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月的九月過得很快。

　　 在玲子的幫助下，她將廚房裝修完畢，買齊了各式餐具、工具和小家電。玲子當然是這方面的專家，帶她花幾個白天奔波在各個家具城里采購。李州則成為司機兼搬運工，跟著兩人到處跑，直到下午才返回店里做些開張的籌備工作。

　　 冰箱到家的那天，李州也在場，他幫著挪到計劃好的位置，說了一句：“你這兒裝修搞好的那天可得請我倆吃飯，到時我要好好敲教官一筆。”

　　 玲子拉了拉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祁明月爽快地應道：“好呀！不過我先請，飛虎的那份等他回來再給你敲，可以吧？”

　　 小廚房完工，祁明月又馬不停蹄地開始收拾客廳。不像廚房那樣復雜，她保留原有的皮質沙發，只多添置一套餐桌椅、一個小茶幾和幾盞燈具，又花了兩天將客廳的牆面重新粉刷成心怡的綠色，這樣便大功告成了。

　　 25日中午，祁明月邀請玲子和李州到家里做客。不過與其說是她請夫婦倆吃飯，不如說她只做了提供食材這一件事而已——

　　 “算了吧大小姐，我看著你拿刀都害怕。”李州把祁明月趕出廚房，又說，“玲子，你陪她，給她磕著碰著的教官回來不削我才怪。”

　　 玲子笑眯眯地按住祁明月：“你又不會做飯就不要去啦~”

　　 祁明月心想這叫什麼事啊，哪有請人吃飯讓客人自己做的，不滿道：“是我請客誒！怎麼能這樣，再說了不會做我可以上網查啊……”她自己說著都覺得不對勁，聲音越來越弱，最後那個“查”字甚至比蚊子聲都小了。

　　 果不其然，李州大聲地嚷嚷：“我在你還上網查，我這幾年店真是白開了。”

　　 玲子卻想起什麼來，對李州說：“明月想學做飯，不如咱倆教教她。”

　　 李州點頭：“那行。”

　　 三個人在廚房有說有笑，伴著飯菜香味和祁明月特意選的暖色燈光，顯得熱鬧又溫馨。祁明月和玲子一邊打下手、一邊熱火朝天地聊天，不外乎是穿搭啊、家裝啊、新番新劇一類的話題，但兩人趣味相投，自打第一天結識起那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就沒斷過。李州不怎麼插話，只是自己妻子笑起來的時候也跟著笑，手上鍋勺翻飛，兩三道菜輕松出爐。

　　 講到興起，祁明月把玲子拽進臥室展示自己新買的衣服。玲子也不怕麻煩，要她換上才好參謀。

　　 黑裙子、白裙子、綠裙子、花裙子……換來換去兩人一致贊同那件白裙子效果最好，祁明月再次穿上，在落地鏡前左看看右看看。

　　 玲子將她的裙擺拎到大腿一半的位置，揶揄道：“就這件，你穿著在外面那個沙發上一坐，長腿一露，不把你家陸少校迷死咯？”

　　 祁明月小臉爆紅，拍掉玲子的手，嘟囔著“討厭”。

　　 “你害羞什麼呀？還沒拿下？不可能吧，都要同居了~”

　　 已婚女人都這麼開放的嗎？

　　 玲子湊近她耳語道：“你做好心理准備哈，兩個月可不短了，他們天天在男人堆里泡著，看見女的都發瘋。”

　　 “玲子！！！”

　　 祁明月那點色膽都拿去勾引陸飛虎了，被玲子猛地一說有些招架不住，惱羞成怒地追著她撓癢癢。玲子連連求饒，祁明月不甘心，撓著她還反擊道：“你家那位知道你這麼色嗎？”

　　 玲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拼命按住她的手：“怎麼不知道，他喜歡著呢。我跟你講哦，像他們這種大直男，你得多花心思，迷得他們不要不要的就成功了，知道不？”她見祁明月停手，又神神秘秘地說，“給你推薦個店鋪，你買兩件備著，你家那位肯定喜歡。”

　　 祁明月一聽就知道她在說什麼，不甘示弱道：“切，我早買好了。”

　　 “呦——那你藏什麼呀，給我瞅瞅。”

　　 “給你看個什麼勁呀！”

　　 “只給陸少校看呀？真小氣。”

　　 兩人在屋里鬧，外面可憐的李州自己做好了菜，還自己布置好飯桌。祁明月過意不去，開了瓶酒給李州，然而倒酒時他蹦起來忙說：“這可使不得，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祁明月忽地想到酒席上陸飛虎他們那幫男人推辭來推辭去的場景，頓感無奈。她不知道這些怎麼論的，但大概猜得到李州是因為陸飛虎才這個反應，跟她本人沒什麼關系，便不再堅持：“我不懂你們這些禮儀，你怎麼舒服怎麼來，反正這客都請成這樣了。”

　　 玲子捂著嘴笑：“這樣怎麼啦，不是玩得挺開心的嘛？”

　　 李州也笑：“是，這樣就挺好，可惜教官不在，不然更熱鬧。”

　　 玲子看了祁明月一眼，趕緊找補：“陸少校馬上就回來啦！到時候咱們再約這麼一次，好不好？”

　　 大家都說好，玲子繼續道：“你把家里弄得這麼漂亮，他肯定喜歡。”

　　 祁明月微微晃神，失落了一下後很快恢復心情，向兩人道謝。

　　 陸飛虎已經十多天沒有聯系她了。

　　 玲子夫婦還要開店，走得很早，留下祁明月一人收拾衛生。她將鍋碗和餐具都泡在溫水里，打開音箱，一面哼著歌一面刷碗。等把最後的筷子都放到瀝水籃里，她脫下手套晾在一旁，轉身，透過牆上開的窗看出去。充足的陽光通過大陽台透進客廳，補足了綠色牆面帶來的暗調，綠植的葉子在空調的吹拂下微顫，茶幾上一套彩色琉璃的小茶碗被陽光照得晶瑩剔透、在牆上折射出微小的彩虹。

　　 她的家，她和陸飛虎的家。

　　 還有六天就是閱兵了。陸飛虎五年前參加過閱兵，她知道越臨近這一天、排練越狠、兩人聯系的機會就越渺茫。說不定他本人已經被拉去現場走過好幾個來回，上哪去找通訊設備和外面聯系呢？祁明月無法得知他怎麼安排的，可她仍想要第一時間與他相見，所以決定假期留在家里等他。不管他能不能批假，好歹可以忙里偷閒地跑出來見見她。

　　 閱兵儀式這天，祁明月起了個大早，照例到樓下買一份餛飩和半打小籠包做早餐，只是沒心情再晨跑。她回到臥室，早早地將平板電腦准備好，調到直播，又檢查了一遍充電情況和飲料儲備，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等待。

　　 等著儀式開始，等著方陣入場，她不自覺地離屏幕近了又近，恨不得整個人鑽進去。

　　 “這個攝像到底在搖個什麼東西啊啊啊啊啊啊啊！”祁明月崩潰大叫，她終於能體會到她朋友在看自己偶像舞台時的心情了。

　　 第一個儀仗方陣走來，她試著在其中辨別幾個人臉練練手，卻沒成功。“怎麼原來沒覺得他們走這麼快呢……”她怪人家走得快，怪攝像不給幾個近景，到最後怪這幫人穿同款制服、戴同款帽子、甚至同款瞪眼表情。當然她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這不是打歌舞台，看得就是遠景里整齊的隊列，也不可能只給她看她想看的陸飛虎。只是第一個方陣走過去，她沮喪了不少，甚至緊張到胃疼，忽然又想五年前她就沒在電視直播上找到陸飛虎，這次他說了自己位置好，她如果還是找不到、該怎麼和他解釋啊……

　　 她腦子里一團亂麻，昏頭昏腦地聽到直播傳出中氣十足地喊聲：“向右——看！”

　　 “鏘”“鏘”“鏘”三聲劈槍，她的視线忽地像被什麼東西拽過去了一樣，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xx軍區xx集團軍方隊接受檢閱……”

　　 旁白說什麼她都聽不見了，她根本沒有想到她要找的那個人在這個方陣里，她更沒想到她甚至不知道他在這兒、卻在這人海中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陸飛虎戴軍綠色的帽子，走在整個方陣的第一排第一列，只頭部出現了一秒就被晃出畫面之外，以至於沒給祁明月留下尖叫的時間。

　　 她愣了愣，想到自己提前開了錄屏時，心里稍有安慰。

　　 鏡頭切換，他驀地出現在畫面中間靠左的位置，半身，穿軍綠色的制服、戴白色手套，手持刺刀，目光平直地看向前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清楚地看到他的雙眼熠熠生輝，閃耀著堅定而自信的光。

　　 她的救贖、她的信仰、也是她的光。

　　 待方陣走過去，祁明月意猶未盡。直播仍開著，她切屏到後台去反復看自己錄下來的片段與幾張截圖，越看越喜歡。情緒攀升到頂點，小小的虛榮心探出頭來，她挑出一張最清晰的截圖、臭不要臉地配上“我直呼老公”幾個字、發到朋友圈里。

　　 她順手向下劃，發現朋友圈已經被閱兵儀式刷屏了，大家都在熱火朝天地歡慶。她給相關的內容一一點贊，又刷新了一下，便多出很多給她的點贊和評論。只不過她看到的第一眼差點沒氣暈過去。

　　 陸飛虎的帥照下，她的那些朋友們比她還臭不要臉，齊刷刷地評論道：“老公！”

　　 儀式於中午結束。下午三點多，祁明月終於等到了她翹首以盼多日的電話。

　　 “飛虎！飛虎！我看到你了飛虎！你好帥啊啊啊啊啊！！”電話一接通，祁明月激動得像個麻雀嘰嘰喳喳地停不下來，“你那個位置！也太厲害了吧！怎麼能說是不錯啊……”

　　 陸飛虎的聲音倒如往常一樣，低沉、平穩，只是聽她這麼說帶上一絲笑意：“嗯，是不是還不錯？”

　　 “你最會耍帥了……唔不對，你本來就很帥，飛虎你都不知道你穿著軍裝有多帥！”

　　 “喜歡嗎？”他笑著問。

　　 “當然喜歡！帥死我了嗚嗚嗚——”

　　 他聞言停下解武裝帶的手，又問：“明月，你在哪兒？”

　　 “我在家呀，我想著……”

　　 陸飛虎少見地打斷了她的話，說：“我收拾一下馬上回去，等著我。”

　　 馬……馬上回來？

　　 祁明月被打個措手不及。掛斷電話後，她跳下床在臥室里轉了兩圈，又衝出去轉了兩圈，查看家里有沒有需要收拾的地方。幸好她還比較愛干淨，每一間房都十分整潔，最起碼不會惹他嫌棄。

　　 陸飛虎要回來了，她幻想過許多要怎麼在家里迎接他的場景，卻沒想到他來得如此地快。在她的幻想里，她得把自己收拾得香噴噴的，再給他做幾道香噴噴的菜，讓她的大老虎不論想吃什麼都能吃到現成的、好好犒勞他。

　　 臉頰發燙，她拍了拍自己的臉。時間緊張，但她還是決定按照原計劃准備。

　　 畢竟難熬的三個月終於結束，她要與他開始新的生活了。

　　 ……

　　 “咔噠”一聲輕響，陸飛虎推開了門。干爽的冷氣撲面而來，入眼便是綠色的客廳和午後的日光，他聞到清幽的香氣混著飯菜的味道。

　　 是家的味道。

　　 他不自覺彎了嘴角：貓呢？

　　 陸飛虎並沒有花什麼時間找就站定在廚房的門口，看著女孩一會兒翻炒鍋里的食材、一會兒偏頭查看旁邊的平板，忙忙碌碌的，完全沒有發現他。

　　 她背對著他，穿一條簡單的白裙，圍裙的系帶在背後打上蝴蝶結、勾勒著她細致的腰身，讓他生出攬住她的衝動來。

　　 “明月。”

　　 油煙機隆隆作響，祁明月覺得自己一定是幻聽了，可還是轉頭看去。

　　 廚房外，一襲軍裝的陸飛虎從虛幻的電波里走出來與她對望，繼而笑起來。

　　 “明月。”

　　 他抬腳向她走了一步，祁明月衝上去撲進他的懷里，兩人緊緊抱在一起。陸飛虎低頭吻住她，綿長，帶著思念的酸澀，帶著甜蜜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