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篇一 初戰篇 ※ 1-3
[chapter:序章A]
“終於!終於完成了!”黑暗的房間中,喜悅的嚎叫聲撕破長空。
八個年輕貌美的少女,睜開了眼睛。她們身上的各種儀器導管已被拔去,暗室的門也打開了。在她們面前,出現了久違的光亮。
“是的,這才是造物主的力量!這才是最美麗,最永久的身軀啊!一年基礎實驗,一年少女選定,半年投入磨合,整整兩年半的時間!我終於完成了這個偉大的計劃!這是八個藝術品,戰斗的藝術品!她們的身體無論受到何等傷害,只要生命尚在,就能修復如新!這是不敗的完美戰士——聖女戰士啊!”也許是過於興奮了,嚎叫聲轉為喃喃自語,久久不能平息。
“你……是誰?”一個少女怯生生地開口問道。
“你們是屬於我的聖女戰士,我是你們的造物主,你們的神。”
方才從實驗艙出來的少女們,赤身露體,一絲不掛。她們看看自己,下意識地用手臂遮住身體,又看看旁人,卻只有自己的身形清晰,其他七個同伴都是朦朧不清的樣子,這大概可以消除一些尷尬感。
“下面,去各自的櫃子,取出自己的聖女服吧。”
少女們面前出現了八個編號的櫃子,她們自覺地按照自己的號碼,打開櫃子拿出早已准備好的連衣裙,或者襯衣短裙穿上。強大的能量開始在少女們的身體和特制聖女服的表面流轉起來。
“神明大人啊,難道我們沒有鞋襪可穿嗎?”
神之音微笑道:“鞋子就在你們的櫃子里面啊。襪子你們可以自選顏色款式,不過無論如何,只有連褲襪可選。”
“我不喜歡連褲襪……箍著下身,很不舒服……”有人低聲抗議。
“這是神的旨意,不容違抗。”
八個少女在連褲襪中挑選了一番,多數人選了純白色,只有一個人選了肉色的,還有一個挑了一條黑的。
“現在,閃亮登場吧!”大廳的頂燈亮起,全身披掛的聖女戰士,曝露在華麗的光芒下。那刹那的芳華,令神明都為之驚嘆。
“你們,還記得自己進來的時候,穿的是什麼衣服嗎?”
“呃……奇怪……為什麼……不記得了……”“哼,很好。看來我的洗腦還是有效果的。”
“洗……洗腦?”盡管記憶有些模糊,還是有人聽出了不諧之音。
“很遺憾,凡事皆有代價。你們得到了聖女的力量,失去一些無關痛癢的記憶,也是在所難免的。”伴隨著神明的話語,紫色的神秘光芒灑在少女們身上,將她們的眼睛也暫時染紫了。
“聖女戰士,聽令!”
“敬請指示!”八人一齊回答。
“你們是本神的奴仆,務必為神的旨意奉獻終身!現在,你們去完成最後的試煉,蕩平邪惡的幻想帝國吧!”
“謹遵諭旨。”又是格外齊整的回答。
——————
“方才播放的影像,是我命人特制。昨日所獲戰書,內容大抵如此。你們要來讀讀麼?”
幻國廟堂之上,身著紫色裙袍的女子端坐高位,將一封金色書簡投擲於地。
“我初入國門就曾警告眾卿,數月內必有聖女來犯,你們卻當作危言聳聽。如今還有何話說,等著亡國滅種麼?”
台下群臣黑壓壓跪倒了一片:“大人聖明,我等昏聵。求大人挽狂瀾於既倒,救社稷於水火。”
“你們也太高看我了。敵首並非凡人,而是神明!其麾下的聖女戰士,正義美麗,永生不滅。”
群臣低著頭,汗如雨下,尊貴者卻若無其事地取過一只白鴿,憐愛地撫摸它如雪的羽毛。
“她們啊,就像這鴿子,代表著和平,代表著純潔,代表著一切令人作嘔的美好。而我們呢?就是一群聒噪的烏鴉。黑暗,丑惡,不祥,寓意比叫聲還更難聽。在她們眼里,我是該死的叛徒,而你們幻國人又是什麼呢?不經兩性交合,孽生於人類文化的扭曲怪物,連人都算不上!你們理應接受她們的規制,奴役,馴化,屠殺!這樣的正義,能認同麼?”
“不能!”“絕對不能!”一開始有人不敢喊,但很快就發展成不敢不喊。
執權柄者,金刀出鞘:“既然正義之名已被人竊據,我們就來充當堂堂正正的邪惡吧!”
手起刀落,白鴿身首異處,鮮血飛濺,染紅了地板,染紅了一邊顫抖一邊歡呼的臣工衣衫。
[chapter:序章B 幻想帝國]
“因人類幻想而生”的幻想帝國,將地球稱為“現世”。基於現世的看法,幻想帝國大概是一顆小行星,但其空間坐標並不可測,僅以空間跳躍的“幻虹門”與其他世界相聯。
數以十計的幻虹門不僅連接著現世,也連接著帝國十倍於本土面積的眾多外領地。帝國本土縱橫皆不足千里,人口不足千萬,確保對外領地統治的,正是帝國對幻虹門的絕對控制。一旦幻虹門開啟,帝國精英可自由往來其間,外領地卻無法進入帝國——但這不對稱的法則對現世無效,這與帝國皇族本為現世之人不無關系。
相傳數千年前,有現世人在此地自立為君,建立了帝國的國本——幻之母機。這個神奇的設施能夠基於現世的文藝創作,加以隨機調整,“生產”出全新的人類來,而無需男女交合。這種穩定而便捷的人口來源,奠定了帝國霸業的基礎。然而,這些“機造人”是清一色的女性,也不具備與身為皇族的現世人交配生育的能力。
經歷數代的近親繁殖,帝國皇族的子嗣質量大幅下降。為緩解這一局面,後繼的皇帝往往將偶入帝國的現世女立為皇後。比遺傳病更可怕的是奪嫡,在千年不絕的宮闈殺戮之後,帝國男嗣已近乎於單傳,勉強保有著維持幻之母機運行的初始血脈;帝國的公主更是一出生就要被處置,據說是因為曾有公主化為魔女發動叛亂,但這種個例被大肆宣揚,自然有皇權忌憚的故意因素。
然而由於種種原因,祖訓也會被偷偷違背,甚至近年還有公主輾轉冒名入宮,成了皇後。十四年前先帝駕崩之時,皇後亮出長公主身份欲繼帝位,卻被其七齡獨子伊凡從後刺殺。子繼大統,史稱伊凡僖帝。
僖帝幼年弑母,並非本性奸惡,實是受了近親繁殖之害,神智時而迷亂。繼位數年,其瘋病日益嚴重,時而砍殺侍女,全無理政能力。群臣以酒精麻醉他,漸漸把瘋病變了傻病。然其年歲漸長,對女性毫無興致,大有絕嗣之憂。母機仍需皇族血脈維持,絕嗣即亡國,朝野上下對此甚為憂慮。
僖帝十三年,因現世幻虹門異常開啟,帝國陷入時間錯亂。正值現世女葉氏降臨帝國,以兩年之功,修復時間如常,彼時現世僅過月余。帝國奉葉氏為天降救星,皇帝見到,亦常眉開眼笑。群臣見勢,勸葉氏嫁與皇帝,期年封後,卻遭拒絕:“聖女戰士不日攻來,汝等大禍將至,不聽我言,還想把我囚在宮中當擺設?聽說歷代皇後登位候補之時,常以政務試之,不如仿照此例!”群臣莫能爭。
僖帝十五年元月,帝國相府潛鳳殿時隔百年重開。皇帝下旨,封葉氏為潛鳳殿主,位在百官之上,節制帝國本土一切軍政,實為皇後候選;葉氏自易其名為葉卡捷琳娜,人皆呼為葉相。
然而,現世幻虹門並未關閉,對帝國和現世都構成了威脅。二月,統轄聖女戰士的現世神明致信帝國,稱葉氏為聖女叛徒,要求帝國將其交回,並關閉幻虹門。葉相當然拒絕,並宣告神明早有意侵吞帝國領土,毀滅母機社稷。二月十四日,八名聖女戰士由幻虹門進入帝國,是為“聖女戰爭”的開始。
[chapter:第一章※聖女初戰]
“就算彼此分開,即使通信斷絕,只要我們心意相連就好。謹記自己的使命,願神明保佑我們,在幻都總部重逢吧!”
幻虹門的前方是真正的戰場。帶著緊張、興奮與些微的迷茫,聖女戰士們面臨她們最後的考驗。
少女們年輕貌美的身體,沐浴在炫目的光芒之中。這光芒裹挾著她們暫時與現世告別,前往未知的領域。
敵人是異界的妖邪,是背叛的魔女,甚至可能是整個帝國。准備永遠也不嫌多,但現在若覺不夠,也已然遲了,唯有自信前行。
——————
短暫的暈眩過後,張慧敏睜開了雙眼。
春風和煦,陽光明媚,比起尚在晚冬的現世多了幾分溫暖。石板道路兩旁是廣闊的草原,看上去人跡罕至,既沒有敵人,也沒有同伴。
她在八聖女中排行第一,領袖群芳,面貌也最為姣好,號稱“智勇聖女”,神明以其智勇雙全,故而賜此名號。瓜子臉龐,下頰微尖,口中含珠,肌膚如玉,一雙妙目並不經常睜大,看上去總有些像是閉著,卻也勾人心魄。她身著一件帶些碎花圖案的連衣裙,顏色介於紅色和咖啡色之間,是為棕粉色,連肩,翻出白色的領口,顯得甚為清純。下著白色連褲襪,足蹬純白色單帶皮鞋,更突出了她清純少女的特征。她性情嫻淑溫雅,平日柔聲細語,琴棋書畫皆有所長,很難把這樣一個婉約才女和“智勇”的稱號聯系起來。
張慧敏走到石板路上,鞋尖輕震地面的顫動直入腦海,這個世界毫無疑問是真實的:“看起來大家都被拆散了,虹門關……果然已經不存在了吧。”
神使曾有言,虹門關位於幻都南境,是現世幻虹門的固定出口。倘若虹門關被毀,現世訪客就會隨機降落在周邊區域。
“在幻想帝國無法使用遠程通訊,我們每個人都必須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昨夜,張慧敏召集戰前會議,定“隨遇慎進”之策,倘若彼此不能相顧,則以襲城斷源為上,探蹤匯合為中,深入冒進為下。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對她言聽計從,這令她尤為擔憂。
回味出征時的宣言,又自覺語氣軟綿,措辭謹微,實在難以滿意。
她握緊尚有些粉嫩的拳頭,擊在行道樹上:“要領導大家,我還是太不成熟了。”
被迫分散的現實盡管嚴峻,卻令她暫時有所解脫,首席聖女如今也只是一名戰士而已。
精致的白色小皮鞋與石地碰撞,奔跑之聲噠噠作響,越傳越遠。
——————
道路兩側的風景逐漸肅殺,已然進入一條峽谷,兩側怪石聳立,都是數十米高的懸崖絕壁,陰風陣陣,直透骨髓。張慧敏暗想:“此地不宜久留,須得快速通過。”於是屏息凝神,將聖女內力灌注於腿部,借以加快奔跑的速度。然而沒等跑出百米,卻突然腳下一滑,失去平衡,撲倒在地。
“真是晦氣……這石頭未免過於圓潤了吧?”張慧敏發現自己踩到的竟然是一塊鵝卵石,周圍還有不少,這谷中亂石原本甚是尖利,莫非是……
陷阱!只見上方山崖上一塊巨石,正朝她頭頂直落下來。她也顧不得許多,一個前滾翻急避,又縱身躍到一旁,巨石落地摔得粉碎,但還是有不少碎石落在她身上:“什麼人!現出真身吧!”
一仗劍女子,縱身從崖上躍下:“在下趙敏,你就是入侵者的頭領張慧敏?當我的對手,你算勉強合格了。不過,放任這麼多碎石砸自己,就不覺得疼麼?”
張慧敏見她粉衣白裙,一身短打,正是個標准的俠女裝扮,於是冷笑道:“趙姑娘何必明知故問?我若是跳得遠點,你自有第二波攻擊害我性命。倚天劍何等鋒銳,還是謹慎為好。”
趙敏有些驚訝:“你如何知道這劍的名字?”
張慧敏右腕一翻,佩劍在手:“武俠小說,我還略知一二。你們幻想帝國的人,居然真的都是根據故事捏出來的啊。我該叫你趙姑娘呢,還是郡主娘娘?”
趙敏怒起:“住口!這絕天谷就是你葬身之地!”倚天劍直刺張慧敏前心,張慧敏連鞘橫劍格擋,二人閃轉騰挪,對拆十招,並未分出高下。
“我這柄冰月劍,可也不是吃素的。”方才斗劍,張慧敏已知對方劍術不足為慮,只是趙敏在絕境下有拼命招數,還需留意提防。
“楚楚可憐的羔羊,別假扮猛虎了!”趙敏的手指被冰月劍鞘傳來的寒氣凍得發僵,她略作停頓,劍鋒襲向張慧敏的小腹,然而張慧敏縱身一躍,雙腳正踏在平刺而出的倚天劍尖端。
“忘記說了,本以為趙姑娘美艷絕倫,應該長得更漂亮些呢。”張慧敏左腳發力,皮鞋尖端竟將倚天劍鋒壓出了少許彎曲,順著趙敏甩劍之勢,自己輕盈飄落在數米開外。
“比不過你聖女花魁,真是對不起啊!”趙敏咬牙切齒,握緊劍柄。
張慧敏柔聲道:“趙姑娘,你武藝本也平常,如今劍刃受損,拿什麼跟我打?我們聖女戰士是來擒拿姓葉的叛徒,不想與你為難,你讓開前路就好。”
“我告訴你一件事,小說都是騙人的。看招!”趙敏突然直衝過來,劍劍生風,速度甚快。張慧敏腳步急退,雖然勉強躲過了劍刃洞身之禍,卻也被兩陣劍風撩中面頰,劃出兩道傷痕,滴下血來。
張慧敏大驚,以指撫面,滲出的血從指尖流下。趙敏憐憫地瞥了一眼:“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這驕傲的臉蛋就成蜘蛛網了,你怕不怕?”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我是帝國名將,並不是什麼郡主。聖女的防御屏障,在名將面前就如同薄紙。你們現世人編出令人作嘔的故事,對我們妄加揣測,我們不計較也就算了,想不到你們貪得無厭,竟然闖進來惹是生非,帝國豈容你們玷汙,我豈能饒過你們!”趙敏大聲怒斥,她並不認為自己是基於小說創造的,因為自己更加強大。
張慧敏反問道:“若論惹是生非,怎麼不先殺了你們的葉相?”忽然又是兩道劍風襲來,張慧敏凌空躍起,然而還是慢了一步,劍風早落於她著有白色褲襪的兩腿之上,那白色褲襪雖然很厚,卻終是細絲織物,禁不起倚天劍風衝擊,一瞬間一雙白色的膝蓋上就添了兩道破損的血痕。張慧敏在空中抽出了所佩的冰月寶劍,然而膝上一陣劇痛,生生落地,因腿傷又難以站穩,一個踉蹌而單膝跪地,以劍勉強撐住身體,沉重地喘息著。
“葉相是救國於危難的天遣使者,你們豈可相提並論?”趙敏向北拱手,那是幻都總部的方向。
張慧敏單手壓住一側膝蓋的破損處,這次傷得明顯更重:“為什麼,這次連褲襪都……”她沒想到趙敏竟然這麼強,自己的防護竟然如此形同虛設。
“張慧敏,剛才算是見面禮了,若是常人,非得養上半月才能痊愈。不過我也知道,你們聖女戰士的恢復能力驚人,只要止住血,半個小時就完全看不出傷痕,甚至連聖女制服,都能修復如初?”
“做了不少功課嘛,那你也應該知道,現在不讓路就沒機會了!”張慧敏支持著站起來,她臉上的淺傷竟然已經修復,溫和的眼神變得有些凝毅,出鞘的冰月劍也閃著寒光。
“只要現在殺了你,你既不能痊愈也不能夸耀,就到此為止了!”倚天劍略彎的尖端輸出一股強勁的內力,緩緩射向張慧敏。
張慧敏牙關緊咬,勉強笑道:“這種速度,怎麼能傷到我。”輕輕躍起落在原地,劍氣空砸在地上。
趙敏卻將劍一揚:“你中計了。死吧!飛石連天劍!”
“什麼!”張慧敏頓時花容失色。她只覺得腳下不停振動,腳踝早被搖得沒有知覺,而堅硬的岩石震碎而飛起,化作尖利的石劍,直有旋風之勢,把她整個人掀到空中。無數的碎石尖角擊中了她的身體,打得花枝亂顫,棕粉色的連衣裙上、白色的連褲襪上、纖細的手臂上早現了數不勝數的擦傷,迸出血來。手中的劍也被擊飛,空中“哦……啊……”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最終,石雨斷絕,張慧敏早已傷痕累累,失去平衡,從空中俯臥落下。趙敏正從下方飛跳迎面躍起,重重一拳,正擊在張慧敏的小腹。張慧敏嬌軀向後飛去,撞在山石之上,碎石橫飛。只覺喉中一陣甜腥,一口鮮血噴出,身子沉重地摔在地上,頭撞地面,立時失去了知覺。
趙敏走上前來,把伏在地上的張慧敏身體仰面翻過,又是一記重腳踏在她的胸口。只見腹中迸出而未及噴散的少女鮮血瀝瀝從張慧敏的口中吐出,而沒有一絲聲音。而從她身體各處傷口淌出的血,早流了一地。
趙敏在張慧敏腰上踢了一腳,笑道:“竟然這就死了,真沒趣。聖女戰士的首領,也不過如此。”她俯下身去,近觀張慧敏的面容:“也就只有這清純可人的臉,還算相配吧。”
她伸出食指,在張慧敏的嘴唇上來回摩擦了幾下,又放在自己口中吮吸,感受那方才吐出的血腥味:“本來應該把這張臉劃成馬蜂窩,既然這麼快就老實了,姑且作罷。但我總得在她的屍體上拿走點什麼。”
她環顧張慧敏的屍體一周,最後把張慧敏左腳上的,套在白色連褲襪外面的白色單帶皮鞋脫了下來,揣在懷里。“這只鞋子,就算是我擊殺聖女戰士首領張慧敏的證明。”
調正了倚天劍的劍鋒,又把張慧敏翻趴過去,臨走前,還在張慧敏穿著白色褲襪的玉足上抓了一把。
“其腳尚溫。”
趙敏揚長而去,把只剩下一只皮鞋的張慧敏丟在她自己的血泊里。
[chapter:第二章※李宋之困]
伶俐蹁躚,鋒銳無前。聖女中的急先鋒,奔馳在通往帝國星月城的驛路上。
八聖女之中,李一被很多人認為是比張慧敏更為漂亮的。她一頭蓬松黑發,不長不短,剛好垂到頸部,面容秀麗而透著些許俏皮。她一襲純白色的紗裙,上護至肩部,下擺到大腿,腿上穿著純白絲織褲襪,腳蹬白色單帶皮鞋,下身裝束卻與張慧敏完全相同,上身則更顯華麗,活脫一個公主形象。此女天生伶牙利齒,仗著姿色出眾,口上手上都不饒人,攻擊犀利威猛,無所顧忌,號曰“伶銳聖女”,排位第四。
“來者何人!速速停下!”路上有女兵六七人,臨時設卡檢查,卻見一名少女通體雪白,以超出常人的速度在驛路上奔跑,著實怪異。
李一減速站定,做了個芭蕾的皮魯埃特旋轉,杏眼一翻,叱道:“你們幾個是什麼東西?葉菲的爪牙麼?”
小卒們並不知道葉相閨名叫作葉菲,面面相覷,心想這是何人,如此無禮?有個膽大的站出來:“你這現世雜種,敢頂撞帝國軍兵,活膩了吧!”
李一也不答話,足尖點地,又旋轉起來,這次越轉越快,轉得小兵眼花繚亂,不知不覺李一竟轉到她面前了,還沒等感受到疼,已被在臉上揍了十幾拳,連聲慘叫,鼻青臉腫地倒地。
“就這點本事,也敢擋姑奶奶的路?妖魔鬼怪都給我滾!”李一揉捏粉拳關節,心想這些妖魔鬼怪雖非正常人類,擊打起來的手感倒與人類無甚區別,骨骼還挺堅硬。
“你這戲子,自去跳你的舞,為什麼來……”第二個小兵未及說完,就遭了同等待遇,又被李一一腳踏在胸口,踩斷了肋骨,沒說完的話只能變成慘叫了。
“為什麼來收拾你們麼?哎喲,其實我也不太懂呢,這種事得問張慧敏。不過神明有旨,你們是邪惡的,邪惡就算被消滅,也是應該的吧?”
“這神明怎麼如此不講道理……”這次李一不想再讓她們張嘴,一陣亂拳悉數打倒,罔顧滿地的哭爹叫娘,大搖大擺地往前走。
一員策馬女將刺斜里殺出:“何人在此喧嘩!”見李一徑自向前,不容分說迎面上去,一杆長槍直指她胸口。
“瓊英大人,救救我們!”李一並不知瓊英何許人也,有甚事跡,只道:“太慢了!”縱身躍在空中,躲了槍尖,不防被瓊英突然從懷中摸出一顆石子打來,直襲面門,急忙再閃,石子正從自己的頭皮上掠過,雖未受傷,卻著實吃了一驚。
“可惡,弄亂我的頭發了!”瓊英瞠目結舌,吃驚更甚對方,自己的石子百發百中,居然會被避過?再要去摸石子,卻已來不及了,李一一個前空翻,如餓虎撲食一般,從空中落下,正落在瓊英身後,兩腿倒騎在馬背上。這馬吃了一砸,早驚起來,瓊英連坐都坐不穩,李一平衡感卻強,趁亂抓住瓊英的後槍杆,二人三番撕扯,李一不但奪了槍,還把瓊英閃下馬去,順勢掉轉槍頭下刺,一槍正中瓊英胸口,來了個透心涼,將女將搠死在地。
瓊英既死,小卒膽寒。“我再問一遍,你們跟葉菲是不是一伙的?”有的小卒轉頭就跑,有的卻呆立原地不動。李一將呆立怒目之人盡皆刺殺,理了理頭發,策馬持槍而去。
前方不遠就是星月城了,路標旁一人乘馬持刀而立:“你慢了啊,李一。”非是旁人,正是李一的死黨聖女宋瑩。
宋瑩的相貌也以甜美著稱,在八人之中僅次於李一和張慧敏,此女一雙妙目,神色俏皮,腦後垂著馬尾辮,氣質與李一頗有幾分相似,性格卻更為火暴張揚,列位第二,號稱“熾烈聖女”,她身著橙黃白三色格交錯的連衣裙,以橙色為最突出,與張、李同樣是上有肩覆,下有腿擺蕾絲,屬於較為繁復華麗的類型,材質與張慧敏相同,都是略有些清涼的纖絲布,但略多些褶皺,似乎是有意為之。宋瑩的下身也是純白色的連褲襪,材質卻和張、李二人不同,乃是更厚的棉线質。腳穿白色皮鞋,卻並非單帶,而是覆蓋到腳踝,穿進去後在側面用拉鎖固定的短靴類型,顯得更牢靠一些,清涼方面則有所遜色。如今掛在馬鐙上,卻凸顯了軟皮易於彎折的特性,反觀李一的雙腳,在相對硬質的皮鞋之中幾乎不能彎曲,倒顯得有些刻板吃力了。
“途中殺了個叫瓊英的,耽擱了些時間。你那邊也有斬獲?看你腦門上,還有血跡呢。”李一比宋瑩對血跡更敏感,大概是因為她厭血且一身白裝的緣故。“還有,你這馬這刀是哪里來的?”宋瑩配備的聖女武器是火焰刀,此刀通身發紅,以聖女力量揮舞可有火焰產生,而如今她拿的這把刀,不過是把普通彎刀而已。
宋瑩笑道:“我路上碰見一個自稱扈三娘的,拿著這把刀朝我砍來,早被我閃到一旁,她撲個空,我就跳到馬上,抓著刀柄,一腳把她踢下馬去,然後勒緊韁繩,讓馬抬起前蹄踏在她的肚子上,就把她結果了。本想割下她的首級來,後來想到她也是個女人,給她留個全屍,就趕路到這里來了。”她抬手一抹,把額頭上的血擦去:“哼,她被踏死可真是噴了不少血呢。”
“扈三娘?這名字可真奇怪。古代人麼?”李一雖說看著伶俐,不過平時除了瘋玩就是跳舞,書卻是不讀的。宋瑩在她額頭上一點:“這你都不知道?扈三娘是水滸的梁山好漢。”
“好漢?好漢還有女的啊?那我殺的瓊英又是什麼來頭?”
宋瑩信口答道:“那是紅樓夢里面的。”論讀書,宋瑩是比李一強些,然而不過一知半解,在張慧敏面前,二人都有如文盲。昔日,張宋李三人常結伴而行,爭奇斗艷,後又同列聖女,一時傳為佳話。而宋李皆心服於張,並非容顏,而是才智之故。
李一又言瓊英隨從落荒而逃之事,宋瑩不以為然:“除惡務盡,這些妖兵盡數殺了干淨,何必放走她們?倘若她們去通風報信……”
李一突然叫道:“小心!”
只見一陣劍風筆直朝兩人襲來,地面上早現了一道切痕。兩人從各自的快馬上跳閃到一旁,而那一匹黃馬、一匹白馬也被驚到,躲了劍風,飛馳著逃走了。
宋瑩定睛觀瞧,只見前方一女仗劍而立:“什麼人!竟敢偷襲我們!”
“排名第四的李一和排名第二的宋瑩聽著,我的名字叫做趙敏。看來用一般的武將對付你們,還是有些捉襟見肘啊。不過,一旦你們面對的是武林高手,可就沒有一丁點的勝算。”趙敏將倚天劍橫在胸前,自信滿滿。
李一怒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稱武林高手?口出狂言,小心死得更慘啊。”
趙敏閉目微笑:“說到慘死,你們那個排名第一的張慧敏,倒是在我手里死得挺慘的。八聖女之首尚且是如此下場,你們這些小老鼠又能有什麼作為?趁早跪下來投降,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點。”
宋瑩驚道:“不可能!張慧敏怎麼能被你……”
趙敏從懷里掏出一件東西,扔在地上。那不是別的,正是張慧敏的鞋子。
李一丟下長槍,眼角噙出一滴淚珠,又生生忍了回去。她拔出所攜的一對白玉劍,直指面前的仇敵。在八聖女之中,只有張慧敏和她穿著同樣的襪子和鞋子,而如今張慧敏的皮鞋卻已經成為敵人手里的屈辱證明了,這只能由她來挽回——連宋瑩都不行。
“我們兩個和張慧敏平素交情最好,你這麼做根本不會嚇退我們,而只會令我們異常憤怒!她的仇,現在就由我來報!”
李一雙劍齊出,穿著白紗裙的身體輕揚飛空,左劍格擋開倚天劍,右劍凌空向下直刺趙敏。不過趙敏速度更快,側身閃過,李一因仇氣憤,發力有些過猛,這一劍卻是深刺入地面,一時竟然拔不出來,而趙敏已經從高處落襲:“你也去和張慧敏做伴吧!”
“危險啊!”宋瑩見勢不妙,顧不得換用自己的火焰刀,只是操起手中繳獲的長刀,前來援救。
然而趙敏的動作實在敏捷,數道劍風早襲在李一身上,純白的紗裙上霎時血痕密布,只是沒有噴濺而已,而李一的手上本拿著兩劍,握住的右手卻在劍風襲擊下滑落下去,抓到了深入地面的右劍刃上面,頓時血流如注,而後猛烈的劍風把白紗少女遠遠彈了出去,空中跟上一波劍氣,把她左手的劍又給打飛,李一沉重地俯摔在地上,痛苦呻吟。
此時宋瑩方衝到面前,趙敏將劍一甩,回手就是兩掌,正拍在她的胸口,宋瑩只覺胸口一甜,仿佛有血涌出。跟上來的趙敏又在她的肩上一記飛踢,原本就要咽下去的鮮血頓時從宋瑩口中噴出,與此同時,宋瑩的身體也被震到一邊。趙敏抄起空中劍,回頭望見趴在地上,無力動彈,全身破綻的李一,笑道:“這一劍就要你的命。”一陣裂地劍風,朝李一而去。眼見那白裙少女的身體,就要被整齊地劃為兩半了。
[chapter:第三章※趙敏歸魂]
電光火石之際,一陣更為犀利的內力從對面衝撞過來,趙敏的劍風立時消散無蹤,她自己反被逼退幾步,怒道:“是誰壞我好事!”
宋瑩雖然吐了口血,傷卻不重,仍能勉強立在一旁。此時不由得喊出來:“是冰月劍!”
來人笑道:“趙敏,你說得不錯。我確實是要來和她做伴的,不過不是死後。”
趙敏大驚:“你……中了我無數的飛石連天劍,怎麼可能不死?”
來人正是張慧敏。她依舊拿著那把冰月劍,此前被飛石連天劍劃得千創百孔的裙襪和身體,居然看不出一絲的傷痕。與和趙敏交戰之前相比,她不過是丟掉了一只皮鞋,如今右腳拖著鞋子,左腳卻是只穿著白色褲襪的赤足,一邊高點,一邊低些,有些狼狽罷了。
張慧敏把李一扶到一旁,可憐的李一現在卻是遍體鱗傷,無法戰斗了。她費力地睜開雙眼,軟綿綿地說道:“張慧敏……我們這是在陰間重逢了麼……”
張慧敏也不言語,直盯著趙敏:“我們的戰斗還沒結束呢。”
宋瑩擦掉嘴角的血,搶上前來,攔在張慧敏面前:“張慧敏,你的身體能行嗎?你的傷應該比李一還重,這場戰斗就讓我來吧。”
張慧敏輕輕把她推開:“謝謝你,宋瑩。不必了,你忘了我們有快速愈合的能力了嗎?我的傷早全好了,你看!”她輕輕跺了跺穿著鞋子的右腳。“而且我和她交手過一次,總還有些經驗。”
“那我和你一起!”宋瑩還是不太放心。
“那也不必。我的問題,還是我自己來了斷。”張慧敏自信地笑了笑。
趙敏早把地上的鞋子拾起來,收到懷里。冷笑道:“謙讓完了沒有?看來還是你先來送死啊。瞧你這副狼狽樣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這里來應該也不容易,不過這戰利品可不能隨便給你。這次再來,你右腳上的鞋子,我也會拿走的。”
張慧敏嗔道:“你也真沒見識啊,稀罕這鞋的式樣,我送了你便是。”
趙敏大怒,臉都漲紅了。張慧敏接著笑道:“我就奇怪,如果第三次我再敗給你,你還拿我什麼?難不成,把我的襪子也脫了去?”
趙敏斥道:“你這丫頭,忒也無恥!我真後悔當時沒好好檢查你一下,命硬的家伙。我怎麼可能給你第三次機會!這一次,我一定不會給你留體面,非得剝光你的衣服,把你切成碎片不可!再死一次吧,飛石連天劍!”
劍氣輸入地面,張慧敏卻躍在後方山崖突起的岩石上。“倒是我,才不會給你第三次機會呢!連第二次都不會有。”
“沒有用!就算離開作用地面,碎石也會按照我的意圖去攻擊你!”
張慧敏將劍立在面前,左手捏個劍訣:“也不換個套路,太愚蠢了。接招,冰月地龍劍!”
“你這名字是即興發揮麼!”一股更強的劍氣也衝入地底,與趙敏的劍氣完全抵消,地面上只是一陣震蕩,卻沒有一塊碎石飛出。
“飛石連天劍已經被我破解了,覺悟吧,趙敏!銀鈎連環踢!”張慧敏從山石上一躍而下,順勢將聖女力注入冰月劍尖,劍尖觸地彎折反彈,她的身體就高速轉動起來,趙敏因為自己的得意招式被破解還有些愣神,錯過了第一反應時間,再要用倚天劍去格擋,已經敵不過張慧敏的速度,兩劍撞刃,雖然更加鋒利的倚天劍在冰月劍上砍出了豁口,卻被張慧敏強勁的聖女力道彈飛了出去,丟了兵器的趙敏只有連連後退。
張慧敏在空中不斷地後滾翻,如同倒轉的車輪,開始還能分清褲襪和裙子的白與紅棕兩色,後來卻完全融合了。而滾動著的身體卻在不停向前移動,雪白的雙腿輪流踢中趙敏的胸口,趙敏避無可避,而那飛踢力道又極猛,接連挨了十幾下之後,只覺胸中翻江倒海,最後張慧敏左腳挽過一道天鈎,一舉把她踢撞在地面上,轉手一劍,朝趙敏刺去。
趙敏早把能吐的全吐了出來,意識模糊,此時突然靈光乍現,想到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兩掌運足內力,拍在張慧敏的兩肋。而與此同時,張慧敏手中的劍,卻也刺穿了趙敏的胸口。
張慧敏被震得退開,趙敏最後呻吟著:
“張慧敏……你確實比我更勝一籌……我更加後悔第一戰沒有徹底殺掉你……不過很遺憾……你的飛踢本來有機會讓我立即斃命……因為你最後用的是沒有穿硬質皮鞋而只穿著軟綿綿的褲襪的赤腳……才讓我有機會報……一箭之仇……咕……你們自我修復……應該不會……前面的敵人,更……”趙敏氣絕。
張慧敏摸摸胸口,肋骨並未骨折,可突然覺得惡心得厲害,嘔出一口血來,其中隱隱夾雜些紅黑色的碎片。
張慧敏大駭,暗忖:“這不是血塊……趙敏最後一擊把我的內髒震碎了……應該只是局部損傷,並沒有全部碎掉……短時間不會有大礙,不過我可能也活不長了吧……但也沒關系,挺過這段時間就好……”
宋瑩正在對李一療傷,聞訊而來:“結束了嗎?”
張慧敏收起恐懼,勉強笑道:“當然。”她從趙敏的屍體上,拔出自己的冰月劍,取回了自己的鞋子,坐在一個大樹樁上,將左腳翹在右腿上面,輕輕拭去一路走來沾在白色連褲襪腳底上的灰塵,重新穿好皮鞋,系上綁帶。“等李一緩過來,我們就一起走吧。敵人很強的。”
宋瑩見張慧敏臉色不佳,便知此番取勝亦是凶險非常:“號稱無敵無傷的聖佑,在此地為什麼不起作用?要不然怎麼可能贏得如此困難?”
張慧敏想到自己正是因為一上來被趙敏劃傷臉頰,節奏被打亂,才吃了敗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許聖佑,只是神明對我們的一種激勵。畢竟模擬戰我們也會受傷,刀槍不入什麼的,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吧。”
李一經過宋瑩的外力輸入和自己的修復,已經狀態如初了:“神明不會有錯的吧。他不也說過,這是對我們的考驗,考驗啦!所以才會加一些難度的嘛!”李一算是個舞蹈天才,不過極度缺乏刻苦努力的品質,可是通過聖女化,就連她並不擅長的芭蕾舞也瞬間變得精通起來,她對神明的堅信程度更是超過其他聖女。
張慧敏怔了一下,隨即笑道:“也是呢。我也該學學你這活力四射的發言。”李一比自己樂觀多了,更像個熱血主角。想到這里她胸中一陣刺痛,自己內髒碎裂已然不久於人世,樂觀又有什麼用呢?自己死後,繼承首席之位的會是宋瑩,還是……她看著李一腿上剛剛被修復的,與自己相同的白色絲襪,眼淚竟然要流下來了。
不過還是要強顏歡笑:“要麼是這片土地妖力異常,要麼是趙敏邪力超常,無論是哪種情況,這場戰斗的凶險,都超出我們的預想。自古正邪不兩立,二者互為天敵也是不變的道理。蕩滌這些邪惡,才是我們此行的目的所在!”
“聽上去情況並不更加樂觀呢。”宋瑩笑道:“頭領大人,我們下一步做什麼?”
張慧敏揮劍向西:“先把趙敏想增援的星月城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