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麼說,她都是我們班上成績最好,也最漂亮的女孩,更厲害的是,她同時是校學生會的主席。
我們經常會去幻想、虛構這樣的“完美”女孩形象,但這種女孩在現實中實在不多。
可她就在我的世界里,她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孟稚雪。
我之所以要在完美兩個字上加個引號,是因為她雖然美若天仙,成績出色,但其他方面簡直糟透了。她的性格實在稱不上平易近人,身為學生會主席,卻有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氣質,令人不禁疑惑她是怎麼從學生會脫穎而出的,大概是因為連競爭對手都被她的氣質拒之千里了吧。
怪僻,她好像沒有朋友,無論同性還是異性,都很難與她合得來。每次看到她幾乎都是形單影只,正應了那句「牛羊才成群,猛獸總是獨行」。
高傲,天生麗質,恰恰又冰雪聰明的她,無論是誰,在她面前總會自慚形穢,難免會有被居高臨下地看待的感覺。當然,她對別人的態度的確冷冰冰的。
更要命的是,她的個子太高,高得超過了我們大多數男生,看上去至少有185cm。這意味著她走到哪里都鶴立雞群,如果這個世上真有仙女下凡,想必就是降臨到了她的身上。
誰都會對她產生油然的敬畏與自卑感,那種距離,不止是身高。
她太冷冽,驚艷脫俗,光憑氣質就能殺死世間千千萬萬顆愛慕之心。所有人都在遠處仰望,仿佛整個世界只是她一個人的舞台。
她展示著她的怪僻和驕傲。她的驚艷,她的高挑,她的頭腦,似乎並不需要“美德”來畫蛇添足。
其他女生都不喜歡她,這樣的一個人,就像是缺點堆砌成的千瘡百孔的雕塑,哪怕頭上頂著一顆珍珠,也難以掩蓋殘破的主體。
可這顆珍珠散發的光芒,卻也令許多人無法抵御。
我們都從沒見過這麼絕美的女孩。
對我們來說,她的那些缺點,反而使她的形象更加立體可感。她的不食人間煙火,需要這些小瑕疵來拉入凡間。
但我們同時又知道,追求她,是不可能的。
她是我們所有男生心目中共同的女神,尤其對於我而言。
孟稚雪,這個名字從我的大學生涯一開始,就徹底地印入了我的腦海,無法抹去。
孟稚雪已不能用高冷來形容,應該是,寒冷。寒冷到令人丟掉所有骨氣,匍匐到她腳下。
幾乎所有男生,見到她之後,都會變成這種沒骨氣的人。
如果用一個詞形容我對她的感覺,那一定是“卑微”。
我在她面前卑微的像塵土一般,甚至沒有與她說話的資格。
身為同班同學,我明明有無數的機會與她接近,產生一些可以敘述而非臆想的交集。可她的一切交流渠道,仿佛永遠對我上著冰冷的厚厚的鎖,猶如結在她身旁的皚皚堅冰。
大一的時候,她還是班里的班長,經常需要通知大家一些事情,有時主持班會,有時要在班級群里解答一些同學們的疑問,盡管遠遠談不上熱情,經常表現出不耐煩,但基本上還能做到稱職。每次她發通知,我都會絞盡腦汁的構思一個問題,想在群里問一問得到她三兩句回應,然而這個計劃總是以流產告終。每次打完字,手指放到發送鍵上,永遠沒有足夠的勇氣按下去。我總是會覺得這個問題太傻,與其在她面前出丑,不如干脆繼續透明下去。所以直到現在,我都從未與她搭過話。
開班會簡直是最幸福的時刻,可以見到她,還可以在底下聽她在講台上講話,雖然每次時間都不會很長,大多數時候只是走個敷衍的形式,擺拍幾張照片應付檢查,可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可惜到了大三,她在校學生會春風得意,一路攀到主席的位置,於是辭掉了班長的職位,從此直到現在半年的時間里,她在我的世界里徹底沉默了。再也沒有那些幸福時刻,她的聲音本來於我而言是上天的恩澤,也同樣失去了。我與她唯一的交集便只剩下寥寥無幾的課堂上幾道靚麗的背影。紛雜的教室里,我總是能一眼鎖定她的位置,不知是我的超能力還是她的超能力。
我那病態的卑微,大概是因為,我喜歡她。諷刺的是,我不久之前才剛剛意識到這點。
我不該喜歡她,更不該喜歡到失去愛別人的能力。大一上學期的時候,受到了一個女孩的追求,她相貌並不十分出眾,但有著一顆善良熱情的心靈。認識一段時間後,她突然向我表白,眼神誠摯而熱切。
看著眼前的女孩,隱隱約約地,我感覺到有樣東西在向我靠近,心暖暖的。我剛想睜開眼看看那是什麼,突然一股寒意逼身,眼前映出一俏麗的身影。
孟稚雪!
她像一位站在雲彩上的神女,灑下冰冷的眼波。我的世界開始冰凍,土地凍裂,天空黯然,那將要開始萌生的感情萌芽,瞬間暴死於酷寒。
我最終拒絕了她,為了心中那道高冷靚麗的幻影。而我羞於啟齒,不知道如何向眼前的女孩解釋自己可笑可悲的想法。
就這樣,兩個星期前,在我大三上學期的始伊,我確診了抑郁症。
真是活該得病,心里裝著這樣一尊神勉力堅持了整整兩年,孟稚雪終於把我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灰色。
我的心靈還是被擊碎了。
在學校附近醫院治療的過程中,醫生旁擊側敲,反復疏導,仍然無法從我口中撬出孟稚雪這個名字。我不敢袒露自己的內心,就像失去了這種能力。醫生也百般無奈,似乎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病人,只能先用藥物控制病情。
但心病終究需要心藥治,孟稚雪這個名字是我心里的一根倒刺,一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她的明眸皓齒,我便淚干腸斷。
雖然喜歡她的男生很多,但像我這樣痴狂的,大概只有一個。
我從沒有公開對她的愛慕,不希望她的追求者名冊里多一個鄙陋的我。
我寧願把這個秘密只刻在自己猩紅的心髒,我,李陌,深愛著孟稚雪。
李陌、孟稚雪,一句話里同時出現這兩個名字,注定只能是個荒誕的鬧劇。
雖然我百般隱瞞,但室友們還是知道我抑郁了,萎靡的神情是藏不住的。
我和室友們關系一直很好,知道我得病後,他們很關心我的病情,也在很多方面為我開綠燈。
我們宿舍總共有六個人,除了我和我下鋪那個矮矮的小胖子,馬逸遠,都不是單身。馬逸遠因為自身條件是在不佳,找不到女朋友很正常,所以他們格外關注各個方面都還不錯的我的感情狀況。
「李陌這小子不會是個gay吧,我見他一直和所有女生都很疏遠。」
「我覺得有可能,大一的時候四班的張楚楚跟他表白,他當場就拒絕了。那妹子真挺好的。」
「那咱們可能有危險。」
室友們討論我的時候,常常表達出很多的不解。況且我又突然患了抑郁症,他們更加堅定一件事情:我是個怪人。他們也常常試圖開導我,努力打探我的心理狀況,害怕我有天突然想不開跳樓了。
實話說,他們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我最近路過學校對過馬路的天橋時,看著穿梭往來的車流,好幾次都想一躍而下,說不出理由,只覺得要是所有的煩惱都能頃刻消散就好了。
醫生見我病情沒有半分好轉的跡象,建議我休學治療。
我也覺得,換個環境,遠離孟稚雪,也許會對病情有幫助。休學的決定比想象中要艱難許多,因為這意味著我可能再也見不到孟稚雪了,我可寧願被她折磨都不願離開她。在醫生的再三勸誡下,我還是做出了休學一年的決定。
室友們知道後,都很不舍。臨行的幾天,幾個人輪流單獨請我吃飯,還出去聚餐了一次。
我最好的朋友,馬逸遠,更是難掩失落之情。這個從西北來的小胖子,也一直把我當做最好的朋友。他是個比我還怪的人,上大學以來,從不學習,但每次考試都能死里逃生。他白天窩在宿舍打游戲,晚上就不知道去哪了。之前口口聲聲說要健身,卻縱容自己的食欲與懶惰,我有時都替他擔心,他會不會永遠找不到了女朋友了。
室友們的傷感溢於言表,但這種分別情景亦很難令麻木的我動容,我的腦海一直被那個寒冷的身影占據,呼吸都有些勉強。
明天就要走了,馬逸遠在最後的晚上約我出來吃燒烤。這種時分,按電影和小說里的情節本該是不醉不休,然而我倆人都不會喝酒。
我的病情還是如往常,哪怕是對馬逸遠,也說不出多少話。他本來挺能說的,也難得沉默了。我倆一直吃一直吃,直到桌子上滿是燒烤的鐵簽,兩個人滿肚子油水。
吃完後,馬逸遠突然嘆了口氣,說道:「唉,兄弟,明天你就要走了,我帶你玩點刺激的。」
「什麼?」
我不是很感興趣,按照往常,他的“刺激”無非是去網吧通宵達旦,在游戲里大殺四方,這種刺激對於現在的我來說簡直是隔靴搔癢。
「我在想要不要和你說這個秘密。」馬逸遠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你能有什麼秘密啊,有能瞞這麼久的秘密嗎?」
馬逸遠聽完突然笑了,「有,我可是做保密工作的天才,這個秘密至今沒有人知道。」
我忽然又想到孟稚雪,我喜歡她這個秘密不是也被我隱瞞這麼久了嗎?甚至我和馬逸遠之所以現在會在這吃飯也全拜她所賜,我頓時神傷。
馬逸遠從桌子上拿起一根烤串,往杯子倒了些可樂,「可能有些勁爆,反正你也要走了,不妨跟你分享一下。」
我看著他似乎在做自我斗爭,逐漸開始相信真的有個“勁爆”的秘密,我有了點興致。「那就說吧,別賣關子了。」
「你可能不信……」馬逸遠看上去還是很猶豫。「……你可千萬要替我保密。」
他話鋒反復拉扯了半天,我被他弄得有點不耐煩了:「不想說就算了。」
「你覺得咱們班孟稚雪怎麼樣?」小胖子的眼睛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毫無防備的聽到這個名字,我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不知道這個小胖子有沒有察覺。更多的困惑為什麼馬逸遠會突然提到她。
「還好吧,她挺漂亮的。」我盡力裝作很平常的樣子,實際上內心又刺痛起來。
「是啊,確實挺漂亮的,尤其是那條大長腿。就是性子太高冷,就跟全世界都欠她錢似的。」
「你提她干嘛?」我一想到孟稚雪就心如刀割,不願繼續這個話題。
馬逸遠突然笑了,談及孟稚雪的時候,他神態都與往常不同,竟多了幾分神氣。他沒有回我的話,而是接著說:「可你知不知道,她全身最漂亮的地方是哪里?」
她每一個地方都美,都無與倫比,我心想。
「告訴你,兄弟,孟稚雪身上最漂亮的是她那雙腳丫子。」馬逸遠甚至興奮的做了個手勢。「她長得本來就已經夠傾國傾城了,那條大長腿也夠白夠嫩,但一般人不知道,嘿嘿,這些都比不上她的小腳丫子。」
「不能說小,足足有41碼呢,畢竟個子那麼高,沒幾個女的有這麼大的腳。」他補充了一句。
孟稚雪公開的每一張照片我都悉心收藏,不知翻看了多少遍,而我從沒見她露過腳,無論是照片里還是現實中,哪怕夏天她都不會穿露趾涼鞋。於是我壓根不相信馬逸遠說的,他怎麼可能連孟稚雪具體的腳碼都知道?我在一旁冷眼瞧著馬逸遠唾沫星子橫飛地說著。
「你有沒有發現,無論多熱的天,她從來沒穿過涼鞋?從來沒在外面露過腳?」
我面無表情:「好像是吧,沒什麼印象。」
「孟稚雪的那雙白嫩玉足可是一件難得的稀世珍品,外形極美,特別是那鮮嫩的足底,白里透紅,還有個詞叫啥來著,哦對,吹彈可破!」馬逸遠還在那津津有味地說著,仿佛自己真的“享用”過一般。「不過你可能和我口味不一樣,我最喜歡女孩子的臭腳。」
想不到他居然好這口,但馬逸遠越說越真,我越聽越懵,大腦徹底空白,我實在很難招架關於孟稚雪的這麼隱秘的話題,也不能接受馬逸遠這麼說她,我甚至覺得他精神出了問題。
我目光呆滯地坐在椅子上,低下頭看著桌子上近乎涼透的美食,周圍食客響亮的吆喝聲不絕於耳,卻無法把我拽回現實。馬逸遠依然在我面前殘忍地補著刀:「李陌,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歡她那種高冷的女生,可她的身子,你應該挑不出什麼毛病吧。」
馬逸遠停頓了片刻,又接著說:「要說毛病的確也有,她實在是太高了,好像大多數人更喜歡嬌小一點的?」
「我不在乎!她無論什麼樣子我都喜歡。」我差點脫口而出,但還是強忍著保持沉默。
「不過高也有高的好處。你想想,相比於嬌小類型的女生,高大的女生是不是更能激發起男人的征服欲呢?」馬逸遠情不自禁地淫笑起來。
「征服欲?沒什麼意思,干嘛閒著沒事要征服別人。」我冷冷地回應道,基本判斷出馬逸遠純粹是在胡言亂語,因為孟稚雪這種女生是絕對不可能被征服的,無論誰都不行。
「唉,那估計沒戲了。我本來想靠這個秘密幫你治療一下的,沒准一刺激你就病好了呢。現在看來,估計不會有效果……」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有些不耐煩了,打斷了馬逸遠。
「臨走前,我要帶你爽爽,沒准你會喜歡。」馬逸的目光突然變得炯炯有神,氣勢足了好幾倍,完全看不出是過去頹廢自閉的死胖子。
爽爽?我還是摸不著頭腦。「我好久沒打過游戲了,別拉我去網吧了。等等,你不會要帶我去嫖吧,千萬別,我對這個沒興趣。」
「我說大哥,你不會真的是gay吧。」馬逸遠有些哭笑不得,「實話告訴你,這個,和嫖差不多吧。」
我立馬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
「你先等我說完,和嫖區別還是挺大的,至少不用掏錢,而且你出去絕對嫖不到這樣的。」
我已經能想象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了,肯定是不知道從哪找的炮友,這在我們大學並不稀奇。盡管我至今仍然是處男,但此生所愛僅孟稚雪一人,我不允許自己對其他女生有半點邪念。
「算了吧,我不是那樣的人。」
馬逸遠聽完看上去有些氣急敗壞,擺出一副鐵定要說服我的樣子,「哼,告訴你吧,我的秘密,就是孟稚雪。」
我完全不信,甚至想當場告訴他,我的秘密也是孟稚雪。
可他的下一句話已經襲來了:「哪怕你不喜歡她,但玩玩這個大美女的興趣總是有的吧。」
玩孟稚雪?你在胡說些什麼啊,我甚至從沒有過這個念頭,簡直可笑到無法理喻,馬逸遠不會也病了吧。我一臉不屑,靜靜地看他表演。
「唉,照片視頻在我另一部手機上,不然拿出來給你看看你就明白了。」
我沉默了。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發誓。」馬逸遠突然像變了一個人,我突然感到一陣心悸。
我說不出話,甚至開始有點頭暈目眩。神魂顛倒中,他展現出來的氣勢,讓我開始相信他並沒有開玩笑。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周遭的世界好似開始崩塌,餐館里的嘈雜聲突然消失了,眼前的事物雜揉成一團,變得沒那麼真實。一個極度可怕的想法襲來,但我反復告訴自己,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並努力把所有思緒撇到頭腦之外。
「相信我,很有意思的。這妞平日里多橫啊,以前當班長的時候那張臭臉,難道你就不想給她點教訓嗎?而且她這學期當上校學生會主席了,是不是很顛覆三觀?長得漂亮就能通殺一切,甚至沒人能跟她競爭。我記得投票的時候,大部分男生都投了她。她的室友們都對她討厭得不得了,咱們班趙妍發了好多次牢騷了,還私下舉報了幾次,不過沒什麼用,人家還是好好的……」
馬逸遠對孟稚雪的事如數家珍,滔滔不絕的說了半天。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馬逸遠的演講戛然而止,眼睛閃爍的光芒尚未消散。
「你...怎麼這麼了解她?」我問道。
「走,結帳,我告訴你答案。」馬逸遠又換上了一臉淫笑,扶著桌子抬起肥胖的身軀,扭動著皮球似的屁股走向櫃台。
出燒烤店的時候,晚風已有些涼了。這座北方城市的晝夜溫差很大,在夏季的夜晚,光一件短袖並不足夠。晚風催人清醒,馬逸遠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著,猜不出他要去哪。我看著身前這位矮胖的猥瑣青年,疑雲又籠上心頭。我隱隱有種預感,這個預感荒誕又詭譎,美麗又可怕。
晚風也讓我開始有能力思考,我回憶著在燒烤店時,馬逸遠說的話,可是絕不敢往深里想。尤其是他和孟稚雪的關系,像個厚厚的鐵鍋蓋蓋在我快將要沸騰的心窩里。
他不是個喜歡吹牛的人,但我還是只能勉強信他百分之一,因為這百分之一,我鬼迷心竅地選擇跟他去實地驗證一下。
孟稚雪,我夢中的女神,折磨了我無數個日日夜夜,我愛她愛得痴狂,我的生命卻從未和她有交集。也許今天,會發生一些改變?
馬逸遠比我放松得多。他在前面邊走邊哼著歌,現在的他和我以往認識的他完全是兩個人。
「你猜咱們要去哪?」
「不知道。」
「那我給你點提示好了。一個密閉的,可以隨便做任何事情的空間,而且有舒適柔軟的——床。」
「賓館?」我的聲音莫名顫抖著。
「沒錯。」馬逸遠突然回頭,笑著說:「我敢打包票,你肯定沒見過這場面。」
能是什麼場面呢?我不敢細想,看上去戰戰兢兢的。
「這丫頭確實表現得太冷了,對誰都這樣,誰追求她都會得到她的冷眼和蔑視。前幾天她在集體開會的時候把學生會的幾個部長臭罵了一頓,他們一幫慫蛋,早就被孟稚雪那妞給迷得暈頭轉向的了。你有沒有注意,她看起來對誰都視而不見。你說一個女生,長這麼高不去打籃球,在這禍害男生有什麼意思。偏偏她成績還很好,從大一開始就是專業第一……」
在冷風中,馬逸遠又開始說天侃地,話題始終圍繞孟稚雪。我聽著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不得不承認,馬逸遠遠比我對孟稚雪了解得多。突然,他話鋒一轉:「李陌,我剛才說的這些關於她的,其實都是表象。」
我早就聽得麻木了。
「孟稚雪這個妞,就像她的腳丫子一樣,永遠穿著厚厚的襪子和鞋,你只有把這些都扒下來,才能一睹里面的香艷。」馬逸遠的話好像有那麼點道理,但我聽得更不舒服了。
「鞋襪脫了,哪有什麼香艷,不臭嗎。」我要維護我的女神。
「這你就不懂了。」
「對了,李陌,你有什麼特別嗜好嗎,關於女孩的。」
「沒有。」
「那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部位?」
「也沒有。」我對孟稚雪的愛是無比單純的,不摻雜欲望,只有狂熱的崇拜與愛慕。如果硬讓我回答,我只會說:所有部位。
「那可惜了。」
而我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好可惜的。
我們聊著聊著已經到了一個學校對面的胡同,這里有很多家賓館。他在其中最破的一家門口停住了。
「咱們到嘍。」
當我真正站在賓館門前,感覺開始變得不一樣了。我將會看見什麼?很快就會揭曉答案。盡管馬逸遠一再暗示,但他並沒有肯定地說孟稚雪會在里面。哪怕他真的誠誠懇懇地告訴我,我也絕對不會相信。
大概是個長得像孟稚雪的妹子?即使是這樣,我也不認為馬逸遠有這樣的魅力能搞到手。
這家賓館牌匾已經破的不像樣,門口有盞落了許多灰的燈,在漆黑的夜色下發著暗淡的光。門狹窄而殘破,腳踏進去的時候能清楚地聽到地板碎裂聲音。這種檔次賓館幾乎只在火車站和學校周圍才會有一线生機,連基本的衛生狀況都保障不了,得是經濟情況多困難的小情侶才會在般殘破的地界約會啊,實在無法想象馬逸遠會把對方約在這里。
店主是個老大爺,穿著打扮和賓館的狀況非常般配,拿著一支筆在登記表上寫寫畫畫。見我們到來,他抬起頭。馬逸遠走過去,微笑著說:「已經開好房了,207。」他指了指登記表。老大爺並沒有問我倆要身份證,他顯然對這種事習以為常。
我們徑直走進去,賓館里房客很少,大多數房門都是緊閉著的,也沒什麼動靜。順著門牌號一路找,拐了一個彎,上樓梯,又拐了個彎,來到了一個房間門口,門沒鎖。門牌號在歲月的侵蝕下模糊難辨:207。
答案就在眼前了,馬逸遠的“秘密”。我開始緊張起來,雙拳緊握。
他回頭看了一眼我,說:「嘿嘿,這就讓你大開眼界。你先隨便找個地方坐。」說完就把門推開進去了,我也咬牙跟著走了進去。
該怎麼形容我現在的感受呢。
頭暈,呼吸困難,甚至想嘔吐。
這就是馬逸遠的秘密嗎?「我帶你玩點刺激的。」一切都是從這句話開始的。
我必須承認,我沒有做半點在這里見到她的思想准備。
哪怕馬逸遠說的天花亂墜,甚至朝我發誓,我都覺得這沒有一絲一毫可能。
“不到黃河不死心”,我卻在河岸見到遼闊的大海。
為什麼?
為什麼真的是她?
那個在我夢里盤旋過無數夜晚的背影,三千青絲瀑布般垂下,白皙玉頸令人心蕩神怡,一件簡約的白色長袖襯衫將一雙玉臂輕輕遮掩,卻遮掩不住窈窕的身姿。一條干干淨淨的藍白牛仔褲,把凹凸有致的嬌軀,包裹上一抹仙氣。攝人心魄的修長玉腿,站立在這個狹小簡陋的房間,宛如一朵蓮花委身糞土當中。視线下移看去,是一雙踩在髒兮兮的地板上的黑白帆布鞋,反差感盡現。她背對著門口望向窗外,看不到面部,反而有種朦朧的美態。晚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凌亂了她柔順的青絲,揚起纖細的玉手輕輕整理了一番,然後繼續凝望窗外的世界。
孟稚雪的背影,我真的太熟悉了。
但是,我多希望站在這里的不是你。
求求你不要回頭。
我好後悔跟隨馬逸遠來到這。
我又希望時間就此靜止,讓世界從此定格在這道亭亭玉立的俏麗身影。
不知是不是因為天氣,我感覺自己被寒潮圍困住了,又或許是條件反射,每次見到孟稚雪我都會感到莫名的寒意。那一瞬間,我已經把身旁站著的馬逸遠徹底忘了。我想就這麼被孟稚雪徹底凍住,偷偷親吻她賜下的冰棱。
我還有最後一根稻草,孟稚雪雖然人在這,可是事情未必都如馬逸遠說的那般,興許她是為別事而來呢?我開始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現實立即給了我一巴掌。
「這床也太短了吧,你睡的話估計腿都得伸出去了。」
馬逸遠望著這張小而低矮的床,口氣像是說給我聽,但我知道是說給誰。
孟稚雪沒有回應,她還是背對著我們站在那里,高挑的身驅筆直挺立。
馬逸遠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鞋子為什麼沒脫?」
「沒有拖鞋,地上髒。」孟稚雪聲音依舊冷冷的,似乎並沒有被馬逸遠的嚴厲壓倒,但和平日有難以掩飾的差別。
他倆的關系越發奇怪起來,空氣中彌漫著神秘的氛圍。而我還沉醉在孟稚雪的聲音中心神蕩漾,好久沒聽她說話了,依然這麼好聽。
可接下來馬逸遠的話宛如晴天霹靂:
「規矩又忘了,這是你迎接主人的姿勢嗎?回過頭來,跪下!」
我是不是聽錯了?
馬逸遠剛剛說了什麼?
我已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這個世界。我似乎應該流淚,而我能做的卻只是傻愣地站在一旁,像被釘子釘在了地上。眼前的孟稚雪依然美得不可方物,我甚至覺得哪怕以後只能看見她的背影也不錯。
她卻真的回頭了。
馬逸遠忽然從嚴厲的狀態恢復,笑著對我說:「李陌,你先看一會,待會給你玩。」他沒有看見我的眼睛已空洞得像個死人。
孟稚雪就這麼順從地緩緩轉過身,依然的美艷至極,我卻仿佛渾身都在流血。
等等,她剛才是不是瞄了我一眼,孟稚雪低著頭走近,雖然在極力維持平日的樣子,但舉止間似乎透著一絲,扭捏?
她轟然跪倒在馬逸遠面前,然後抬起頭,把一張面無表情的俏臉完全地呈現給他。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她的容貌發出刺眼的光,我很少能夠近距離地觀賞,但只是一眼,就已經讓我承受不住。膚如凝脂,眉如細描, 秀美絕俗,一雙明亮的漆黑眼眸中閃動著一絲冷冽的霜染之色,即使是跪著,那股熟悉的寒冷卻沒有太多衰減。
但很顯然,一切都和過去不一樣。她的下跪猶如一把利刃穿過我的胸腔,殺死了所有懸念,用殘忍的答案凌遲我的生命。那一刻,我寧願自己是個瞎子,是個聾子,又或者,我那些時候本該選擇離開這個世界的。
我為自己的怯懦感到悲哀。
我閉上了眼睛,希望可以立即離開這里,身體卻止不住的顫抖,寸步難行。
這是一幅詭異的圖景,孟稚雪哪怕跪著,都比馬逸遠矮不了多少。
這樣的一位來自極寒世界的女神,竟乖巧地跪在一個相貌差強人意的矮胖子面前。他們倆並不像同一個世界的人,卻以這樣一種變態、令人作嘔的方式呈現在世人面前。
作為一個知識面正常的大學生,我也算知道欲望的各種形式。知道有一些人,口味與常人不同。可我從沒想過,自己能夠親眼見到這種令我無法理解的關系,而且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人,馬逸遠,和孟稚雪。
一陣眩暈。
昏暗的燈光給這場荒唐劇染上了應景的顏色,牆角的透明衛生間傳出明顯異味。我還駐足在門前,與這個房間的故事格格不入,正如過去兩年對孟稚雪的暗戀那般,我注定只是個在牆角遠遠膜拜她的小丑。
「稚雪,你今天為什麼穿了牛仔褲啊,太素了,怎麼不穿昨天的那件連衣裙。」
「回主人,今晚太冷了。」孟稚雪的語氣竟然不卑不亢。
「比你在外面表現得還冷嗎?」
「請主人責罰。」孟稚雪低下了頭,語勢也有所減弱。
「今天,我告訴過你我最好的朋友要來,你本就應該穿的體面些。怎麼,想讓我丟臉嗎?」
「不敢,請主人責罰。」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強行偽裝的高冷已經快被擊碎,聲音已隱約帶點哭腔。
「你違反了哪條家規?」
「回主人,家規第五條,無論出於任何原因,賤奴不得惹主人生氣,否則罰藤條抽屁股或撓癢癢,具體次數與時間視主人生氣程度而定。」孟稚雪背得驚人的熟練和流暢,手卻已悄悄背到身後,等待著懲罰。
「選哪個。」
孟稚雪猶豫了一下,傲白勝雪的臉頰驀然紅起來:「撓癢癢。」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為什麼?」
「因為屁股上次打的還沒好。」孟稚雪不自覺地摸了摸屁股。
「哼,明明是因為喜歡被撓癢癢吧。」
「主人喜歡我就喜歡。」 聲音軟弱得絕不像從她嘴中發出的,說完又把頭深深埋到胸前。那個極寒的女神,不可一世、刁蠻強橫的孟稚雪徹底從世界上消失了,只剩下這個在“主人”面前扭扭捏捏的女孩。
馬逸遠伸出手,捏住她的雙頰,強行讓她和自己四目相對,轉瞬間綻放了令人窒息的美感。
他笑著問道:「對了,你哪里最怕癢來著。」他似乎是故意替我問的,還往我這看了一眼。
孟稚雪的臉更紅了,慢慢地從貝齒中吐出兩個字:「腳底。」
其實這種類似的話術馬逸遠已經用過無數遍了,但每次調教開始時,他還是會說。他知道這些話可以非常有效地化開孟稚雪身上的堅冰,快速地讓她進入狀態。孟稚雪在平日里習慣了高傲的姿態,很難立即從掌控者轉變身份為被掌控者,從一位威風凜凜的女強人變成一只任人宰割的小貓咪。
孟稚雪明顯對撓癢毫無抵抗之力,哪怕只是從嘴里說出來,都很是令她難堪。
馬逸遠對孟稚雪的身體早已了如指掌,他知道她最好看的是腳丫,最敏感的也是腳丫,腳底就是她的命門,更是掌控她身體的鑰匙。
可馬逸遠這次沒有打算先攻腳底。
「把手舉高。」又是一句不容違抗的命令。
孟稚雪明白,他是要撓她腋下了,這是他除了腳心以外最鍾愛的部位。雖然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她每次舉起雙臂的時候,仍會伴隨著條件反射般的不安的顫抖,連腋窩里那層淺淺的肉都在打顫。她絕望地閉上雙眼,舉起了雙臂,哪怕這一幕之前已經有過無數次了,她仍然羞赧得面紅耳赤,雙頰燃燒著鮮艷的紅暈。
「盡量忍住,別讓我室友看笑話。」
孟稚雪已做好准備,咬緊牙關,一滴珍珠似的汗水從鬢角悄然滑落。
可當馬逸遠手指觸及的一刹那,那種鑽心的癢就把她的魂奪去了。干淨而潔白的襯衫並不能對腋窩形成有效的保護,反而會助紂為虐。馬逸遠僅僅用食指和中指在兩腋揉搓,效果卻意外的出色。
孟稚雪仍然跪在地上,因為個子太高,反而給矮小的馬逸遠提供了格外舒適的角度。這位冰山美人就這樣緊閉著眼睛,任由腋窩再次被這位猥瑣的胖子肆虐。難以忍耐的奇癢,她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在這麼多次的撓癢中形成抗體,馬逸遠的手指在她腋下上多轉一圈,她就會多一分痛苦。
他又肥又短的手指在這種時刻顯得格外靈活,看上去像在彈鋼琴。他撓腋窩的力度恰到好處,既可以完整地傳輸癢感,又不讓自己的獵物感到疼痛。
「哈哈……不要哈哈……對不起,我還是……哈哈沒有忍住……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瘋狂的笑聲頃刻劃破了沉靜的夜色,她只抵抗了幾秒鍾便繳槍投降了。她揮舞著高舉著的雙臂,渾身不停地扭動、顫抖。
孟稚雪的表情慘不忍睹,一向凌厲犀利的眸子不停地眨著,緊蹙著的額眉像是能幫助緩解痛苦,五官更是扭曲得不成樣子。
她只能條件反射地躲避,但經過了長時間的調教,她已經不再像最開始那樣一撓就變換姿勢——摔倒,站起,俯臥,或者突然抽身,跑得遠遠的。她已經可以在巨癢下保持跪姿,盡量給自己的主人——馬逸遠良好的撓癢體驗。無論怎麼掙扎,跪在地上的膝蓋不許動。這些都是長久“訓練”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