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五日:縱散約敗
在艾黛爾賈特如遙遠國度背負十字架的聖人般接受懲罰時,帝國與王國的外交代表團已來到山下。
被艾黛爾賈特免職的艾吉爾公爵重任丞相,然而他卻絲毫沒有找艾黛爾賈特報一箭之仇的余裕。皇帝被俘,大戰迫在眉睫。如不能乘上這股巨浪,帝國與家族都將被拍為齏粉。
宮內卿修伯特的存在證明著艾黛爾賈特確確實實曾一度即位,而他便是那短暫女皇的唯一政治遺產。他屢次強調保證女皇生命安全和自由的必要性,並將其視為談判的絕對底线。
亞蘭德爾公言辭激切,聲稱這是組建聯盟推翻教會的最佳時機。然而迫於老皇帝和宮內卿的堅持,他最終還是同意嘗試談判。
可憐的老皇帝... 他確確實實已經是個老人了,而他唯一健全的女兒竟淪為階下囚。盡管精力在一天天消逝,但他絕不會再一次無力地看自己的孩子殞命,絕不。
“釋放艾黛爾賈特,重建一個自主的西方教會,取消士官學校。”
提出這一主張的同時,帝國軍已將聖山圍得水泄不通。
雖然尚未“畢業”,但帝彌托利已不得不繼任新王。星夜趕回王都,救國的女術士竟向他提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說法。
從達斯卡慘案,到羅納特卿(亞修養父)的悲劇;從兄弟鬩牆的戈迪耶家,到匪盜橫行的北境;從在教會任職數十年圖書管理員的背叛,再到唯一親人、兒時初戀的被囚......痛苦、疑慮、悲傷、憤怒、自責......帝彌托利的人生除此以外別無他物,是時候去斬斷這一切了。
王國被視為邊緣之地的時代將過去,我們也要發出自己的聲音。
“重啟達斯卡慘案調查,為羅納特卿平反,歸還英雄的遺產——雷霆。”
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這一切吧,少年。
(反正游戲里你也快只剩一只眼了)
庫羅德並未面臨這樣的抉擇。說到底,他還不是里剛公爵,更不是同盟盟主。
但拜這場風波所賜,同盟的基石被進一步動搖了。靠近帝國領的幾大諸侯甚至直接與帝國展開軍事合作,而聖山腳下的主教們激烈抨擊艾黛爾賈特的滔天罪行。
庫羅德只想知道,故紙堆里藏著怎樣的驚天秘密。哥納利爾公警惕地盯著下咽喉,外敵仍未跨越天山。
而西提司,他留下一封信帶著芙蓮不告而別。他絕不能讓芙蓮看到她同學受刑的慘狀。何況即使蕾雅正處在風口浪尖,他也不能為了這個打破禁忌的戰友置芙蓮於險境。
等到天光大亮,每個人都將知道芙朵拉的命運為何。
本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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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雷特在夢中驚醒。
他夢見和談即將大功告成的時候大批人變幻了模樣,他們同時出手襲擊蕾雅,並使其墜入深淵。艾黛爾被卡多莉奴帶人輪姦,隨後更被憤怒的教團處以火刑。
此刻,他耳旁仍縈繞著那一聲聲哭喊......
不,這只是高度緊張下的幻像。
不,他不會讓這一切發生。
他不能讓這一切發生!
不能... 不能...
絕對不能!
艾黛爾賈特在劇痛中睜開了眼,隨即一聲哀嚎響徹夜晚的修道院。
一盆辣椒水潑在了她身上,鑽心的疼痛從周身百骸滲入神經。貝雷特站在她面前像打沙包一樣奮力揮拳:“說,你埋下的後手是什麼?怎麼才能阻止這一切!”
“你終於徹底瘋了嗎!給我...適可而止!”
艾黛爾賈特盛怒地回答,雖然她最近屢次誤判,但這一次她真的完全無法理解這個男人了。
瘋子!
但很快她的憤怒就轉為了驚詫,隨即變成恐懼。
這個男人眼中幾乎要爆出血來,發絲凌亂出拳毫無章法。甚至還有好幾拳揮向石柱打的自己鮮血淋漓。
“求你了,艾爾!讓我拯救你!給我這個機會...好嗎?”
“你剛剛...叫我什麼?”(原作中艾爾為愛稱)
話還沒說完,貝雷特便跪了下來,瘋狂地磕著頭。青石板被磕出了一個小坑,亂石迸出其中還有砸到了艾黛爾額頭。
“用你的命換蕾雅的命,這一切值得嗎?我只想讓所有人都活下來,為什麼不明白?!”
“我確實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自走出帝都實驗室以來,艾黛爾賈特第一次感到恐懼。
臉龐淌滿鮮血的貝雷特緩緩站起身:“對不起,艾爾。”說著,他斬斷了艾黛爾的繩索,隨即扯著她大踏步地朝著拷問室的方向走去。
“到此為止了,老師。”長槍指向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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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未著片甲,看得出來是匆忙趕來的。持槍的雙手不住顫抖,但身體卻一動不動地擋在貝雷特面前。
“讓開。”
“恕難奉命。”
“給我讓開!”
貝雷特緊緊拽住艾黛爾賈特,身體重心伏低,擺出要硬闖的架勢。
“我拒絕!
大門是我工作的崗位,不是用來濫用私刑的場所;身為騎士,決不能對手無寸鐵的女性見死不救。”
“自討苦吃。”
貝雷特身形晃動,一瞬便閃開了騎士的槍尖。隨即兩腳踢去,單手拎著艾黛爾在空中完成了一個漂亮的旋身。
方欲邁步離開,腳踝卻被倒在地上的騎士狠狠拽住。
“賽羅司騎士團…是為主守護世間的堅盾。父母、弟弟,他們全都以我能加入騎士團為榮。’恨罪惡但愛罪人’,這是西提司先生教給我的道理。”
“你沒必要為我做到這樣,放手吧門衛先生。”艾黛爾強忍著劇痛喊到。
“加入騎士團三年以來,我沒能上過一次戰場、更沒立下過半分功勞。過去幾個月奸人一再潛入我卻在崗位上屍位素餐……”騎士沒有理會艾黛爾的勸告,自顧自地說。
“但我真心地愛著這份工作,愛著修道院的一草一木。
以女神蘇諦斯之名,只要我還活著…就決不允許有人在這修道院濫用私刑!”
“我有必須要做的事,對不起。”貝雷特閉上雙眼,立掌成刀。
“請住手!”蕾雅凜然的聲音響起。
“貝雷特,你能有這份心我很感激,但請住手吧~”
“先不要動,我來為你們治療。”蕾雅示意貝雷特與自己一起蹲了下來,兩只手放在了貝雷特與騎士的肩上。
“我們既是女神的盾也是女神的劍哦,只要心地光明,我相信聖賽羅司也不會對此有什麼意見的。”蕾雅對騎士嫣然一笑,隨即把他扶了起來。
“辛苦你了,這里我來處理。”
“是!”騎士行了個屈臂禮,半是安心半是無可奈何地離去。
“天亮就要談判了,現在不必節外生枝。”
“大主教,我是……”
“我同你一樣恨這褻瀆我族陵墓的賤人,但現在不是時候。”
“大......”
“回去吧,時間不多了。”
“是……”
蕾雅撇了一眼這仍蜷縮在地上的艾黛爾賈特,皺了皺眉。
“聖療”
我們出去的這段時間,把你放在哪里好呢?
蕾雅本是指出發前的時間不多了,在貝雷特心里卻是截然不同的含義。
時間不多了。
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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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著朝陽,艾黛爾賈特與教旗一同冉冉升起。被牢牢縛住的她像是一只折斷了翅膀的雙頭鷲,兀自驕傲地想要飛起俯瞰天下蒼生。
她俯瞰著蕾雅一行人盛裝下山。
“也許再過不久就要迎來終末了吧,但人類與“女神”訣別的時刻已經來臨。如果能獨自一人先去地獄,不用親手與故人為敵,倒也不錯。”
山腳下稍作寒暄之後,艾吉爾丞相、亞蘭德爾公、修伯特、蕾雅、貝雷特與一名樞密卿六人走入會議室。
“西提司大人沒來嗎?”
“啊,他身體欠安就留在山上了。”
貝雷特始終按在劍上的手似乎為談判籠上了一層陰霾,而沒能見到艾黛爾賈特的修伯特更是難掩失望與憤怒。
從清晨到黃昏,劍拔弩張互不相讓的六個人最終得出了一份令所有人都不甚滿意的方案。
不甚滿意,但只得接受。也許政治就是妥協的藝術。
“教會從未承認那場荒唐的加冕,伊歐尼亞斯九世始終都是帝國的合法皇帝。艾黛爾賈特因其叛逆重罪失去皇室身份,但其後代可在帝室絕嗣時獲得繼承權。艾黛爾賈特本人待教會矯正教育完成後送至雙方共同營造的城堡中。雙方聯手重建西方教會,帝國負責主教的提名而教會負有任命之責。在帝都建立士官學校……”
雖然分歧大的驚人,但我們做到了。世界一度處於懸崖邊上,而溝通與克制拯救了我們珍愛的一切。
在主要議程談妥後,貝雷特找了個理由起身外出,並向修伯特使了個隱蔽的眼色。
自然,這一切也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你到底有什麼計劃?”
“老師,像這樣與你獨處,我真的很難壓抑殺掉你的衝動。”
“我的事業還沒有完成,這條命現在還不能給你……”
“是啊,畢竟艾黛爾大人還在你們手里。殺了你只會把我的主人卷入危險中。”
“既然你也明白,那麼……”
話未說完,貝雷特突然像瘋了一般跑了回去。
走近房間,那個曾在父親死時擋住自己劍的人正站在蕾雅背後,而亞蘭德爾公已不知所蹤。
“給予墮落野獸以天罰!”一股大的驚人的能量狠狠轟向蕾雅。
天刻之脈動! (1)
溯回到幾秒前的貝雷特狂奔回去,未到門前劍已出鞘,如靈蛇吐息般穿破牆壁狠狠刺向記憶中的位置。
“當”,劍尖傳來被蕩開的觸感。
逼他轉攻為守了!
走近房內,一個未曾謀面的男人站在那家伙背後,而樞密卿的座位上空空蕩蕩。
“算你反應快,但很遺憾……”
“蕾雅大人!!”
“亞蘭德爾公…這才是你的目的嗎?!”
“可惡,帝國的異端!”
“我們中計了嗎?”
身旁已是戰火紛飛,但貝雷特卻覺得自己已墜入無底深海,心不住地墜著,墜著。
果然,和那次一樣,我誰也救不了。
“老師…還在哭呀。”耳旁傳來了似曾相識的聲音。
之前,是她帶我離開了這片黑暗嗎? (2)
想要救她,想要拯救她!
想要拯救所有人!
天刻之脈動!!!
“蕾雅!!”少年竭力呼喊著,長劍出鞘。
“哼,意識到了嗎?可惜……”
亞蘭德爾公變換了模樣,兩掌間積蓄著千年的恨意。
刹那間,劍尖掃過他的後背,隨後在眾人面前一個大轉角直撲蕾雅。
噗的一聲,血花濺起。
“你也要背叛我嗎?用這把劍!”
“蕾雅大人!!”
“老師…為什麼?”
“保護大主教!”
男人重新變回了亞蘭德爾的樣子,示意手下隔岸觀火。
蕾雅看到那把劍時隔千年再次與自己為敵,身體本能地想要躲閃卻仍被深深刺入了腰間,單膝跪地。
修伯特大踏步地向貝雷特身邊走去:“老師,我真是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
而在第二時間,所有人腦海中都掠過了一個念頭:和平結束了。
注1:天刻之脈動——主角擁有的回溯時光的能力。
注2:主角曾嘗試使用天刻之脈動營救父親,但仍未能成功。之後艾黛爾賈特助他走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