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次崩壞後傳:雪繹(六)
煩了煩了煩了煩了煩了。
說真的,在這兒呆了這麼久,天天聽這老頭兒對著空氣嘮叨,我厭了。
當第一縷陽光透進樹林不久後,他就把我叫起來,開始給我“復習功課”。直到這晌午,地面的水汽有所蒸散,哪怕是身處寒溫帶,也不未免心生焦躁。
當然,他講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聽進去了,我知道他的說教都很重要。
又來了。
“意識對意識的直接干預建立在理解彼此的基礎之上,也就是同理心。”
我癱倒在地上,任由他繞著我踱步。
“因此使用此能力的人,使用時往往是出於立場,邏輯,利益或者價值觀的考量,而少有衝動或感情色彩————不過一般情況下,帶著情緒波動時,你是用不了能力的。”
“這樣啊,那為什麼我現在能捕捉到身旁鳥兒的感官,卻讀不到你的意識?”我翻著白眼,“究竟是我此刻在情緒大爆發,還是沒有跟你的所謂同理心?”
他頓了頓。
“你還是太焦躁,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一幅長不大的樣子…………”
“那您所謂的‘長大成人’,究竟是指什麼呢?”
他頓了頓,想了一會兒,才擠出幾個字:“指不會逃避?”
“不,”我笑著搖搖頭,“你說得不全對。”
“這麼有自信嗎?”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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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那黠靨如花的黑紅色魅影。
那狡猾的女孩會騙去你的錢,
還會偷走你的心。”
老人右手舉著杯子向左指尖擺弄的機器人似的玩意兒碰杯,然後抿上一口。可惜杯子是空的,這個世界里不能憑空變出酒來。
“……艹,甚至連酒也偷喝得不剩一滴。”
“你在做什麼?”一個女孩歪頭看著老人莫名其妙的舉動。
“在緬懷你這種年幼犢子沒有的過去,別嫉妒。”
女孩不解,並皺起眉頭。
“這是我養的兔子,跟了我很久了。”老人笑得樂呵。
“…………你管這鐵皮殼叫兔子?”
“對啊。怎麼?你想要嗎?”
“不……”她退了退後,“我不拿別人的東西。”
老人繼續搗鼓他的玩意兒。
“哎……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眼下我們也很急,但成長是向內而生、自我挖掘的過程。我現在幫不了她。”老人向遠處看了一眼,還是皺了皺眉。“不過快了,他們快沒耐心了,要做好准備咯。”
“什麼准備?”
“呵呵呵,這是我的事了。”
莫詩婭從母親地櫃子里偷出一片藍色鳶尾的發卡,跳到希兒的身邊,替她別在頭側。希兒則望著鏡子里與發色無比相配的花兒,笑嘻嘻地晃了晃頭。
如今的希兒個子高了許多,已經比夢中的另一個人高了不少了。
自己身上的米白色雪紡裙,讓莫詩婭看上去無比眼熟,織物的重量卻那麼的陌生。莫詩婭撓了撓小腿肚,指甲隔著膈應的白襪觸碰到肌膚,讓抓撓的效果大打折扣。
櫃子的另一個抽屜半開著,里面似乎有什麼金閃閃的東西。莫詩婭好奇地打開,是一把無比袖珍的手槍。不知是用黃銅,黃金,還是別的什麼金屬打造,在日光下發出奪目的光。
上面還印著一行字,莫詩婭湊近看了看:\"獻給…………\"
這行字近在眼前,莫詩婭卻怎麼也看不清。
“幾年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莫詩婭嚇了一跳,她連忙把抽屜關上,父親曾很嚴厲地警告過她,不准去地下室,還有不准動抽屜里的東西。
“幾年了?從第一次渾渾噩噩,愁眉不展開始。”身旁的老人輕問,那是以前莫詩婭常在夢里遇見的另一人,後來一度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她至今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好幾年了吧,希兒……”她扳著指頭,“她都過了三次還是四次生日了,個子都長得能摸到門框頂了。”
“那這三四年間,你質疑著所處現實的本質,為何不采取些行動呢?”
一個他問了無數遍的問題,反復困擾著莫詩婭。
“因為怕,怕選擇錯了回不去,”
她也這樣回答,一如無數次的既往。
“時間不多了,我恐怕你下次————”
“莫詩婭,快來,我們出發了!”
她又擺擺頭,方才眼前的一切陰翳都煙消雲散。只剩下掌中手槍的金屬觸感,她連忙把槍放進兜里。
“來了————”
當夕暮貼近地平线的時候,雲朵將它肢解,融化成霞,在天邊流淌。
此處曠野的風兒也向白晝告別,奔向天邊,把米奈、莫詩婭,還有希兒的發端撞起來。
走在前面的米奈沒有回頭,只是向後伸出手,希兒就奔向媽媽挽住她的手——這是父母呼喚孩子拉手的信號,再自然不過了。
這只手莫詩婭不一定會牽,往日的她早已追逐著這樣那樣,遠遠地跑到前面去了。而今天的她心事重重的樣子,依舊沒有注意到目前伸出的手。
“莫詩婭?”米奈把她叫過來,“在想什麼嗎?”
“嗯……”莫詩婭輕點頭又搖頭,她也很吃驚,老人的話居然會讓她從生理上感到不安。她打算岔開話題,問問她曾想問的。
“媽媽你說,什麼事,什麼東西,能讓兩個陌生的人走到一起,放下羞澀、禮儀和利益,成為彼此互換靈魂的戀人呢?”
米奈疑惑地側過頭:“莫詩婭這麼小就想知道這些了嗎?”
“不,其實我想知道……”
“抱歉,我的女兒。你現在也不小了,或許是該問這些的年紀了。”米奈歉意地輕笑,“嗯…………莫詩婭應該還沒有玩的近的男孩子吧?”
“媽媽……你問得太直白了吧!”
米奈哈哈一笑:“你得從交朋友開始。”
“需要我教你怎麼交朋友嗎?”
“不需要!”
“你得主動一點,哪怕只主動一點點都好,與對方互相產生依賴、建立聯系,可以是飯桌酒肉上的聯系,可以是利益價值的聯系,甚至是生與死的聯系。”
“這也算是朋友嗎?朋友不應該是精神上的相互支持嗎?”
“當然!精神上的支持,不也是一種聯系嗎?小到一個共同話題,一本書、一首曲子、一些事件之類的。交際的出發點往往是滿足自己的情感需要,不要把它想得太神聖。”
“這樣嗎…………”
“好吧,其實我知道你想問的不是這個。”米奈頓頓聲,“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沒有對父母的愛情產生過好奇。”
“嗯?媽媽看出來了嗎?”
希兒遠遠地蹲在地上撫摸著小草,米奈摟住莫詩婭的肩膀,向前緩緩踱步。
“我很愛你爸爸,很愛很愛的那種。他出身軍旅世家,是個天才。年輕的時候被仇家滅了門————那是我和他認識很久以後的事了。”
“噢!忘了你的問題————其實這種事情媽媽也說不清楚。無非是對他人心生仰慕,就像雪花落入水中,被對方緊緊吸牢,自願融為對方的一部分,不可掙脫開。”
米奈嘆了口氣,她發現自己竟然形容不出那種感覺。
“我追你爸爸追了很久,而他一直對我不冷不熱…………就像現在這樣。”
“那媽媽後悔嗎?”
米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驚異於她看穿人的能力。
“不…………我是說,如果我的女兒將來像我一樣苦苦痴迷於一人而無法自拔,我會替她不甘。但於我和你爸爸而言,痴情的人永遠是傻瓜。”
“我的怨言不少,但從不敢去想象沒有了她的生活。”
“特別是某一天,當我依舊守在他的宅子里等待他的回復時,他送了我最重要的兩樣東西……”
莫詩婭追問:“什麼東西?”
米奈笑了笑:“所以說痴情的人都是傻瓜呢,會為一點點甜蜜的利好而歡欣鼓舞。我早就把你爸爸和我的幸福綁在一起了,談什麼後悔。”
米奈不再說什麼,莫詩婭也沒有繼續問。她倆感受著風兒騰起裙擺的柔軟,看大雁融為夕陽中的一點。
直到希兒的哭喊響起。
莫詩婭循聲望去,遠處的平原上,突兀地立著一所房屋,希兒正被人用鎖鏈捆綁著,拖進那房子里。
轉過頭,媽媽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希兒!!!!”莫詩婭大喊著,奔向那里。
“謊言所成的世界就是這麼荒誕,只可惜你哪怕發覺了這一點,也自我欺騙地不管不顧。”耳畔老人的聲音像魔鬼的低吟。
“姐姐————救我!!!”
“莫詩婭!!!”
希兒和媽媽的聲音哭喊著,莫詩婭循著聲音,穿梭在陌生的走廊中。
“現在,我要你立刻做出選擇,這是為了你好。”耳旁的聲音催得她狂躁。
“滾!”
她焦急地尋找著方向,卻又是逃避耳邊的叨擾一般加速奔跑。直到她看見希兒和媽媽被分別綁在椅子上的房間。
“你一直驅趕著我,但真正逃不掉的,是你才對啊,孩子。”
老人扶著兩把椅子,靜靜地望著她。希兒和米奈只是默默地流著淚,但一切動作、表情都靜止住,印證著此處的虛幻。真正面臨此處時,莫詩婭反倒平靜了許多,她也知道這一切不是真的。
“你知道自己在哪兒嗎?真正在哪兒?”
“我……我在父親那幫人創造的幻象里,自己的身體可能是在家中,也可能是地下室里,或者他的什麼實驗室,管他呢。”
“明知是虛假的幸福,為何要沉迷其中呢?我原以為以你倔強的性格,會堅定地去尋求真實。”
“呵呵呵…………真實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因為真實,是無可替代的啊,孩子!”
老人的目光柔和了許多,溫柔地打量了莫詩婭一遍。
“你的兜里揣著剛才那把槍吧?拿出來。”
莫詩婭摸摸衣兜,那是無比綺麗的金色手槍,或許是媽媽的物品。
“里面有兩發子彈。你可以自由選擇擊斃的順序。是可愛的希兒,還是你親愛的媽媽。”
“不。”
“不?”
“我怕死,怕回不了過去,怕攬在懷里的溫馨白白溜走。反正現實里媽媽和希兒失蹤,父親派軍隊射殺我,把我當他的工具。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
“可你還有朋友,布洛妮婭還在那邊。”
“布洛妮婭?我不知道他們把我射成篩子的時候你看沒看到————布洛妮婭大概已經死了罷!”
她把槍口對准老人,做了個開槍的動作。
“就像這樣。”她淒厲一笑。
老人失語,又復言:
“可還有卡莫福,他配做你父親嗎?你可以用你的能力向他尋仇,高高地批判他身為丈夫、父親的資格,然後或是痛快、或是殘忍地把他了結!”
莫詩婭輕顫了一下。
“我們或許墮進地獄無可挽回,但至少可以讓罪人不繼續在人間逍遙,去毀滅下一個你!”
“…………”
莫詩婭說不出話來。
“來吧!開槍消滅這些使你留念的心結,打碎這個幻境,回到本該屬於你的地方!”
莫詩婭還是沉默。
她已沉默了數年。陶醉在溫馨的氛圍中時,偶爾卻總後怕地掙扎出來,望著眼前的亦真亦假,懷疑自己是否在虛度年華。
有人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但是,會不會有第三條路可選?
世間總有發聲的人,總有聆聽的人。人們在台面上積極表現,但總有沉默著休息的時候。沉默是為了讓其他人發聲,也能給自己一個韜光養晦的契機。
想明白了這一點,莫詩婭就可以做出選擇了。
“不,她倆是我甜蜜的過去,也會是我永遠的路燈。”莫詩婭輕輕一笑。
“反倒是你,毛桃從不會明確告訴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他的確教我學會質疑,但從未直接地讓我質疑。”
“你一個勁地讓我質疑所處的本質,目的卻是把我引向你的話語中,這哪能算作質疑呢。”
莫詩婭把槍口向他對准地更堅定了幾分。
老人咪起了眼:“沒用的。”
“我知道,所以————”
莫詩婭把槍口轉向自己的太陽穴。
“這片幻象里的一切都是我過去回憶的映射吧?除了你,你只是他們安插來引路的魔鬼罷了。”
“再見,”往日蓬勃的活力似乎重新灌入莫詩婭的全身,“其實是————再也不見!”
扣下扳機,似乎在子彈射出之前,面前的一切都開始崩塌。
什麼痛苦都沒感受到,眼前就是白光漫漫。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莫詩婭!”
莫詩婭意識的另一處角落,真正的老人從沒狂笑得如此失態。
“莫詩婭成功了?!”一旁的布洛妮婭也迅速站起。
“對!看來我已經陪她走的夠長,她已經能繼承我一半的智慧了呢哈哈哈哈哈————”
“‘允許逃避是暫時的權利,接受一切則是人生的義務。’我還沒告訴她這句話,就無師自通了呢。我就等著,任你逃避夠了,是時候擔起責任了!”老人懷著欣喜,轉向布洛妮婭,把手里的機械玩偶塞給她。
“這玩意兒我也用不著了,就送你了吧。”
“這個,布洛妮婭也用不著啊…………”
“怎麼用不著?你猜他們把你也送進培養艙是為了什麼?你的潛力似乎也不小啊————只是暫時比不過我家莫詩婭了哈哈哈————”
“看你能不能遇得上教會你的有緣人了。那麼……再見!”老人頓了頓,“其實是————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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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意識開始復蘇了!!注入麻醉劑!”灰蛇緊盯著腦電波的變化,強壓語氣發著號施令。此刻莫詩婭的大腦已經是常人十余倍的活躍度。但離蘇醒還有一些距離。
“是。”接到命令的實驗主管撥轉控制劑量的旋鈕上。
腦波和心率還在增強。
“算了……啟動洗腦程序,實驗進程先推遲!”
“灰蛇!”身後的卡莫福死盯著他,“別做得太過分了。”
“呵,不洗腦也行,如果你連寶貝女兒的命都無所謂的話。”灰蛇把腰上的手槍亮了亮。
卡莫福無言。
「洗腦進程結束。」
機械音如此播報著。
可灰蛇抬頭看了眼屏幕,腦波和心率還在加強。
“麻醉劑量最大!”
“要、要多大?這已經是死士兩倍的劑量了。”
“那就再加倍,心跳停了最好,她扛得住。”
實驗主管皺著眉頭,繼續轉著旋鈕。但他又遲疑了一下,按下了另一個按鈕。
「復蘇程序啟動」
「腎上腺素,0.8mg」
「1.6mg」
「2.4mg」
莫詩婭的生命體征飆升。
“你在干什麼??!”灰蛇又驚又怒地質問時,實驗主管已經拿起一根筆衝向自己。
一聲槍響,灰蛇果斷扣下扳機。他連忙衝向控制台,親自按下氰化鈉的旋鈕。
「氰化鈉,100mg」
「200mg」
「300mg」
卡莫福勒斷左邊守衛的脖子,搶下槍射死另一個。衝向背對著自己的灰蛇,企圖勒住他時,被對方迅速躲開,反手勾住自己伸出的臂膀,按倒在地上,麻醉針干淨利落地插入頸動脈。
“防身之技,得手之物,我可是隨身攜帶。”
“你說把她培養成我們的人,可沒說過要置於死地,灰蛇————!!”
“喲,親手把女兒送入我們手中後,才想起要當一個好父親了?可惜‘蛇’不喜歡冒風險。”
灰蛇站起身,任由卡莫福在掙扎中陷入沉睡。他繼續旋大劑量,可腦波活躍度的增長只是減緩了而已。
「預計蘇醒,160秒。」
「159秒」
「158秒」
“武裝隊!派六個……八個人去她面前堵著!一但她身體開始活動,格殺勿論!”幽沉的嘶吼從面具底下傳出,灰蛇壓不下自己的聲音。他看著一旁倒在地上的實驗主管。
“再去八個人!”
「138秒」
「137秒」
十六個荷槍實彈的士兵在圍成一圈。
「114秒」
「113秒」
「112秒」
大家屏住呼吸,每個人都有著自己驚異的疑問,但組織的高壓規定下他們也不敢開口。
「101秒」
「100秒」
何況,大敵當前。
「99秒」
「98秒」
「97秒」
“砰!”其中一位士兵轉身射穿了旁邊人的頭。
“誰先開槍的??!!”
“砰!”
“砰砰!”
“砰!”
剩下的十五個士兵,每個人都朝著周圍的隊友掃射起來,培養艙的玻璃也被打碎。
「89秒」
「88秒」
“怎麼回事?”灰蛇面具的孔中閃爍出震驚的紅光。
遠處培養艙的碎片中,一個女孩緩緩站起,顧不得清理扎進皮膚里的玻璃渣,就野獸一般向灰蛇這邊的實驗人員們撲來。
“干掉她!”
莫詩婭舉起一名士兵的屍體,槍林彈雨中,嬌小的身軀被遮擋無余。即使偶有彈片穿過屍體射進自己的皮膚里,也絲毫不能阻擋她的步伐。
「76秒」
「75秒」
機械的女聲仍舊報著數字。
一路上,有的人被她怒吼著用手指刺穿腹部和咽喉,其余的則在她精神力的影響下相互殘殺。或許洗腦程序多少有些作用,女孩仿佛尋著最瘋怒的野性一般橫衝直撞,直指灰蛇和卡莫福所在的位置。遠處的灰蛇癱倒在地上,嚇得發抖。
女孩逐漸接近,跳上控制台一躍而下,手直指灰蛇的咽喉。
“砰!”
女孩觸到灰蛇之前,他從背後掏出卡莫福手上撿來的槍。子彈從莫詩婭的前額進入,在大腦後腔炸開,眾多彈片從後腦的不同地方穿出。她栽倒在地上。
「57秒」
「56秒」
簡單而有效的心理戰術。
對方只會野獸般憑著本能攻擊,灰蛇獵物般癱在地上,又是主要目標,自然能激起野獸的攻擊欲,徑直撞來。
其他的人圍了上來。
“清理現場,把她的屍體完整留下,希望還會有價值吧。”灰蛇搜羅出幾把槍裝在身上。“事況突變,我得趕緊回去說明情況。”
他走到房間另一頭,摁下了電梯鈕。這座電梯在當時已經非常先進了,但是要抵達890m深處的這里,還是要耗費一些時間。
「39秒」
「38秒」
倒計時還在繼續。
“把這系統音關了吧,聽著就煩。”
“砰!”
一聲槍響。
然後又是數聲槍響,伴隨著人群的嘶吼和哀嚎,以莫詩婭的屍體為中心向周圍波散開。他們喧鬧著、嘶吼著,使出渾身解數殘殺身邊的人。
人群的最外圍,有的直接朝遠處的灰蛇撲來。
「32秒」
「31秒」
“該死!”
灰蛇舉槍干掉最近一個向他撲來的人。哪怕是隔著幾十米的距離,隔著身著的金屬外殼,惡魔般的呼喚挑撥著他的意識,震顫著他的大腦。
常人的廝殺往往只需要數秒,結束後立即尋找下一個目標。在毫無理智的攻擊中,鮮活的生命一個一個消逝。
「19秒」
「18秒」
電梯終於抵達,但腦海中的狂音不斷撕解著他的理智。舉槍殺掉向他衝來的人,這種感覺讓他好受一些。
「11秒」
「10秒」
電梯門合上的一瞬間,理智徹底逸出灰蛇的大腦。眼前的幾根手指還牢牢插在門縫中,他也開始瘋狂地撕扯它們。
電梯上升把手指擠成肉沫後,灰蛇在狹窄的空間里四處碰撞、擊打,戒斷地發出嚎叫。
到達地面後,灰蛇畏縮了好一陣,才恢復了理智。頂著濃重的暈厥感走了出去。
第二天,蛇的人前來清理現場。
現場活著的人里只有還在昏迷的卡莫福一人。莫詩婭的屍體不翼而飛,布洛妮婭也不知所蹤。
盡管秘密實驗處沒有監控,但在世界蛇干部·灰蛇和組織副官艾威梅爾少校的據理力證之下,卡莫福少校被以“懷私情惡意干擾重要軍事項目,造成重大人員財產損失”為由遭到彈劾。由艾威梅爾少校繼任該部司令一職,並繼續與世界蛇保持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