如此,遠東的三個曾經敵視的國家在天災面前還是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團結,不同國籍的軍人誓死捍衛著人類的尊嚴,讓敵人未能再染指更多的領土。我經常在早晨被噴氣引擎的轟鳴聲叫醒,然後目送著那些不同型號的戰機升空遠去,他們中的一些便再也不會回到這片他們深愛著的熱土。我不知道哪一架是你的座機,我只能不停為你祈禱,祈禱你的技術和運氣能讓你逢凶化吉。我知道在你的國家,舊時代軍人有著尤其注重榮譽的傳統,但我在你身上並不能感受到那樣的氣息。每當你出擊歸來,很多時候來不及脫掉飛行服便來到這里,坐下喝著你的飲料,彈彈吉他,或者給我帶來幾個小時好心情的談天說地。我注意到你那張精致美麗的面龐在一天天憔悴下去,即使我開玩笑地叫你阿姨,我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折磨自己,但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信念,所以我也只能多說點寬心的話,想辦法逗你開心。那時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在和你相處的過程中,那層籠罩在我心上的堅固外殼一點點破碎了,陽光又一次照進了我灰暗的心房,滋潤著我的靈魂,讓我恢復了不少開朗活潑的本性。
終於有一天,回來的編隊只有四架,來到酒吧的人也只有四個,我知道我再也看不到那兩撇可愛的小胡子翩翩起舞了。寒風走了,將他的魂留在了天空中,正如千千萬萬個跟他一樣寂寂無名,但是無比偉大的存在一樣。你們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舉杯,願老朋友的靈魂能在天空中找到永恒的平靜。而後,你拿起吉他,拉起我握著口琴的手。
銘記那些陪伴我們的人。
那天我忍不住問你,殺人究竟是什麼感覺。
你艱難地擠出一抹寵溺的微笑,將我攬到你身邊坐下,溫暖的手揉搓著我棕褐色的頭發。
“沒有什麼感覺,飛行對我來說不過就像一種游歷。死纏爛打之後鎖定,按下發射按鈕,看著我的敵人變成一團火球,大概就是這樣。你要是問我會覺得爽,還是別的什麼的,那我還真是沒法回答你。”
“那你為什麼要來到這里作戰呢?我是說,你自己的國家難道不是更需要你嗎?”
撫弄我頭發的纖手頓了一下,你將我拉進你的懷里,然後將你的下巴慵懶地擱在我的頭頂上。我的後背能感受到那兩團柔軟。實際上我早就開始在互聯網上瀏覽一些在常人看來“不太健康”的東西了,我不是什麼都不懂,但是那舒服的觸感還是弄得我有些心猿意馬。
“姐姐我呀,是個很無趣的人。所以呢,我只能去做一些離經叛道的事情,心想或許這樣子就能變得有趣了吧?不過,最後總是事與願違~”
我聽得一頭霧水,你也似乎並不想跟我解釋。
......
盡管你們拼盡全力阻止轟炸,但敵人似乎殺不完一般,電視新聞上說那些深海擁有輕松逆向並量產我們武器的能力,結合海底豐富的自然資源,他們的補給從不用發愁。兵員也是,他們似乎用洗腦的方式去培訓那些“她們”蠱惑去的人,兩個月就能湊出一支消耗品中隊。而我們這邊的情況要嚴峻得多,熟練飛行員的消耗速度簡直飛快,我甚至覺得我要是虛報年齡,說不定我也能參加空軍。
你受傷了,你纏著繃帶推開門,近炸引信在你的座艙附近引爆了格斗彈的戰斗部,你盡力規避,但是一塊破片還是擊穿座艙蓋,在你的左肩頭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外傷,醫生的宣判是你要休養整整一個半月。你的團長禁止你飲酒,那會延緩傷勢恢復,也不希望你來酒吧。但是姑姑尖著嗓子,拍著胸脯在那個已經不年輕的上校面前擔保她會監督你,不會賣你一滴酒,不知為何,上校松口了,可能他也知道,你大部分時間只是邊吹水邊看書。
無論如何,在我看來最大的遺憾,就是你暫時不能彈吉他了。
你暫時脫下了厚重的連身飛行服,補償褲和救生背心,換上了尋常女孩子穿的漂亮衣服。充滿東方氣息的茶褐色交領連衣裙,白色的上衣部分在下乳處有一個色情(原諒我用這種詞語,但那就是我真實的感受)的開口,腰部往上的大蝴蝶結和飄帶隨風舞動著,裙擺上還印著紅色和黃色的楓葉圖案。胸前一枚金色的五瓣花徽章給你增添了幾分貴族氣息,順便連接著那件一面灰白格子相間,另一面淺藍色的披風。原諒我想不出更好的比喻,但是它看起來就像SU-27戰機的塗裝。下身是黑色的連褲絲襪和小皮靴,不長的裙子讓你的雙腿顯得無比修長美麗。你就那樣款款走近,摘下你一頭秀麗短發上戴著的黑色白緞帶小禮帽,連同手中的那個看起來像望遠鏡的小玩意兒一起放在桌上,便打開書,靜靜地喝一杯水。如果不是你左肩上浸潤了鮮血的繃帶,我想沒人會把如此嫻靜淑芬的你跟天空中浴血拼殺的戰士聯系起來。
日子又是這麼一天天過去,我發現我好像對你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什麼時候,但是它就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看不到你我會吃東西不香,覺睡不好,有時候甚至吹口琴都走調。但是只要一看到你,我立刻會滿血復活。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好是壞,在這里我沒有朋友,只有姑姑一個親人,沒人可以幫我出謀劃策,聽我傾訴。但是我覺得,我可能已經離不開你了。
你養傷的第35天,大雨,電閃雷鳴。
姑姑去隔壁鎮上談一筆供貨的生意了,說要後天才回來。
酒吧關門歇業,伙計們都回家休息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看店。
顯然你並沒得到這份情報,因為即使不開店,即使要穿雨衣,我也會像往常一樣,早晨起來先掃著店門口馬路牙子上的落葉和各種紙制品,然後我就看到了你那熟悉的身影。瓢潑大雨中,你纖細的身體如同暴風中的一葉小舟般單薄,似乎風再猛烈一點就會將你吹走。雨水澆在你美麗的臉龐上,弄得你那干練的短發現在頹廢地貼在你的臉頰;澆在你合身的衣裙上,讓它們濕透後貼上你凹凸有致的胴體。你的眼睛紅紅的,看起來似乎熬過夜,也可能哭過,還可能兩者兼有。
我吃了一驚,剛想把那不太合身的雨衣給你披上,然後告訴你今天不做生意,你沒理我,自顧自走進了店里。
理智告訴我應該把你請出去,但是感性猛地把理智拍進了貝加爾湖,並且接管了我的身體,於是我也走了進去,隨手關上了店門。
實際上於情於理,在這麼大的雨中,把人趕出屋子都不是一個有良心的人應該做的事情。
“姐姐啊!你知不知道雨水有可能會讓你的傷口惡化?”
我給你拿來干毛巾,衝你叫到。你沒理我,就那麼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尊透明的佛像,晶瑩的水珠從你的面頰上滾落,反射著天花板上的燈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好好給自己擦擦啊,我去給你拿點干淨衣服和繃帶,順便給你煮點熱牛奶。”
她跟姑姑身材差不多,我先從姑姑那兒借幾件衣服,應該沒問題吧。
翻出急救包,把裝滿牛奶的不鏽鋼小鍋放到火上,我這麼想著。但是當我端著熱氣騰騰的小鍋走到前廳的時候,才發現你趴在吧台上,一只酒瓶倒伏在你面前,吧台上液體橫流,空氣中彌漫著伏特加的味道。
“姐姐,你喝酒了?”
我手忙腳亂地把東西放下,跑去扶你。聽到我的呼聲,你抬起頭看著我,眼神變得嫵媚而迷離。
“你終於肯叫我姐姐了呢,基里爾醬。”
從未聽過的甜膩聲线鑽進我的耳朵,撩撥著我沉入貝加爾湖的理智。這時我才注意到,不管是你的身上還是衣服,已經沒有一絲水痕,若不是地上的水漬,難以想象你剛剛就那樣在瓢潑大雨中漫步。
“來~到姐姐這兒來~”
你站起身,一步一步向我逼近著,理智從貝加爾湖底朝我發出一聲聲絕望的呐喊,呐喊著叫我轉身快逃。然而我就那麼愣在那里,任由你將我擁入你溫暖的懷抱,你溫柔地撫摸著我的後腦,這種感覺,簡直太像了。
我小的時候,每當我被欺負了或者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媽媽就是這麼抱著我,給我鼓勵和安慰的。
你放開了我,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我的臉色刹那間變得如同燒紅的烙鐵,似乎也有一股股白煙從我即將宕機的大腦里冒出來。你褪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成熟性感的身體。你的左肩光滑白皙,沒有一絲傷痕,那塊彈片要是看到這一幕絕對會覺得自己還不如垃圾場里的一塊破鐵皮。兩團豐滿的乳房高聳著,頂部的紅櫻桃早已成熟,隨著你因為酒精作用的輕輕顫抖而搖晃著,誘惑著我這個15歲的小處男。
“怎麼~姐姐不夠美嗎~”
見我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你的聲音愈發甜美柔膩,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你不知輕重的雙手,你粗暴地抓住我的手腕,將它用力往前一拽,跟你的美乳來了個親密接觸。
坦白來說,我人直接傻掉。
“舒服嗎~”
你抓著我的手不停在你的左乳上劃著圈,白皙的柔軟,櫻桃的堅硬,一切都加速我大腦宕機的過程。一股燥熱感開始從我的下半身升起,我的那根小兄弟也開始昂首挺胸起來,不多時我的舊牛仔褲就支起了不小的帳篷,陣陣脹痛感讓我難受得緊。不知哪來的勇氣,我用空出來的左手抓起倒在桌上的伏特加酒瓶,一仰脖將剩下的小半瓶液體灌了下去。
一股火燒火燎的辛辣感瞬間席卷了我的口腔,咽喉和食道,我只感到一團火焰似乎在我體內熊熊燃燒起來,好在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從腹部到胸口的一陣暖烘烘的感覺還有暈乎乎的腦袋。我搖晃著頭,只覺得瞳孔中的你好像變得越來越美。
這就是大人說的喝上頭?
那我這個時候,應該遵從的就是本能吧?
於是我猛地撲過去,雙腿半跪著,一張口便含住了你右側雪白山峰上嬌艷欲滴的紅櫻桃,我大力地撮著嘴,遵從著我的嬰兒本能去試圖吸出什麼東西,當然是什麼也吸不出的。另一只被你握住的右手也開始不老實地揉捏起那柔軟的白膩,軟彈的手感讓我不知不覺地加大力道,漸漸變成了粗魯的抓揉,不看我也知道,它現在一定在我手中變換著各種各樣淫靡的形狀。
“嗯~很好~看來你很懂哦~姐姐很舒服呢~再多摸摸姐姐的身體吧~”
不知吮吸了多久,吮吸到有些累了,我戀戀不舍地吐掉你的乳頭,抬起腦袋,對上你迷離的眼神,那雙眼睛里現在寫滿了慈愛,嫵媚,還有情欲。視线向下,我看到了那兩瓣飽滿的櫻唇,你從不化妝,但是那粉色的健康嘴唇在我看來無比的性感迷人。
我努力地直起身子,吻住了你。
對於小處男來說肯定沒有什麼技巧可言的,但就是這樣四瓣唇貼在一起,就讓我有了一種輕飄飄的幸福感,人都說接吻是幸福味兒的,看來所言非虛構。慢慢地你的舌頭伸進了我的嘴里,挑逗著我的舌頭。得到“指導”的我,也開始學著你的樣子,生澀地追逐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你我終於分開來,一條晶瑩的絲线搭在我們的唇間,猶如中國神話中那對天上的戀人相會的鵲橋。我大口地吸著氣,不知為何,酒氣似乎淡了一些。
這可是酒吧的前廳,雖然外面大雨傾盆,溜達的巡邏隊和憲兵可隨時都有可能往里看一眼,而我們卻在這里做著這樣的事情。
我冷汗直冒,酒似乎醒得更多了。
“姐姐,這里不行,會被看.....”
沒等我說完,你刷地一把抱起我放在吧台上,然後麻利地翻進了吧台內側。
我驚訝萬分,雖然我還沒成年,但是160cm的身高和65公斤的體重你竟然能如此輕易地就舉動,就好像我是空氣一般。
“轉過來~”
嫵媚的聲音再次響起,還醉醺醺的我下意識地一邁腿跨進去,這樣在門外看來,就成了我背對門口坐在吧台上。
當然那時候我打著酒嗝的腦筋是肯定想不到這些的,不等我反應過來,你那雙在天空中殺敵無數的纖纖玉手就解開了我那條快斷掉的舊皮帶,拉下了我的褲子,我那等候多時的小兄弟立刻昂首闊步走了出來,活像勝利日閱兵時開過紅場的2С19自行火炮昂起的炮管,頓時一股說不上多濃烈,但絕對不容忽視的騷味出現在空氣中。
“個頭還不小呢~姐姐很滿意哦~”
你盯著我的那根玩意兒,眼神愈發迷離起來。
也許我就是這麼個小色狼吧,那時的我不僅沒覺得難為情,反而有些期待接下來的事情了,我前面也說過,我不是什麼都不懂。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還是超出了我這個小處男的預期,你溫暖的嘴巴含住了我的小兄弟,柔軟的指腹按揉著根部和兩顆蛋蛋,這感覺跟我以前自己用五指姑娘解決根本不能同日而語。你含糊地呻吟著,開始慢慢前後擺動腦袋,讓我能夠享受抽插的快感,同時你靈活的舌頭也不停地舔弄著肉棒的頭部,舌頭上下翻飛,每次接觸都給我帶來一絲觸電般的酥麻快感。吮吸,舔弄,抽插,按揉,四管齊下,對於我這個小處男來說真的太過刺激了,但我還是死死咬緊牙關,拼命忍住小兄弟想要一吐為快的欲望。在我看的那些天知道什麼玩意兒里,這叫早泄,是會被女孩子瞧不起的。
迅如風,猛如電,我想你在空中也是跳著這樣優雅的舞步,給敵人帶去死亡的。當然那時候我只能興奮地昂著頭,雙手死死抓住吧台的邊緣,我擔心我爽過了頭會不小心一個跟頭栽下去,摔個倒栽蔥。
終於,在房間里淫靡的水聲響了十幾分鍾後,感受著你水蛇般的舌頭緊緊纏繞上了我的肉棒,這股擠壓感成了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小兄弟終於如釋重負,痛快地在你溫暖濕潤的口腔中一瀉千里。伴隨著一陣淫靡的吞咽聲,你昂起那高貴的頭顱,將我身體里射出的那白灼的穢物全數吞下。
“味道不錯呢~多謝款待~”
你抹了一把嘴角的白濁液體,再次用那柔媚入骨的聲线挑逗著我。
這一幕給我的視覺衝擊太大了,你嘴角的白濁,晃動的巨乳,有些凌亂的淡茶色短發,輪番轟炸著我脆弱的理智。下體那並未消失的脹痛感提醒我,小兄弟報告,他完成了第二次裝填。
“不錯嘛~才第一次,耐力就這麼棒~”
刺啦刺啦的聲音響起,你掀起本就不長的裙擺,撕開了那性感的黑絲褲襪,撥開內褲,那女性最美麗神秘的地區早已像外面的大雨一樣水淋淋。
“那~姐姐的這里~你還能填滿嗎?”
我低吼一聲,從吧台上一躍而下,將你撲倒在了地板上,我的小兄弟毫無技巧地一頭撞進了一個比剛才更加溫暖濕潤的地方,而且這里的狹窄緊致,帶來的擠壓感,都比剛才更勝一籌。
毫無什麼技巧可言,伴隨著你有節奏的嫵媚喘息和肉體撞擊的啪啪聲,我遵從著人類最為原始的野性本能,只是一下一下撞擊著你神聖的肉體。想象著你在天空中光彩奪目的英姿,一種征服感更是油然而生。我征服了一位如此偉大的戰士,這樣想想讓我血脈賁張。你溫暖緊致的甬道蠕動著,拼盡全力壓榨我的小兄弟。畢竟剛剛進行過一輪效力射,這次我沒忍住,很快,繳械投降。
......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隨著那股酒精帶來的衝動漸漸散去,房間中的兩人背靠背坐著,久久無言。窗外的雨聲似乎更大了,偶爾伴隨著一道閃電,一聲雷鳴。這樣的背景音反而顯得空蕩蕩的酒吧更加安靜。
“要不過兩天,我帶你來我們基地參觀下吧。”
半晌,你擠出這麼一句話。
“好的,謝謝。”
我也擠出一句話,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歡呼雀躍,但是在經歷了這些以後,我覺得我的感情已經不會再有什麼大的波動了。
“你知道嗎,你跟......算了,當我沒說吧。”
我們再沒說過別的話,就這樣背靠背坐著,時間似乎就凍結在這一刻,窗外的雨聲和雷鳴,牆上老鍾的滴答聲,你的體溫,這就是我那時候能感受到一切。直到那台老鍾響過12聲,我才發現,時間竟然已經過去了4個小時。
“我該回去了。”
你站起身,試圖推門,走近門外的一片澤國,大雨已經下到了不正常的程度,地面甚至起了一層若隱若現的水汽,有傳言說深海能控制天氣,沒准兒是真的。
“帶上這個。”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只能將那件雨衣披上你纖細的肩。
“謝謝。”
你轉過頭,露出一個跟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的溫暖微笑,然後,頭也不回地扎進了漫天的大雨。
我站在那里,目送著你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雨中。
......
接下來的幾天你沒出現,看著你常坐的那個靠牆的座位空著,或者坐著別人,我心里總是有那麼種說不出的感覺,但是我知道你會守約的。終於,一周後,一輛虎式吉普停在了門口。
你重新穿上了連體飛行服,果然,這種氣質才是我最熟悉的你。你摘掉墨鏡,趴在車窗上向我一招手。
我早就跟姑姑打好了招呼,不需要多余的准備,我打開車門,虎式發出一聲低吼,四個輪子載著我們奔向我一直憧憬的地方,一個真正的空軍基地。
“好的,小伙子,進來吧。跟緊我,別亂跑,也別亂碰東西,明白嗎?”
我跳下車,那個穿藍色工作服的大叔說了些什麼我聽得一知半解,因為我的眼睛早就不夠用了,之前嘴上說著不會興奮,但是對於我這個只能靠網絡和雜志了解航空知識的人來說,一個真正的大規模空軍基地還是過於震撼。
原諒我,我已經不知道接下來該寫點什麼了,單是我偏下頭我就能看到五種戰斗機。地勤大爺維克托先生一直在我耳邊講解,不過我現在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他那時候都說了些什麼了。我現在記得的就只有噴氣發動機的呼嘯聲,好似傷痕累累的巨熊那不屈的咆哮,向這個世界昭告著自己依舊能夠背水一戰。穿梭在鋼鐵巨獸羽翼下的地勤們推著各種各樣的彈藥和吊艙裝到掛架上,為它們擦亮獠牙,磨尖利爪。
耳邊響起了新一輪的呼嘯聲,一架通體漆黑,帶有鴨翼的雙座型蘇霍伊戰機進入了降落位置,機輪利落地觸到了地面,隨後尖利的刹車聲響起。
“58團的SU-30SM。”維克托大爺點了根煙,吸了一口,愜意地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
“你跟我說這些沒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那些家伙隨便查查就知道是哪個團。”大爺說到這,又吸了口煙,“現在還好,戰爭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連衛星都能黑進去,而且提抗不了誘惑的人實在太多了。”
“還好,你們還在這。”我盯著那架已經停穩的SU-30,座艙蓋緩緩打開,一個高挑的身影從里面鑽了出來,扯掉飛行頭盔,一頭銀白色的短發反射著太陽和金屬的光澤。
“你看電視嗎?”
“電視上個月就壞了,一直沒修好,現在我只能聽聽廣播。”
“暗夜女巫。”大爺朝著已經脫掉救生背心的女飛行員一努嘴。
沒想到這個基地的王牌這麼多,暗夜女巫,第58航空團855飛行中隊隊長,無比優秀的對地攻擊飛行員,她的中隊經常在夜間出擊,乘著來自天堂的星光和夜晚的微風給敵人降下死亡,即使SU-30SM並沒有隱形能力,他們還是能夠做到來無影去無蹤。
“她很厲害,跟她一起飛的那位,更厲害。”
你在我身後說話了,聽語氣應該跟她很熟悉。
“不過現在她在天空中也是一個人了,跟我一樣。”
你的目光中出現了一絲暗淡,但是轉眼間又被那溫暖的光芒填滿。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們一起從幾公里長的跑道這頭走到那頭,我感覺我的情感正在慢慢復蘇,在我的家人被來自天空中的大火吞噬後,我認為我已經麻木了,但是現在,我意識到我可能是錯的。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中午。
“你們先走,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
你暫時離開了,留下我和維克托大爺兩人慢慢往前走著。
“小伙子,有沒有興趣參加空軍。”
“我聽說現在飛行員消耗的速度快得離譜,我希望我也能幫上忙。”
“不過說實話”大爺猛吸了兩口,然後將煙屁股丟在地上,用力踩滅,“要是到了連你們都得上戰場的那天,這個世界就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了。”
我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知不覺,我們拐過一個彎,前面是停在機堡面前的幾架SU-27SM3。我漫不經心地轉過頭,然後我看到了令我心跳幾乎停止的一幕。
機首上血紅的數字13。
像海嘯一般,我試圖深埋心底的回憶不停地涌上來。野鴨子的聒噪,手掌上擦傷的刺痛,那條溝里泥土和青草的氣味,巨大的轟鳴聲,呼嘯聲,爆炸的火焰和巨響......
“能不能告訴我,這架13號,是誰的座機。”
我強壓心頭的顫動和頭部爆炸般的痛苦,盡量平靜地問到。實際上現在回想起來我那時候根本沒想過諸如軍事機密這樣的東西,某種心靈深處的力量控制著我,問出了這個不著邊際的問題。
“沒啥,這是旅者的座機,說到這個,她咋還沒回來。”
維克托大爺的聲音並不大,但是依然像原子彈一樣在我的心頭炸開,燒掉剩下的一切東西。
我忘了維克托大爺在我身後喊的話,忘了我是怎麼跑出的基地大門,我只是那樣拼命地在路上奔跑著,跑到雙腿酸痛然後麻木。腳下一疼,我似乎被什麼東西絆了下,一頭栽在瀝青路上,鮮血開始彌漫在我的手掌上,正如我狼狽地躲進那條溝里之前。我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汗水混合著淚水從我髒亂不堪的臉上滑落,砸在地上,也砸在我的心頭。
我的有明姐姐,我當成至親的人,我一起享受過銷魂時光的人,竟然是害死我家人的凶手。
我不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刹車聲和車門開啟聲在我身後響起,一只白皙的手映入了我已經有些模糊的視线,我抬起頭,看到的是你那精致的面龐,干練的茶褐色短發,湖水般清澈的眸子,還有那我永生難忘的溫暖微笑,但是現在,我的心頭充滿的只有憤怒和憎恨。
“離我遠點!你這法西斯的後代!!!”
你的手怔在半空中,我能看到,你臉上的光芒,你眼中的那份慈愛和活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落寞的灰暗。
“你真的,那麼恨我們嗎?”
你的聲音顫抖著,小得幾乎聽不到。
我不顧一切地爬起來,拖著已經毫無知覺的雙腿,繼續跑著。
......
我的意識再次清醒過來是第二天上午了,噴氣引擎的聲音再次讓我睜開了眼睛,太陽從閣樓的小窗里照進我不甚明亮的小房間。我機械地披上外套,渾渾噩噩地走下樓梯。
“那個女人來找過你。”姑姑用跟平時判若兩人的溫柔聲音和輕緩語調跟我說著,“我跟她說你不想見她,她問了我些問題,然後......”
姑姑將一只袋子交到我手中。
“她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我打開袋子,里面是我給你的雨衣,還有兩張照片,一張是那位記者給我們拍攝的第一次合奏,你我各有一張;另一張則是有些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上你穿著飛行服,手臂上戴著日之丸旗,你的左邊是一位跟你打扮差不多的東方男性。你微笑著,手放在你們倆中間那個藍發少女的肩上,那個女孩有一頭不尋常的青藍色長發,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十五六歲的年紀。你們的背景,是一架機頭側面噴塗著紅太陽機徽的F-15J戰機。
我翻過舊照片,是一段筆跡整齊如刀削斧鑿般整齊的日文,但是我並看不懂。我再翻過那張我們的合照,你娟秀的俄文字跡映入我的眼簾:
基里爾,原諒姐姐。
我從你姑姑那里了解了你的故事,當時實際上我根本沒想過那次攻擊造成了平民傷亡,你是個堅強的孩子,什麼都憋在自己心里。我們還曾經有過那樣快樂的時光,想想命運真是喜歡跟我開玩笑。
你曾經問我為什麼要來這里作戰,實際上我來這里是為了逃避,因為我的無能,我在衝突中失去了至親,現在,我唯一的親人也已經血灑長空。每次我回想起往事,總會想著“如果當時這樣做……事情說不定就會……”——但是呀,已經發生的,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殘酷。
我不知道你會對我怎樣想,無論如何,請你接受我的歉意。我將所有跟我過去有關的東西交給你,真是可笑,我又要繼續逃避了。也許吧,斬斷跟過去的所有聯系,這樣我才能在戰斗中更好地找到我的價值。
願你每天都能平安快樂。
有明
我讀著這熟悉的字跡,慢慢地,淚水開始上涌。
你做錯了什麼?
你是在保護我們啊!跟外面那千千萬萬的無名英雄一樣啊。而我,都干了些什麼?我將這用鮮血換來的安寧,這來之不易的感情如此輕率地踐踏,我是個混蛋啊!
我瘋了一樣撞開店門,跨上自行車,風馳電掣般向基地騎去。
我欠你一個道歉,我必須當面求得你的諒解,為我踐踏我們之間的感情,為我將你和千千萬萬將士的努力習以為常地置若罔聞向你道歉。
但是我注定沒有機會了。
基地的鐵絲網圍牆映入我的眼簾,那陣熟悉的轟鳴聲傳來,我看到一架淺藍色的SU-27SM3在跑道上緩緩滑行,正是你的13號座機。不知為何,在我望向你的座駕的一瞬間,一股無比銳利的氣息如同寒風般席卷我的全身,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全身的汗毛倒豎起來。滑行速度越來越快,在你收起起落架的刹那,我看到你的機體便開始劇烈地抖動起來。你以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攻角,如海豚躍出水面般拉起,潔白的冷凝雲出現在你的機翼前端,久久不曾消失。我知道那代表你正在進行連續不斷的高過載機動,即使是在電視和網絡上看航展上的飛行表演,我也從沒見過哪架飛機能進行如此唯美又如此肅殺的飛行。你越飛越高,漸漸消失在天際。
也許,就像你說的,你斬斷了跟過去的聯系,無牽無掛,可以發揮全力了。
我靜靜坐在那里,直到一輪紅日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线下,你依然沒有回來。
“你是基里爾吧。”
我轉過頭,說話的是一位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性,此人身上的飛行服有幾處破損,頭上和右手纏著繃帶,還在往外滲血,飽經風霜的臉上,那雙棕色的眼鏡閃爍著鷹隼一般的銳利光芒。他身後為他推著輪椅的是昨天我見過的那位高挑的銀發少女,傳說中的“暗夜女巫”。
“我聽旅者說起過你,你是來找她的嗎?”
我機械地點了點頭。
“她不會回來了,她去了太平洋,去對付一個足以終結一切的敵人了。”
“你能幫我找到她嗎?或者至少,你懂日文嗎?我想知道更多她的故事,你能告訴我嗎?”
“先自我介紹下吧。”男人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左手,那動作在我看來像是試圖握住不存在的節流閥手柄,“弗拉基米爾·列別捷夫上校,熟悉我的人一般叫我孤狼。不過我的翅膀剛剛被那群雜種折斷了,現在我不得不學著跟狼群一起生活。你還餓著吧,我們去餐廳慢慢說。謝謝你,卡嘉。”
少女推著他慢慢走向已經燈火通明的基地,我默默地跟了上去。
“這張照片是她在日本空自的時候拍的了,那個時候,還得稱她為二等空佐有明朝子。”嘈雜的食堂里一個安靜的角落,坐在輪椅上的孤狼用他沒受傷的左手摸索了幾下那張照片。
“而這個男人,我還真認識,她那時候的搭檔,一等空佐,平賀忠一,我還見過幾次,很厲害的飛行員。兩個人一起進行過一項秘密計劃,關於這個女孩,有消息表明,她的名字,或者說代號叫‘吹雪’。”
我聽得不是很明白,孤狼沒給我反應的時間,翻過照片,念起了背面的日文。
吾之愛 有明
聽到你受傷不能參加白令海制空作戰的消息,我心里既高興又失落。簡報官明確說了,這次任務十死無生,用我們的屍體填也要填贏。參戰飛機據說達到上百架,大伙兒都把家底兒拖出來了。我一直對你說,吹雪的消失不是你的錯,但是你就是無法從自責中脫身。你認為你面對“深淵”能全身而退,不能把那孩子帶回來是你無能。最終你選擇了離開,去大海對岸一片不同的土地上繼續著跟深海的作戰。也許對你來說,斬斷跟過去的聯系,游歷世界才是最好的。我不奢求你能記住我,但是我還是托我的聯絡官老友將它帶給你,其實有時候我也會想,要是那時候我的技術再好一點,事情會不會不同呢,但是過去沒有假設不是嗎。不管怎麼樣,我想對你說,我愛你,對不起。
“我得說,孩子”孤狼將照片放回桌上,銳利的目光掃視著我,“你的氣質,跟平賀很像,尤其是默默承受一切的樣子。他把什麼都留給自己,任何困難都自己扛,就算在白令海空戰中他的最後一刻也是一樣。”
我愣在那里。
“我想給她寫封信,你能幫我試著寄給她嗎?”
“我盡力。”
孤狼伸出纏著繃帶的右手,我輕輕地跟他握了握。
大概就是這樣了,你說你想斬斷跟過去的聯系,但是,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一起唱的歌嗎?
銘記那些陪伴我們的人。
這就是為什麼我給你寫了這封信,孤狼說會盡力讓它送到你的手中,我也希望如此。我將你的照片也一起寄還給你,我會永遠記得,我有一個姐姐,她是一位翱翔天際的戰士,一位守護人類的偉大靈魂。
“這個地方真的是蕭條了好多啊。”
一抹如血的殘陽緩緩地向著西方落去,初秋的冷風拂過幾公里長的跑道,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幾只野鳥在鐵絲網外追逐嬉戲著,但是馬上隨著驅鳥車的叫喊聲飛向遠方。曾經“座無虛席”的停機位如今只有寥寥幾架戰斗機和運輸機。就在此時,隨著兩台普惠J52-P408A渦輪噴氣發動機那不太流暢,猶如老人喘氣般的聲音,一架淺灰色塗裝的EA-6B“徘徊者”艦載電子戰飛機搖搖晃晃地降落在了這個如今已十分冷清的機場。徘徊者的機身上沒有任何的國籍或者機徽識別標志,機身上到處都是結構破損和接縫起伏,這幅破敗的尊榮跟附近的景物倒是融合的不錯,也讓這架美國產飛機的突兀感降低了一些。
“是啊,戰线都往前推了,而且你們戰艦少女奮斗的這些年也讓常規武器越來越黯然失色。”
徘徊者的機艙緩緩打開,一個留著小辮子的獨眼男人從機艙里翻身而出,他身上那身OCP迷彩服和陸軍作戰背心配上身後的飛機,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別扭。
“多虧夕張博士他們改良座艙,我們,呃,應該說你才能不用穿抗荷服駕駛飛機。”說話的是身穿白色海軍服的女性,領子開得很低,露出一條深深的溝壑。旁邊高聳的前胸上一枚金色的海軍飛行員徽章和下面一排排的勛表顯示了她可不光是看起來好看那麼簡單。女人簡單梳理了一下長途飛行後有些凌亂的亞麻色長發,順便整理了一下那枚淺藍色的三葉發飾。
“從大西洋中部一路飛到這里,也虧提督你能想出這種方法。”茶褐色短發的女性擺弄著手中的觀劇鏡。
“美國軍隊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就算現在空軍的活動大不如前了,空中加油站有那麼幾個還開著,所以......”獨眼男人露出一抹壞笑,“從那些老鬼手里偷點油絕對是手到擒來。”
“不過我沒想到提督還會開飛機呢。”
“沒啥,就在剛剛過去的深淵破滅作戰,長門的反應跟你一模一樣,”獨眼男人掏出一根像是雪茄的東西叼在嘴上,按了一個按鈕,一股苦艾草的味道開始彌漫在空氣中,“‘參軍吧’他們跟我說,‘去特種部隊,能學到不少有用的東西,有些東西等派上用場的時候你自己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當然,還得感謝列克星敦小姐,不然穿雷達網就沒那麼容易了。”
“沒什麼,小事一樁,畢竟我曾經是美國海軍最好的電子戰軍官之一。不過,沒有司令官的飛行技術,說這些也沒什麼用。”
“太太你犯規了啊。”
“總之,兩位為了滿足我的任性要求來此,小女子在這里多謝了。”
“哪里的話,你也是我破碎天堂的一員啊。”
三人正說笑著,一位飛行員迎面走來。
“別來無恙啊,克林中校,我的老朋友!”
“你也是啊,孤狼,怎麼樣,跟狼群過的這些年習慣了嗎?我聽說你升少將了?”
“坐預警機其實挺不錯的,還有,現在,請叫我‘狼王’。”,列別捷夫上前一步,給了獨眼男人一個熊抱。
“這位是列克星敦少校吧,幸會。”
“我老婆。”
“經常聽司令官提起您呢。\"列克星敦露出一個標致的甜美微笑。
“還有有明小姐,我們早就認識了,你現在可是一員抗擊深海的猛將啊。”
“過獎了,將軍。”
“你們來的目的早就跟我說了”,列別捷夫掏出一副墨鏡,擦了幾下,戴上,“我得說,你們運氣不錯。”
他話音剛落,頭頂傳來一陣噴氣引擎的轟鳴聲。
有明上前一步,將手中的觀劇鏡塞進衣兜,這個聲音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只要聽一下,就知道那只猛獸的身體狀況如何,是否有足夠的活力去狩獵,保護自己。
那是戰前生產的AL-31F-M1渦扇發動機,此時那高亢嘹亮的聲音表示,它屬於一頭年輕好斗的雄獸,他一定時刻准備著,准備對來犯之敵進攻進攻再進攻,直到將他們全部趕出自己的領地。
轟鳴聲由遠及近,雲層中一架藍白相間的SU-27SM3戰機一躍而下,輕快的飛行姿勢和四個空著的翼下掛架表明他剛剛進行了一次成功的狩獵。機輪落地,飛機緩緩停穩,機頭一側噴塗著血紅的巨大數字13,向後的座艙下方是整整四排白色的擊墜標記,有形狀很容易辨認的人造飛行器,也有奇形怪狀的深海飛行器。
三人向著停穩的飛機走過去,有明走在最前面。
機艙里的飛行員已經順著梯子走了下來,將頭盔夾在腋下,慢慢轉過身。有明立刻就認出了那張稚氣盡褪的臉,還有那一頭棕褐色的短發。
“基里爾,你長大了。”
熟悉的聲音讓那個魁梧的身影一怔,他的大腦正飛速運轉著,將塵封的記憶拖出檔案室。兩個人就那麼無言地對視著,時間定格在少女身上,而當初那個有些陰沉的孩子,如今早已展露鋒芒。
“姐姐,你一點都沒變。”
半晌,已經比有明高出一個頭的基里爾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他魁梧的身體因為激動有些輕微的顫抖,但他還是盡力立正,右手五指並攏,手掌伸平舉至右側眉梢,向著面前的前輩敬出一個標准的軍禮。
“列夫·伊萬諾維奇·基里連科大尉,無线電呼號“暴風雪”,向前輩報告!”
“稍息吧,別這麼正經,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們去你姑姑的酒吧喝兩杯吧,你現在還吹口琴嗎?”
“當然,每天都吹,姐姐的吉他我還留著呢。”
“那你們去吧,我也跟老朋友敘敘舊。”
目送著一高一矮兩個背影硬著夕陽遠去,他們的影子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兩條。克林攬住了列克星敦的肩膀,跟著列別捷夫向華燈初上的食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