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重口 悲慘人生增改版

第2章 上卷

悲慘人生增改版 龍嘯九天 22465 2023-11-19 02:55

  (一)天有不測風雲

  

   這里是安徽淮南地方,一個坐落在淮河邊上的小村莊,原來也是一片荒丘,因為地勢稍高,幾十年來被淮河泛濫淹沒家園的人們陸續逃難至此,從最初的三五戶人家逐漸發展到現在的五十來戶,自然地形成了一個小村落。各家各戶根據自己的能力和需求開墾荒地,種植糧食和蔬菜,也在田間坡地栽培果樹。除了自耕自食,也在城市鄉鎮間做些交易,生活雖然不是十分富裕,卻也勉強維持生計。在那個年代,對淮上人家來說可算是個世外桃源了。

  

   村里有戶姓柳的人家,夫妻二人都已年過半百,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十一二歲的養女,三人相依為命。說起這個養女,還有一段來歷:那是十年前,柳氏夫婦從原籍逃荒來此時,在淮河岸邊遇到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幼童,也不知是和父母走失了還是被父母遺棄了,正在道旁呼爹喚娘放聲大哭,路上行人都正處於逃命的當口,誰也不會去關心這個和自己毫無關系的可憐孩子,更不會為自己的家庭增加負擔和累贅。惟有柳氏夫婦,一則本就心地善良,二則不惑之年尚無子嗣,也是思兒心切,雖然是個閨女也還是滿意,就把她帶在身旁,取名青青,猶如親生女兒一般對待,共同生活。柳青青懂事以後,聽得人們議論,知道不是親生父母,但十余年來朝夕相處,親情已然建立,仍然是個親密和睦的三口之家。

  

   柳氏一家,和小村中其他人家一樣,種著幾畝自己開墾的薄田,過著男耕女織、自食其力的平常生活。所不同的是:柳家祖傳會一點武術雜技,每逢農閒時節,一家三口,在附近城鎮鄉村走街串巷,拉個場子,打幾趟花拳繡腿,耍幾套把戲,翻幾個筋斗,賺幾個零花錢。生活雖然貧苦了些,在沒有自然災害和人為暴力的干擾下,過得還算是很安定的。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青青雖然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小年紀,生活的磨練使她早早就具備了中國農村婦女所有的美德和技能:孝順父母、操持家務、洗衣做飯、繡花織布、裁衣縫補、編席制履以至簡單的武功,由於她年紀小,柔韌性好,柳公教她練武術,斡一個軟腰,後背能貼到屁股,筋斗翻得又高又飄。小村中沒有一個人不說她是一個聰明伶俐、心靈手巧、吃苦耐勞、勤儉持家的好孩子。

  

   豈料天有不測風雲,這種清苦卻安閒的生活沒有維持多久,就被一場大水給毀滅了。明末天啟年間,淮河暴發了一次百年不遇的洪峰,洶涌澎湃、滾滾襲來,衝破堤岸、漫過田野、翻越山坡,就連地勢較高的,連年水患都未能侵襲到的小村,也不能幸免地成了龍宮水府。無可奈何,柳家夫婦只得帶著女兒青青含悲忍淚、極不情願地離開了一家人辛勤勞動、苦心經營了十數年的美好家園,加入到數以萬計命運相同的難民隊伍中,又一次開始了逃荒的生涯。他們拉家帶口拖兒帶女地過河涉水、翻山越嶺、風餐露宿、顛沛流離,一步一步向南走去。四周景物一片滄桑,但見衰柳寒蟬、枯樹昏鴉、空山寂寥、悲風蕭瑟,一幕幕淒涼悲慘的景象。柳氏一家沿途賣藝,乞憐求討,艱難地度過日日夜夜。眼看著多少人成為餓殍倒地,屍埋黃沙。活著的人仍不懈地努力,帶著求生的欲望,幻想著在江南富饒的土地上重新開創自己新的家園,蹣跚著前進。

  

   經過十余天的艱苦跋涉,所到之處人煙逐漸稠密,市場開始繁榮,難民沉重的心也有了復蘇。又走了兩天,跨過了長江,終於走到了一個繁華的大碼頭,向路人一打聽,原來是江南重鎮安徽的蕪湖。

  

   蕪湖是長江下游的重要港口,人口密集、物產豐富、交通便利、市場繁榮,又距離江南地區的首府南京不遠,所以經濟十分發達。柳氏一家三口還未進入城里,就被那車水馬龍、濃妝艷抹、歌舞升平、吆喝叫賣的熱鬧景象所陶醉了。特別是小青青,自出娘胎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那麼多從來也沒有見過的新鮮玩意兒:路邊打把子賣藝的、敲鑼打鼓耍猴的、唱著曲兒拉樣片的、打著竹板說書的、吆喝著賣大力丸的、挑著擔子賣餛飩的、捏面人的、澆糖人的、各式各樣提籃小賣的,形形色色的一件比一件有趣,一樣比一樣好玩。看得她踟躕不前、流連忘返。柳公見女兒如此興奮,自己也高興,遂向老伴說道:“我們就在這里住下吧,不走了,這里地方那麼大,那麼熱鬧,我們先拉個場子,練幾套拳腳,耍幾套把戲,有機會再找個長工短工做做,總不至於餓死吧!”

  

   “是呀!我的兩條腿快要斷了,再也走不動了,住下吧!”柳婆也同意。

  

   青青聽見二老說話,更是高興得不得了,連忙附和道:“太好了,太好了!以後我每天都可以到這里來玩了。”

  

   於是三人找到官府專門設立的難民收容所,舊時稱為粥廠。一座破舊的孔廟內,大殿香房里、走廊過道上都擠滿了衣裳襤褸、面黃肌瘦、奄奄待斃的難民,足有千人之多。柳家三人進來時,正好抬出二具剛死的屍體,他們乘機彌補了死者讓出的空位。不管怎樣,總算有個遮風避雨的住所。而且這里每日早晚還免費布施二頓稀粥,有吃有喝,先安頓下來慢慢再說吧。

  

   其實,他們哪里知道:所謂的粥廠,只不過是遮人耳目的騙人把戲。喜歡歷史的人都了解,明朝熹宗皇帝朱由校十分昏聵,沉溺工藝制作,不理朝政,朝中大小事務全由宦官“九千歲”魏忠賢把持,天災和戰禍都成了他們發國難財的大好時機。魏閹一黨以救災為名從國庫中支取了大量的銀錢和糧米,其中大部分都被他中飽私囊了,少量的救災物資又被府縣層層盤剝,到達粥廠已經所剩無幾了。加之難民眾多、批批涌來,僧多粥少、杯水車薪,那個布施的稀粥也就是水中漂浮著幾顆米粒而已,還不夠撒泡尿的量呢!再說,千人之眾擠在一個小小的破廟里,每人也就一個錐大的立足之地,所以環境汙染、空氣渾濁、臭氣熏天。不久就蔓延起一種不知名的傳染病,三天兩頭不斷有人死亡,留有後人的還可弄條草席卷了擇塊荒地埋葬,孤寡無人的只有被拾茅襤的拖去丟在亂葬崗上作為蟲豹的美食。可憐的柳家三口對此一無所知,還高高興興地走進了這座悲慘的大墳墓。

  

   從第二天開始,為解決一家人的肚子問題,柳公就帶著青青到街上賣藝去了,柳婆因旅途的勞累身體略感不適在“家”休息。不過他們那點微薄的技藝在蕪湖這種繁華的碼頭上,實在是拿不出手來,好在青青的筋斗翻得漂亮,又是個小姑娘,也引起一些人的喝彩,扔下了幾個銅子。有了一點收入,全家都很高興,可是柳婆的身體卻一天天壞下去,大家心里又添了幾分愁悶。

  

   世間的事,就是這麼湊巧,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柳公和青青在外賣藝的第三天,為了多賺些錢,在觀眾的激勵下,柳公做了一個高難的動作,也是年老體衰,力不能及,不幸扭傷了腰。賣藝的活干不成了,青青只得去沿街乞討來維持一家人的生活,好在近一個月來他們一家都是在要飯的狀態下活過來的,對青青來說已是輕車熟路習慣了,何況蕪湖是個災民雲集的地方,大街小巷叫花子不計其數,也不怕寒磣。可是一家三口倒有二人躺著不能動彈,全靠青青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討飯養活著,你說這個日子還怎麼過?飯都吃不飽,哪還有錢來給二老治病療傷,眼看著柳婆病體日益沉重,柳公傷勢逐漸惡化,連個求助的地方也找不著,青青心里悲痛萬分,又毫無辦法,除了精心照料之外,也只有把眼淚往肚里咽了。就這樣維持了三四天,不料粥廠里的那種傳染病也蔓延到柳家二老身上,發燒、浮腫、抽搐、身上出現點點紅斑,不出三日,二老先後離開了人世,赴了泉台。

  

   爹娘慘死,青青大慟。她伏在爹娘屍體上痛哭流涕:“爹呀!娘呀!你們就這麼走了,留下我怎麼辦啊!”周圍的災民們,也被這悲慘的氣氛籠罩著,有的唏噓、有的嘆息、有的垂淚、有的抽泣,有人想安慰她幾句,又無從說起。此時此刻確實沒有任何言語能夠撫平青青那顆已經破碎了的心。

  

   “爹呀!娘呀!你們丟下孩兒,叫我怎麼活啊!” 是啊!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背井離鄉、舉目無親,你叫她怎麼活下去啊?遠的不說,就是目前父母的遺體如何處置,她都沒有主意。

  

   青青的哭聲驚動了掌管粥廠的小官吏主事,此人在粥廠摸爬滾打多年,心地還算良善,只要事情發生在他的管轄下,他都要設法做出一個適當的安排。像這類生老病死、鰥寡孤遺的事他見得多了,處理起來也有一定的經驗。於是找來幾個平日好出頭露面、打抱不平的人一起商量。

  

   “這個小丫頭片子也真是可憐,孑然一身,今後日子也不好過。我看讓她來個賣身葬父如何?說不准被哪個好人家看上了買去做童養媳,有吃有穿,也是她的造化!”

  

   “是啊!備不住還被某個地主老財看中了,收她做個姨太太,這小妞可就發了!”

  

   “不可能的!看她黃皮寡瘦的一條小泥鰍,掀不起大浪!”

  

   “哎!要是被青樓妓院弄去了,豈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了嗎?”

  

   “這就看她的運氣了,可話又說回來了,就是當個賣笑的妓女,也比餓死凍死強吧!”

  

   “顧不得那麼多了,誰還能保她一輩子呢!就這麼著吧!”

  

   眾人商量定後,讓一位大娘去征求青青的意見。青青小小年紀,哪里懂得人情世故復雜險惡,只要眼前有人能幫她把父母安葬了,自己能有一口飯吃,叫她干什麼都行。於是幾個人找來兩塊破門板,將柳氏夫婦的屍體抬到集市熱鬧處,在青青的頭發上插了一根稻草,跪在旁邊,胸前立著一塊“賣身葬父”的牌子,等待著買主的到來。

  

   從清早賣到正午時分,接午時賣到日落黃昏。圍觀的人很多,有不少人為小姑娘的可憐遭遇而搖首嘆息,也有許多人為世道的不公而憤然詛咒,還有幾個多愁善感的婦女陪伴著流下了辛酸的眼淚。可是真正的買主卻一直沒有出現,這中間,曾有幾個富商鄉紳、公子哥兒模樣的人,走向前來,抬起她的臉,端詳了一會兒,搖搖頭離去了;也有幾個妓院老鴇、大茶壺似的人物,丈量著她的身材,捏捏乳房,摸摸屁股,咕噥了幾句,還是走開了。難道他們都看走眼了嗎?這也難怪,經過長途的逃荒跋涉和父母雙亡的悲慘經歷,青青已經被折磨得骨瘦如柴、面色臘黃、形容憔悴、精神萎靡,當然這些人是瞧不上了。

  

   正當大家都以為今天這個小姑娘肯定是賣不出去了的時候,遠處來了五六個身強力壯的小伙子,看見這邊圍著一群人,也趕過來湊熱鬧。其中一個身高體壯、膀大腰圓的青年走到青青面前仔細打量了一番,又回轉身來與同伴們商量了一下,然後向前抱起青青,同伴們抬著二具屍體,分開人群大踏步地遠去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圍觀的群眾感到驚奇和詫異,最後又懷著欣喜和滿意的心情逐漸散開了。

  

   (二)人有旦夕禍福

  

   這幾個小伙子,是本縣大地主杜老爺家的長工,剛剛從城外農田里耕作回來,正好遇上了“賣身葬父”的柳青青。那個為首的高大青年姓何名濤,少年時也是個淮上人家,十多年前也是因水患隨父母離鄉背井逃難至此,其父因飢餓勞累中途死去,其母悲傷過度,終日以淚洗面,久而久之就雙目失明、病魔纏身、臥床不起了。好在何濤年輕力壯、農活技術又好、人也老實厚道,很快就成為地主老財們競相爭雇的長工人選,母子兩人的生活算是有了著落。但是,何濤思想上一直有塊“心病”:自己常年勞作在外,家中老母已是垂暮之年、行動不便,自己難盡孝道,又無他人照顧,每每心里惶惶不安。本想托人說個媳婦來伺候老娘,可當女方了解了他家的經濟情況,且還有個病危老母時,誰也不願意承擔這份苦差。所以直到今天,已經二十八歲了,仍是母子二人相依為命。

  

   何濤看見青青後,立即為她的悲慘遭遇而感動,回想自家身世,同病相憐,就產生了幫助她的念頭,心想:老婆找不到,認個小妹妹,不是同樣可以達到照顧母親的目的嗎。和同伴們商量一下,大家都願意幫忙。主意一定,就發生了上面的一幕。

  

   幾個人將青青及柳氏夫婦的屍體抬回何濤家的小院里,又各自回家收集了一些破門窗木版,他們都是有力氣、有手藝的人,連夜打制了二口薄皮棺材,將二老屍首裝殮起來,清早抬到荒山上埋了,再去上工,一點兒沒有誤事。

  

   從此,濤哥和青青就成了一家人,以兄妹相稱。青青從小就勞動慣了,這點家務活根本不在話下,把個小家庭整理得有條不紊,雖然沒有樓台亭閣、雞鴨魚肉、綾羅綢緞,卻也窗明幾淨、飯熱菜香、衣鮮服新,把何母伺候得體貼入微,濤哥在外干活也沒有了後顧之優。過了兩年,何老太太壽終正寢,青青有了更多的閒暇時間,她從小就跟著父母沿街賣藝,對民間藝術有特殊的感情,於是就經常到各種技藝的演出場所轉轉,她最喜歡的就是在茶館里聽說書的講故事和看野台班子演戲。有一次,戲班子里的一位武行突然生病,眼看著就要開鑼,班主急得抓耳撓腮、不知所措。青青有武功底子,人又聰明,戲看得多了,也大體知道一點演戲的路子。於是自告奮勇上台客串了一把,還真不錯,特別是那一串筋斗翻得真帥。救場如救火,班主十分感激,從此和戲班結下了交情,不時地為他們打個下手,跑個龍套,翻翻跟頭,演個冬哥、春妹、沉香、秋兒之類的小人物,後來跟教戲的師傅學會了演關老爺的馬童、鍾馗身邊的小鬼等配角。也可以分得一份報酬。青青的心情愉快了,家庭的收入增加了,生活也開始富裕起來。

  

   變化最大的還是青青本人,人說:“女大十八變”真是一點沒錯,由於經濟的寬裕、生活的安定、心情的舒坦、身體的發育,沒有幾年青青就從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女孩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原先那個賣身葬父時的窮酸小乞丐變成了現在這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小姐。丑小鴨變成了白天鵝。看她:桃花面、彎月眉、秋水目、櫻桃口,還有:寬肩、豐乳、柳腰、肥臀、冰肌、玉骨以及小巧玲瓏的三寸金蓮,更有一顆情竇初開、愛意盎然的少女的心。所有這些組合在一起,不正是人們心目中向往的畫中美女、人間仙子嗎!

  

   青山依舊、綠水長流,轉眼青青到了二八芳齡,是該出閣的年紀了。濤哥對於妹妹的終身大事當然是要關心的,雖然心中十分地不願意,也不能耽誤了妹妹的青春。就在那年的中秋節晚上,濤哥告訴妹妹說給她找了一個好婆家,准備把她嫁過去,誰知遭到青青的斷然拒絕。

  

   “我不嫁人,我要和哥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胡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長大了怎麼能不嫁人?”濤哥耐心地解釋:“是不是你對這家不滿意,我可以給你再找一家。”

  

   “不嫁,不嫁,就是不嫁!”青青有點不講理地反駁:“哥哥年紀比我大,哥先結婚,我再嫁。”

  

   “哥哥年齡大了,又是一個長工,沒有哪個姑娘會喜歡哥的。再拖下去,就耽誤了妹妹的青春了。”

  

   “誰說沒有人喜歡哥哥,我就最喜歡哥!”青青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我最崇拜的、最愛的就是哥,我願意嫁給哥哥!”

  

   “這怎麼行呢!”濤哥吃了一驚,趕緊推辭:“我已經三十二歲了,你才十六歲。不般配呀!還是給你找一個更好的吧。”

  

   “難道哥不喜歡我嗎?嫌妹妹長得丑嗎?是我配不上哥嗎?是我討人嫌,煩我了,要攆我走,把我嫁得遠遠的。”

  

   “不是,不是!”其實濤哥何嘗不喜歡妹妹,幾年來親密無間的相處,他們的確是誰都不願意離開誰,只是從倫理道德上講他不得不做此決策:“哥愛還愛不過來呢,哪能煩你,哥也喜歡你,只是,只是——

  

   “別說了,我就嫁給你了!我一輩子跟定你了!”說著青青猛地撲到濤哥懷里,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眼里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濤哥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青青的身體,不斷地親吻著她的臉蛋兒,青青像一只小貓似的溫順地縮在他的懷里,享受著甜蜜的愛情所帶來的情韻。忽然,青青抬起頭來,滿面紅暈深情地對濤哥說:“今天妹妹就把身子給了你!”濤哥的情感已經十分衝動,不假思索地就把青青抱上了床,寬衣解帶,成其好事。兩人都是初嘗禁果,沒有經驗,濤哥的那杆粗壯的肉槍十分笨拙,捅了幾下也找不著目標,急得青青罵了一聲:“你真是個傻哥!”遂用手掐住槍杆引導到自己的仙人洞口,濤哥使勁一挺,破瓜的痛楚使她大叫了一聲,嚇得濤哥停頓了一下,只見青青向他報以一個淺淺的微笑 ,說道:“哥,你真壞!”濤哥看到青青沒事,就展開了猛烈地衝刺。濤哥和青青都正處於心花初結、含苞待放的青春妙齡,又都是體魄強健、精力旺盛的青壯年,恰似一團干柴、一顆火種,一觸即燃,頃刻之間烈焰熊熊就達到了萬丈高峰。濤哥在一陣激動之後就像火山爆發一樣噴射出炙熱的岩漿,直奔青青桃源仙洞的深處。與此同時,青青的仙人洞內也如江河決堤般泛濫出一股驚濤巨浪。兩相撞擊,陰陽調和,迸發出萬道彩霞、鐵樹銀花,達到了歡娛的頂點。

  

   過了幾天,濤哥和青青正式成親了。他們既不是名門望族,用不著鼓樂花轎;也沒有三姑六舅,不需要認親見禮。只邀請了幾個鄰居好友,在一起吃頓便飯,大家做個見證,就算成親了。其實,自從濤哥把青青接到家里的那一天開始,大家就已經把她當成他的小媳婦了,今天成親是順理成章的事。

  

   人有旦夕禍福豈能自保,正當大家都為濤哥和青青的結合而歡呼慶祝時,有一個人卻心中老大地不愉快,那就是濤哥的東家杜老爺,這可是個奸猾詭詐的小人,仗著祖上留下的幾個臭錢,吃喝嫖賭、無所不為,坑蒙拐騙、無惡不作。原來他早就聽說何濤的妹妹長得十分漂亮,意欲納為第六房姨太太。當濤哥為妹妹尋找婆家的時候,他也托人提起過。濤哥對自己主人的品行當然十分了解,決不會把親人往火坑里推,就沒有理這個茬。如今杜老爺看見自己心中愛戀的小美人嫁給了何濤,不由得惱羞成怒、火冒三丈,於是想出了一條奸計,要把濤哥弄得家破人亡!

  

   這年的大年三十,青青把小院里外打掃得干干淨淨,又准備了一餐豐盛的年夜飯,等待著濤哥的歸來,好好享受除夕夜的二人世界。最近一段日子,杜老爺家給夫人做壽,又趕上年關,丫鬟、仆婦、長工、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濤哥已經有幾天沒有回家了,托人捎信說三十晚上定當歸來。青青焦急地盼望著、等待著,一直到午夜時分濤哥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來,臉色蒼白、精神萎靡;簡單吃了幾口飯,就說這幾天太累了,睡眠不足,頭昏腦脹,早早地上床睡去了。本來想和濤哥好好親熱一番的青青,看到這種情況也只得自己一個人坐在燈下守歲,待到新年來臨之際,也像其他人家一樣,在院子里放了一卦鞭炮,鎮鎮邪氣。這時候方才感到有點疲倦,就在床鋪的外沿躺下,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次日,雞鳴早看天,青青起床,為了讓濤哥充分的休息,沒有驚動他。青青輕手輕腳地燒水做飯,待一切安排停當,才回房准備叫醒濤哥。

  

   “濤哥——,濤哥!你這懶鬼,太陽都照到屁股上了,還不起來!”

  

   叫了幾聲都沒有回音,青青以為他又像往常那樣故意不吱聲來逗她玩樂,於是進入屋內,說道:“再不起來,我掀被子了——!我要咯吱你了!”說著掀開了蓋在濤哥身上的棉被,又用雙手把他的身體翻轉過來。這一翻,驚得青青魂飛魄散,只見濤哥雙目緊閉、面色慘白、手腳冰涼,再用手摸一摸鼻孔,氣若游絲。青青慌亂得不知所措,連聲急呼:“濤哥!濤哥——!你怎麼了?別嚇唬我,我害怕呀!”

  

   青青恐懼的叫聲,驚動左鄰右舍,看到如此情況,即有人請來了大夫,檢查了一遍,掐人中、扎針灸,終是回天乏術,宣告濤哥已經死亡。這突如其來的噩耗猶如當頭一棒,青青一聲未哼、兩眼翻白、雙腿一軟、身體倒下、人事不知、昏死過去。請來的大夫又趕緊回過頭來搶救青青,半晌才蘇醒過來。可憐的青青,又一次體驗了生離死別的悲傷,這一次她沒有流淚,也沒有呼號,只是安靜地痴呆在一旁。短短的十六年時光,竟讓她這個孱弱的小女子遭遇了人間盡可能發生的災難,她是欲哭無淚呀!因為所有的眼淚早已流淌干淨了;她是欲訴無語呀!因為任何語言也無法表達出內心的悲苦。

  

   多虧四鄰好友的幫助,將濤哥的遺體裝棺入殮,舉喪出殯,反正窮苦人家也沒有什麼大排場,就和柳公柳婆、何老太太葬在一處,算是入土為安了。

  

   濤哥死後的最初幾天,青青一個人寂寞孀居、獨守空闈,憶及自己的悲慘人生,不由得芳心愁苦、暗自哀嘆,整日里以淚洗面。但是如今的青青已不是四年前賣身葬父時的那個無依無靠、無家可歸的小女孩了,她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勞動來養活自己。所以幾天過後,當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就開始謀劃她的新生活。根據自己的愛好和現有的技能,當然選擇正式下海唱戲去。

  

   就在日子一天天趨於平靜和安定的時候,突然來了幾個身強力壯、虎背熊腰的男人,進門就問道:“你是何濤的娘們嗎?”

  

   “是的,找我有什麼事?”

  

   “我是杜老爺家的大管家。”其中一個面目奸詐的人說道:“是這麼回事,你家何濤借了杜老爺二十兩銀子,我們要帳來了!”

  

   “濤哥借了東家的錢,我怎麼沒聽說過?這幾年我們家不缺錢花呀!”

  

   “你才來了幾天啊?告訴你,這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你還在要飯呢。二十兩,利滾利,五年了,本利算來也該有一百多兩了吧!俗話說:父債子還、夫債妻還,你說該怎麼辦?”

  

   “借錢也該有個憑據吧?”

  

   “誰還能騙你不成。”那人說著拿出一張字紙放在桌上,說:“這就是借條。”

  

   青青雖沒有念過書,字還是認識一些的,借條上的字不能全讀懂,但“二十兩”、何濤的簽名以及年月日還是認得的。不覺心里有點發慌:“那麼多錢,我也還不起呀!”

  

   “還不起也得還呀!想想辦法吧。”

  

   “您行行好,高抬貴手,寬限幾天,我砸鍋賣鐵,東籌西措,攢夠了錢一定還清。”

  

   “一百多兩,可不是個小數目,憑你那點能耐,干一輩子也還不清。再說萬一你卷鋪蓋跑了,我們找誰要帳去?”說到這里,那人突然變了一種關心體貼的語調繼續說道:“我也是看你剛死了丈夫,怪可憐的,給你出個主意:不如你頂替你丈夫到我們老爺家幫工,管吃管住,以工抵債。我們老爺說了,只需三年,三年期滿,所欠債務,一筆勾銷。你看怎麼樣?”

  

   青青正在猶疑不決、舉棋不定的時候,那人忽然變了臉色,厲聲說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給臉不要臉。來人呀!把這小娘們給我捆了,送到縣衙去,告她個借貸不還,放刁耍賴。先打她幾十板子,讓她知道咱爺們的厲害!”

  

   旁邊那幾位壯漢拿著繩子就要上前捆人,青青雖然練過武,但都是表演用的花架子,用來打架可不行,立刻叫人給制住了,嚇得臉色慘白,連忙說道:“別,別。我跟你們去不就得了。”

  

   青青是個柔弱的女子,年紀輕輕,涉世不深,還不完全理解人心狡詐、世事險惡的道理。在管家等人的欺騙、恐嚇、威脅和利誘下,就隨著他們進入了杜老爺府中。此一去,猶如羊入虎口,把一個青春年少、善良美貌的小女子送進了枉死城。

  

   (三)無辜蒙冤受屈

  

   其實,左鄰右舍、街坊好友,從何濤的突然死亡到青青的無端被逼,早就看出這是杜大老爺一手炮制的詭計。他們大多都是杜家的長工、佃戶,攝於杜老爺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只能背後替青青抱屈而已。

  

   杜老爺是蕪湖地方數一數二的地主兼富商,年已四十多歲,是一個典型的紈絝子弟,雖沒有什麼大的本事,卻依仗祖上遺留下來的萬貫家財,橫行鄉里,為所欲為。他對於青青的美貌早就垂涎三尺,本想通過媒妁之言,明媒正娶過來當姨太太,不料青青卻嫁給了長工何濤,實在是掃了自己的面子,心中十分惱火,遂與心腹管家吳遲商議,吳一聽嘿嘿笑道:“一切交與我了,老爺就看好吧!不消一月保管你美人到手。”吳管家回到下處,思考了一番,一個惡毒的陰謀奸計策劃成熟。首先,借籌備夫人壽誕及過年為由,將何濤調入內府工作,乘機在其飯菜中下了慢性毒藥,待毒性即將發作之時放假回家,為避嫌疑讓其死在自己家中。再以逼債為名將青青騙到杜府。向老爺交差。

  

   青青進了杜府,就失去了自由,被送入一間陋室關了起來。到了傍晚時分,管家吳遲來了,進門就衝著青青發出一陣奸詐詭秘的微笑:“嘿嘿——,恭喜你啦!青青姑娘。”連稱呼也變了:“我們老爺說:讓你這樣一個年青漂亮的、細皮嫩肉的小姑娘去做傭人,干粗活,實在太可憐了。老爺看上了你,願收你做個偏房。哈哈!不知你家前輩積了什麼陰德,讓你得此洪福。”吳管家原以為窮家姑娘遇見如此好事定會欣然應允的,不料青青竟低頭不語,似猶疑不定狀,遂又說道:“從此以後你就是吃香喝辣、穿金戴銀、雞鴨魚肉、綾羅綢緞、仆傭成群的闊太太了,你就是我的主人,我還得聽你的調遣呢!”任憑管家說得天花亂墜,青青仍是一聲不吭。吳遲只得退一步說:“你好好琢磨琢磨,我明天來聽回話。”

  

   青青蜷縮在光板木床上過了一夜,這一夜她思緒萬千。青青是一個貧苦的下層賣藝的出身,不懂得什麼是三從四德,但也聽說過許多烈女節婦的故事,明白貞節對女人名聲的重要性,也知道好女不嫁二夫的習俗。何況,濤哥死了還不到一個月,就又嫁給別人,怎麼對得起濤哥呢!所以第二天吳管家來時就把這個意思告訴了他,並天真地表示自己年輕力壯、能吃苦耐勞,還是做一名仆人的好。不料吳管家突然變了臉,厲聲說道:“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告訴你,進了這門就由不得你了,不願也得嫁!要是惹惱了老爺,有你好看的!”說著向門外叫了一聲:“來呀!把她給我吊起來,打!她要不答應,打死白打!”跟著進來了幾個五大三粗的打手,捉住她的手臂,反扭到背後,用麻繩捆住了雙腕,將繩頭甩過房梁拉緊,青青的雙臂向後高高抬起,自然地彎下了腰低下了頭,身體逐漸向上升起,直到腳尖勉強能觸到地面。兩個肩關節被反向較上了勁,一陣撕裂肢體的疼痛使她的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了,大聲慘叫著:“哎喲!哎喲!痛死我了!”接著,打手們拿出了皮鞭,抖了抖,掄起來照青青背脊上甩出一鞭,頓時衣服綻開了一條裂口,雪白的肌膚上露出了一道紅印,如此打了七八鞭,青青不斷地哀告道:“哎喲!受不了啦——。饒了我吧——。我不行了!”最後實在忍受不了啦,只得說道:“我答應了,我同意了。”

  

   吳管家喝止了打手,走向前來,用手抓住青青的頭發,抬起她的頭,望著那張滿面淚痕痙攣著的俏臉,狠狠地威脅道:“你這不是自找苦吃嗎?你記住了,今後要好好地聽話,否則是沒有好下場的!這次是最輕的,弄急了把你送官,砍了你的腦袋!”說著攤開手掌在她細嫩的脖子上輕輕劈了一掌。然後又轉身向打手們說道:“放下來,給她療傷,不能讓老爺看到傷痕。”說完就走了,向老爺報功去了。

  

   三天之後,杜老爺家張燈結彩、鼓樂喧天、賓朋滿座、大排筵席,娶了第六房姨太太柳青青。

  

   杜府內部的情況,青青過去也聽濤哥談起一些,如今身臨其境,耳聞目睹,更有了深刻了解。杜老爺是一家之主,雖有好幾房嬌妻美妾,仗著家財萬貫仍天天在外結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賭博嫖妓。平日家中大小事情就由夫人作主,夫人名叫黃美玉,三十五六歲年紀,是安慶一家大地主的女兒,年青時也是一個花容月貌的美女。如今徐娘半老,由於生活富裕、養尊處優,仍是豐韻猶存。美中不足的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體有些發福,小腹隆起,身上多了幾斤贅肉。此女最大的問題是生性好淫,從小到大不知鬧出過多少風流韻事。老爺在外采花釀蜜,夫人在家招蜂引蝶,各人心照不宣罷了。但是,對於老爺娶姨太太卻是極力反對的。因為她有一個十來歲的兒子,雖然不知道他的親爹是誰,孩子卻是姓杜。也就是說一旦杜老爺壽終正寢,這萬貫家財就歸了她黃美玉的兒子了。多一個姨太太,就可能多生一個兒子,多分一份財產。原先的四位姨太太,嫁過來已有三五年了,都沒有生育,青青就成了惟一的隱患,故而必欲除之而後快。

  

   像杜老爺夫婦這等無才無德的狗男女,如何有能力經營好這份偌大的家產?全靠管家吳遲的運籌。這吳遲老兒已有五十多歲了,早年是個落第的舉子,處事深謀遠慮、老奸巨滑、詭計多端、手段毒辣,表面上對老爺、夫人惟命是從,心里想的是什麼誰也揣摩不出。實際上他誰也不放在眼里,掌握著杜府的生殺大權,將老爺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對於幾個姨太太就更不在話下,把她們視為一群貓狗、主人的寵物供人玩樂而已。

  

   至於那四個姨太太,春桃、夏荷、秋菊、冬梅,一個個環肥、燕瘦、狐媚、蛇妖,均有幾分不同的顏色,都是杜老爺逛窯子時相中的姐兒,在杜府中地位低下,只不過是老爺發泄欲望的工具,為了生存她們只有百般逢迎。青青的到來使老爺喜新厭舊、移情別戀。所以對青青也是恨之入骨。

  

   再說那些窮苦出身的丫鬟、仆婦、長工、佃戶,本來很同情青青的遭遇,但當看到她孀居不足一月就投入財主的懷抱,認定她是一個朝三暮四、始亂終棄、淫蕩的騷狐狸。於是都對青青橫眉冷對、嗤之以鼻。

  

   在這種家庭背景下生活的青青,成為了大多數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其處境真是既悲哀、又可憐、且孤獨、而無助。日日夜夜除了承受獸性的蹂躪之外,就只剩下了紅顏愁苦、芳心寂寞、仰天嘆息、以淚洗面了。她時時刻刻都在幻想著、盼望著能有一個像濤哥那樣的好人把她拯救出這無底的深淵。

  

   又一個除夕的夜晚,杜府上下辭舊迎新、一片歡騰,吹拉彈唱、煙花炮竹,一直鬧到次日凌晨才酒足飯飽、曲終人散。青青回到自己的房間,想起今天正是濤哥去世一周年,如今已是斗轉星移、人去物非了,真是世事難料啊!不覺淒然淚下。忽然杜老爺跌跌撞撞地推門而入,青青趕緊擦去淚水換個笑臉,扶住老爺道:“大年三十晚上,老爺應該到夫人那里去,不該來我這兒。”

  

   “老子想上哪兒就上哪兒,誰也管不著。”老爺說著,強烈的酒氣衝來,青青一陣惡心:“今天沒喝多少,怎麼暈暈乎乎的,快上床,陪老子睡覺。”

  

   青青扶老爺上了床,替他寬衣解帶、脫去鞋襪,放平了身體,再看老爺已經昏昏睡去。青青慶幸自己今晚又免去了一次狂風暴雨的摧殘,於是縮卷著身子在床沿和衣躺下。天明起來,見老爺仍睡夢沉沉,也不敢叫他。直到日上三竿,吳管家找老爺辦事:“老爺在這兒嗎?”“還在里屋睡著呢。”青青回答。

  

   吳遲進入里屋,只聽他高喊了幾聲:“老爺!老爺!”又匆忙地跑出來,向外叫道:“來人呀!把這小娘們捆起來!”說完就向外奔去。

   門外走進幾個奴仆,立刻就把青青五花大綁緊緊地捆綁起來。青青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嚇得渾身顫栗,眼淚也控制不住流了出來。不一會兒,夫人黃美玉及四個姨太太春桃、夏荷、秋菊、冬梅都急急忙忙趕來了,進里屋看了看又都出來,一把抓住青青的頭發,劈頭蓋臉地打下來,邊打邊罵道:“你這小婊子,膽敢謀殺老爺!打死你這個騷狐狸精。”青青聽了大吃一驚,心想:怎麼可能呢?昨天晚上還好端端的,怎麼今早就死了呢?五個女人圍著她又打又罵,也容不得她開口辯駁。雙手又綁在身後,也無法遮攔,不消一刻就青絲散亂、衣裳破損,鼻孔和嘴角都流出了鮮血。

  

   還是吳管家有見識,叫丫鬟將幾位夫人太太拉開,並勸慰道:“夫人、太太們請息怒,別把這小賤人打壞了,傷了她,我們就說不清了。趕緊把她送交官府,像她這種謀殺親夫的淫婦,得判她個騎木驢游街、凌遲處死呢!大家的氣也都出了。”說完,叫丫鬟拿了塊濕毛巾,把青青臉上的血跡擦干淨,衣裳擺弄整齊。讓奴仆們押著青青,一行人直奔縣衙而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杜老爺怎麼就突然死了呢?原來夫人黃美玉看到老爺寵愛青青,害怕日子一長,生出個兒子,分了家財。所以時刻都想除掉青青,但不知如何下手才好。於是求教於吳管家,不料吳遲陰險地說出了一番令人不可思議的話:“小小弱女,何足道哉。除掉一個還可再娶一個,後患無窮!”說著拿出一包毒藥,就是毒殺何濤的那種慢性毒藥,放在桌上:“斬草除根,沒了老的,哪來小的!何去何從,走哪一步棋,夫人自己斟酌吧。”說完甩手離去。夫人一琢磨,陡然開了竅,殺了老的,萬貫家財不就立刻到了我的手里,於是就向老頭子下了毒手。不曾想到杜老爺恰恰死在青青屋里,倒是天遂人願,來個移花接木,嫁禍他人。把青青當做凶手交出去,豈不是一石二鳥、一箭雙雕。

  

   到達縣衙後,擊鼓鳴冤,縣太爺升堂,問了問案情的經過。就命將青青暫押在班房,帶著衙役、捕快和原告人等來到杜府,勘察現場,仵作驗屍,一切就緒,再回到縣衙,升堂審問。

  

  

   (四)遭受嚴刑拷打

  

   這個知縣姓朱名鸛,倒是一個科舉出身的官吏,有點學問,還愛耍點小聰明,既不貪財,也不愛色,倒也鐵面無私。也許正是因為自恃公正廉明、才高氣盛,所以在審案時往往喜歡憑自己主觀的推測作為定案的依據,弄出不少冤假錯案;終究還是個糊塗昏官而已。

  

   朱知縣在大堂坐定,命人帶上被告。只聽堂下有人高叫:“帶犯婦上堂!”在一片“威——武——”的吆喝聲中,手腳鐐銬著的青青被衙役押上堂來,在大堂中央俯首跪下。按朱知縣審案的習慣,第一步是目測,他自認為憑自己的經驗和閱歷,察言觀色就能八九不離十地判定此人的忠奸和善惡。於是叫道:“犯婦抬起頭來。”左右走出兩個衙役,一邊一個用膝蓋頂住青青的後背,一手捉住手臂,另一手抓住頭發向後一拽,青青的頭就仰了起來。朱知縣盯著看了半晌,暗自忖道:“此女美艷過人,看她面似桃花、眼露浮光、寒肩細腰、胸突股肥,定不是個安分守已的良善婦人。大凡美貌女子多數水性楊花,其夫已老,妻妾又多,哪能滿足她那顆淫蕩之心,奸夫、淫婦偷情苟且之事定是有的。此女出身貧賤,夫家富有,為錢財而謀殺親夫也是可能的。是了,是了!此案十之八九就是:通同奸夫,殺害親夫,以謀得一分家產,達到雙宿雙飛的目的。如此復雜案件,不消片刻即被我參透,足見本縣才高八斗、思維敏捷。”想到這里,知縣大人不覺流露出一股洋洋灑脫、自鳴得意的神情,搖頭晃腦地拿起驚堂木使勁地拍了一下,問道:“你這女子,姓甚名誰?家住哪里?作何營生?從實招來!”這都是官府審案時老生常談的套話,但也必須回答。

  

   青青,一個農村賣藝的小姑娘,來到城市雖有四五年了,卻沒有經過什麼大世面,與人交往不多,更不善於在大庭廣眾面前用言語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家里突發凶案,自己橫遭捆綁、謾罵和毒打,一時間慌張、害怕、怨恨、委屈的情緒錯綜復雜地交織在心中,已使她茫茫然不知所措了。如今在大堂之上,眼中看到的是兩排凶神惡煞般手持棍棒的衙役,耳中聽到的是野獸般歇斯底里的吆喝,還有上面坐著的那個橫眉怒目、手舞足蹈,像一個吃人的惡魔般張著血盆大口,要把她立即吞噬掉的縣太爺。青青早就被嚇得三魂少二、七魄丟三了,心髒狂烈地跳動著,身體篩糠般顫栗著,不自覺地撒出了半泡臊尿,當察覺時又把剩下的半泡硬憋了回去。目前她腦子里是一片空白,根本沒聽見朱知縣說的什麼,只是不停地喃喃地念叨著:“我冤枉——!我冤枉!”

  

   “那女子,姓甚名誰?家住哪里?作何營生?當面招來!”朱知縣又問了一遍。

  

   “老爺,她叫柳青青,今年十七歲,是我們家的六姨太。”看到青青不說話,黃美玉忍不住了,著急地替她回答。

  

   “肅靜,肅靜!公堂上禁止喧嘩!”知縣朱鸛拍了一下驚堂木,厲聲呵斥道:“老爺我問的是她,不是你,你再敢胡說八道,定責不饒。”黃美玉碰了一鼻子灰,只得退在一旁。

  

   “犯婦柳青青,我再問你,你是如何謀殺親夫的?從實招來。”

  

   “我冤枉——!我沒殺人。真的,我沒殺人!”

  

   “不是你殺的,杜老爺怎麼會死在你的屋里?”朱知縣進一步問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冤枉啊!”青青說的句句是實,她確實是什麼都不知道,但朱知縣早就認定了她是殺人的凶犯,她是有口難辯啊!

  

   朱知縣問了幾次青青都不承認,縣太爺想起了《研梅錄》上說的:“梅花固清香,非置於缽內仔細研之碾之,其馥郁不發。女犯雖嬌弱,非縛於廳前嚴酷拷之捶之,其內情不供。”於是說道:“還不從實招認,老爺要動刑了!”青青還是無招,朱知縣發怒了:“看你小小年紀,居然做出謀殺親夫這種大逆不道之事,還在這里百般抵賴,拒不交待;分明是一個十足的刁婦。看來不用大刑,你不知老爺我的厲害。左右,拶子伺候!”

  

   一旁立刻走出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役,“哐當”一聲把刑具扔在青青面前,兩個衙役一邊一個把她的身子夾在中間,將其雙手抬起平伸在胸前。另外兩個衙役從地上拾起拶子,分開她的十指,套了上去。在這種陣勢下,尚未動刑,青青就已經緊張得汗流夾背,眼淚像斷了线的珠子一般撲哧撲哧地滴落下來。

  

   “你說不說?不說就用刑了!”朱知縣咆哮道。此時青青已被一片恐懼的陰影籠罩著,嘴唇蠕動著卻發不出聲來。朱知縣認為她還在負隅頑抗、於是憤怒地一拍驚堂木,命令道:“用刑!”

  

   衙役們將刑具一收,俗語說:十指連心,頃刻間一股強烈地刺痛從纖纖十指傳感到五髒六腑,青青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慘烈的嗥叫:“啊——!”思想意識陡地消失,似乎就要昏迷過去。正在此時衙役們突然松了刑,青青又清醒了過來,一口氣尚未喘息完畢,又是一陣更強烈的巨痛襲來,“媽呀——!”又是一聲慘烈的尖叫,剛才憋回去的那半泡尿也全部撒出來了。衙役們把那拶子收了又放,放了又收,如此五六次,一次比一次慘烈,一次比一次痛苦。這一招真厲害,你想利用神智的昏迷來達到片刻的休息都不可能,讓你總是在清醒的狀態下承受著極度的痛楚。最後青青終於還是昏死過去,這一輪行刑算是結束了。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青青悠悠蘇醒,無力地睜開雙眼,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那一雙纖纖巧手,現今已是紅腫得如同胡蘿卜一般,被刑具擠壓出的一個個水泡晶瑩透亮,紫紅的瘀血堆疊成塊塊暗瘡,皮綻肉爛、觸目驚心。肌膚的創傷、心靈的痛苦,使她悲愴欲絕,不由得“哇!”的一聲號啕大哭起來。

  

   根據朱知縣的經驗,一般的纖弱女子,這一輪刑罰下來早就該徹底坦白了,只有那些江洋女盜、頑劣刁婦才能一挺再挺、一忍再忍地拒不交代。所以按照今天青青的表現,使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青青是一個刁鑽、潑辣、凶狠、頑劣的惡婦。不動大刑,諒她是不會說什麼的。於是拍案而起,怒聲叫道:“夾棍伺候!”

  

   一般夾棍只用在男犯身上,除了個別刁蠻、強悍的女犯外,很少用於纖柔的女人。今天居然對青青要施以夾棍刑,可見朱知縣已是憤怒到極點了。只見衙役們拿出幾根碗口粗的木棍,將一根搭在她的脖梗後面,解開手銬,把兩手平伸綁在木棍上,左右用人扶住了,另外兩根木棍橫放在膝彎及腳踝處,木棍的兩端都有衙役踏上了一只腳。

  

   “柳青青,你說,杜老爺是你謀害的嗎?說!”朱知縣咆哮道。

  

   “青天大老爺,你饒了我吧!”青青哀告道:“我實在是什麼也不知道,我冤枉啊!”

  

   “給我夾,使勁夾!”衙役們的腳向下踏去,頓時,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像萬棵鋼針深深地扎進了她的身體,凶狠、激烈、震撼、殘酷地摧殘著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立即,大汗淋漓、淚如泉涌、鼻酸流涕、口吐白沫、小便失禁,汗水、淚水、唾液、尿液濕透了全身衣服,連地皮上都是一片水漬。衙役們將那夾棍壓了又松、松了又壓,青青被折磨得死去活來、活來又死去,終於在一聲“喀嚓”似骨裂筋斷的響聲中,青青那顆美麗的頭顱緩緩地垂下了,一動不動地耷拉在胸前,昏厥過去。

  

   當她再一次醒來時,原本那桃花綻開的俏麗面容已變成梨花帶雨的淒美表情,漆黑纖長的青絲散亂地貼在臉上,襯托著面色的蒼白和可憐,伴隨著粗促的喘息聲,隆起的胸部也在不停地起伏,全身的每一塊肌肉都在不斷地顫栗和抽搐。她掙扎著抬起頭來,淚眼瀅瀅地望著高高在上的知縣大人,語無倫次地說道:“大人,老爺,饒了我吧——!我實在受不了啦——!別再用刑了——!你要我說什麼?我說,我說!”

  

   “早該如此,真是個賤婦,不給點顏色,不知道厲害。”朱知縣認為大功即將告成,不禁為自己高超的分析、判斷、審訊能力而驕傲:“快說,你是怎麼通同奸夫、謀害親夫的?”

  

   在殘酷的刑罰摧殘下,青青的精神和意志已是極度衰弱,但就在縣太爺陶醉於自命不凡的片刻時間,她得到了短暫的休息,神志清醒了幾分。正是“謀害親夫”四個字刺激了她的神經,她雖然沒有讀過書,但聽過說書人講故事,也看過野台班子演的公案戲,她的文化和倫理道德都是從那里學來的,知道謀殺親夫是何等的罪名,是要凌遲處死的。一旦招供,就是死路一條,更何況自己女人的名節也就完了,將遭到世人的唾棄和謾罵,也對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和濤哥呀!於是下定決心,縱然屈死也不能昧著良心瞎說。

  

   “青天大老爺呀!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沒有殺人,我也不知道是誰殺的。”

  

   “哈!哈!你拿老爺我開涮,把老爺我當猴耍。”朱知縣氣極了,用驚堂木把公案拍得震天響,惱怒地叫道:“來,來,來!給我打,重責四十大板!我就不相信她的皮肉能比我的板子硬。”

  

   又一陣“威——武——!”的吆喝聲後,衙役把一根小木棍塞到青青嘴里,讓她用牙咬住,再把她推倒匍匐於地。後面的衙役扒下了她的褲子,露出了白嫩肥潤的屁股。青青的身材十分苗條,可胸臀卻非常豐滿。所以身子爬在地上,臀部仍挺得很高,吸引著大堂上所有人的視线。站在靠後的人們也用余光尋覓著股溝下面的桃源仙洞,可惜青青的兩腿夾得很緊,除了黑黑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接著,兩個衙役走向前來,一邊一個舉起手中的水火棍“噼里啪啦”朝那肉多的地方打去。起初只是在白嫩的肌膚上出現了幾道紅印,跟著整個屁股就開始紅腫、潰爛,破皮、碎肉、濃水、血漿四處飛濺。痛得青青憋足了全身的氣力瘋狂地掙扎,希望能逃脫那凶殘的毒打,可是她的身體平俯在地上,雙手雙肩都捆在了粗大的木棍上,木棍又被衙役們壓著,任她枉費了多少力氣也是徒勞無功。她想要盡情放聲大叫,以此來發泄身上的苦悶、減輕皮肉的痛苦,可是嘴里又塞上了木棍,除了悶聲發出幾個“咿、呀、哇、啦”的單音節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可憐的青青姑娘,她是身體上痛啊!內心里苦啊!腦子里恨啊!精神上悲啊!所有這一切又有什麼用呢?板子依舊繼續一下一下地落在她的身上。待四十大板打完,青青早已昏迷不醒,只剩下一口微弱的氣息安靜的趴在那里。

  

   朱鸛知縣是一個久涉官場的老油子,很清楚在一無口供二無證據的情況下,若是把人打殘了、打死了,對他的官聲是有礙的。從青青的身體現狀看來,今天的受刑已是到了極限。於是命人將她松了刑,用冷水噴醒,押入大牢,明日再審。

  

   (五)無奈屈打成招

  

   今天雖然沒有得到有用的口供,但還可以在其它方面尋找一下殺人的證據,有了證據就不怕她放刁耍賴了。於是朱知縣轉身向原告杜家的幾位夫人及管家說道:“實在對不起諸位,本縣也想盡快審清此案,將凶犯正法,還你們一個公道。可是大家都看到了,這婦人也太刁鑽狡詐了,重刑之下仍不招供。所以請幾位再仔細想想,還有什麼人證、物證,能證明你家六姨太是殺人的凶犯呢?”

  

   杜家的幾位苦主磨蹭了半天也說不出什麼道道來,本來就是一個騙局嘛。縣太爺正要宣布退堂的時候,忽然黃美玉開口說道:“啟稟大人,有一事小婦人覺得奇怪,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麼事?但講無妨。”

  

   “六姨太的前夫,也是突然暴病而亡,這當中是否也與謀殺有關?”

  

   黃美玉是一心想置青青於死地,當然要千方百計地舉證。

  

   這時管家吳遲著急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本來在這個案件中,老爺、夫人、太太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勾心斗角,鹿死誰手、誰是凶手,都與他無關,他是局外人、旁觀者,坐山觀虎斗。但是提起何濤的死,他就是真正的凶手。雖然做得很隱秘,也不會密不透風。闔府上下人等,縱使不知道也能猜得到是誰所為,追查起來必然會牽涉到自己,所以趕緊打斷了夫人的發言說道;“六姨太嫁到杜府之前的事,我們也不清楚。小婦人死個丈夫也是常事,不能和本案扯到一起,大人就不必追究了。”

  

   “此事本縣自會處置,你等請先回歇息,有事定當再請各位出來做證。退堂!”

  

   單說這個朱鸛知縣,說他是個糊塗官,一點不錯,但決不是個不學無術的笨人,他是個因過分聰明而驕傲自恃變得糊塗了的人。對於剛才的一幕,不會看不出來這中間還有許多貓膩。他又是個愛以察言觀色來分辨善惡的人,看到吳遲管家獐頭鼠目、尖嘴猴腮的模樣及黃美玉未語先笑、忸怩作態的風度,就判定他們也不是好人。這案中定還有案,若能破得這個案中案,自己豈不是成為包公再世、狄相又生了嗎?自己的名聲及威望將大大地提高,升官發財將接踵而來。

  

   所以,第二天即派出捕快、衙役,訪得何濤墓地,掘墳、開棺、驗屍,仵作回報:何濤之死與杜老爺同因,俱為同一種毒藥毒殺身亡。朱知縣聽後高興得仰天大笑:“哈,哈!果不出我之所料。柳青青啊柳青青,任你百般抵賴,這個謀殺親夫的罪名你是坐實了,可惜了你那美貌多姿的身軀,也難免吃那千刀萬剮之苦!”下面的事就是要揪出那個奸夫,可能還有一連串好戲可看呢!

  

   幾天後,朱知縣再次升堂,衙役帶上青青。雖然經受了嚴刑拷打,由於官府的衙役都是吃這行飯的老手,行刑時拿捏得十分恰當,看似凶狠,卻也只是些皮外傷,沒有傷筋動骨。休養了幾天,雖傷痕猶在,精神卻已大大恢復,青青又是一付青春靚麗的形象出現在公堂上。

  

   “柳青青,這幾天想好了嗎?”知縣大人問道:“你是怎樣通同奸夫、謀殺親夫的?奸夫是誰?快說!”

  

   “青天大老爺,你明察秋毫,小女子真的沒有殺人。我是冤枉的。老爺開恩,小女子說的句句是真,不敢蒙騙大人。”由於是第二次過堂,有了一點經驗,不似前次那麼緊張、害怕,說話也就流暢了些。

  

   “胡說!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告訴你,本縣已然開棺驗屍,事實已經招然若揭,你的前夫何濤和杜老爺都是被你用同一種毒藥毒殺身亡!證據確鑿,你還想抵賴?”直到此時,青青方才恍然大悟,原來濤哥的死,自己被騙進杜府做姨太太,如今又蒙冤受屈,其作俑者雖然還不知道是誰?但肯定都是杜府的人。頓時悲傷與仇恨一起涌上心頭,眼淚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朱知縣見青青低頭不語、默默垂淚,認為她在鐵證面前已是無話可說,到了崩潰的邊緣,只須再嚇唬一下即可取得口供。於是高聲喝道:“鐵證如山,還不招認,來呀!讓她嘗嘗婦刑的滋味。”

  

   婦刑是朱知縣在蕪湖自己創造的專門羞辱女犯的私刑,朱鸛本人雖不貪色,並不等於不愛欣賞光屁股的女人,再說滿堂衙役辛苦了多日,也該慰勞慰勞他們。所以大凡審訊女犯最後總要加上這一出。

  

   眾衙役聽說下面要行婦刑了,立即活躍起來,幾個人上前連撕帶扯將青青全身上下衣服剝得精光,拖到大堂的一側,那邊牆上早就釘有四個大鐵環,眾人將她四肢扯開,分別拴在鐵環上,整個身體呈一個“火”字貼在牆上,女人身上的隱秘之處全部暴露在大庭廣眾面前。青青羞得滿面通紅,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卻又動彈不得。

  

   只有口中喃喃地哀求道:“別這樣,別這樣!饒了我吧——,羞死人了——!”

  

   此時公堂的森嚴肅穆已經蕩然無存,再尋找知縣大人也不見了蹤影。大家更是肆無忌憚地圍成一圈,指手畫腳、高談闊論、評頭品足、嬉笑嘲諷,當然這中間難免有不軌之徒乘機摸一摸、掐一掐、揉一揉、挖一挖的動作。

  

   青青是個十分美貌的女子,小圓臉上五官秀麗,修長的身材苗條健美,白嫩的肌膚如羊脂白玉,豐滿的乳房挺拔高聳,黝黑的陰毛和腋毛蓬松又茂密,就連腳下的三寸金蓮也小巧得玲瓏可愛。只惹得大家如醉如痴、欲罷不能,直到朱知縣再度出現在大堂上,才逐漸回復到公堂應有的安靜。

  

   朱知縣慢慢地走到青青面前,用手托起她的下巴,望著她的臉,悠悠地說道:“柳青青啊,你怎麼那麼傻呢?你的兩個丈夫同一個死因,不是你干的還有誰呢?這是鐵證如山呀!不管你招還是不招,都可以判你死罪。你要是不招,我馬上讓在場的人每人奸你一次,看看,二十多個人呀,你那騷穴非操爛了不可,到頭來還是免不了一刀之苦。倒不如痛痛快快招認了,少受多少苦難。好好掂量掂量吧?”

  

   青青用眼環視了一下周圍,但見那些衙役們有的凶神惡煞、有的嬉皮笑臉、有的獐頭鼠目、有的歪瓜裂棗,一個個都爬到自己身上來,那是一個多麼恐怖的景象,不禁打了幾個寒顫。女人就是這樣,嚴刑拷打都不怕,脫光了衣服強奸,就可能使她屈服。青青開始有些動搖了。

  

   朱知縣看在眼里,急忙趁熱打鐵地說道:“讓人奸你,算是輕的。我還可以用蜂蜜、糖漿抹在你的騷穴和屁眼里,然後放出蜜蜂、螞蟻、老鼠、長蟲等,它們聞到甜味,就會往你的穴眼里鑽,咬你的腸子、吃你的內髒。到那時你是死也死不掉,活又活不成。那個罪可是不好受啊!怎麼樣?還是快招了吧。”

  

   聽到這里,青青的心理防线算是徹底崩潰了,臉孔紅一陣白一陣,淚流滿面哀怨地想道:“罷,罷,罷!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辦法呢?只能屈打成招了。”遂無奈地向朱知縣說道:“我願招,但先把我放下來,讓我把衣服穿好。”

  

   於是重新升堂,青青原來的衣服已被撕破,換了一身牢房里的囚衣,跪在堂前,違心地說道:“濤哥和杜老爺都是我害死的。”她知道這句話一出口就死定了,不禁淚如泉涌。

  

   “奸夫是誰?從實招來?”朱知縣追問道。

  

   “奸夫?”

  

   是啊,奸夫是誰?她還真沒有想過,隨便找一個吧。她之所以淪落到如此境地,都是杜府的罪惡,就在杜家找一個吧。杜老爺已經死了,那是他作惡的報應。對,就拿吳管家這個糟老頭子給我作墊背的吧:“奸夫就是吳遲吳管家。”

  

   “哈,哈!我早就猜到是他。”

  

   朱知縣又自鳴得意了:“把你如何勾結奸夫、謀殺親夫的經過詳細說來。”

  

   她聽過說書人講評書,所以就按書上的情節編了一個故事:如何如何和吳遲通奸,殺害了何濤。又如何如何利用色相勾引杜老爺,為謀奪家產,又害死了杜老爺等等。至於用的什麼毒藥,采用什麼手法,都推在吳管家一個人身上。倒也合情合理。

  

   最後朱知縣說道:“叫她畫供,押入死囚牢!”又派遣捕快捉拿吳管家,諸事定奪,方才退堂。

  

   第二日,拘捕了吳管家,即刻升堂審問,吳遲為了保全自己免受嚴刑逼供,主動交待了謀殺杜老爺的真實情況,把夫人黃美玉出賣了。但對毒死何濤之事卻百般抵賴,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如若承認,自己的小命也就玩完了。無奈朱知縣認定了他不是個好人,仍打了他幾十板子。

  

   吳管家平日里花天酒地,早叫酒色掏空了身子,挨不了幾下,一口氣上不來,竟當堂一命嗚呼了。像吳遲這樣的奸惡小人、為虎作倀的奴才,打死了活該!可是惟一的一個了解何濤死因的人,僅有的一個可能還青青清白的人沒了,也就注定了可憐的青青姑娘的命運將是一個悲慘的結局。

  

   次日,又抓捕了黃美玉,像她這種終日享樂腐化慣了的淫婦,哪里經得起重刑拷問,公堂上稍一用刑,就吐露了殺夫的真情。也下在死囚牢里等待處決。看到案情正按自己的設想順利進展的朱知縣,還不滿足,又進一步想道:“杜府六位夫人太太,已有二位參與了謀殺親夫的勾當,其他四位就那麼清白,恐怕也逃脫不了干系吧?”

  

   於是又派出捕快拘來了春桃、夏荷、秋菊和冬梅,這幾位嬌生慣養的姨太太,在重刑之下也都屈打成招了。雖然死了吳遲,案件審得不算十分圓滿,但有了六個女人畫押的口供,再加上‘才思敏捷’的朱知縣靈活巧妙的編排,仍然稱得上是一個民間奇案,呈報給兩江總督及刑部批復。

  

   “查民女柳青青,淫蕩惡毒,嫁夫何濤,然嫌其貧困,遂與吳遲勾搭成奸,密謀殺害親夫。後又利用美色引誘富商杜某,以為其妾。

  

   然賊心不死,意欲侵占杜之家產,竟勾結杜妻黃美玉、妾春桃、夏荷、秋菊、冬梅等人,由黃氏出手毒殺杜某。後因分贓不勻,引起爭執,以至暴露。以上人犯除奸夫吳遲畏罪自殺外,其余六人均逮捕歸案。

  

   經審訊,各犯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上述六犯皆為淫女刁婦,不處極刑,以儆效尤,則世風日衰、江河日下也。故擬判決如下:

  

   主犯:柳青青,女,一十七歲,凌遲示眾。

  

   首犯:黃美玉,女,三十五歲,凌遲示眾。

  

   從犯:春桃,女,二十五歲,斬首示眾。

  

   夏荷,女,二十三歲,斬首示眾。

  

   秋菊,女,二十一歲,斬首示眾。

  

   冬梅,女,一十九歲,斬首示眾。

  

   吳遲,男,五十二歲,已畏罪自殺,不與追究。”

  

   那時死刑的判決是要層層上報,最後由刑部審核批復才能執行。除了個別確有疑點,或家屬越衙上告的案件,上級官吏可能要調集一干人犯進行復審外,其余大多只是走個過場蓋個大印就發還原地,秋後即可執行。蕪湖離江南首府南京很近,所以各種公文就直接送交兩江總督,現今的兩江總督名叫魏良卿,是魏忠賢的一個遠房親戚,掌握著江南各省的生殺大權。

  

   此公有一大癖好,就是貪色,其實五六十歲的人了,奸淫女色已是力不從心,可淫虐和玩弄一下還是十分在行的。特別是對女死囚情有獨鍾,因為這條路子既方便又不擔風險。因此各州府縣呈報上來的案件,只要有女性死囚犯的,他都要親自復審。既滿足了他的嗜好,又博得了一個關心民間疾苦,事必躬親的美名。蕪湖發生的這件離奇案件當然也不會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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