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新衣(凱爾希x軍裝女博)(第一卷完)
“近日,我翻看了陳警司三年前前往玻利瓦爾度假的報告,里面有一些有趣的信息。”
“雖然,現在而言,我們對玻利瓦爾、哥倫比亞和薩爾貢的深層秘密尚且鞭長莫及,但吸收其中的積極因素也是有必要的。”
“我的想法是,雖然現在我們在一國基本上實現了我們的目標,但其勢必遭受其他國一定程度上的圍剿,為了突破這種不利局面,應該……”
“有在聽嗎,凱爾希?”
我在那雙綠色的眼眸前招了招手。午後的陽光灑在玻璃制的茶幾上,清澈而美麗。醫生淺紅色的嘴唇與搪瓷茶杯接吻,留下令人嫉妒的水漬。我拽了拽披在肩頭的大衣,拉開蛋糕的盤子,向她展示那些未干的筆記。
“你的下午茶時間不應該成為為我所設的報告會,博士。”無視了茶幾上新送來的精致蛋糕,而是叉起一塊無糖點心慢慢咀嚼。在為數不多的賦閒時光里,她和她的一切堅持如一的嚴謹和苛責監視著我,也監視著她自己。我在快寫滿的本子上錄下剛才臨時所想到的東西,能感覺到她的目光隨著筆尖,沙沙作響,記錄時間曾在彼此腦海里走過的痕跡。
“你該令你的腦子休息一下。雖然我不願對你的構想斥諸否定,但你更應該知道應如何安排自己的精力。”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正招手,讓送來蛋糕後一直在鄰桌小坐的藍毒來拿寫好的一張紙條,送往相隔一層的中樞辦公室。她嗔怪的目光隨著安努拉女孩有些落寞的背影遠去,直到不見。
“想想看,凱爾希——三年前,如果我們不去想任何關乎未來的事,而是作為一個制藥公司掙扎下去,那才是一種更痛苦的理想主義,不是麼?”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加糖,苦得濃烈,苦得深邃。她的目光從鋪在桌上的筆記本和文件旁挪開,被這些東西擠壓到邊角的是藍毒的蛋糕,藍白色的奶油呈精致的花瓣狀向上翻著,下方漸變為凝血般的赭紅,一朵盛開的海嗣。
“想象一下,凱爾希……我們救感染者,我們救一個人,一百人,一萬人——然後,斗轉星移,一切歸於沉寂。一千年後,你同你的新伙伴路過羅德島的殘骸,你會怎麼向他們介紹‘羅德島’?”
她沉默。盤沿有一星無糖點心的渣子。我切開面前還冒著絲絲熱氣的蛋糕花,墨色與深紅相間的胚子,離奇而尋常,如被殘骸一層層鋪出來的大地。
“‘羅德島’啊,那只是一千年前的又一群理想主義者罷了。”我學著她的腔調說。
她的眼神像是刀子一般,從我臉上劃過。如果翡翠能夠雕琢成殺人的利刃,那一定會有她這樣的光澤。“總有很多自以為明智的人聲稱看透了大地的苦難,他們或者被感染者的痛苦衝昏頭腦,或者在真相的冰山一角面前踟躕不前。”
她為自己的搪瓷杯斟滿茶。我從她手中接過茶壺,棕紅色的色澤滋潤著我們手指交錯的地方。
“而你呢?你是否考慮過你的下一步棋又需要讓多少生命為你的構想買單?這片大地的苦難再深重,也不是任何人以制造苦難為得意的借口。倒不如說,正是因為這種人很多,所以,文明步入近代社會後,在工業與源石引擎的喧囂下,苦難愈來愈深。”
再一飲而盡,叉一塊蛋糕,藍色的奶油入口,被殘茶潤澤,很柔很滑。
“歷史是唯物的,凱爾希。既然是你,應該能明白,無論在哪一時代回頭,看到的都是向上的階梯。”繼續這場曠日持久的爭辯,這是我們間再過好多年都不能達成一致的話題。但我們朝不同的方向前進,構成的合力卻能讓這艘艦艇沿著不冒進也不沉淪的路线推進,這便是很神妙的事了。人行路的時候,不能不看腳下,也不能不看前方。我知道,我知道她也知道。
再嘗一口蛋糕,令人叫絕的手藝。如果沒有淀粉、糖和油這些東西的保護,茶多酚又怎麼去推銷自己的苦澀呢?
“別吃太多糖。”她蹙眉,把那盤無糖點心朝我推了推。
手從邊沿輕輕碰,稍微用力,散碎的粉末順著指尖調皮地滑落。無糖的點心往往也無油。無油,易碎。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每次都能撿起無缺。她無視我的窘迫,自顧喝著缸中茶,對於她來說,品茶是種奢侈。
“啊,對了。”我拿起半塊點心。“今晚有空麼?”
“醫療部有個會,從晚飯後到八點。然後要手術。”失望爬上了我的心頭,我左手輕托著腮,保持平靜,然後發覺她眼中細微到不可查的靈動。“華法琳主刀。我要替她給A、B兩區的病人配藥。”
我的神情,真的有那麼容易暴露麼?或者說,也只有她,能如此細微地體察我了吧。配藥時間不算久,晚上十點左右。我把點心送進嘴里,淀粉在舌尖散落,若有若無的甜味溢了出來。似有似無的離愁被我嚼在口中,同茶一起送入腹。
看著她的背影,我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什麼堵住。把筆記本放到一邊,抽出一封墨跡未干的信。落筆時藍色的墨水在紙上舞著。墨在筆中本有無限的可能,落在塵寰般的白紙纖維里,干了,寂了。
我要離開了。
夏夜不涼,我關掉了房間內的空調。熱氣吻我衣衫,腳踝,以及漸漸顯露出來的軀體。打開熱水,好一會兒才扭過頭,被熱蒸汽氤氳的鏡子,里面是我模糊的弧度。如果擦淨它,我的殘破就會暴露。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披發站在蓬頭下,水順著傷痕往下流,到肋骨,到小腹。腹部那道疤更可怖,那里刺進過一只潮濕有鱗片的手。換一根頭繩,浴缸的水面青粼粼的,它是清水還是濁水?踩進水中,納入身體的一瞬,雲在水里騰起來。
“凱爾希……”
我不止一次輕喚她的名字,想象著從氤氳的水霧中聽到她的聲音。我不止一次閉目任憑水澆淋沒頂,只為了在意識中看到她的身形。如果長生成為一種無責任和義務的存續,我們或許盡可以站在岸堤上看文明在痛苦與黑暗中演化成型。而當她決定從醫的那一刻起,漫長的壽命其實就糅雜入這濁世中了。縱使文明從未對我們斥諸任何的感情,但我們卻最終決定去愛它,去恨它,去融入它。
依靠著浴缸壁,閉上眼睛。想休息一會兒,又按捺不住飄飛的思緒。她現在應該開完會了吧?交代好手術的相關事宜,就會換回那件綠大褂走出無菌室。她配藥的速度稱不上快,但一定最准確也最嚴謹。哪一個病人病情有最微小的變化,她都能在配藥時兼顧。那是她的戰場呵,一毫克又一毫克。這片以千年和數萬公頃以計算的苦難單位中,醫生的戰場是微觀的戰場,而我的戰場又在哪里?
水涼得很慢很慢,我蜷縮在水里放空自己。每一次清空頭腦,擠進來的東西都愈多,多到燃不起抵抗的脾氣。我強迫自己起身,認真到每一寸地擦洗自己。倉皇地逃離有鏡子的地方,我把裹著浴巾的自己扔到床上,好似能為自己松一口氣。
雖然理性讓我不要再拿起終端,但最後還是一把抄過。打開備忘錄,里面的事情一件又一件。但願我的干員們不會知道,羅德島最精銳突擊營的行動計劃和最頂層的行政事務,是一個濕淋淋、衣不蔽體的家伙趴在床上制定並責成——知道了也無礙了吧,到那時候,我已身在千里之外。
不知過了多久,她還是沒有來。終端的光讓我感到迷糊。我側過身子,讓被單吸走掛在身上的水珠,漸漸模糊的視线映著終端後立在床頭的書架。在巴別塔的時候,我曾不著邊際地構想過,如果阿米婭添了妹妹,我和凱爾希有了孩子,一定要在房間內擺滿書——不求孩子小小年紀便去翻看,只求她在最小的時候就把書看做一樣不可少的物事。當然,在凱爾希告知我我的身體同這個時代存在不可逾越的鴻溝後,這些思緒便被扔進垃圾堆,成為我在閒暇時無數思維的垃圾場里被壓在最底層的那一部分了。
我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駁雜到我說不清它的內容。世界是個有漏斗的萬花筒,一切事物都向下方漏去,新的事物又在眼前生成。最終一切晦暗下來,有人對我說,該走了。
意識從黑暗中慢慢浮現,視覺還未恢復,便感覺一份溫暖和柔軟依偎著我俯臥的身體。
“唔……凱爾希……”
稍稍動彈著剛剛掌握的身體,本能地想要掙扎。但手背被她的手輕柔地壓制著,只能無力地握住床單。身體被她和被單闔在中間,很難說哪一邊更柔軟。我能用脊背感受到兩朵紅梅的挪動。我趴臥著的身體如魚肉一般,在來自背後的攻勢下,似乎未經大腦的思考,身子便悄然做好了綻放的准備。
肩頭刺癢,微微痛楚,是她的牙齒在那里的肌膚上合攏,留下掛著星點唾液的凹印。
我閉上眼睛,一點點舒展開被壓制的身體,伸平她正貼合著的裸背,渾身放松下來任她采摘。臉埋在柔軟的枕巾上,我猜測著此時看不到的她的表情。她的手臂從我的腋下穿過,繞到身前,在胸口的軟肉上留下凹坑。我感到寂寞的雙腿間愛液拉成了絲,不由低聲向她抗議。
“嗯……”
腹中本成型的句子,出口時僅剩簡單的音節。我感覺臉上有些發燒。意識的一半兒仍然浸沒在黑暗里,一半兒被情與欲充斥著。我想翻過身子,用最熱切的姿態回應她所有的美。但仍處於沉眠中的身體不肯回應。我被她完完全全地壓制在身下,被子剝落,彼此一絲不掛的身體貼合在一處。我感受到她從身後把我的雙手壓制在枕上,另一只手順著脊线向下,緩緩劃入股溝,撫摸潮濕的密處。
現在,把我固定在床上的已經不是她,而是我欲說還休的夢。我感應到她青色的發梢從我臉頰蹭過,那是癢感;她帶毛刺的舌兒從我的頸側刷過,一直舔上耳垂,那是痛感;她的手蘸著我的液體,在光滑的大腿內側繪畫水痕,那是快感。抬不起的眼皮無法阻止淚花沾濕床褥,未醒來的身體沒了平素思慮許多的愁,只知道單純地渴求身上人賦予更多的愛。
我感到身前的枕頭被掀起,露出其下壓著的一截黑布。剛剛重獲的視线在一秒鍾後重新喪失。她把我翻了過來。就算看不見,我也能夠在腦海中勾勒出彼此身體的輪廓。古高盧的畫家總把第一幅畫畫得事無巨細,如人眼觀察到的一切至臻。而後第二張簡化,第三張再簡化,直到第十張,幾根細細的线條,卻極為靈動地體現出了事物的神韻。現在的我也是這般,感受她的頭埋入我的頸窩,她胸口的弧度與我的弧线貼合,她的腿從中分開我的雙髀。
胸口的觸覺是醒著的,敏銳到能感知空氣里情欲的水珠。她的指尖很細,手法熟稔,輕輕掐住挺立起來的肉蔻。然後是溫暖的口腔將那里包裹,溫柔的占有又取代之以布滿軟刺的舌頭。太多舒適和刺激不能從未清醒的嘴巴里漏出,於是便任憑脊髓指揮身體,抽搐著挺起胸脯任她擺布。
凱爾希的動作嚴厲中帶著很難察覺的溫柔,任何時候都帶著醫者所獨具的一絲不苟。在吮吸與挑逗的同時她的手掌握住我的胸乳愛撫,上到乳尖,下到第五根肋骨的稍部。然後在欲火最旺的時候順著腹线下滑。我感到自己已經火熱到難以自持的下身被恒溫的一指按住。她在最恰當的時刻抹上我水淋淋的會陰部。
沒做太多的周留,她將手指探入我的下體,同時深深吻上嘴唇。我們的鼻尖在近處廝磨,她的氣息噴在我不設防的每一處。她的手指壞心眼地在我的內壁按壓。被液體包裹的手指在軟肉中被來回裹吸,發出類似親吻的聲音。
“嗯……啊……哈……”
剛剛恢復的力氣迅速流失出去,我感覺她攬住了我的發梢,上面或許殘存了沐浴露的香氣,但實際上同她自己用的是同一個牌子。她的氣息繞著我的臉頰游走,掠過下頜、脖頸,又轉到另一側吻過耳垂。我扭過頭去想要親吻她,但她只是蹭了蹭我的鼻尖,又轉而愛撫其他部位。在這期間,下體已經被手指弄得熱浪迭起,她熟練地在軟肉上打著圈兒,輕輕旋轉而後反復,讓指端和指甲不同的觸覺反復蹂躪著最敏感處。
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何這一次支撐得格外久,似乎是未醒的神經不情願傳遞歡愉,又更像是潛意識里對離別的難割難舍在竭力延長著與她親熱的任何一秒。但隨著她的速度稍稍加快,一切都迅速隨著身體的抽搐噴濺而出。
“凱爾希……凱爾希啊!”感覺眼前的黑布松脫下來,一直處於恍惚的大腦此時才有片刻的清醒,隨之又是她剛剛離開身體的手指在恥珠上的一按,想象中好似戳破包裹著細嫩果肉的皮,透明的液體從那里淌出來。我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努力眨了眨眼睛,看到她直起上半身,攬住我的腰肢,不容置疑地分開雙腿。
“凱爾希……讓我休息一下……唔!”
花瓣研磨的感覺熟悉而火熱,她看向我的眼神卻並不是那麼溫情。她經常嘴硬說幫我解決生理需求不過是她身為醫生和愛人的義務,但這無從解釋她在每次開始後那存在於猞猁本能中的掠食性。我用沒什麼力氣的手攬開擋住視线的發絲,那上面尚有她的涎液留下的水漬。她胸前的一對玉碗在我的視线里隨著腰部的每一次研磨上下輕顫,連帶頂端可口的梅朵都似乎掛上了我們歡愛的露珠。再往下是她清瘦到微微可見肋骨輪廓的身體。源石的裂綹很淺,那是翠玉上的暗瑕。
她稍稍前傾身體,我的手被她牽住,十指相扣。
“博士。”
“凱爾希……”
稍微挪動著下身,同她古井不波的面色比起來,那不作偽的潮熱是那麼誘人。我闔上眼,專心下半身的親吻。隱隱感覺彼此的液體交替在一起,每次大腿貼合又分離時拉出一股股滑膩。
“你真是……唔……”她也在喘息著,不情願的語氣讓我有些想笑。明明占據了主動的是她,明明只要她想就能拒絕讓我喚她的名字,讓我幾乎不間斷地潰退直到繳械。
博士,博士。她的聲音那麼悅耳。我或許曾有一個動聽的名字,卻已經在大地無數個冬天的寒冷里化為冰碎。雖然我熱衷於在不同的地方給自己取各種各樣的名字,但那終究是主觀隨意的虛假。比起來,反而“博士”這個她賦予我的代號更真實。它不像“棋手”那樣來自無序蔓延的惶恐與謬傳,它來自她對我的感知。來自這個最了解我的人,來自這個塑造了我第二次生命而又徹底掌控了它的人。
第二次高潮來得永遠比第一次容易得多,身體熟悉了歡愛的韻律,按照既定的頻次扭動鼓舞。我感覺到我的愛液噴灑到她的身上,在大腿與床單間的縫隙游走淌流。她的腰肢猛地抽搐,幾乎彎成一個反弓形,在弧线的盡頭緊緊吻著我的身體。少頃,一股暖流反涌到我的下身,似乎要灌入里面,完成一次根本不可能的受孕。我伸出雙臂想要抱住她,但她似乎在釋放後飛快地恢復了冷靜,從容離開我的身體。將我無力的雙臂壓在床頭,她碧綠的眸子俯瞰著我。
我從容地對她笑。她總會嘗試從我的眼睛看透我的大腦。但實際上更多時候,她心底根本便知道答案,卻又一次次從我這里做著無必要的求證。
“今晚別走,陪我。”我抬手輕撫她臉頰,銀中帶著淡青色的發絲從我指尖劃過。彼此太近了,我能看到她眼中倒映的我。我也這樣看著她的臉,就像是要把彼此烙印在腦袋里,永遠不忘記。
手再度被她抓住,死死壓制在顱側。“下次再見面時,希望我還能認出你,博士。”
“你絕對會認出我的。哪怕幾乎變成碎肉的我,你也見過,不是麼?唔!”口無遮攔,然後受到了胸部或其他敏感點被捏的處罰,這可謂我們床上生活最普通不過的事。她放棄了對我的壓制,起身坐在床沿。我也並沒有催促她,只是自顧側臥著,稍稍回味高潮的余韻。
“我會安排華法琳監管你的作息。”她說。
“比起我,你更應該安排一群人監管你自己的興奮劑用量。”
華法琳醫生,我和她都知道,實際上總是比看上去可靠很多。很多人只顧著宣揚血魔的種種奇行詭跡,卻很難看到醫療部副部長的辛苦付出。對我,對她,何嘗不是如此?沉舟側畔千帆過,以後的人又怎麼評價我們今日所做的一切呢?
吱呀。
稍一走神的思緒拉回現實,我發覺她不知何時起身打開了我的衣櫃,心里不禁咯噔一聲。千篇一律的白大褂和藍黑色罩袍的後面,是一件嶄新的黛青色軍裝,還有內襯的白襯衫。里面的衣架則掛著一條青紅二色的長絛,青色一面的太陽徽記白到刺人眼睛。
“這……凱爾希,我……”
“青黨黨務專員,傅仕,字北萍。”她熟練地讀著軍裝胸口名牌的炎語,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的臉稍稍有些發燒。“這個名字取得很差。”
“一位將軍的女兒勸將軍拋棄腐朽,選擇光明,讓一座古老城市的兩百萬人民免於兵燹,這個理由夠不夠?”我反問。
“這與對這片大地沒有任何意義、甚至真偽都不知的紀念無關。你的此代號不該和彼代號有任何可引人聯想的關系,它被隱藏的意義在於避免被人所揭露,而不是如一本蹩腳偵探小說里作者惡趣味的拙筆。”她的眼睛是那樣可怕,我知道,那對碧玉內時間的痕跡似古老的咒文。仿佛看一眼都會深浸其中。不同於阿米婭那先天被授予的優渥,凱爾希的敏銳是對一次次現實本身的刻錄。我的棋藝,我的執念,我的脆弱,都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穿上吧。”她最後說。
“欸?”
“這麼多年了,我也曾想問過你,你是否對於羅德島的這套全身防護服有並非是滿意的意見。”她把軍裝從衣架上取下,不過沒去碰襯衫、下褲和袖標,只是將那身外套扔給床上的我。我猶豫了一下,隨即釋然——這身軍裝本質上便是欺瞞的所需,她極少看到我穿著新衣,而我,身為她的愛人,難道連自己的新姿態都不給她看見麼?
“我是很喜歡羅德島的制服的,凱爾希,這一點你無須擔憂。”我展開衣服。是啊,想來三年前,當我在炎國再見到李伯明的時候,身上穿的是另一件黑色的大衣。被W一刀砍飛前胸的第一個扣子後,那件衣服就被我遺忘了。
披上身,手臂沒伸進袖。新式軍裝的面料不算柔軟,直接擦在皮膚上有些生澀。我從里面把衣裳拉攏,在床上跪坐起身,正好到腰間向下三寸,不長也不短。“好看麼?”我問她。
“這優先取決於你的判斷,但如果你一定要求訴我的意見,我會給出不好看的答復。”她毫不猶豫地說。
“那我脫下來了?”
“不准。”
噗嗤。我忍不住笑了,這只猞猁有時候真是不坦誠到令人困惑。但她似乎也看出了我更進一步取笑的意願,突然撲上來,我跪坐的雙腿一個不穩,變成了側臥。她挪開我從里面拉攏著的衣扣,我低下頭,深且暗的黛青色與肌膚的蒼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敞開的布料下依稀可見半抹渾圓。只是上面的傷痕依舊。
畫面不美,因其真實。她把我撲倒在床上,仔細端詳著包裹在黛青色布料里的我。許久,才輕輕點了點頭。“雖然你的偽裝充斥著不足,但僅僅是藏身於行伍中已經足夠。”
“這下你可以安心啦。”我挪了挪身體,解放被壓在身下的頭發。但這似乎被她視為挑釁。她把我的雙手穿入衣袖,又拿過先前蒙眼的那截落在床上的黑布,把我的手腕捆在頭頂。我放平身子任她施為。此去如果事敗,或許我也會落到這步田地,屆時這身軍裝或許就是我的殉葬。
“如果有一天,我一敗塗地,成了階下囚的話,你會來救我麼?”
“我會在恰當的時候來給你收屍,然後站在你的墳前,默默惋惜。”
我笑了。是的,這是她的答案。我們是緊緊相連的愛人,也是兩個獨立的個體。我從未奢求她為了我的願景和戰略付出一切,我有我的藥方,她有她的。如果我死了,她和阿米婭還會帶著羅德島走下去,將光明留給未來,不至於全軍覆沒。
“凱爾希……那麼,如果他們打斷我的四肢,拔光我的牙齒,再把我送到你面前,你會怎樣對待我?”她的手在軍裝和肌膚的夾縫中游走,我放松身體,允諾她在此時宣誓主權。
“我會尊重你的意願,不管是幫你自行了斷,還是日後保存你的身體,看著羅德島走完晦暗的末路。”她自如地說。羅德島不可能身為藥企永遠偏安地存在下去,我做的一切都是在搏,她和阿米婭則負責處理另一個結果。
“謝謝你,凱爾希。”
我對她微笑,挺起胸前的貧瘠相邀。她愛撫著我的乳房,我輕聲喘息。
“凱爾希,答應我。無論結局如何,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來審判我,處決我。”
她埋下頭,舔舐掉淺薄乳溝里細密的汗珠。我低頭俯在她的猞猁耳旁,再度說了那個誓詞。
“我的命是你給的,所以我的身子也是你的。”
“如果你想,隨時可以拿去,我不會有任何異議。”
“我當然會報復你的,我為此發過誓。”她抬頭同我對視,一只手悄然扣上我的喉嚨。我能感覺她溫熱的手掌,修長的五指全方位地包裹住我的喉管,我的氣管,我跳動的頸動脈。我不再能發出聲音,但我依然同她對視。她的愛意,她的恨意,赤裸裸地打在我身上。
另一只手悄然分開我光裸的雙腿,手指再次順著余留的潮濕進入我的身體。這也是一種發泄,對她無法在手上加力,立刻將我扼死的發泄。她會因為忍耐而痛苦麼?或許會吧,但她的耐力和她的生命是相稱的。她會等到可以無需掛念地下手,將我的生機斷送的那一天。
順從地分開雙腿,扭動腰肢迎合抽送。呻吟聲被脖頸上逼仄的壓迫阻礙,只剩下輕微的嚶嚀。她輕易地找到了我的弱點,快感一波波抵達大腦和全身,讓這身軍裝成為一件再虛偽不過的掩飾,任何目睹我身穿這件衣服的人都不會想到它首次上身是在這種環境下。而倘使什麼時候我真的再度穿著它被人壓在身下——那或許意味著我已經破碎,失敗,不剩任何的東西,我所有的一切都會被人凌辱和侵占。想到這里,下身愈發一緊,生理性的淚水不自主地模糊了眼眶。
指尖再度在軟肉上研磨,她將濕淋淋的手指抽出,自如地在我面前展示著粘連其上的銀絲。似乎想抹在黛青色的布料上,但最後她還是選擇將我的味道送進我自己的嘴巴,強要我舔舐干淨。我吻著她的手指,那剛剛在我體內肆虐的物事。
“凱爾希……下面……快插回去……”自覺地出言哀求。雙手的捆縛與其說是對反抗權力的剝奪,更多倒像是令撫慰變成只有她能賜予的東西。她用沾濕的手指扶起我的面孔,好整以暇地把衣服拉得更開,順著兩抹渾圓把玩。我感覺到雙腿間像是點燃了火,即便磨蹭著自己的雙腿,也無論如何都無法澆壓下去。
“母艦的下一個目標是海參崴,對麼?”她問,用指端捻起我胸前的紅豆。
“這……航行日志里不是已經定好了麼……提這個……做什麼……”心里一涼。她在我胸前猛地搓揉了一下。我吸了口涼氣,咬住牙默不作聲。她碧色的目光帶著幾分戲謔,素手從我的鎖骨下落,劃過軍裝下已經香汗淋漓的身體,間或玩弄臍間、腰側——故意避開要害。
“凱爾希……別……啊……”
“嗚……我不是有意……不……”
“有意什麼?”她在我耳邊輕輕吐氣。太犯規了。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急速融化的雪人兒,身下的床單不用說肯定已經一片狼藉。
“沒……沒有……沒什麼……”
“你精心策劃了這次誤導,在‘海神’與皇帝內衛的戰线在殘酷的特務戰中不斷拉長的情況下,羅德島剛剛駛出新政權的控制區就立刻停駐。在聖駿堡的皇帝仍在苦思冥想如何完美地截殺、肢解並吞噬我們的時候,你已經從另一條路线前往大炎並准備進行你的下一步。”
“既然……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啊……”空虛感愈發強烈了。我在她的壓制下扭動著身子。但本就使不上力氣的身體在她的壓制下,最多只是象征性地掙扎。她緩慢但不容抗拒地把我還在磨蹭的雙腿分開,低頭舔舐掉上面的黏膩。
“連我都不能完全瞞過,對於你此去的安排,我保留質疑的權力。”
“正因如此,我更不能告訴你,凱爾希。”我仍試圖扭動身體,但它已不聽任何使喚。但好在腦子還沒被快感燒壞。“原諒我。我的底牌……它因致用而多變,所以我也無法預知它的走向,更無法以常理進行對與錯的評估。啊!”
“你指望某些身居高位者仍然記得早年你教授那些他們自己也可以學到的東西的恩情?”對於折磨我,她向來是最有心得的。忽而溫柔忽而嚴厲的施為,她所拷問的不僅有我的方略,還有我的意志。
“不,當然不。我依仗的……唔……不是……不是簡單的人際關系。只有思想,思想會辨明是非,把我所需要的一切團結成一體。”我咬緊牙關,身體不受控制地一會兒繃緊一會兒放松。在唇槍舌劍的同時做著最親熱的事,這不知是我和她所獨享的幸運亦或是不幸。她抿了抿唇,似乎終於結束對於這樣的我的審問。她的動作愈發激烈,像是殺死一個難消滅的敵人那樣,揉搓我的敏感,撕咬我的耳垂,一直貫穿到盡頭的手指狠狠穿刺著我這個拋卻了博士身份的異國軍官……
不知道第幾次的高潮,似乎要帶走我體內全部的水分。軍官裝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從身上剝下,身體沒有任何遮掩地暴露在她面前。夜晚已經不知靜悄悄地走過多久,又一次稍歇,她泛著水光的手指拂過我的胸前,在早已滿是汗漬、唾液和指印雙乳間掛上新的拉絲。
沒有任何力氣,只剩下瘋狂到無須思慮的念頭。我吻著她的面孔,她的唇瓣,她的手指。任憑她的大腿正面在可能早就紅腫了的穴口填上新的廝磨。此時此刻,就算她立刻把我扼死,召喚Mon3tr將我分屍我也情願。再多的思緒萬千,也需要在某些時刻完全放空的點。無論多復雜的函數,0都是必不可少的元素。
她把枕頭豎立在床頭,將如同不屬於我的身體依靠在上面。有時候真是難以想象她在這種情況下也能保持充足的體力,輕易支配已經渾身酥軟的我。我側倚在床頭,收攏不住自己潮濕的喘息。她幾乎不用什麼力氣就向上分開了我的雙腿,從我的視角甚至能看到自己稍稍外翻的粉嫩花瓣,花蜜無精打采地從里面擠出來,劃過菊蕾旁又在床單上留下濕痕。
不知道第幾次用手指進入,同時吻上。沒有一起伸進體內的三指輕輕夾住外蚌起舞。已經說不出任何話的我只能用輕聲的喘息和愈發起伏的胸口作為回應,讓她帶著毛刺的舌兒占據我口腔的全部空間。這個吻格外綿長,幾乎把我溺死在里面。她短暫地分離,靈活的貓舌卷起拉起的銀絲,又在未換完氣時送回我口中。同時,下身的手指也加快了速度,指端的深入越來越肆無忌憚。
“嗚!”酸軟的腰肢劇烈抖動了一下,卻沒能有更多花蜜泌出。已經幾乎昏厥的腦袋,更是連自己的身體是否再度被推上頂峰都不清楚。當我感覺自己要沉淪下去的時候,卻被她緊緊抵在了床頭,沒力氣反抗,任憑一股寒意鍍上溫熱的皮膚。
我疲憊地睜開眼,首先看見的是她泛著涼意的眼神,因為那對翡翠里此時正倒映著一柄刀鋒。她不知何時將隨身的綠大褂拿上了床,從口袋里翻出手術刀,抵上我的咽喉。
“我說過我會報復你的,博士。”
身體一動不動,我想再向她滿不在乎地笑一下,但渾身的肌肉都拒絕聽從指令。連伸長脖子接受刀鋒都做不到,我只是被她壓制著,才沒有滑下去,那樣的話一定會被豁開脖頸。
來吧,凱爾希。烏薩斯的任務已經完成,即便我的腳步就此終止,即便新生的政權在不久後因內外勢力的聯合絞殺垮塌崩解,那也已經沒關系了。文明對真理是有記憶的。火點燃了,就永遠不會滅。至多只是再經歷一個螺旋上升階段的苦難,再多一兩個世紀的壓迫,再有幾千萬人淪亡於絕望罷了。你我都不是尋常的生命,本無為這一切負責的義務。沒必要因此壓抑對我的仇恨。
揮下刀,一切就結束了。你還會回到幾十年前見到我和殿下之前的樣子,漫步在無盡荒原中,只當這是無窮光陰間的一場夢。
這些話,我不知道她是否從我早已被淚水模糊的眼睛里讀到。我的視野完全昏沉,在一片淚組成的雲翳中,我看到寒光舉起然後落下。
“很好,你合格了。”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聽到她這樣說。
在測試我對我要做的事的堅定嗎,凱爾希?如果這樣,是否太過多余了呢?
散開剛剛扎好的花苞,我托起自己披散的栗發,鏡中,右面的發梢齊齊短了一截。我嘆了口氣,把烘干的軍官裝放進提包,重新打了個馬尾,塞進寬大罩袍的後襟。
重新披戴兜帽和面具,我拎著箱子從交通艙下到地面。羅德島的旗幟在載具上飄揚,早已整隊完畢的干員們踩著晨露,他們裝備著羅德島的制式墨藍色全身式作戰服,披掛黑色的戰術馬甲,外套防輻射罩袍,防毒面具掛在脖頸上,一張張斗志昂揚的面孔上並沒有遠征前的凝重與困惑。隊列首位把藍黑色長發扎成了一條輕便馬尾的煌出列,對我一點頭:“博士,本次行動所有人員已經整隊完畢!”
“醫療班完畢!”這是華法琳。
“支援班完畢!”這是灰喉。
“近衛、偵查、通信各班組,准備完畢!”
“稍息。”我滿意地點點頭,看著這些馬上就要隨我遠離這艘大地上或許唯一可稱為家的地方的精兵干將,心里不免泛起酸楚。有些事情終究是要人去做的。圖拉會戰之後,羅德島最精銳的突擊營重新進行了擴編,實際兵力大致在一個團左右。而這一次,我將抽調走將近四分之一的精銳有生力量。而這又只不過是棋局中最小最小的一個分子。羅德島太小了,真的太小了。倘若並非生逢這個時代,它也只不過作為一個小小的藥企苟且偷安,而我也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企業高管,凱爾希也不過是一個高明一些的醫生罷了。並非我或者我們引領新時代,而是新時代需要我們。
萊因哈特與斷崖接替了以往普羅旺斯的位置,向我遞上這次危機合約的文件。凱爾希說得沒錯,我實際上不可能把母艦開到海參崴再從那里進入炎國。且不說經過敵占區的種種凶險,海參崴的暫9師師長謝爾蓋一向首鼠兩端態度不明,大炎遼東節度使奚中傑更是羅德島的“老對頭”。好在兩國廣袤漫長的邊境线提供了太多機會,我依然能夠找到一條安全的路。
“任務地點,炎烏西北邊境。任務目標,鎮壓這里的一支阿達克利斯民族武裝暴亂。委托人……”
我把信箋塞回信封內,短暫地閉上了眼。卡茲戴爾皇家軍校的階梯教室里,四名黑發黃膚的學員並不總是坐在一起。但他們每個人的臉,我都記得無比明晰。
“大炎安西羈縻區行軍參謀,岳維。”
棋手小姐系列 第一卷 完
斗爭血脈系列///
//棋手小姐//——///北國之菊/
博士擔任大炎北庭羈縻區節度使府侍從室主任時的裝束,黛青色的輕便軍裝是青黨“軍政革新”的見證。縱使高筒軍靴與緊身裝束的搭配沒有白大褂那樣平易近人,也泫然璀璨如惡之花。臂上的太陽袖標,表面青色而背面紅色。一場革新,熊咆龍吟;兩場革命,天地反覆。
“我名傅仕,字北萍,號冬菊。”
《論女棋手的自我修養》分卷一覽:
第零卷:
《危機合約之迫害幽靈組長娘》——《棋手小姐調兵》
第一卷(烏薩斯卷):
《棋手小姐獻戲》——《新衣》
第二卷(炎國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