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話 流亡者
以魔女為主題的故事有許多。有的是教育兒童的童話,有的是不知來源的陰暗搖籃曲,還有的是虛構的少女冒險物語。
\t在眾多的魔女故事中有一個故事顯得格外異質,那就是卑賤的魔女奴隸〈Slave Witch〉的故事,就連不知羞恥的地下娼婦聽到這個故事都會皺起眉頭。
\t即使這些故事離奇得讓人懷疑自己的耳朵,其中也多少包含著些許真實。這就是魔女故事的樂趣啊。
\t這個森林中的集落里,聚集著在神都生活不下去流亡至此的人們。流亡的貧民們之所以聚集在這里,是因為這片土地遠離漫游著徘徊神的霧之大地,哪怕沒有力量的人也能在這里安全的生活、探索。
\t但是與擁有沉睡於地下的守護女神庇護的神都相比,在這片遠離文明的外地上生活顯然並不輕松。如果沒有做好准備就貿然前往森林的深處,那便是選擇了一條取死的捷徑。因此,流亡者們的集落都建在森林的邊緣區域。
\t在森林的邊緣區域生長著許多“庭院木”。庭院木是一種巨大的樹木,它的樹冠像蘑菇一樣伸展開來,茂密的葉子寬厚而結實,旅人們可以在這里安全地躲避風雨與野獸,生長著庭院木的地方就是流亡者們天然的庇護所。
\t在庭院木的群生地,茂盛的枝葉完全遮住了天際,細碎的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打在樹木下的草地上,長住於此的流亡者們的屋舍,便零散地建在草地與庭院木粗壯的樹枝上。
\t集落的大多數人都是靠在森林里采集與狩獵維持生計的。從森林中獲得的珍惜的素材,可以賣給來自神都的商人,若是偶爾得到了非常稀有的素材,賣個天價也是可能的。
\t越往森林的深處越有可能采集到值錢的東西,但是丟掉性命的危險也就越高。其中最危險的區域,是散布在廣闊的森林中被稱為禁樹區的區域。禁樹區一帶的魔素濃度極高,因而珍惜的動植物更多,但是能致人死亡的威脅也更多。比如領地意識極強的危險野獸,留著獵物的性命作為誘餌吸引下一個受害者上鈎的捕食植物,給人帶來幻覺、讓人變成瘋狂的殺戮者的蘑菇等等。被金錢迷暈了頭腦的愚人們如果輕易的進入禁樹區,只會徒增遇難者的數量。
\t為了避免無關人員進入禁樹區,被稱為守林人的戰士們不知疲倦地在森林中巡邏,用他們銳利的目光搜索想要靠近禁樹區的人們。他們是故鄉在森林深處的原住民,對在森林中采集狩獵的流亡者們並不敵視,相反還會主動救助遭遇危險野獸的人,但是對不聽警告執意進入禁樹區的人,他們絕對不會手軟。
\t有一天,一個詭異的流亡者來到了集落。他陰暗的面孔被寬大破舊的外套遮蓋著,從袖子里伸出的手像干枯的樹枝,見到他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長滿青苔的雕像。不過集落里的居民大多數都在神都的貧困地區和地下街生活過,對於這種遠離人群的怪人他們早已見過不少。
\t真正引起流亡者們好奇的,是他手中的拐杖。拐杖的材質像是肉色的陶器,其頭部有著層層褶皺,就像未開放的花朵的花瓣一樣,從那花朵的開口里有時會滲出液體。雖然拐杖上並沒有水袋,但那溢出的液體卻連綿不絕。
\t“……啊啊,抱歉……這家伙,有點不舒服呢……”
\t詭異的男人一邊這麼說,一邊用袖子把溢出的液體擦拭干淨。
\t集落中的人們看到這令人不舒服的器具,就知道這個男人不同尋常。
\t男人說自己厭倦了城市的生活,便逃到了這個偏僻的地方。但是和其他的流亡者不同,他並不想老實地待在集落里,而是一直想去一趟森林中危險的區域。
\t“……不用在意我,我只是,想從人們面前逃走的,一個討厭鬼罷了……”
\t“……因為我不擅長與人溝通,留在這里也只會帶來麻煩……”
\t“……我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在那里居住下來……”
\t正當他說完話要離開時,一個身材高大的女性叫住了他。
\t那是一個中年婦人,干著為村里人煮飯的活計。雖然她與這個怪人毫無關系,但看著這人要去野地里尋死,多少也想勸阻一下。
\t“我說啊,不管怎樣,去森林深處都要小心點。你就穿這身去的話,是想早點死嗎。話說回來,這附近除了這里,適合居住的地方很少。還有啊,你要去森林深處的話,不要讓小陶娜……那兩個守林人看見啊。我說啊,你在聽嗎?”
\t怪人注意到女人的講話停了下來,於是說道。
“……啊啊,沒關系……住的地方,我有帶著的……謝謝你的擔心……”
女人看著怪人以一種與他的外表不相稱的禮儀,對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女人睜大了眼睛,非常吃驚:流亡到這里的人,懂禮貌的非常少。
而且,他的發言實在是過於超現實,因為他的行李除了那個奇怪的拐杖,就只有肩上的皮袋了,根本看不出帶了帳篷或睡袋的樣子。
“……順便一問……那個守林人,指的是?”
他似乎對女人的話語產生了興趣,慢吞吞地轉過身子看著女人。
“啊……那個啊,他們是在森林里巡邏的原住民,好像說是在保護森林什麼的?這一帶的守林人是兩個年輕的女孩子,年齡大概和我的女兒差不多吧。”
聽到這個,男人微妙地扭了扭頭。
“……剛才你好像說過……森林的深處,很危險……對女孩子來說,這個負擔是不是太重了……”
“她們是森林深處的住民,已經對這片森林了如指掌了吧。我的工作是做飯,所以對她們在森林里怎樣戰斗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我的丈夫曾經被一頭大野獸襲擊過,是她們兩個救了他。我丈夫說,她們戰斗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小姑娘。所以說,她們應該是魔女。我丈夫因為被她們救過,所以好像很在意她們,還夸過她們真是厲害,就在前幾天吧……”
她開始喋喋不休地談起丈夫對兩個年輕魔女的喜愛,臉上的神情十分喜悅,好像在夸耀自己驕傲的女兒一樣。
怪異的男人靜靜地聽著女人的長篇大論,偶爾點頭表示贊同。
“……那麼……還真是……有意思呢……”
他以誰都聽不見的聲音嘀咕著,那聲音好像是從地底吐出來的一樣。
在聽女人說夠了之後,怪異的男人環顧著四周的人們說道。
“……可以的話……那兩個魔女的事情……能多給我說些嗎……我也和你的丈夫一樣……很久以前……被魔女救過性命……從那之後……就很喜歡聽魔女的故事了……其他人如果能告訴我……魔女的事情的話……我會感激不盡……”
女人聽到男人這麼說,稍稍安心了一些。
神都的人們對魔女的態度各不相同。多數人高呼其危險性,憎恨並蔑視魔女。另一方面,不少人親眼目睹了管理局對魔女的嚴厲刑罰,對此表示同情。
“這樣啊,太好了。我可能說的有些多了,但我很高興你是一個不討厭魔女的人。在神都,嗯……有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究竟什麼是真的,大概沒有人知道吧。”
男人聽了,搖了搖頭。
“……討厭魔女……絕對不會的……應該沒有人……比我更喜歡魔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