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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浪漫曲

Suicide Girls 中文版 Namida 197317 2023-11-20 00:39

  致 謝

  

   從小到大,人總是要有點幻想的,不是嗎?

   謝謝你,我的大腦里的那個小惡魔,總是在一些時候給我一些奇思妙想,做夢的時候,讀書的時候,聽歌的時候,看電影的時候,喝酒的時候,旅行的時候或者做愛和自瀆的時候。知道嗎?你和另一個女人腦子里的Muse是一對。

   謝謝你們,書籍和文字、圖畫照片還有電影,是你們把古往今來人們各種各樣的靈感和幻想記錄下來,傳承下去,讓這些撩動我們的心弦,生發出新的幻想。至於我的這些東西能不能傳下去,不知道。不過也無所謂,至少她們來過了。

   也謝謝你們,一路陪我走到現在的讀者們,你們成就了我心里的夢,也希望故事里的有些人可以出現在你們的幻想里。

   微衝,謝謝你,你的筆,幫助我把許多想法變成了現實,希望我也能給你一點點靈感。

   還有,H,你的小說,你的詩你的詞你的歌,你的每一封信,每個早晨的故事還有每道智力題,沒有你,我沒法走這麼遠也想不出這麼多。

   你這個小魔女,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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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在本章之前:

   這是故事的第八章,比較長,一共十二節。時間上,是整個故事發生的第五天,從清晨到深夜。

   這章是幻想曲,故事的主要鏡頭移到了城市的外面,一個有山有海有樹林有草地的世外桃源,當然,我猜現實里並沒有這樣的地方,所以是幻想,就像是只存在於人們想象里的世外桃源或者香格里拉,如果一旦找到了,也就沒了意思。在這幻想里,伴著夢、歌、故事歌謠或者游戲,她們一個接一個地走了,笑著或者哭著,不帶遺憾。

   關於題目,本節都是兩個字的中文題目,應該都與相對浪漫一點的想象有關。腳注也多,感興趣的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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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別提示:

   本文內容含有色情,虐待及殺戮情節,可能引起部分讀者不適,若有冒犯,先行抱歉。未滿18歲或不具備自控能力的讀者請勿閱讀。

   本故事內容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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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 錄

  

   8.1 夢鄉

   8.2 故事

   8.3 仙境

   8.4 童話

   8.5 兒歌

   8.6 游戲

   8.7 神話

   8.8 誓言

   8.9 日記

   8.10 挽歌

   8.11 謎題

   8.12 遺言

  

   [newpage] 

   [chapter:8.1 夢鄉 The Dream]

  

   阿凱

  

   看到那個馬背上的女人時,阿凱推了推眼鏡,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他做了許多年的交警,騎著自行車或者摩托在這趟被高架橋影子覆蓋的路上走了不知多少趟。他曾經聽上級說過,這條路上偶爾會有個騎馬的長發美女,如果碰上了要少管閒事,因為那女人不但是這里最大的餐飲娛樂連鎖的總裁,而且,更是那個連市里,甚至中央都要敬他幾分的大老板聶遠的女人之一。

   阿凱記得那女人叫做孟爽。他甚至看過這個女人騎馬的照片,很高很瘦很漂亮,長頭發盤起來,還有兩條長得出奇的腿——他不止一次腦補過這個霸道總裁似的女人被聶老板騎著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當然每次腦補過後就硬了,然後就會去擼一發——當然他每次“腦補”都很小心,沒讓他的老婆和兩個兒子撞見過。

   只是今天看到真人真馬的時候,阿凱忽然覺得那照片有些不對——這女人的皮膚比照片上更白,肌肉更結實一些,穿著黑色的吊帶衫,似乎是伏在馬上,雙手抱著馬的脖子,長頭發是披散開垂下來的,幾乎和那匹馬的黑色鬃毛混在一起。

   只不過那長頭發不是黑的,而是染了一點紅棕色。

   ——她在干什麼?在吻那匹馬的脖子嗎?還有,她那兩條穿著黑色長靴的大長腿,為什麼沒踩在馬鐙里,而是向後面盤起來?從後面抱著她的腰,不住挺動的,是個……赤條條的男人?

   ——操!要不是我在做夢,要不就是她瘋了。

   阿凱覺得自己呼吸很快,他吞了口口水,不自主地開始用力蹬著腳下的車,追上去。

   他看到了女人一下子伸直的腿,她的黑色長靴子、紅色鞋底和高高的鞋跟,還有那兩條腿中間蕩著的長長的馬尾巴。他幾乎能聽見那女人的呻吟,聲音很長,也很放肆,高亢而嘶啞。

   “給我吧……射吧……射吧……”

   阿凱覺得自己漲得很難受,甚至連車都蹬不動了。

   馬開始跑起來,女人從馬上坐起來,而那個男人似乎軟在了她身後,頭搭在她肩上,身體軟軟地伏在她背上,卻沒有倒下去或者滑下馬來——他的四肢似乎被什麼東西束縛在了馬鐙和馬鞍上。

   “喂!孟爽!你給我站住!”這個戴眼鏡的警察穩了穩心思,開始用力蹬車。

   “喂,你是喊我嗎?”女人回過頭朝他笑,挑起粗粗的眉毛,“我上街溜溜我的寵物,關你啥事?還是……你吃醋了?”她朝他眨了眨眼睛,兩條長腿踩到了馬鐙里。

   “不是……那個……你……我……他……總之你給我停下來!”

   “想上我?”她的聲音拉得長長的,“抱歉,我發過誓這輩子不和任何男人做了,所以你是沒機會……不過說起來,今天是本小姐重要的日子呢……這樣吧。”她又停了停,仿佛下了什麼決心,“小警察,今天你如果你追上了我,我就給你口交。”她說著,放肆地笑起來,兩條長腿夾了夾馬鐙,抖了抖手里的韁繩,“Goku,走!”

   “我操!”阿凱罵了一句,開始伏下身拼命加速,“明明看你剛被那家伙插了。”

   “我只說不和男人,沒說不和畜生。”女人側過頭,有些詫異地看著追上來的大頭男人,嘴角卻向上揚起來——從這個角度,阿凱似乎看到這個穿著黑色吊帶的長腿女人的下半身居然是赤裸的。

   “停……停下……我……追上你了……”他喘著。

   “好啊。”女人輕笑。

   阿凱沒看清她是怎麼下馬的,他只知道下一秒,自己的車把就被這個高個子女人捏住了。

   那匹黑馬踱到了街角,不耐煩地噴著粗氣甩著鬃毛,似乎很討厭依然趴在背上的那個赤裸裸黏糊糊的雄性生物。

   同樣,阿凱也不知道自己的褲子是怎麼被她脫掉的——這個白皮膚的女人就那麼放肆地在街燈下跪在他面前,把他早硬起來的東西握住,再把自己的長頭發攏到一邊,伏下身揚起頭,先含住他的蛋蛋,再濕淋淋地一路舔上去。含住龜頭的時候,她早把他的包皮翻翻起來了。

   “好吃……好吃……”她的另一只手探在了胯間,自得其樂。

   “孟爽……你他媽的,真……”阿凱覺得自己快要說不出話了,他按住了女人的頭,有些詫異地看著女人背上的傷痕,還有她脖頸上奪目的紅色珊瑚配飾。

   他開始痙攣,然後控制不住地射在女人嘴里。

   “我不姓孟,我姓宋。I’m just a bitch,你可以叫我Miss H,或者……馬語者。傻小子。”女人心滿意足地把滿嘴的白漿咽下去,“不過,真的蠻爽的,謝了。讓他睡會吧,Goku。”

   阿凱不知道這個女人的話是什麼意思,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是真的在做夢了。

   然後,他聽見一聲馬嘶,轉頭看時,就看到了黑色大馬蹄子上的蹄鐵。

  

  

   H(馬語者)

  

   起身,收拾好,把紅棕色長頭發簡單地扎了個馬尾,再把兩個男人——穿衣服的和沒穿衣服的——用一副玫瑰金手銬在一起,再把一封折好的信塞在那個大頭小警察手里。

   做完這一切,女人彎下腰,扶正了阿凱的黑框眼鏡,把嘴唇印在這個昏倒的男人頭上的馬蹄印上,然後便轉身,翻身上馬。

   沒錯,她的下身除了那一從郁郁蔥蔥的黑森林,其余什麼也沒穿。

   “I,我會追上你們的,等著我!Goku,加油!”

   她說著,一抖韁繩。

   那匹黑色的高頭大馬終於翻開四蹄跑起來了。

   曲凡

   漆黑的山路上,那輛噴著奇怪圖案的金色考斯特開得又快又穩。

   這當然不是曲凡第一次開這趟路,所以她熟悉得甚至可以不用眼睛看路。

   ——車上的這些新乘客比這條路有意思多了。

   江馨月的臉龐貼在車窗玻璃上,長長的睫毛垂著,眉毛時而蹙起來,時而展開。

   童曉芳坐在她身邊,輕輕地以手支頤,似乎身體里的那些酒還沒有完全代謝掉。

   伍凌自己坐了一個單獨的座位,她似乎是睡得最舒服的,甚至給自己准備了一個灰色的頸枕。

   孫莉倚在後座的角落里,長辮子垂下來,手緊緊抓著胸前那枚金色的胸針。

   她旁邊,Amy半躺在後排的椅子上,手里抱著她那把黑鞘的長刀,如果不是她輕輕起伏的高挺胸脯,幾乎會讓人以為她又死掉了一次。

   謝一嵐,那個最後才上車的短發女孩子,從上車之後就沒說過一句話,她的那雙大眼睛里全是血絲,紅得讓人有些害怕——但好在現在她是闔著眼睛的。她的雙肩背放在座椅下面,把身體斜斜靠在車壁和椅背的夾角里,腳踏在座椅上,雙腿蜷起來,把頭深深地埋在雙膝之間。

   甚至,連副駕駛位置上的何靜也睡了——這個夜里,誰也不知道這個頭上燙了香疤的女人到底碰沒碰過男人,所看到的,要麼是她默默地盤坐,合掌誦經,要麼就是她解開衣服,在眾目睽睽下旁若無人地自慰。似乎每死一個人,她便用手指會讓自己高潮一次——她似乎說她自己不想睡覺的,睡覺了就會做噩夢。

   可是曲凡知道,這一夜,她太累了。

   她們都太累了。

   駕駛位上,曲凡終於張大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仿佛一只慵懶的大貓。

   當然,她知道,除了她之外,也還有兩個人沒有睡著。不過,她沒有刻意地去聽她們的交談。

   曲凡知道,這個時間是屬於她們兩個人的,而她自己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孟爽

  

   “夢,這一切真像一場夢,不是嗎?”

   孟爽蹙著細細的眉,把兩條長腿交疊起來,手肘撐在膝蓋上,托著腮,看著身邊面對她著的那個長發遮臉的黃裙子明艷女人,“剛才你用了什麼辦法,讓我一下子睡了這麼久?就和現在讓她們睡下去一樣?”她說著,指了指周圍。

   “她們是太累了而已,剛才你也是……我沒想到你見到我時會一下子哭得崩潰掉。”高夢眨了眨眼睛,然後輕輕吁了口氣,用手攏著垂在她半邊臉的長頭發,卻沒有把它們撥開,“孟爽,對不起。”

   她輕輕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明明是我殺了……”孟爽衝口說了這半句話,便一下子止住。

   車里一下子如死般寂靜,好半天,兩個人同時長長地嘆了口氣。

   “那個……她走的時候,有想起來些什麼嗎?”再開口時,高夢的聲音有點虛弱。

   “她彌留時,似乎認出我了,嘴里還一直在念那闕詞。”孟爽的聲音有些僵硬,“她寫給你的那闕。我覺得,她走的時候是明明白白的。”

   “孟爽,謝謝你。”高夢的眼睛有些發紅。

   “真的謝謝我的話,就幫個忙,親手殺了我,好嗎?”孟爽苦笑,指了指腳下躺著的那把斧子,“高夢,咱們兩個,恩恩怨怨這許多年,也該了結了,由你來,再合適不過了。”

  

  

   高夢

  

   “是啊,她說的沒錯。”

   前排坐上,一直沉睡的何靜忽然開口,還是那清冽的嗓音,但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絲邪魅,“還等什麼?這不就是她想要的?高夢,親愛的Cleopatra,想想你的妹妹,想想她為什麼會變成那個樣子……”

   高夢怔了怔,抬起頭,看著從副駕駛上轉過頭來的何靜——月光透過車窗,照在她光亮的頭皮上,還是那副姣好的清麗面容,只是眼角和嘴角微微上翹——她的一只手已經伸到了胸前的衣服里,鼻翼在快速地舒張著,聲音拖得很長,夾雜著有些放浪的呻吟。

   “而且,她來這里,坐上這輛車,本來就是去死的,對嗎?……嗯……孟爽,為什麼不把你的脖子露出來?你把頭發盤得這麼好,把脖子露出來,不就是為了……?”

   “為了……斧劈……”孟爽怔怔的,表情顯得有些奇怪,似乎是感覺有些不對,又似乎是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但是,她卻終於不由自主地伏下身,把頭枕在了發動機蓋上,閉上眼睛,把修長的脖子開始用力地前伸。

   “斧劈兩半……一命休……“她念叨著,和何靜魅惑的聲音幾乎同步,“高夢……來吧,來吧,拿吧斧子……就在那里……拿起來……哪里來……”

   高夢瞪圓了她露出的那只眼睛,呆呆地看著腳下那把明晃晃的斧頭。

   她不是第一次見這把斧頭,走進孟爽的淋浴間時,她就看見這把斧頭了。

   這是孟爽自己給自己准備的。

   “茉莉……我……”高夢一下子有些手足無措,但是手卻已經摸到了頭柄上。

   “拿著……讓人家看著……人家已經濕了……人家……最喜歡在這樣的場景里面……高潮了……嗯……”何靜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眼睛盯著高夢的眼睛。

   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高夢終於用雙手把那把斧頭握緊,然後舉起來,明晃晃的斧刃對著孟爽修長的脖子。她覺得腦子里有點亂,但是她清晰地覺得,現在她唯一應該做,也想做的事情,就是把面前這修長的脖頸一斧劈斷。

   “還有,不要叫人家茉莉,人家的名字……是樂雅,Rajah。”何靜說,“現在,別讓你的朋友等太久,做吧!”

   “噗!”

   斧子落下,一聲悶響。

  

  

   童曉芳

  

   潔白的冰面,艷紅的血。

   ——冰上那顆孤零零的女人頭顱,是誰的?

   童曉芳拼命地蹬著冰面往前滑,卻好像永遠也接近不了。

   ——媽媽,是你嗎?你見到我時,會把我認作董姨嗎?對不起,我當時不懂你講給我聽的那個故事。

   ——或者,你是董姨?我永遠也忘不了你的頭在我手里笑的樣子。知道嗎?從換上你的臉的那一刻起,我就真的是你的女兒了。

   ——可是,現在,你的女兒,你們的女兒,也要去死了。

   那個黑色的,背著雙肩背的黑色小人從她身上滑落下來,躺在冰面上朝她笑。

   童曉芳忽然覺得好累,她索性一下子跪坐在了冰面上——膝蓋在冰冷的冰面上滑出好遠,冷,也疼,冰刀的尾端頂在屁股上,很不舒服,但是她懶得動。

   那顆女人的頭顱似乎就在她的不遠處,側躺著,看著她,似笑非笑。頭顱下面的那灘血,慢慢在冰上擴散開去,把童曉芳的膝頭都染紅了。

   那張臉有些模糊起來,似乎不是東方麗霞,也不是董雲。

   ——你是誰?

   ——小耘嗎?你穿上你設計的那身美麗的衣服了?你知道那代價是什麼嗎?你會變成小綠的樣子啊!

   ——小綠?是你?那十二個畜生給你的,是你想要的嗎?

   ——你的頭發變回黑色了?你不是呂綠,你是呂律?

   ——綠頭發的你和黑頭發的你,到底誰是快樂的?

   ——或者,你們都不快樂?是嗎?一直都不快樂,對吧?

   ——所以霞兒才把她的小黑人給你的?

   那顆頭顱的眼睛眨了一下,終於,她笑了。

   ——霞兒,原來是你!

   童曉芳伸出手,這次,她摸到霞兒的臉了——皮膚溫潤而冰冷,就如同她給她系上那條絲巾的時候一樣。

   “芳,謝謝你,記得,你要做的只是你自己而已,還有,你一定要幸福。”霞兒開口——眼神鮮活,鼻翼微張,嘴唇在笑,明明該失血的臉頰卻紅艷的如同晚霞。

   “小傻瓜。”童曉芳笑了,眼淚卻打在了霞兒的臉上,“你呢?你幸福嗎?”

   “這是我想要的,謝謝你讓我完完整整的,你也要,我的冰雪女王。”霞兒眨著眼睛,“去目的地吧,有我給你的驚喜。”

   她說著,忽然飛散開,變成一群忽閃著翅膀的紅蝴蝶,就仿佛她脖子上那塊艷紅的瘢痕。

   ……

   星月之光下面,蜷縮在座椅上的沉睡童曉芳低低地囈語了兩聲。

   她沒聽見何靜——或者說是樂雅——的聲音,沒有看見伏下身去脖子伸長的孟爽和對著孟爽舉起斧頭的高夢,更不知道駕駛位上的曲凡是怎樣邊開車邊一記手刀把何靜打昏的。

   甚至,連高夢手中那把斧子落在她腳下,差點切掉了她的高跟鞋的鞋尖她都渾然不覺。

   她只是沉浸在她的夢里——那個血腥卻不可怕,甚至讓她感覺有些沉醉的夢。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她人生里的最後一個夢,她只知道,她在那片冰面上站起來了,在那群紅色的蝴蝶之間開始自由而暢快地旋轉。

   那個小黑人就在她的身邊,咧著嘴憨笑著,看著她的肆意的冰上表演。

   在那個夢里,她在哭,也在笑,而那群血色的紅蝴蝶就在她的旋轉里,逐漸把她的身體淹沒了。

  

  

   紅蝶

  

   紅蝶坐在馬桶上,把吊帶衫的一條肩帶褪下去,抽出手臂把那只紋了血色蝴蝶的乳房掏出來再托起來,低下頭去,讓自己的口鼻離那只血蝴蝶盡量的近。

   然後,她伸出舌頭去舔它了。

   粗糙的觸感和熟悉的味道,她笑起來,把飛到她鼻子旁邊的一只蒼蠅轟開。

   剛才,在沈默兒病房的時候,她睡著了。她讓陸凱先帶菲兒回去休息,然後她就縮在牆角用陸凱給菲兒拿的那條毯子把自己的身體包起來。

   看著跪在病床邊上的楊夢菡,看著那雙通紅的大眼睛,紅蝶覺得自己很安心。

   那時她覺得好困,於是她索性睡了一下。

   夢里,她自己好像變成了那只紅蝴蝶,自由自在地飛,然後,忽然有一把刀插下來,把這只紅蝴蝶釘在了一只高挺的,蜜桃般的乳房上。

   她感覺自己的翅膀在顫抖,鋪灑出好多好多血紅色晶亮的鱗粉。

   她的觸須在舒張,似乎碰到了那只乳房上的血。

   她那六只纖細的足在舞蹈,她那修長而飽滿的腹在抽搐。

   她不知道作為一只昆蟲的性高潮應該是什麼感覺的,她只知道這突如其來的致命一刀讓她很詫異卻很開心,還有她好想叫,也好想排卵。

   於是她醒了,當然她也濕了。

   然後她說她要大號,便拎了自己的包出去——其實她想過就這樣裹著毯子在楊夢菡身邊偷偷手淫的,但是她忽然不想打擾她們兩個了。

   紅蝶很熟悉這個診所的洗手間——畢竟她也在這里住過不短的日子——但是今天她沒選在那里,而是去了診所外面不遠處街角的一個公共衛生間。

   猶豫了一下之後,她還是溜進了男廁所,然後躲進了廁格里鎖上門,再把內褲褪下來坐在上面——馬桶圈很髒,但她沒有擦,就那麼坐上去,讓那些殘尿和汙穢沾到自己的大腿和屁股上。

   她忽然想起她在曼哈頓的一間同樣肮髒的男廁所里拍過的一部BBC(Big Black Cocks)片子,也是在這種味道里,畫著濃妝的她在鏡頭前肆意地被五個黑人壯漢輪奸——跪著,坐著,甚至被他們抱起來身體懸空。對了,那個廁所的牆上畫了好多的塗鴉,而這里卻貼了很多“包小姐”、“美女服務”的小廣告,或清純或俗艷的面孔下面,是一個個大大的電話號碼。

   嗯,似乎還有“怡紅快綠”的宣傳二維碼,但是她知道那里已經不剩下什麼了。

   總之,這種肮髒的環境讓她莫名興奮,她想起她回國的第一夜,想起她回國以後殺的第一個人。

   那家伙肏她之前,她還喊過他“爸爸”來著。

   她的乳頭勃起了,那只紅蝴蝶棲身的乳房上,泛起一片小小的雞皮疙瘩。

   ——對了,這只紅蝴蝶舔起來真好。

   她想,於是更加盡力地伸長舌頭,同時把乳房往上抬——舌尖碰到乳頭的時候,她忍不住笑了。

   她把兩條腿分開,開始摩梭自己已經腫起來的陰蒂。

   肛門也很脹,很舒服,今天出門的時候,她選了那個有著鑽石堵頭的不鏽鋼肛塞——和她的金絲文胸一樣,那也是朋友送給她的臨別紀念,當然,這是她的私人饋贈。

   紅蝶忽然想起了那個Island L上的“白雪公主”——那個嫵媚蠕動的雪白高加索女人。

   她想起她看著自己的眼睛,想起了她的笑,想起來了從她嘴里探出來的穿刺杆和那個穿在尖頭的紅苹果。她最後和那個女人爭奪冠軍的那段視頻,她在回國前發給了她爸爸。

   她知道,那個男人曾經邊干著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邊看著這個血腥而美艷的視頻。

   那根穿刺杆其實差點就把她的子宮戳穿了。

   “拜托,大小姐,咱們都知道他在看誰。”伍凌有些戲謔的聲音在紅蝶腦子里回想起來,於是,她終於把思路集中在那個男人身上了。

   那個不再年輕,卻更顯得味道十足的男人。

   “爸爸,爸爸……”

   她開始輕聲地呼喚,手指一下子探到了身體最里面——陰道的肌肉蠕動著把手指包裹住了。

   ——我終於找到了我要的了,所以,我就要去要圓我的夢了,你能看見嗎?如果你看到了,你會硬嗎?

   高潮鋪天蓋地地涌上來,紅蝶開始長聲呻吟,高亢而放肆。她一下子把手指抽出來,一股水箭也隨著她手指的抽出一下子噴出來。她把身子向後仰,腿蜷起來,然後發瘋一樣快速揉弄自己的陰蒂,讓更多的水噴出來,嘴里開始發出咿咿呀呀地呻吟聲。

   ——爸爸,你的女兒快死了,你知道嗎?

   ——不過,在我死掉之前,我始終要保護你。

   ——替我媽媽,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雖然,這一切都不會太久了。

  

  

   聶遠

  

   ——小娜,是你麼?

   ——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

   ——今天,我見到秦湘的女兒了,嗯,我和她的。

   ——我知道,你也知道的,她在床上的時候,總是會呻吟著念《湘夫人》。

   ——我恨她,我知道你也恨她,雖然她是你曾經的好姐妹。

   ——要不是她,我們哪會落得今天這樣?鑫鑫又哪會沒有娘?

   ——什麼?你說咱們也都對不起她?我不知道,對了,那女孩說,秦湘已經死了。

   ——還有,我是個魔鬼吧,我竟然射在我和秦湘的女兒里面了。

   ——她叫靈兒,像秦湘多一些,咱們的鑫兒也長大了,更像我一點,她要是個男孩子就好了,我就能把這些交給她,然後,我就來找你了。

   ——可惜鑫兒是女孩子,女孩子是干淨的,是不能做這些肮髒事情的。

   ——可我太想你了,可我太想你了。

   ——你知道嗎?你不在的日子,我找了好多好多女人——容貌像你的,聲音像你的,神態像你的,性格像你的,哭起來像你的,笑起來像你的,還曾經有個特別特別像你的——我看著她們和別人做,看著她們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

   ——可我自己不行……除了見到血,除了殺戮的時候……我是怪物……我是怪物……我每和她們做一次,就至少要死一個女人……

   ——什麼?你說不做不就好了?

   ——兒子……我想要個男孩子……他大了,我就可以去找你了……

   ——什麼?試管嬰兒不就好了?

   ——天知道為什麼總是不成功,那些廢物醫生總是說我的精子只要離了體似乎馬上就會死掉。媽的,你們知不知道那點寶貝東西要出來有多難,找了那個最好的理療師也是,也是不知多少次才能出來一點點。這個不合格那個不合格,吃了多少藥也不管用。我不想這樣的,我真的不想這樣的。可是,我病了,小娜我病了啊,無可救藥地病了呀。

   ——什麼?你說看看錄像不就好了?

   ——你覺得,一個見過真實死亡的人,會不知道那些錄像里是什麼嗎?

   ——特別是我,一個親眼看著我最愛的女人在我面前十字切腹,再親手給她介錯的人。

   ——為了這個,為了答應過你的事情,糟蹋再多人,我也認了……

   ——你說過,你會在地獄里等我的,你早就說過,不是嗎?

   ——那些……每一個……都是些好女孩,可你知道嗎,我每次看著她們,都好想把她們統統大卸八塊,再把像你的部分拼起來,拼成那個完整的你。

   ——其實,索菲也大了,她也很像你,或者說太像了。

   ——我知道她不想這麼像你的,她不想在你的影子里,其實我也不想……

   ——你知道嗎?那天她醉醺醺地跑到我這里時,要不是寧兒出手,我差點就控制不住了。

   ——不過,我已經是禽獸了啊,我已經是魔鬼了啊。

   ——不過,還好,今天你回來了。

   ——別走了,好嗎?求你了。

   ——什麼也別說,我太想要你了,就現在……

   ——真好……你的嘴真暖……好久沒有這樣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里有這麼多血?男人,還有女人?斷頭的,絞死的,槍殺的,剖腹的,被穿刺的,被分屍的……許多人好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原來……是我下了地獄嗎?小娜,這里是地獄嗎?

   ——這樣……真好!

   ——我要受不了了,給我,小娜,給我,我要你,我要你……

   ——就在這地獄里面要你……我硬了,我硬了……

   ——對,就這樣坐上來,讓我一邊插你一邊摸你的奶子……好挺,好彈……

   ——怎麼?你的肚子?

   ——你又有了?是兒子?要分娩了嗎?在這里?

   ——不要啊,和上次太像了,你會有危險……

   ——你干什麼?你干什麼?為什麼這個時候讓我插你後面。

   ——那把刀,那把刀,你靴子里怎麼也有那把刀?

   ——小娜……你要干什麼?

   ——你好好的就行了,我不要兒子了,我什麼也不要了。

   ——聶遠……你個混蛋,這個時候你還能硬起來,為什麼不拔出來,她要……刺下去了啊!

   ——那就讓我貼住你的背,連我一起吧。

   ——刀不夠長嗎?所以你要扒開傷口用拳頭把刀捶進去,讓它刺進我肚子里?

   ——不對,你不是小娜,你不是……你是那個……火鍋店老板的女兒???

   ——你叫什麼來著?

   ——好疼……我射了,我射了!

   ——不管你是誰,別走,別走,別跳!

   ——別!!!

   “聶遠,你這個怪物,魔鬼,你會一輩子斷子絕孫的!”女人從陽台墜下去的時候,把雙臂張開,臉朝著扶著欄杆往下看的男人笑——她的腹部,和他的腹部,都是鮮紅的刀傷。

   “你這魔鬼,姓聶的,你這個魔鬼……”女人的聲音傳上來。

   砰!

   聶遠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滿頭冷汗,下身濕漉漉的。

   他居然夢遺了,很多,而且很濃,和每次都不一樣。

   他稍微冷靜了下,打開床頭燈,摸起身邊的眼鏡戴上,

   床頭的相框里,那個一身火紅緊身衣的凌厲女人雙目炯炯地看著他。

   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耳邊最後那“砰”的一聲是真實的。

   “蔣寧!”於是,他大喊。

   “干爹,蔣寧在。”那個身著鐵灰色勁裝的短發女人的身影在兩秒鍾後就出現在他床側,“蔣寧吵到您休息了?”

   “剛才是什麼聲音?”

   “是曹司長,他瘋了,怡紅快綠昨天辦了一場很出格的活動,死了很多人,他兒子也在里面,肚子被人剖開還被雞奸了。我們已經抓到了一部分嫌疑人,這事情應該和那個叫‘A BITCH’的組織也有關系。可曹司長非要說這事情和鑫姐還有菲兒小姐有關,發瘋一樣找過來,大呼小叫地要找您拼命。蔣寧無奈……”女人面無表情,揮了揮手里的還冒著煙的槍,“如果干爹覺得不好交代,蔣寧這就讓兄弟們先把蔣寧收監,等待您發落。”

   “先不用了,出去吧,等我起來,你詳細和我說說。”聶遠皺了皺眉毛,忽然覺得心口有點悶,他揮揮手,讓蔣寧退出去。

   “小娜,這一切如果都是一場噩夢就好了。”看著相框里的眉目鮮活的紅衣女郎,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何靜

  

   ——噩夢是什麼?

   ——當然不只是一只“蜘蛛”的外號。

   ——或許,噩夢是人心底最大的恐懼,又或許,噩夢是人心底最深的欲望。像是博格特 ,又像是攝魂怪 。

   ——人們通常會把它藏在心里那座自己設計的迷宮的最底層,再鎖在保險櫃里。

   ——只是,對於專業者來說,這些防御,往往脆弱得像是空門大開。所以,需要做的,只是打開門,把這個怪物放出來,然後,再給它指個方向。

   ——很多時候,誅心不一定比殺人難多少。

   ——只是,誅心者自己心里的怪物,又是什麼呢?

   一襲白袍的廣靜盤坐在地上,光亮的頭皮在月光下閃著光。她雙手合十,目光平靜地看著對面的身軀被一襲同款式黑袍的樂雅——那個和自己有著一樣的容貌和聲音,卻有著一頭齊腰秀發的嫵媚女人。

   “真掃興,茉莉,原來你這個人還是這麼無趣,人家還以為今天是你想通了才放人家出來玩的。”樂雅媚笑著,把聲音拉得長長的,輕輕舔著伸到唇邊的食指指尖,“別告訴我你早就和曲凡那只懶貓說好了。”

   “嗯,今天我的消耗很大,怕沒法控制你,所以我拜托了凱瑟琳在你出來時給你一記手刀。”廣靜的聲音淡淡的,“以力破巧,從來,七只蜘蛛里面,凱瑟琳都是噩夢的克星,連號稱最強的Tina那一代也是樣。”

   “那是Tina 放了水好嗎?誰讓她愛上那個叫楚芊的女人了。”樂雅皺了皺鼻子,一臉不屑。

   “怎麼都好,反正,咱們馬上要一起下地獄了,這對我是很好的解脫。”廣靜苦笑。

   “可人家還不沒玩夠呢,雖然是要去死……也蠻刺激的。”樂雅伸了個懶腰,“知道嗎,當初李天然把你和人家分開,其實不是個正確的選擇。因為,你們這麼做,實際上是讓人家自由了。雖然大部分時候‘刀’在你手上,但是,你每殺一個人,人家的力量就強大一分,所以,最後推她那一把時……”她說著,忽然開始淫靡地笑,把肩一抖,把身上披著的黑袍子褪下去。

   那個玲瓏有致的身體就這樣站著,被月亮染上一圈迷離的光暈——乳尖嫩嫩地翹起來,兩條長腿放浪地相互摩擦,小腹開始急速的舒張——肚臍的周圍,紋了一張蛛網,網上面是一只幽藍色,身上有著小提琴形狀標記的蜘蛛,網里面卻是一只不大卻表情凶惡的老虎。

   樂雅開始放浪地呻吟,然後,她索性扭著腰肢走過去,俯下身,用發絲撩過廣靜的鼻翼而耳朵。

   然後,她捧起自己的乳,向廣靜唇邊送。

   “來嘛……當初,人家想用用你的直播間,你不讓,今天,人家想成全那條美女蛇和那匹高頭大馬你也不讓,那至少你陪人家玩一玩啦?讓人家舒服了,或許人家真的會同意陪你下地獄呢。”樂雅開始舔廣靜的脖子,把熱氣噴到她的耳孔里,“那個長發公主死的時候你濕了,人家知道;你聽著霞兒那小丫頭被人干的時候是怎麼自慰的,人家也知道;今天你在廁所里是怎麼裝成柳婷婷吃那傻小子的雞巴,再讓那傻小子干的,人家都知道……茉莉,你對別人這麼好,就不能疼疼人家嗎?樂雅……人家原本就該是你的寵物呢……”

   廣靜覺得自己開始發抖了,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樂雅的嘴唇就在她的嘴唇邊磨蹭。她的嗓音仿佛清洌的山泉,一句句撓在她心里。她覺得自己濕透了,她好想吻這個妖冶的自己。

   “廣靜,這是幻覺,不要讓她控制了你,這是噩夢,這是噩夢。堅持住。”她拼命在心里對自己說,“醒過來,醒過來!快點醒過來!”

   她張開口,想咬破自己的舌頭,但是樂雅的舌頭卻先一步探進了她的牙關,和她的舌頭繞在一起了。

   “天亮了就好了,天亮了就好了……為什麼要天亮呢?和樂雅在一起不好嗎?”

   那個叫做茉莉的白衣廣靜忽然想放棄了,她知道自己的白袍也被樂雅脫了……

   朦朦朧朧,她覺得眼前有一道金燦燦的光,耳邊也有音樂柔柔地響起來。

   伴隨著的,還有樂雅那一聲魅惑卻無奈地嘆息。

   在這歌聲里面,何靜終於把眼睛掙開了。她知道,她濕透了。

  

  

   高夢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

   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

   陪我經過那風吹雨打,

   看世事無常,看滄桑變化。

   ……”

   熟悉的嗓音響起來,歌聲平靜如水,而略略滄桑,仿佛是那個梳著長馬尾辮的女孩子側坐在引擎蓋上抱著吉他彈唱。朝陽的光,從車窗照進來,金燦燦的,有些晃眼。

   早已經重新收拾整齊的高夢望了一眼駕駛位上的曲凡,然後,她的目光掃過去,看到俏臉上香汗淋漓,神情有些慌亂的何靜和後座上依然握著長刀,身體開始漸漸放松下來的Amy。

   曲凡也微笑,隨手把歌聲的音量又調高了些。在這歌聲里,童曉芳抬起了頭,孟爽睜開了眼,伍凌把頸枕摘下來,謝一嵐揉了揉有些蓬亂的頭發,孫莉坐直身體,用手背掩著嘴,輕輕打了個哈欠。

   最後醒來的是江馨月,她半夢半醒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麼東西,但是抓了個空,身體一顫,把眼睛睜開。她抬起那段潔白的手腕,裝作去理額前的亂發,趁機把眼角的淚擦掉了。

   音樂聲漸漸弱下去,在這片金燦燦的陽光里,高夢轉過身,側坐在前排導游席的椅子上,隨手拿起了身邊的話筒——長長的黑發直直地垂下來,直到胸前,柔柔地遮住了她的半邊臉龐。

   “大家好,可能還有些朋友不認識我,我叫高夢,算是這次行程的導游,或者是……引路人。總之,這段旅程,我將陪著大家度過。”開口的時候,她微笑,眼神明澈,“人在旅途,往往孤單,往往寂寞。這次的旅程對大家都很重要,熟悉而又陌生,平常而又特殊,快樂而又傷感……無論如何,人總有權力選擇,也有權力把握自己——不管為了什麼,不管曾經開心還是痛苦,既然已經看到彼岸,不如就徹底的把心放開,至少在今天……”

   伴著音樂,高夢的話音暖暖的,讓聽者感覺周身都浸泡在陽光里。

   “小夢,出來這麼久了,還不幫我們介紹介紹車上的新朋友?……或者,她們應該是咱們永遠的新朋友了吧。”一身旗袍的童曉芳把兩條豐腴晶瑩的長腿交疊起來,手卻指著駕駛位——昨天晚上她不是沒看見過這個長發大胸的火辣女郎,但是當時的她顯得很低落,幾乎什麼也不關心。

   可不知為什麼,睡醒之後的她仿佛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甚至開始顯出她久違的,屬於曾經那個叫做張小芳的女人的好奇心。

   ——小芳,你回來了,真好。

   高夢想。

   “今天都聽你的,我的小芳姐。”她笑著朝童曉芳眨了眨眼,而車就在此時輕輕在路邊停下。

   “咱們的司機,”高夢說話間,駕駛位上的曲凡已經站到了她身邊車門旁的台階上。

   她和高夢差不多高,有著過胸的長頭發,圓臉,濃而神采奕奕的眉毛,配上圓圓的大眼睛——那雙眼睛黑如點漆,讓人感覺有些像貓。她的鼻梁不高,鼻頭也是圓圓的,嘴唇稍微有些厚,眉眼之間帶著盈盈笑意,卻又有著三分鋒銳。她穿著白色的吊帶,很有質感的硬料緊身牛仔褲,高統皮靴,一身熱辣辣的裝扮,烘托出她緊趁的腰肢和豐滿的臀腿曲线。當然,最吸引人的還是她的胸,那甚至已經超過F罩杯的胸脯,高高聳起,仿佛要把緊窄的吊帶衫頂破一般,隨著她的一舉手一投足,輕輕顛動,擠壓出一道深深的迷人乳溝。

   “司機小姐,你的身材真是火辣到極點了。”江馨月說著,“能知道你的名字還有……實際胸圍嗎?”

   “我們叫她I,I的意思就是I-cup,”高夢說著,手肘有意無意地觸著曲凡高挺的胸部,“她可是我們這一群里身材最棒的哦,羨慕死人了。你們知道很多男人都是乳控,即便是畫畫也要把女人的奶子畫大兩圈才罷休的……嗯,她的大名叫做曲凡,‘此曲只應天上有,凡間難得幾回聞’的曲凡。”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童曉芳怔了怔,似乎想說什麼,高夢和伍凌卻不約而同地同時把手指頭豎在了嘴唇邊。這個精致的短發女人顯然會了意,便安安靜靜地坐好,繼續聽高夢說下去。

   “除此之外,這個大胸美女也是我們之中外號最多的,比如,她除了叫做I-cup之外,還有個英文名字叫做凱瑟琳。又比如因為她的眼睛長得像貓,我們有時叫她阿貓,還有……”高夢有意無意地清了清嗓子,“我們更多的時候喜歡叫她顛當……對了,你們別誤解,這個顛當是《聊齋·嫦娥》里的顛當 ,沒有任何別的意思……”

   “嗯,顛當……”童曉芳輕輕點頭,邊念著這個名字邊望著曲凡顫巍巍的胸脯,然後開始忍不住輕笑,“形象,的確形象。就仿佛《笑傲江湖》里禿筆翁 這個名字,不是說他人禿而是說他筆禿,是一個道理。”

   一句話說出,車里已經是一片哄笑,就連一直靜靜蜷在角落里的謝一嵐也不禁稍稍咧了咧嘴。

   “C,偏你多嘴!”曲凡的兩頰早飛起兩朵紅雲,狠狠擰了身邊高夢的手臂一把,那對豪乳隨著她的動作顛動不已。

   她賭氣似的揉了揉胸,自己卻也不禁啞然失笑。

   “C,我一直不大明白這個笑話。”車尾的Amy開口,口音微微有些生硬,臉上有些困惑,“你們總是和I開這個玩笑,但是誰也不告訴我。我知道顛當是那傳說故事里那個性感的狐狸女巫,可是這很可笑嗎?”

   “沒辦法,I說如果我告訴你了她就要撕了我的嘴,我可最怕毀容了。”被叫做C的高夢輕笑,有意無意地和童曉芳交換了一個眼神,“還有,你也應該介紹下你自己了,大姐頭。”

   “我是A,A BITCH里面開頭的A,Aurora,但是我更喜歡被叫做Amy。”她說著,把上身的黑色短皮衣脫下來,露出自己在黑色吊帶衫下呼之欲出的胸脯,“從前,人們還叫我黑寡婦,但是我不大喜歡這個名字。”她指著皮衣背上那只吊掛的蜘蛛,和上面的TSW三個英文字母。

   “Amy,你也是……蜘蛛嗎?”孟爽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僵硬,“TSW,是什麼意思?”

   “The Spider Witches,蜘蛛女巫,我記得H和我說過這個有個更好的中文翻譯,似乎和她的馬有關系……那個是?”Amy想了好久,絲毫沒有注意到孟爽那已經死死攥緊的拳頭,只是無奈地看向前面的伍凌,“FPPP,你什麼都知道,你能不能替我說一下,你知道我漢語不好的。”

   “是盤絲大仙啦,而那匹馬叫做悟空……”伍凌懶洋洋地說著,眼睛卻偏到一旁,避開了孟爽那雙幾乎能殺死人的眼光,“Amy是我的朋友,我在加拿大訪問時認識的。她很厲害,不只是她的刀,而且,她也是作圖的高手。我想,這里沒有幾個人不知道《永恒的美》吧,都知道韓露是這套影集的攝影師,其實很多照片的後期,都是Amy在幫忙……唉我還是困,讓我再睡一下。”在成功把話題越扯越遠之後,這個栗色頭發的小女人又拿出了她的頸枕,這次,她甚至把眼罩和耳塞都戴上了。

   大家都有些發呆,看看自顧自“睡著”的伍凌,又看看前面滿面通紅的孟爽,看著孟爽把手抬起來,僵在半空,似乎想狠狠抽伍凌一個耳光,或者撿起地上把掉落的斧子一下子劈開伍凌的寬額頭。

   但是孟爽終究停下來,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狠狠地抓了抓頭發,賭氣似地把也眼睛閉上了。

   “高夢,我們……會有攝影師嗎?我沒見韓露過來。”終於,孫莉的問話讓車里的尷尬少了一點。

   “當然,咱們的攝影師還曾經是國家地理的金牌記者呢。”高夢剛開口,一輛摩托猛然“轟”地從窗邊掠過。

   “夢,咱們得快點了,否則就被咱們的攝影師搶先到了。”曲凡輕笑一聲,跳回了駕駛位,“哼,B,想超我的車,比比看吧!這段路的最短時間記錄不可能是別人的,大家坐穩了,最好系上安全帶。”她說著,抿嘴一笑,一甩頭,把一縷頭發銜到嘴里,然後猛的便是一腳油門。

   “蘭雪。”謝一嵐看著窗外摩托車上的一人一狗,念出了這個名字,然後,她的眼圈又紅了,“高夢,我想求你件事情。”

   “什麼?”高夢抬頭,用那只沒有被頭發擋住的眼睛看著這個短頭發女孩。

   “認識你們,很開心,但是……到了目的地,我能不能先走?”她遲疑半晌,才開口,“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再多等下去了。”

   “Helene,你的順序很靠後呢,”高夢朝她搖了搖頭,看著短發女孩黯然垂下的眼簾,她又把話筒拿起來,“這不是個容易的選擇,我們每個人,都出色,聰明,美麗,驕傲,不同凡響——同樣,我們也都有自己的理由和執念,或者痛苦。我想,平凡或是簡單的人,是不會做此選擇的,不是嗎?”高夢說著,把聲音漸漸放緩,“既然踏上了這次不歸的旅程,就放輕松一點,收拾好心情,再做那一朵絢麗的煙花吧……昨天大家太累了,索性,還有一段時間才到目的地,現在,先作個短暫的修整吧,畢竟玩得開心才是咱們今天的唯一任務,這段路上,每個人都不應該有遺憾……”

   車沒有減速,曲凡隨手把音樂推上去,柳婷婷如水的歌聲再次響起來,而車里也漸漸安靜。

   “孟爽,我猜你沒睡著?還生氣呢?”高夢卻坐到了孟爽身邊,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

   “那個混蛋,不折磨死我不罷休嗎?”孟爽橫了一臉舒舒服服睡著的伍凌,“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孟爽,你覺得Amy會忍心幫我做那件事嗎?”高夢的表情一下子黯然,“對於小紅,你給她的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我該謝謝你,所以其實我也該謝謝伍凌的,你不知道,她幫過我好多事情……”她皺了皺眉毛,剛才的導游氣質似乎一下子抽離了她的軀體。她打開自己的手包,拿出里面鏤刻著一條眼睛蛇的金色煙盒,里面排列的是有著白色過濾嘴的醇香七星。

   她信手揀了兩支出來,一支遞過去給孟爽,一支自己銜在嘴里。

   “好在都快結束了……”她自言自語。

   “高夢,你們……”孟爽聽著她的話,不由得又把眼睛睜大了。

   “不說這個了,看看窗外的風景吧,說不定有驚喜呢。”高夢把孟爽身邊的窗子拉開,然後把煙吐出去。

   孟爽無奈,也只能向窗外默默地看出去——看車窗外開始出現的連綿的山,倒退的樹,綠油油的田,飛過的鳥,成群的羊,還有……奔馳的馬。

   高夢就那麼看著自己的這個久未謀面的老朋友,看著她用力地把眼睛睜大,看著她的手僵住。

  

  

   孟爽

  

   孟爽根本不知道她的煙是什麼時候掉落在窗外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但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剛才看到她的Apsara了。

   “……

   走吧,走吧,

   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

   走吧,走吧,

   人生難免經歷苦痛掙扎。

   ……”

   柳婷婷的歌聲里,孟爽感覺到撲啦啦抽在臉上的山風。

   她知道,她的眼淚也被風吹飛了。

  

   [newpage] 

   [chapter:8.2 故事 The Stories ]

  

   司徒冰冰

  

   “老公,你不在的時候,我出過軌了。”

   小北把著方向盤,一腳把油門幾乎踏到底,銀色的奧迪TT咆哮著衝上那條顯得有些陡峭的山路。只是,她的眼睛卻沒有看路,卻側過頭看身邊的司徒冰冰。

   “郭夢北你給我看路!”司徒冰冰的眼睛瞪得好大,看著前面路轉交處的凸面鏡,幾乎吼出來。

   她們原本說好要一起去那間她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孤兒院再看看的,小北要開車,她也沒阻攔,但是,隨著車子越開越快,她還是有些不安。

   至於小北剛剛說的那句話,她沒當自己聽見,畢竟現在安全是最重要的事情。

   “沒事。”小北依舊看著冰冰的眼睛,開始咯咯地笑,信手打了一把方向盤,車子呼嘯著把尾巴甩過去,後面的一個車輪幾乎甩到了路肩外面。

   “知道嗎?你不在的時候,我總會來這段路飆車。當然,雖然破不了她的記錄,但是我想,這是我唯一能接近她的事情了。”小北的眼睛依然盯著冰冰的臉,速度卻絲毫沒有降下來,“所以,即便我瞎了,依然能把這段路開下來,或者……”

   她干脆把頭探過來,在冰冰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就這樣飛出去,不也很好?”

   “也是。”這句話讓司徒冰冰的表情一下子松下來了。

   她把手搭在小北的大腿根上,小北舒服地哼了一聲。

   就這樣又轉了兩個彎,小北才開口。

   “喂,老公,你聽清我剛才說的話了嗎?你不在的時候,我出過軌了。”她把語速放慢了一點,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又說了一遍。

   “嗯,和她們,上次酒吧里的那一對兒?”司徒冰冰沒法再選擇性失聰了,她心里還是有些堵,聲音也稍微有些干澀,“對不起,是我不好。”

   “大傻牛。”小北苦笑,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司徒冰冰的頭發,“我還以為你會生氣。”

   “我沒資格,”司徒冰冰苦笑,嘆了口氣“爽嗎?和她們的時候?”

   “摸我。”小北的回答不著邊際。

   她邊說,邊繼續讓車在險峻的盤山道上飛馳,眼睛卻依然看著身邊這個短頭發女孩那雙有些迷惑的眼睛。與此同時,她把大腿打開了一些角度,右手放開方向盤,抓住司徒冰冰的手,引導她向里面探了探。

   司徒冰冰的指尖觸到那片小毛毯的時候,小北的身體抖了抖。

   她手里的方向盤也跟著晃了一下,車在路上走出了一個S型,幾乎撞上路邊的山坡,然後才在小北的咯咯笑聲里重新駛成直线。

   現在,小北的兩只手終於都放在方向盤上了,但是她的腿卻緊緊夾住了探在中間的司徒冰冰的那只手。

   司徒冰冰覺得自己的心差點從嘴里跳出來,但是,她終究沒把手拿出來——她知道小北現在想要什麼了。

   她沒再說話,只是開始輕輕地用手指揉她。

   小北開始呻吟了,但是她手里的方向盤沒有再次亂晃,似乎已經慢慢適應了這種刺激下的高速駕駛,然後,她開口了:

   “第一次是你走後三個月,那時,瀅姐和月姐看我心情不好,就約我去打網球。那天很熱,我們都出了一身汗。一起淋浴的時候,瀅姐就要月姐了。”

   小北說著,吞了口口水,“我本來可以離開的,從前她們在我面前情不自禁開始做時我都會離開的……但是那時我忽然好想你,就看著她倆,自己在角落里自慰了。我哭了。然後,她們倆過來了,把我夾在中間,隔著我接吻,調情……我濕了,冰冰我當時就濕透了……然後……哎啊……老公……摸我……別停,用力摸我啊……”

   小北嘶啞的嗓音讓司徒冰冰覺得自己也快要瘋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漲得好難受,於是她索性解開了自己的褲帶,把另一只空著的手伸進去了。只不過,她沒有揉,而是一下子狠狠地插到底。

   “後來呢……我相信後面還有故事……告訴我……我要聽……”司徒冰冰咬著牙,把呻吟完全憋在胸膛里,問。

   “後來我們有了很多次,打球的時候或者在店里……有時……她們還找男人來……我……”

   “你也……”司徒冰冰忽然開始急促地呼吸,她終究沒把這句話說全。

   “想……但是不敢……怕……那次……印象太深了……除非……你陪我……老公……我想……老公……用力……摸我……摸小北……我要高潮了……要泄了……我要……”小北忽然開始急促地呻吟,“你知道嗎……曲凡……在這條路上……創紀錄的時候……也塞著……跳蛋……我……像……”

   車開始連續地下坡,而高潮里的小北,雙手扶在方向盤上,竟然把眼睛閉上了。

   司徒冰冰當然知道小北在做什麼,但是這次她沒有叫喊或者責備,也沒有停止對愛人的愛撫,甚至同樣沒停下對自己的抽插,只是咬緊牙,睜大眼睛。

   銀色的奧迪TT發瘋般地從山路上衝下去,幾乎和對面駛上來的一輛金色的考斯特迎面撞上。司徒冰冰看見對面車亮起的大燈,恍惚之間,她覺得坐在那輛車里的駕駛員似乎很熟悉。

   ——那把長頭發和那對碩大的乳房,難道……

   ——不,不可能是她的,我一定是瘋了。

   司徒冰冰想,然後她也把眼睛閉上了。

   對面車里是不是那個她一直想找的人,她們這兩輛車會不會在山路上迎頭撞上然後翻到山溝里,司徒冰冰都不管了。

   ——能陪著小北一起高潮,陪她一起死掉,就夠了。

   ——其他的,去他媽的吧。

  

  

   高夢

  

   “好險!”看著和考斯特擦肩而過的銀色奧迪TT,側坐在導游座上高夢有些驚魂未定,“I,怎麼又有一個像你一樣開車不要命的。”

   “蠻好啊,”曲凡咧開嘴笑,回頭指了指車里各自沉睡的大家,“這才叫速度與激情,不是嗎?起碼,我覺得我的乘客體驗不錯。再說,即便撞上了,翻到山下去,大家也都在睡夢里就結束了,沒有先後,應該也不錯,嘿嘿。”

   “死顛當,還嘴硬。撞死了還好,毀了容,可不都那麼幸運會有小芳姐這樣的魔女來幫忙的。”高夢苦笑,看向對面一身精致旗袍,臉上卻有些驚魂未定的童曉芳,“小芳姐,你不再睡一下了?”

   “不睡了,”童曉芳很快就把情緒平穩下來,低眉垂目,笑得溫宛動人,把手里的小黑人朝高夢晃了晃,“下一個就是我了,很快就要一直睡了,最後這點時間,我蠻珍惜的,哪怕是用來想想過去的事情也好。”

   “哦,也是的。”高夢嘆了口氣,“小芳姐,說起來,咱們認識好多好多年了呢。”

   “是啊,咱們第一次見面時,你才六歲。”童曉芳笑起來,“說起來,孤兒院里那段日子,好難忘,剛才路過時,我忽然覺得那里比咱們在的時候好多了。”

   “至少沒有那個老色鬼了。”高夢苦笑,“說起來,那時候虧了你幫我,小芳姐。”

   “我想,我媽媽會希望我這樣……就像昨天一樣,所有過去的事情……小夢,我還記得你留著短頭發,在校門口送小紅上學的樣子,而我那時候還是……”童曉芳頓了頓,輕輕摸了摸自己那張精致的臉,“好像一場夢,不是嗎?你變了,我也變了。”

   “但其實我們也都沒變。”高夢側了側頭,微笑,“你還是喜歡滑冰,我也還是喜歡蛇。”

   “嗯。”童曉芳點了點頭,然後,把目光轉向隔著通道和她對坐的孟爽——這個高個子女人終於是睡著了,蹙著眉,雙手抱著肩,顯得有幾分楚楚可憐,一點也不像那個海天樓里一瞪眼睛就能讓一大群大老爺們背心出汗發抖的霸道女總裁,“想不到你們也認識,原來她家里那個……”

   “嗯,你出事以後,我纏著飛哥讓我去讀書,和孟爽在大學里認識的。”高夢點點頭,“很長的一段故事呢,想聽的話,我講給你。”

   “好啊,如果我還有時間的話……世界真小。”童曉芳點頭,感嘆了一句,“孟爽的老板……或者說她的男人,是我一個很特殊的顧客。其實除了這個,我和孟爽不是很熟,只是因為一些機緣,知道她家里有個小女孩……剛才打盹的時候,我似乎聽到你和她提到小紅了。”她說著,看向高夢露出來的那只眼睛。

   “我出事以後,小紅一直住在孟爽那里,成了她好大的一個包袱。”高夢苦笑,看著童曉芳有些疑惑的眼睛,“現在,這個包袱沒了……是我推了她一把,我想,這也會是小紅自己早想做的決定,畢竟,那丫頭從小心就高,才不想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她說著,用拇指和食指比成一把手槍的樣子,朝自己的高挺的前胸點了一下。

   童曉芳覺得心口有些酸,那一刹那,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好半天,童曉芳盯著高夢那只通紅的眼睛,從座位上走下來,半跪在高夢身前,張開手臂,把她的身體環住,讓高夢高挺的胸和她的胸抵在一起。

   “小芳姐,謝謝你。”高夢的嘴唇貼在童曉芳的耳邊,輕輕地說。

   “小夢,我只是在贖罪而已,我欠你們太多了,如果不是當年我的那個愚蠢的決定,或許不會這樣的。”童曉芳的眼淚流到高夢修長的脖頸上,“如果,有什麼想對小紅說的,告訴我就好,我會幫你給她帶話過去,然後,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她的。”她輕輕地說。

   “嗯,”高夢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然後,把嘴唇湊到了童曉芳的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個字。

   童曉芳咬了咬嘴唇,更多的眼淚流出來,她索性把高夢的嘴唇含住了。

  

  

   童曉芳

  

   兩條舌頭如蛇般纏繞在一起的時候,童曉芳忽然想起來,其實,她們從來沒吻過——在她親眼看著高夢從女孩變成女人的時候,沒有過,在高夢臉上纏著繃帶從手術台上走下來的時候,沒有過,在昨天那個燈紅酒綠的殺人夜里,也沒有過。

   她們曾經都還小,她們曾經各懷心事,她們曾經瘋狂,而現在,快要到終點了。

   在蘇耘那里,把極樂死和Cleopatra聯系起來的時候,她其實已經基本猜到那就是高夢了。現在,見到了,一切成真。

   ——真好。

   童曉芳感覺高夢的手蓋在了她高挺的胸上——臉可以變,身材其實更簡單,但是她沒動過自己的,實際上,也沒這個必要——於是她也環住了高夢如蛇般的細腰,手摸到那片滑膩膩有些冰冷的皮膚。

   這個吻,這個擁抱,其實不像是情人間的,或者說,更像是彼此之間的一種相互取暖和安慰。但是她們都知道,這是現在她們想要的。

   就像是很多年前的那個清晨,那兩個小女孩,長頭發和短頭發的,偎在一起戰戰兢兢卻又堅決地坐在那輛出租車後排座上時一模一樣。

   擠在一起,相互取暖。

   好半晌,四片嘴唇依依不舍地分開,唇舌之間,拉出一道晶瑩如蛛絲的液线。

   “謝謝你。”她們同時對對方說,然後,又同時擦了擦眼睛。

   “小夢,我現在更相信婷婷對我說的話了。”童曉芳放開了高夢的身體,“你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帶著遺憾離開,她應該也是,雖然她自己還不知道,而且你們還瞞著她很多事情。”她指了指依然沉睡的孟爽。

   “大學的時候,有篇英語課文,就叫做A Miserable and Happy Day 。”高夢笑起來,“這是我們給她的禮物,She deserves it。”

   “禮物嗎?”童曉芳忽然展顏微笑,“我更好奇霞兒給我留下的禮物是什麼了,不過我知道,你不會告訴我的。”

   “其實不止是霞兒,還有呂綠,當然,還有我自己。”高夢笑起來,“小芳姐,還有點時間,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

  

  

   紅蝶

  

   “夢菡,可能你朋友還要睡上一陣子,要不要和我一起走走?給我講講你的故事,或者,你想在這條美人魚醒來之前抓緊最後的時間用香煙毒死自己?”

   紅蝶說著,低下頭,看著這個蜷縮在牆邊的高挑女人。

   楊夢菡半垂著頭,披肩發從眼前垂下來,指端的鮮血把夾住的香煙煙嘴浸得斑斑鮮紅。紅蝶甚至好奇她吸煙的時候會不會把這種血腥的味道也吸進肺里去。她腳下是一大片煙蒂,當然不只是她自己吸的,至少有一半,是默兒做手術時紅蝶自己貢獻的,所以她才把菲兒調侃當時自己的話原原本本地轉給了楊夢菡。

   “我沒事,也對,走走也好……”楊夢菡抬起頭,那雙大眼睛里滿是血絲,“你出去的這段時間,那個女醫生回來過,給曉靜換了藥,她說曉靜至少還要再睡兩個小時,所以我才出來抽煙的。”

   “嗯,楊琳是很棒的外科醫生,相信她沒錯的。”紅蝶說著,向楊夢菡伸出一只手,“你不知道,其實,幾年前,我和你朋友都曾經是她的病人呢。”

   “和我說說好嗎?”楊夢菡緊緊捏住了紅蝶的手,“當時……我們……我一直以為她死了……”她努力控制自己,沒把更多的話說出來。

   紅蝶似乎沒對她的話有什麼懷疑,只是手上用力,把楊夢菡拉起來,“四年前,我受了很嚴重的傷,住到了琳子這里,那時,她就在我隔壁,已經住了兩個多月了。”她說著,便自顧自地走開去。

   “她傷得很嚴重?是什麼傷?誰送她來的?她有沒有說過什麼話?”楊夢菡追上去,滿是急切。

   “我沒見到她的傷,我來時,默兒……就是你說的曉靜,對不起我叫習慣了——已經坐在輪椅上了。”紅蝶皺著眉,似乎在回想一段她並不願意想起來的回憶,“我聽琳子說,她的傷比我的傷重多了,她的傷,主要是腹部的刀刺傷,還有高墜的摔傷……”

   紅蝶邊說,邊走到一棵樹下,懶懶地坐下去——她襯衣胸口的扣子敞開著,那只血紅色的蝴蝶就在她高挺的胸口,呼之欲出——她給自己點了支煙,又遞給隨著她坐下的楊夢菡一支。

   然後,她就這樣悶悶地吸掉了將近半支煙,才開口:

   “她的腹部的刀傷很嚴重也很特殊,琳子對我說,當時,她應該是在和人做愛……或者,是在肛交的時候,她躺在那男人的身上,壓住了那個人的身體,然後把刀扎進自己肚子里……那刀是她之前藏在靴筒里的,不是很夠長,而且又被她的腸子纏住了,”紅蝶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的眼睛開始睜得好大,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繼續說下去,“所以,她自己用手把傷口扒開了,然後用拳頭捶肚子上的刀柄,直到那刀尖割斷腸子穿透過去,刺通她的腰背,才插進後面那男人的肚子……”

   她的身體開始搖晃,狠狠地把最後幾口煙吸掉,又馬上點燃了新的一支:“很傻,是不是,費盡了自己所有的氣力,只換來刺這一刀的機會。可能對她來說,刺出這一刀,比什麼都重要呢。”

   “然後呢?那個男人把她怎麼了?”楊夢菡的聲音冰冷,眼睛里卻幾乎要噴出火來。

   “沒有……”紅蝶苦笑,搖了搖頭,“不知道他是呆了,還是怎麼樣,總之琳子說,默兒身上沒有被別人傷害的痕跡,當然,除了被抓出淤血的乳房和撕裂的肛周以外。”

   “胡說,那曉靜怎麼會……”楊夢菡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把已經燒到過濾嘴的香煙一下子狠狠按滅在了自己手臂上,然後,她深深地吸了兩口氣,似乎這種疼痛讓她幾乎要失控的情緒穩定下來了一些,“小蝶,對不起,我有些情緒失控了……你接著說吧,然後呢?”

   “然後,她跳樓了,就在那男人眼皮底下。”紅蝶也似乎稍微平靜了些,“她大概也知道,這一刀沒殺死他的話,就沒有任何機會了,如果那個人——或者他的保鏢——制住了他,她恐怕都會面對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所以,她趁那男人受傷的檔口,肚子上插著那把帶著她們兩個人血的刀,自己爬上了陽台。”

   “那樓……多高?”

   “四層樓,不高,她是仰面朝天摔下去的,砸在了下面的一輛車上,把車的發動機蓋都砸扁了,就像那副網上很出名的跳樓照片 一樣。後來,正好是正在夜跑的楊琳經過,才把她救回去……”紅蝶又頓了頓,用力地甩了甩頭,似乎想把一些東西甩出去,“刀把她的腸子割斷了,在墜樓的時候,下墜的力量和肚子的刀柄嚴重地傷到了她的脊椎,所以,從那以後,她受傷的那截脊椎之下,就再沒有知覺了。”

   “小蝶,我聽那個楊醫生說,這些年,是你和你的朋友一直在資助她,是嗎?還有,我聽她提到那個手術了。”楊夢菡說著,手情不自禁地摟住了紅蝶纖細的腰,手撫在腰間她那條在飛機上留下的傷口的時候,她能感覺到紅蝶的顫抖,於是想把手抽出去。

   “不,別走,就放在那上面,夢菡……我喜歡……”紅蝶用手壓住了楊夢菡的手,眼光濕潤,卻微微有些落寞,“我沒幫她太多,除了錢,我其實再沒有什麼太多東西……我的傷好了以後,就和冰冰一起去了美國。所以,這些年里,除了錢之外,我並沒出太多力……一直照顧她的,是琳子和她搭檔,那個叫做謝一嵐的女孩,還有我的另外一個好朋友……”

   她的話沒說完,身體卻一下子被楊夢菡死死抱住了。

   “謝謝你,謝謝你們……”這個留著披肩發的高個子女人的聲音里莫名的少了三分冷峻,甚至顯得有點軟弱。

   “真的謝謝我的話,就幫我做那件事,我求過你的,好嗎?”紅蝶有些費力地開口,盡力把嘴唇貼在她的耳邊,聲音低若蚊鳴,卻緩慢,清晰,而堅定。

   “化蝶。”

   楊夢菡的身體明顯地僵了僵,她微微低下頭,和紅蝶那雙帶著渴忘和乞求的,霧蒙蒙的眼睛對視。

   “小蝶,你為什麼非要這樣,這不該是你的選擇。”楊夢菡蹙著眉,半晌,她終究是微微搖了搖頭,“對你,我下不了手……對不起,這件事情我幫不了你。”

   “嗯,好吧,我知道了。”紅蝶的眼簾垂下來,輕輕地點點頭,神情稍稍有些失望,輕輕的吁了口氣,“畢竟,我沒權力勉強你做什麼,那,我會自己想辦法完成的……在那之前,至少給我講講你們從前的故事,就當……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好嗎?”她輕描淡寫地說著,聲音卻顯得有點苦澀,看著楊夢菡的眼睛,嘴角在顫,努力地讓自己微笑。

   “你已經知道了,我們一伙,一共是四個人,”楊夢菡隨手摸出了那張泛黃的照片,讓背後搭到了紅蝶的肩膀上,眼睛盯著照片里那四個開心大笑的大眼睛女孩子,“我,謝雪——她個子小所以我們總叫她謝小雪,孫崢,還有陳曉靜,當然,我們是最好最好的朋友——那時我在警校,孫崢在體院的射擊隊,謝小雪在讀書,陳曉靜在酒店的酒吧里做服務生,不上班時就照顧著家里火鍋店的生意。先是小雪和曉靜,後來是我……看到她們在街上被小流氓欺負,就衝上去打抱不平。最後,我在一次比賽上認識了孫崢,就把她也拉進來了……”

   紅蝶默默地聽著,覺得她的聲音漸漸變得飄渺而柔和:

   “那時,我們總是在一起玩,有時就聚在曉靜家里的火鍋店吃火鍋喝酒,有時甚至會找男人,一夜一夜地瘋——警校里的小伙子,孫崢的隊友,謝小雪的同學,有時甚至僅僅是陌生的酒客——陳曉靜那家伙其實是最好色的,她總是說以後有了錢,就要吃便天下的美食,睡遍天下的帥哥……想想那個時候真的很瘋,但是也無憂無慮地很開心。謝小雪最小,有些孩子氣,總是會被人欺負,然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陳曉靜就會勸她哄她,抱著她,親她,然後要她……孫崢是我們之中最聰明的,會想出各種壞主意給她報仇,而我就很傻,只會用拳頭說話,就往往會直接衝上去和欺負她的人打,有時甚至是我一個人打他們很多人,一打就是頭破血流的甚至連牙齒都用上……”

   說到這里,楊夢菡停下來,點了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再長長地吐出來。她側著頭,那原本冷厲的臉曲线漸漸柔和下來,眼睛從照片上移開,默默地往遠處看。

   紅蝶沒說話,只是隨著楊夢菡的眼光看過去,看到太陽從天邊升起來,金光燦爛的。她知道,今天會是個不錯的天氣。

  

  

   韓露

  

   “小凌和蘭雪她們到哪里了?”韓露看著從窗口射進來的陽光,托著腮苦笑。小提琴的聲音在房間里飄著,伴著她喜歡的,濃郁的梔子花香。她面前的屏幕上,是聽雨榭游泳池里那片凌亂的紅,“還有嵐嵐,你怎麼樣?”

   她沒有在聽雨榭停太久,看著謝一嵐上了車,蘭雪也重新騎上了摩托和她道別。她只是在那只大狗的注視下抱了抱她,和她碰了碰最唇,便回到池邊給章萍拍照。

   除去她自慰的時間以外,真正用來拍照的時間並不很長,然後,她便自顧自地離開,不管後面來的會是警察還是什麼別的人。倒不是因為她受不了游泳池里那濃烈的血腥味道——畢竟,要說血腥味,張睿和周茗茗的場景其實要更血腥一點——而是她始終覺得好的照片原本就不需要拍很多張,很多時候,一張就夠了。

   是啊,這張照片,她,還有她們,構思好久了。

   “曉雨,所以,你寫的實際上是你們的故事,而游泳池里的這個樣子,就是你要做的?”韓露眯起眼睛,有些耀眼的陽光下,她仿佛又看到有著小貓般可愛臉孔的謝楠一身赤裸著斜靠在寒雪閣橡木地板的懶人沙發上,捧著一副和她屏幕上照片幾乎一模一樣構圖的抽象水彩畫。謝楠在微笑,眼睛很明亮——這個小麥色皮膚的女孩似乎走到哪里都陽光燦爛的。

   “嗯……這是我想要的,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楠楠……這畫……真好……韓露……會幫我……笛子……給我……笛子……”章萍的身體靠著床頭,長卷發散在額前,放肆地呻吟著,把兩條腿分開,用手揉著那顆埋在她股間的女人頭顱上的短頭發——那女人跪伏在床上,屁股翹起來,瘦削的背上,紋著一對墨藍色的天使翅膀。

   “可惜我和笛子要先走了,不過,我應該可以送給你一曲小提琴做禮物。”謝楠甩了甩馬尾辮,起身,把那張畫放在床托,然後帶著笑,向獨坐在床角的那個長辮子女人走過去,“莉莉,說起來,這可能是我們四個最後一次在這邊在一起了,我不管,我一定要你在去法國之前陪著我瘋一次。”說著,她忽然笑著撲上去,用自己小麥色的軀體把那個潔白如茉莉花瓣的女人身體壓住了。

   孫莉沒有掙扎,只是默默地環住了謝楠的腰肢,然後把修長的腿盤到了謝楠腰上。謝楠的唇吻上來時,她偏了偏頭,對著不遠處的鏡頭說,“韓露,拍下來,把我們四個都拍下來……”然後,她反手捧住了謝楠的臉。

   韓露笑了。她拿起相機,聽著琴聲,看謝楠把一條長腿插到孫莉的雙腿間開始摩擦,看章萍翻身把言笑晏晏的吳迪壓住。然後,占據主動的兩個女人開始接吻,被壓在下面的孫莉也去吻吳迪。

   吳迪把唇湊過去,卻在最後一刻躲開了,然後她開始咳,有點點鮮紅染在床上。

   “曉雨,你說,以後會有人把我們的故事寫下來嗎?”吻住孫莉之前,吳迪問了一句。

   章萍沒有回話,只是松開了謝楠的嘴,開始輕輕念誦:

   “光陰無情,生命卻如此美麗,

   如這落花,一去不回。

   這世間,很多東西可以交換,

   那就讓我們,

   用生命交換美麗,用死亡交換永恒。”

   韓露聽著,看著,忽然很想笑,也很想哭。

   “至少,你們會留在鏡頭里,永遠留下來,”她自言自語,捧著相機,舔了舔嘴唇,按對著面前那張大床,按下了快門。然後,她甚至沒看自己的成果,就把自己的牛仔短褲又脫了。

   她又自瀆了,這次她泄得比清早在游泳池邊還厲害。

   一曲終了時,韓露喘息著起身,捧起相機,苦笑著,看著液晶屏幕上那張空空蕩蕩的床。驀地,她似乎想起了什麼,於是她走到床頭,把那張畫拿起來,看上面在那一片血色里漂浮的蒼白修長的女性軀體,那觸手般彌散的腸,還有,右下角那個她從來沒有注意到的,米粒般小小的“星”字。

  

  

   陳星

  

   和謝楠一樣,陳星喜歡淋冷水浴,冷水淋過的皮膚,在風干的時候會感覺很活潑很生動,讓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加速了循環——或許,這是一種存在感,無論如何,她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她在和謝楠有過一次之後,就再沒有用熱水洗過淋浴。

   只是她沒想到楊琳也是一樣,更沒想到這個古銅色皮膚的女孩子會這樣直接衝進自己的淋浴房里。

   “你朋友,她還好嗎?”陳星開口問,看著花灑下面用涼水衝著脊背的楊琳。

   “嗯,默兒還睡著,我想我們還有點時間。”楊琳大聲說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蓋過淋浴的聲音,“她從前的朋友來了,我想該讓她們單獨呆會,所以我來找你了,對不起,星兒,我還想再要你。”

   她說著,一下子把陳星赤裸的軀體拉到花灑下面。

   “星兒,對不起,我沒多少時間了。所以,我想多做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說這句話的時候,楊琳還是在笑,但是陳星忽然覺得有點想哭,所以,她一下子狠狠把楊琳的身體抱住了。

   淋浴房不大,赤裸的胴體幾乎是緊緊的擁抱。激烈的涼水,從頭上澆下去,淋在陳星和楊琳的頭上胸上背上腿上,淋得兩個人有些喘不過氣。手,在彼此的身上熱切地搓洗、撫摸——脊背、屁股、乳房、小腹,然後是濕漉漉的陰毛和充血的陰蒂。

   “嘩啦”一聲,蓮蓬頭不知怎的掉了下來,開始朝天噴水。水打在楊琳的花心上,她把眉毛皺起來,陳星知道那種感覺一定是又麻又癢又疼的。

   楊琳恥丘上的小草也在水流的衝擊下開始來回搖擺。她沒有把噴頭撿起來,相反,她微微分開了腿,找了個更讓自己覺得頭暈目眩的角度。然後她扳動陳星的身體,讓女孩背對著她,然後一手壓著她的背,讓她的屁股挺起來,另一只手便伸到星兒兩腿之間,開始用力地索取——陳星把眼睛閉上,雙手撐在淋浴房的玻璃壁上,把屁股向後挺起來,然後把乳房也貼到玻璃上了。

   ——既然時間不多了,想要,就痛痛快快地要吧。再來幾次也好,別留下遺憾,留下遺憾的話,你會永遠後悔的。就像……

   和楊琳同時達到高潮的時候,陳星在自己心里說。

  

  

   楊琳

  

   “星兒,你真美,我喜歡和你做愛,你知道的,默兒也喜歡看咱們做。”楊琳隨手把擦身體的大毛巾掛起來,看著星兒赤裸的,被涼水淋過後滿是紅暈的皮膚,咧開嘴笑。她拿起吹風機,自顧自地吹頭發,手臂抬起來,腋毛烏黑而茂盛,濕濕地黏在皮膚上,仿佛春雨後的芳草。

   直來直去,想什麼就說什麼,所以她活得很開心。

   “我也是,剛才很舒服,謝謝你,琳子。”陳星的聲音依舊是柔柔的低低的,和她剛才那種亢奮里才有呻吟聲不大一樣,“還有,你叫床的聲音很好聽,好像是在咳嗽,我很喜歡。”她邊說邊對著鏡子,把張睿送給她的水晶項鏈掛回到在胸前,晶瑩的水晶在雙乳之間垂下來。

   “嗯,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叫,但是確實,和我有過的男人女人都喜歡。”楊琳吹干了頭發,一身赤裸著坐到了馬桶上,翹著二郎腿,自顧自地點了支555——她把左腿迭在右腿上,赤裸的腳自然形成一道優雅的弧线,微微弓著背,右手扶著左膝的膝頭,左手手肘撐在右手手背上,手臂輕輕蹭著翹挺的乳頭。

   半張開嘴,她吐了口煙出來。

   透過噴出的煙霧,楊琳發現陳星在看她。

   “星兒,我這樣子好看嗎?”她直來直去地問,可能是煙有點嗆,她眯起眼睛,眼神微微有些迷離。

   “嗯,我喜歡你這個抽煙的姿勢。”

   “嗯,我也喜歡……”楊琳露齒而笑,“星兒,你說我就這樣定格好不好?”

   “嗯,《永恒的美》。”陳星點頭,也點起一直煙倚著牆吸,“聽露露說,你才是《永恒的美》的創始人……說實話,我看了很多人,但是對你,我有點想不通。”

   “想不通我為什麼也會死?”楊琳笑著噴了個煙圈出來,“人總要死,或早或晚,其實差別不大,重要的是這一輩子是怎麼過的,開不開心。而且,默兒,我會陪著她的,這個手術之後,不管結果怎樣,我知道我們也快了。”她頓了頓,深深地吸了口煙,然後長長地從鼻孔噴出來,“你看我天天活蹦亂跳的,又是啦啦隊又是瑜伽教練,可你不知道,從前的我其實很自卑的,直到遇見了曉靜……就是默兒,跟著她一起跑步,我才一點點找回點自信來。”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還有,如果我告訴你,生機勃勃的奇異公主是個骨癌潛伏期的病人,你信嗎?”

   陳星愣了愣,沒說話,只是長長地吁了口氣。

   “所以,沒什麼可沮喪的,生活對我們已經很好了不是嗎?”楊琳說著,忽然走過來揉了揉陳星的頭發,“這幾天默兒的手術搞得我壓力很大,也幾天沒去瑜伽館了。現在還有時間,星兒,陪我過去好嗎,我有點想男人,也想看你和男人做愛的樣子了。”

   “嗯,好。”陳星點了點頭,“如果你願意,就也錄下來給默兒看吧。”

   然後,陳星把煙掐滅了。

   她又恢復了那副呆呆的樣子,楊琳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看到那道陽光正從衛生間的小窗戶里射進來。

  

  

   楊夢菡

  

   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照下來,映得地上一片片光燦燦的。樹下,紅蝶和楊夢菡對坐相擁,頭頸交纏。雖然夏天的陽光很熱,但是她們卻仿佛是冬日擠在一起彼此用體溫取暖的兩只小兔子。

   “陳曉靜……她去……做那件事的時候,沒告訴你們嗎?”紅蝶的聲音低低的,有些發顫。

   “沒有,其實,曉靜的性子是我們四個里面最烈的,她不想連累我們,所以才一個人去的。走之前,她拔掉了她媽媽的輸液管和氧氣管。”楊夢菡嘆了口氣,“她家人沒了,醫院又聯系不到她,只能給我們打了電話。我們收拾伯母的遺物時,才在病床的枕頭下面旁邊看到了她的遺書……然後,她整個人就這樣從世界上消失了……”楊夢菡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苦澀。說實話,她從沒想過會和別人說這些,但是一旦開口,就再也止不住,“我們都以為曉靜就這麼沒了,那個姓聶的老王八蛋一定不會放過她,想不到……”

   “想不到從前的烈女陳曉靜,竟然變成了坐在輪椅上的沈默兒?”紅蝶把手從楊夢菡的腋下穿上去,勾住她的脊背,讓自己的身體和她的身體緊貼著,她的話音很緩慢,似乎在盡力讓自己平靜,但是,說出後面的話的時候,楊夢菡卻分明感覺到了這個女孩通通的心跳聲,“你們……想沒想過找他……復仇?”

   “怎麼會沒有,”楊夢菡咬了咬下嘴唇,“我們是好朋友,她出了事,我們沒理由不為她拼命……雖然他很厲害,但是,我們起碼有三條命……我跟蹤過那人,發現他身邊總跟著個很厲害也很漂亮的配槍女保鏢,我根本沒機會下手。所以一開始,我就恨不得和他們拼了命算了。最後還是虧了孫崢那個鬼精靈”

   她說著,忽然覺得懷里紅蝶的呼吸有些急促,於是她停下來,用手去摸紅蝶微微發燙的臉。

   “夢菡,接著說,我在聽,全告訴我,全告訴我。”紅蝶的聲音有些虛弱,帶了些鼻音,在夢菡的耳邊呢喃,然後,她把臉頰貼在夢菡的臉上了。

   “嗯,或許是那姓聶的知道自己作孽太多,怕有人對他家人不利,就讓他的獨生女兒也練槍。那時,他正去體校射擊隊物色一個女孩做他女兒打靶的陪練,而孫崢恰恰是射擊隊里面最棒的。所以,孫崢得到了這個機會,可以去到他家里,陪著她女兒。說來那個姓聶的也真小心,每次她女兒和孫崢見面時,都帶著厚厚的口罩,看不清面目,但即便如此,孫崢還是和那個叫聶鑫的女孩子,還有曲凡——就是那個武藝高強的女保鏢——成了朋友,漸漸也摸清了他家里的情況,布置乃至作息……”

   楊夢菡自顧自說著,紅蝶卻輕輕地“哦”了一聲。

   楊夢菡卻沒在意,眼睛望著天,手指上被她自己咬出的血跡不經意間把紅蝶潔白的襯衫蹭得斑斑鮮紅,“小雪當時正被一個美籍富商追,那人有些來路,所以答應幫我們在事後逃到海外去,她姐姐……”她忽然頓了頓,“還有她姐姐的好朋友,還幫我們湊了一大筆錢,然後我們決定了……動手的那個晚上,是平安夜,很冷。小雪的男人明明是有槍的,但可能是怕留下线索會惹麻煩,不想蹚這渾水,所以堅決不同意我我帶槍進到聶家去,只是安排好了接我們的車和船。小雪怕那家伙反悔,親自在門口的車里接應我。孫崢把曲凡約出去打靶,打算拼了命把曲凡拖住,而我則負責動手。聶家管得很嚴,孫崢只有在訓練場才能摸到真槍,所以到頭來我這個警校的學生也只有一把匕首可以用……”

   “你們……其實都賭上了自己的命吧?”紅蝶低低地問。

   “嗯,孫崢知道自己不是曲凡的對手,所以,走之前她已經和我說,會和曲凡交底,所以她根本也沒打算活著回來。而我,能進去也根本沒打算出來。我有把握刺他一刀,但是卻不可能保證他不出聲音,而一旦有一丁點聲音出來,我的結局也無外是被他的保安打成篩子,或者活捉了,強奸,或者撕成碎片喂狗。而小雪,她說,既然他男人不讓我把槍拿進聶家卻,她就干脆拿著槍守在聶家門口,如果我們兩個都沒回來,她就自己喂自己一顆花生米吃,讓那個男人什麼也得不到……”楊夢菡說著,忽然感覺紅蝶冰涼柔軟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那天,聶家的別墅里出奇的安靜,天很冷下著雪,我潛進去的時候沒費力氣,到他房里,看到那男人正蒙著頭睡。我想都沒想,就一刀插下去……好多血,真的好多血……里面的人一動也沒有動,一聲也沒有出,白的被子一下子變得鮮紅,還有更多的血濺出來……我嚇壞了,也驚呆了,根本沒想到會這麼順利。知道嗎,小蝶,那其實是我第一次殺人……”楊夢菡的聲音開始顫抖,她本能地把紅蝶的手緊緊捏住。

   “很緊張嗎?你沒掀開被子看看里面的人死沒死?”紅蝶的聲音變得很沙啞,鼻音也更濃重了,“否則,賭上你們三條命,就換來這一刀……你們三個,和陳曉靜之前的事情也太像了。”

   “沒……說實話,如果那時候他動了,或者保安上來,我可能還會再去插他兩刀,或者至少看看他的死相,可是,沒人來……我想到了小雪,忽然覺得我們可以真的都活下來,所以我才不要命地跑出去……”楊夢菡說著,深吸了兩口氣,“小雪在車里,到了碼頭,孫崢竟然也在,她說,曲凡和她出來之後,不由分說就卸了她的槍,然後把槍頂在孫崢頭上,問她到底為了什麼這樣做,所以孫崢索性就把陳曉靜的事情將給她聽,那女人聽完後,有點想要了孫崢,但最終卻只是朝天放了一槍,就開始自顧自的分開腿自慰,再沒管孫崢的去留,所以……”

   “所以你們終究也不知道你們的復仇計劃到底有沒有成功。”紅蝶苦笑。

   “那個夜之後,Ethan……就是謝小雪的那男人按照約定我們送到了大洋彼岸,換了身份和名字開始新的生活,那時我們誰也沒想要回來,也都沒有再去打聽這個城市里後來的事情……到我回來之後,從新聞里多多少少聽到了些,但那個時候我一心想的都是快點做完孫崢和小雪的事,然後自己了斷,所以……”楊夢菡深深吸了口氣,“昨天早晨,我接到了一個電話,讓我去一個地方,在那里,我見到他了,面對面的。這次我朝他開槍了,但是……我又失敗了,不明不白地就落到他手里,甚至連想死都差點死不成。”

   “聶家的勢力很大,這幾年又和政府高層走得很近,黑白兩道都有保護,哪怕你是‘蜘蛛’,想殺他也不會很容易的,特別是這種沒有預先安排的遭遇。其實,如果你們早知道的話……”紅蝶眨了眨眼睛,“很可惜,不是嗎?”

   “不是可惜,其實是很可笑也很可恨,”楊夢菡滿臉都是自嘲,“其實時候我做了蜘蛛,謝小雪在Ethan身邊,而孫崢一直到死都和曲凡有聯系。如果我們三個人中任何一個人想知道,去問去查,不可能不知道的。但是,我們不約而同地選擇做了鴕鳥,不停地在心里告訴自己在那個平安夜我們拼的那一把已經可以告慰陳曉靜的在天之靈,不停地在心里告訴自己要相信那時我們一定成功了,畢竟當時那一刀刺得很深……”

   “那一刀……可能就和我胸口的傷差不多吧?”紅蝶忽然問,然後,她從楊夢菡的懷抱里抽出身來,自己拉開襯衣的衣領,再把她那嵌著金絲的胸罩向下推,把粉嫩的胸膛向楊夢菡挺起來——那只血紅的蝴蝶,在心窩的傷疤上翩然欲飛,顯得妖艷而詭麗,“那時,我也是差點死掉了。”她說著,一雙眸子深深的看著楊夢菡。

   “小蝶,你這麼漂亮,人也好,我真想不到,有誰會對你下毒手。”楊夢菡似乎剛剛從那段恐怖的回憶里回過神來,伸出冰涼而修長的手指在她胸前撫過,語氣里充滿了惋惜。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紅蝶側過頭,朝這個留著披肩發的高個子女人笑,沒等她回應,就開口,“很巧,那天也是個平安夜,我因為有些事不開心,又和爸爸鬧了點別扭,就喊了我的那一群死黨——小凌、冰冰、小北,還有菲兒幾個出去瘋……嗯,我喝多了,幾乎醉得不省人事。回家之後,我爸怕我出事,就讓保姆扶我到他房里睡,而他自己則去看我媽媽了……那天,恰巧我貼身的保鏢姐姐不在,我怕那群男保鏢看到我出丑,或是占我便宜,索性把他們都罵走了,然後蒙著頭睡……我睡得很難受,似乎在做惡夢,然後就是那一刀,透過被子扎過來,一下子扎進我心口里……”

   說到這里,紅蝶的聲音忽然止住,她抬著頭,大眼睛忽閃忽然地望著楊夢菡錯愕的神情。

   然後,她笑了。

   “你……小蝶……你叫什麼名字?”楊夢菡的臉變得煞白,她張著嘴,眼睛瞪得幾乎要離開。

   “出院之後,呂綠——我爸爸的女人之一,給我介紹了她的朋友,這個城市里最好的紋身師童曉芳,在我的傷疤上紋了這個文身……從此,我喜歡別人叫我紅蝶,但是我的真名字終究是甩不掉的,”紅蝶的表情有些黯淡,“夢菡,你知道嗎,我媽媽生我的時候,遇到了埋伏,受了很重的傷,她怕我出事,所以干脆自己在肚子上切了一個十字,親手把我取出來,算上我爸爸幫她介錯,砍下她頭顱的那一刀,一共是三刀。”

   她頓了頓,又說:

   “所以,你知道的,我姓聶,我的名字,叫聶鑫。還有,昨天打電話讓你去小劇場的,也是我。” 

  

   [newpage]

   [chapter:8.3 仙境 The Wonderland ]

  

   高夢

  

   路,漸行漸高,盤山而上,車卻開得依然不慢——雖然時值夏令,可山間高處,卻已經仿佛顯出了點點秋意——天很藍也很高,山花未謝,果已垂枝,大片大片的樹,綠的、黃的、紅的,層層疊疊地掩映,加之不時瞥見的一道潺潺山泉,或是忽然從窗前橫掠而過的鳥兒,一切的一切,都讓人覺得很愜意很開心。

   “多美的地方啊,最後還能到這里來,也沒什麼遺憾了吧……”童曉芳痴痴地朝窗外凝望,眼神近乎貪婪,“小夢,這里好像是仙境呢。”

   “嗯,”高夢點頭,“你給我做完手術以後,我出了國,後來,和一個石油大亨好了一段時間。我知道那老家伙只是玩玩,反正我無所謂,他倒也沒虧待我,知道我喜歡這里,就把整塊地都買下來給我,後來,老家伙走了,留給了我一大筆錢。我就回到這里,再後來,遇到了Amy姐和顛當她們,就把這里當作了我們幾個人的小窩。小芳姐,如果你想,就把那小黑人扔了,然後一直住下來也不錯。至於這個游戲,別去管它了就好。”

   “可是我更貪心,我想,睡在這里,會是件幸福的事情。小夢,你知道我這個人的,決定下來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改的,就像當初,咱們去找飛哥時一樣。”童曉芳淺笑,兩只眼睛彎成兩個好看的小月牙,“而且,我想媽媽了。”

   高夢沒說話,只是輕輕嘆息了一聲。

   “終點站……仙境。”童曉芳看著對面這個長頭發女人,“小夢,快到站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讓大家醒過來?”

   “什麼都瞞不過你,”高夢苦笑,“有點舍不得呢,分開了這麼久,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聊。”

   “小夢,這座德文城,有我的房間嗎?”童曉芳歪過頭,不著邊際的問了一句。

   “嗯,”高夢點頭,“當然有。”

   “那……到站以後,就來送送我吧。”童曉芳笑著,抬起手摸了摸高夢的臉蛋,然後,她把高夢擋在臉前的那綹黑頭發撩開了。

   高夢的身體僵了僵,本能地想躲開,卻始終沒動。

   “無論你和我變成什麼樣子,咱們都始終是孤兒院里的那對野孩子,小芳和小夢。”童曉芳欠起身,在高夢耳邊輕輕說了一句,“還記得小時候咱們一起唱的那首歌嗎?”

   “無論是住在,

   美麗的高山,

   或是躺落在,

   陰暗的幽谷……”

   高夢點著頭,輕輕唱起來,然後,童曉芳的聲音也加進來了。

  

  

   司徒冰冰

  

   “雲上太陽,他從不改變,

   雖然小雨打在臉上,

   雲上太陽,他從不改變,

   啊……他不改變……”

   鋼琴琴聲里,一群天使似的的孩子們輕聲歌唱,男孩子們戴著紅色的小領結,穿著短袖的白襯衫,黑色背帶褲,女孩子們則是穿了白色的裙子,頭上都戴了紅色的蝴蝶結,他們站成兩排,腳下是整整齊齊的白襪子和黑皮鞋。

   琴凳上的小北回頭,與背靠背坐在琴凳上夾著小提琴的司徒冰冰對視,滿眼都是笑意。她們時而對望,時而看著台上唱歌的孩子們,時而看向孩子們身後的遠處——那里,一對已不很年輕的夫婦執手而立,男人雙手撐在一根拐杖上,女人的鬢邊帶了朵小小的白花,手握著男人的手。兩個人的頭上都有幾莖白發,眼角都有淺淺的魚尾紋,寧靜,卻慈祥。

   一曲終了,孩子們向台下鞠躬,然後便哄地一下子笑著散開隊伍,擁到冰冰和小北身邊,直到拿到他們心心念念的裝著糖果和玩具的禮物籃子,才一個個蹦蹦跳跳地走開。

   “冰冰姐,給!”一個小小的小男孩扯了扯司徒冰冰的褲腳,她低頭,看見小男孩手里的玫瑰花。她記得著孩子叫小雷——是剛出生時就被她媽媽遺棄在院門口的——她上次來時,他還連話都說不清楚。

   “小傻瓜,送玫瑰花給女生可不是件隨便的事情呢。”冰冰捏了捏小雷的胖臉蛋,滿臉是笑。

   “哼,冰冰姐才是傻瓜!”小雷仰著頭,氣鼓鼓的,“冰冰姐也是男子漢,應該把這花送給小北姐,像電視里演的那樣,所以小雷才從花叢里拿花給你。”說完,他就跑開,留下司徒冰冰呆呆站在那里,手里捏著那朵鮮艷的紅玫瑰。

   “唉,大傻牛就是大傻牛,還比不上個孩子。”小北揉了揉腰,懶懶地從琴凳上起身,然後一把把冰冰手里的玫瑰搶過來,拉長了聲音說,“謝了,我的阿牛哥。”

   “冰冰,我……唉……”司徒冰冰的表情有些沮喪,用力抓了抓頭發。

   “我早習慣了,如果你不是這樣,我怕我還會覺得奇怪。”小北把身體軟軟地貼上來,“好啦,去看看趙叔叔和岳姨吧……老公,一會兒……你和他們說,好嗎?”

   “和我們說什麼?”女人溫柔的聲音響起來,一只手搭在了小北頭上,“小北,你身體好些了?”

   “岳姨,嚇我一跳!”小北一顫,回頭看向走過來了中年夫婦,“我好多了,岳姨放心啦,冰冰從美國回來,一直說來看看您。”說著,她扯了扯冰冰的袖子。

   “趙叔叔,岳姨。”司徒冰冰規規矩矩地給夫婦倆鞠躬,“冰冰回來了,好想你們。”

   “我們冰冰又漂亮了,也更帥氣了。”趙叔叔笑著點頭,“看著你們都長大,真好……對了,冰冰要告訴我們什麼事啊?”

   “那個……趙叔叔,岳姨,我們……我和小北……我們要……”司徒冰冰結結巴巴地,臉一下子紅起來。

   趙叔叔和岳姨沒說話,小北也沒說話,三雙眼睛都看向這個短頭發的高個子女孩。

   “我們要走了。”半晌,司徒冰冰憋出了這五個字,然後,她又急急忙忙地開口解釋,“不是,我是說,我要帶小北一起走了……去……去……”

   “去哪里?去干什麼?”岳姨的眼睛深深的看過來,眼神里滿是詢問。

   “瑞士……對……瑞士。”司徒冰冰終於開口,“趙叔叔,岳姨,我和小北要去那里結婚了,然後,會在那里定居,可能……我們還會要個孩子……”

   “哦?”男人抬頭,用眼光看向旁邊的小北——長頭發女孩把身體緊緊貼在短頭發女孩身邊,臉蛋紅紅的,嘴角在笑,眼睛里卻濕潤,“嗯,冰冰回來時,說要給我件禮物,想不到是這個,我很開心……只是,以後我們可能不能常來看您們了。”

   “傻孩子,我們很開心,父母哪有不希望孩子好的。”岳姨開口,她的手摸著小北的臉蛋,“你們都大了,我還記得我們剛接手這孤兒院的時候你們的樣子……一晃,好多年了。”

   “是啊,您和趙叔也比從前老了……”司徒冰冰衝口說,然後忽然“哎呦”了一聲,腳面被小北的高跟涼鞋狠狠跺了下,她一怔,慌忙改口,“不對,不對,趙叔叔和岳姨一點也不老,真的。”

   “這頭牛就是這樣傻乎乎的,”小北朝著兩個人伸了伸舌頭,卻忽然注意到岳姨鬢角的小白花,“岳姨,這是……”

   “沒事,來,給你們看看我們的玫瑰園。”趙叔叔說著,挽住了岳姨的腰——那女人把頭埋在他臂彎里,趁著轉身的時候擦了擦眼淚。

   院外不遠的草坡上,添了一片野玫瑰,紅的,黃的,和白的,在風里搖啊搖的——司徒冰冰和小北走近前去,才看到那片玫瑰叢中有塊小小的石頭,石頭中間,嵌著一張嫣然微笑的女孩照片,披散著微黃的長頭發,臉很秀氣,頸間系了條淡紫色的紗巾。下面,鐫了兩行小字:

   “愛女趙霞,長眠於此,

   她是我們的天使,她永遠與我們同在。

   父:趙勇。母,岳瑤。”

   “趙叔叔,岳姨,這麼多年,我們從來不知道你們有個女兒。”司徒冰冰一下子有些失神,只是輕輕把岳姨摟在懷里——從前,岳姨也這樣摟過小時候的她,但現在,岳姨顯得比那時候矮了一些,而司徒冰冰已經比她高出一頭了。

   “霞兒從小身體不好,所以我們一直讓她住在無菌房里,也沒讓這里的孩子見過她……其實,我們知道她一直喜歡花兒。”趙叔叔的聲音有些發顫,“其實她從小都羨慕你們,所以,能睡在這,她很開心……她是天使,不是嗎?”

   “嗯,”小北點了點頭,“趙叔叔,岳姨,這里,從小就是我們的仙境,你說,我們把這里的名字改改好嗎,我想,應該叫這里‘天使堂’。”

   “天使堂……”岳姨怔怔地重復了一句,“老趙,小北說的沒錯,這里的孩子們,不都和霞兒一樣,是咱們的天使嗎?”

   趙叔叔沒說話,他忽然張開曾經寬厚的雙臂,把冰冰和小北的頭頸一下子摟住了,然後,岳姨也把頭湊過來。

   “冰冰,不管你們去哪里,記得要對小北好,還有,你們兩個孩子要永遠記得,要幸福。”這個女人說著,並沒有控制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趙叔叔,岳姨,我倆……要走了……可……我想再叫你們一聲。”司徒冰冰的聲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你不是在叫嗎?”岳姨的聲音也有點發顫。

   “爸……爸爸,媽媽。”司徒冰冰輕輕地開口。

   “爸爸,媽媽。”小北也跟著她,叫出了這四個字。

   她們哭了,可她們也在笑。

   陽光下,玫瑰從里的霞兒看著摟在一起的四個人,笑得春花燦爛。

  

  

   靈兒

  

   “娘……爹……”靈兒依舊穿著她那一襲白衣,仙子般地側坐在高高的樹冠里,自言自語。

   她胸前傷口的血已經開始逐漸干涸,依舊很疼,但她似乎早已經習慣,只是把赤裸的雙足蕩啊蕩的,托著腮,看太陽一點點升起來。不時有鳥兒停在她肩上或者膝頭,她便用手指逗弄著它們玩一會,再讓她們飛走。

   H把那個背鍋俠和那個小交警銬在一起就走了。靈兒知道H是趕著去赴她的約會,要給那輛車上的某個人一個驚喜。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只是,該做的事情,始終要做完。

   這個地方,是她們選好的,有曲凡在,她們自然知道他住在哪里。所以,她看著那個叫被稱作“鐵騎”的黑皮膚短頭發的女人騎著黑色摩托衝過來,看著她皺著眉毛讀那封信上的內容,看著她把信折好,然後,她看到那個歇斯底里的老男人拉住了蔣寧的手臂,看到蔣寧抬起槍一槍把他放倒,然後急匆匆地進去,過了半晌,又急匆匆地出來。

   昨夜這場雨,洗掉了這個城市里好多汙穢的東西。可是,真的能完全洗干淨嗎?

   靈兒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至少她知道,今天會有很多人很煩的。

   估計,不久之後那間小酒吧就會被包圍了,而里面昏睡的那個長頭發姑娘會被救起來。靈兒一點也不擔心這些事,因為那個聰明的女孩子自然會知道怎麼去對警察說話。

   哦對了,海天樓也是,那里面還有十三具屍體,完整的和七零八碎的。

   靈兒很好奇那個老男人出來時會是什麼表情,也很好奇自己會對他怎麼作——她知道自己該恨他的,畢竟,這個男人害了她媽媽一生。

   她忘不了她媽媽在船上被一個又一個人蹂躪時的那種絕望的表情,永遠也忘不了。

   “靈兒,你要對我發誓,如果有一天,你有機會面對面的見到他,就一定要替我親手殺了他。那個人,他的血是髒的……記住,別拿他當你爹看……答應娘,答應娘……一定要做到,一定……對我發誓,對我發誓……如果你做不到,就像你娘一樣,在穿刺杆上……流盡自己的最後一滴血。”

   “穿刺杆……嗎?”靈兒苦笑,從懷里掏出一方手帕,怔怔地看——其實,那並不是一方真正的手帕,而是一方潔白的人皮,上面,刺著一條青藍色的九頭蛇,每個頭,都是同一張清麗脫俗的女人的面孔——她媽媽的臉。

   “娘,我又見到赤狐的女兒了,”她對著那刺青幽幽地說,“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讓那個男人活下去,才會是對他最大的報應……嗯,我也見過他了,在別人要對他出手的時候,我攔下來了,或許,我是覺得他應該是我的獵物,又或許,不是那個原因……我念了你曾經念的那首《湘君》,他要我了,還射在我里面了,而且,他記得你……不過,娘,你放心,靈兒是不會背棄自己發過的誓言的。”

   想著,她把那塊人皮珍而重之地貼身收起來。然後,她自言自語了一句:

   “小蝶妹妹,赤狐之女,今天上午我還是會再試一次……如果不成的話……”她忽然抿起嘴笑了笑,“不成,更好,至少我可以在屬於我們的仙境里真真正正的再見你一次,我的……愛人。”

  

  

   孫莉

  

   朦朦朧朧地,孫莉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咸咸的,濕濕的,讓她想起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樣子,然後,她睜開了眼睛。

   窗外是連綿的山,可是,那股味道卻依稀還在鼻翼之間彌散,揮之不去。她抬起眼簾,看過去,看到高夢深邃如黑寶石般的眼睛。

   “Moana,你醒了?睡得好嗎?”

   “嗯,夢里我聞到大海的味道了,可是睜眼時卻發現在山里。”孫莉苦笑,“給我的不會只是個池塘吧。”

   “雲和山的那一邊,你怎麼知道就沒有海?”高夢淡淡地笑,“別忘了,這里可是我們的仙境,有房間可以休息,有樹林可以野餐,有山道可以跑馬,當然,也有海可以游泳,我們甚至還有獨木舟。”

   “那個……”蜷縮在座椅上的謝一嵐把頭抬起來——孫莉這才想起這是這個纖細干淨的短發女孩子上車之後說的第一句話,“我選在你們的樹林里可以嗎?會不會……把這麼好的地方弄髒了?”

   “傻瓜說傻話,”高夢笑著眨了眨眼睛,“既然來了,這片地方就屬於咱們大家了……什麼也別想,輕輕松松地把自己放開就好。今晚,咱們會在樹林里點篝火。”說著,她忽然意味深長地看了謝一嵐一眼,“Helene,小心點,那林子里有野獸的。”

   “是嗎?”謝一嵐苦笑,還想要說什麼,忽然,黃影一閃,一只鮮黃明艷的黃鶯兒已經自顧自地從車窗飛進來,落在她小巧的膝頭上,一跳一跳地,揚著頭朝她看。謝一嵐忽然微笑了下,伸出手,仿佛想要摸它背上的羽毛。可那鳥兒卻已經撲棱棱地飛起,對著窗邊的剛剛醒來的江馨月啼了幾聲,從她身邊穿過車窗,躍上了不遠處搖曳的枝頭。

   這個一身白衣長發女人怔了怔,咧了咧嘴,想笑,眼圈卻紅了——孫莉當然知道她想起誰了。

   “難道,這里真是仙境嗎?”孫莉不由得有些發痴,她忽然感覺可能今天會是充滿驚喜的奇妙的一天——空氣里隱隱約約的海的味道讓她很舒服,她索性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開始愜意地看山間的鳥,聽曲凡把音樂的聲音調高。

   那是一曲頗為古老的薩克斯風——《回家》 。

   “莉莉,想不到咱們也有自由自在的一天。”孟爽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醒來,托著腮朝孫莉笑,纖細的手臂上,精美鏤空的金質臂釧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眩目的光,“你說,咱們死了以後,靈魂會不會變成鳥兒,然後也這樣自由自在地飛?”

   “所以驌驦跑累了,要長翅膀嗎?算什麼?天馬流星拳 嗎?”孫莉剛想答話,伍凌的聲音卻響起來,她媚媚地伸了個懶腰,“要我說,你還是做你擅長的比較好,比如,死了以後變成一匹大洋馬什麼的。”

   “伍凌,你!”孟爽的眉毛挑起來,手不自主地向腰間摸過去。

   “別急,按順序來,我想,今天咱們都會成功死掉的。”伍凌嘻嘻地朝她笑,聲音雲淡風輕,“對了,聽人勸吃飽飯,你不會蠢到沒帶騎馬裝吧?那樣,你的小仙女可是白到這里等你了。”

   “伍凌,你一定知道很多事,為什麼不告訴她?”看著一下僵住的孟爽,孫莉再忍不住,終於開口,“畢竟,我們的都快要……”

   “我唯一你們多知道的事是我們的這位叫做顛當的美女司機名不副實,車開得這麼快,卻一點兒也不顛當。”伍凌輕笑,打斷了孫莉的話,抬起眼睛迎著曲凡從後視鏡里遞過來的那道“惡狠狠”的目光,笑得更開心了,“還有,來了,就享受,把一切都放開,不管怎麼選擇,至少,到最後了,別給自己留遺憾……對嗎,茉莉?”

   她說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孫莉,而副駕駛上,另一個“茉莉”清澈的聲音卻傳過來:

   “善男子!此菩薩及末世眾生,修習此心得成就者,於此無修,亦無成就。圓覺普照,寂滅無二。於中百千萬億阿僧祗不可說恒河沙諸佛世界,猶如空華,亂起亂滅,不即不離,無縛無脫。始知眾生本來成佛,生死涅槃猶如昨夢。”

   何靜的聲音清澈得有如一泓山泉,回過頭,笑得淡定從容,“你是茉莉,我也是茉莉,我明白,所以你也會明白。”

   “生死涅槃,猶如昨夢?”孫莉愣了愣,呆呆地重復。

   “你是說我每死一次都是做夢?還是我每次做夢都死了一次?”Amy從孫莉身邊坐起來,表情滿是疑惑,“我聽不懂,不過我知道我們快到家了,Moana,一會你願意陪我去游泳嗎?我記得只有你選了和水有關的選項。”

   “嗯。”看著Amy的眼神,孫莉忽然不想再多想什麼了,她只是微笑,然後朝Amy點了點頭。

   車開始減速,高夢把話筒拿起來,清了清嗓子,便在薩克斯風的旋律里開口:

   “一路的勞頓,我們把大家帶到終點站了——這里有棟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里曾經是我們幾個的小窩,現在開始,也會是屬於大家的小小樂園。或許青春不會長久,或許生命力有這樣那樣的不開心,但今天,就像伍凌說的,我希望大家能真正放松一下,看看這天和地,花和草,山和海,如果留心,說不定還能發現一些小小驚喜。縱然不願停留,但至少可以留戀,想做什麼就做,想說什麼就說。畢竟,這段短暫的光陰,誰都不應該有遺憾……”

   聽著高夢的話,孫莉把目光投向向窗外——遙遙的,是一幢白色的花園別墅,房前,依稀,綠草如茵。

   “雖然不一定事事都能如願,至少,對我這樣的人來講,這已經是很好的告別了,不是嗎?Lily?”

   孫莉對自己說。這次,她終於沒有再蹙眉了。

  

  

   紅蝶

  

   “告別?……冰冰,小北,你們……?”紅蝶抬起頭,看著面前自己的兩個死黨,眼神之中滿是詫異。

   她強迫自己深深地呼吸,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沒有用,她覺得自己的頭很暈,幾乎要摔倒。

   本來在她的計劃里,說出告別的應該是她自己才對的啊。

   開始接到司徒冰冰的電話時,她還以為冰冰是知道了自己和楊夢菡在一起才趕過來的,所以她中斷了和楊夢菡談話,告訴她那條美人魚差不多該醒來了,讓這個一時還沒法完全接受現實的始終沉默的大眼睛女人一言不發地轉頭衝回到病房去。

   這樣可以給她多點時間接受,同時也好和司徒冰冰錯開。

   紅蝶原本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可現在她後悔了。因為她在要跌倒的時候,連那朵帶刺的紅玫瑰也抓不住了。

   她感覺自己的腿很軟,就這樣慢慢地坐倒下去。

   司徒冰冰站在她面前,身體筆直,甚至有些僵硬,旁邊是長發飄飄小鳥依人的小北——和以往不同,這次,她倆就這樣挽著,誰也沒有伸手把她們的好朋友扶起來。

   “為什麼?”好半晌,她才從牙縫里擠出了這三個字。

   “小蝶……對不起,可是……”司徒冰冰的臉有點紅,聲音低低的,卻堅決,“可是我決定了。”

   “為什麼?”紅蝶還是重復她的三個字。

   “呂綠死了。”司徒冰冰衝口說,“昨晚,在海天閣。她把她的十二個前男友招到了一起,然後,活活被那群畜生干死了。”

   “我知道,然後她被分屍了。”紅蝶的聲音依舊冷冷的,“那個視頻是直播的,估計現在,所有還會喘氣的怡紅快綠會員都知道了,蔣寧和我爸爸也知道了。還有,司徒冰冰你別忘了,我和呂綠,就是那里的紅和綠,Lady Crimson和Miss Emerald,用腳趾頭也能想出來我會知道這些事。可是,她的事情不應該和你們扯上關系的,半毛錢關系也沒有!”

   “那時,我在海天閣,看到那些臭男人,我氣不過……就把那群家伙都斃了。”司徒冰冰咬了咬牙,把胸高高挺起來,“所以,殺人償命。”

   “司徒冰冰你別瞎說!”小北忽然把話搶過來,眼睛望著紅蝶,聲音平靜,“小蝶,是我們,我們兩個,我們都開槍了。”

   “殺人償命……殺人償命是嗎?”紅蝶抬起頭,眼光冷厲地看著司徒冰冰,“司徒冰冰,咱們回來的第一天晚上,我自己在街上晃,有個家伙想奸殺我,我把他引到路邊的公廁里,和他做愛,脫下我的絲襪讓他邊干我邊勒我的脖子,然後,在他爽到極點的時候,我拿這個……”她從自己的隨身手包里拿出了那個尾端是錐子形狀的打火機,朝司徒冰冰晃了晃,“插了他一共十三下,先是後背,然後我干脆騎在他身上插他胸口,每插一下,他就射一下,都射在我里面了……爽,真爽……”她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先不說在美國時我手上的人命,就說這個人……殺人償命是吧?既然你司徒冰冰說了殺人償命,那你現在給蔣寧打電話讓她來抓我,或者你直接一槍斃了我也行……要不還是算了,免得你們麻煩,我自己來!”

   說著,她手里寒光一閃,那把錐子的尖端已經直接向著自己的脖子插下去。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她臉蛋上,錐子落在地上滾出好遠。

   司徒冰冰大張著眼睛,手還保持著揮出去的動作。

   “聶鑫你別犯渾了,那不過是……”她的聲音忽然顯得有些虛弱。

   “再不堪,那也是一條人命,更何況是我勾引他的,殺他的時候我也很興奮——按你的邏輯,我殺他,是取樂的,這不該殺人償命,你們打死那十二個畜生才該償命,是嗎?還有……”紅蝶揚起脖子看著司徒冰冰,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我爸爸,他的所作所為,又該怎麼判斷……如果你們就是為了這個才不得不死,是理由,也要等到我們這些更該死下了地獄再說……好了,還有嗎?有就繼續說給我聽!”

   “我累了!”司徒冰冰沒有回避,反而迎著紅蝶的眼睛看過去,衝口吼出了這三個字,“小蝶,這麼多年,我其實很開心,但是……我真的累了,而且……飛機上那一對兒,小北……蠻羨慕的,所以我……”說到後面,她的聲音小下去,開始結巴,兩頰也一下子漲得通紅。

   “所以你也不想再去找你的曲凡姐了?”紅蝶歪著頭,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和我出國的時候,你不是心心念念的要找到她,然後……”

   “親手殺了她,如果殺不了,就和她同歸於盡,或者,死在她槍下。”司徒冰冰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

   這個時候,依偎在她身邊的小北,瘦弱的身體忽然間搖晃了一下,而司徒冰冰馬上緊緊地把她攬在懷里了。

   “小蝶,你是我司徒冰冰的死黨,從小,我就說要做你的保鏢,所以,害你的人,不管是誰,我也一定會和她拼命到底,”司徒冰冰看著紅蝶的眼睛,話音不高,但是堅決,“但是,人海茫茫,和你在美國這幾年,我灰心了,也累了……”她說著,深深吸了口氣,臉上卻漸漸浮起一抹笑,“知道嗎?回來這幾天,我天天和小北在一起,心里忽然覺得很踏實,所以,我對自己發了誓,活著也好,死了也好,我不想再和小北再分開了,我的命……應該是她的,所以,聶鑫,對不起,以後,我不能再用自己的命保護你了。”

   紅蝶沒回答,只是看向冰冰懷里的小北,這個長頭發女孩子緊緊地咬著嘴唇,用力地眨著眼睛——她在笑,但是她也哭了。

   “什麼時候?”半晌,紅蝶終於冷冷地問了一句。

   “聽小北的,她說十年後,就十年後,她說今天,就今天。”司徒冰冰的語氣坦坦然然的。

   “司徒冰冰,你不會不甘心嗎?”紅蝶自己其實是不甘心的,所以她又問了一句。

   “會的,我有很多事情放不下,比如我放不下你的安全,我知道還有很多人要害你,特別是那只紋著紅玫瑰的黑蜘蛛,比如我其實一直看不慣蔣寧那副牛逼哄哄的臭臉,即便他是聶叔叔的女人也好,我覺得,論槍法和身手,我一點不比她差……”司徒冰冰絮絮地說著,“可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了……小蝶,咱們回來的那天,你對那只彩雪蛛說,我們應該有能力自己來主宰自己的生活、尊嚴、美麗和幸福……是嗎?”她松開了摟著小北的手臂,跪下來,把紅蝶的身子環住了。

   “對不起。”她在紅蝶耳邊說。

   “對不起。”紅蝶也喃喃地說。

   “對不起。”小北也跪坐下來,她的聲音沙沙啞啞的。

   三顆頭貼在一起,兩張嘴開始吻,一雙眼睛看。

   然後,她們都流淚了。

   ……

   “司徒冰冰,郭夢北,我他媽的真羨慕你們兩個。”半晌,紅蝶把頭抬起來,輕輕地說,“放心吧,想做什麼就去做,而且,我也不會再讓你們擔心我了……朋友一場,不管你們選在什麼時候,明天……我在我的小別墅給你辦個party,如果可以,我把蔣寧和楊夢菡都約過來,給你們給比試的機會……我不想你們有遺憾,我自己也不想,起碼,我還想再聽一次你們的合奏。”

   “明天的那里,會是屬於我們的仙境吧……”小北痴痴地說——她口袋里的電話忽然開始嗡嗡地震,她看都沒看,就把電話遠遠地丟開了。

   “那是誰的電話?”司徒冰冰問了一句。

   “不重要的,阿牛哥,今天也好好陪我,好嗎?”

   “嗯,一會兒,我想給你件禮物……”

   “喂,司徒冰冰,郭夢北,你們兩個是要在這里虐死我這只單身狗嗎?”

   “那個,小蝶,我脾氣不好,出國的這段時間總是凶你,對不起……”

   “求求你們兩個了,春日苦短,快從我眼前消失吧,現在立刻馬上!”

   “小蝶……”

   “走吧,明天我會有驚喜給你們。”

   “小蝶,我們……”

   “走!好嗎?我不想讓你們看見我哭行不行?”

   短發女孩挽著長發女孩慢慢地站起來,遲疑了一下,終究走開去,留下紅蝶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草地上。

   半晌,直到她們的身影漸漸遠去,紅蝶這才開始輕輕地哭泣,然後,她終於開始放聲哭出來。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似乎有個纖瘦而溫暖的女人身體抱住了她,她猜那是楊夢菡,所以她把她一下子狠狠抱住了。

   “楊夢菡,求求你,幫幫我,幫幫我吧……”她閉著眼睛哭泣,鼻涕和口水也都流出來,但她沒管。

   “小蝶,是我,菲兒……”那女人拍了拍她的背。

   “菲兒?你沒走?”紅蝶愣了愣,把身體抽出來,看對面跪坐的紅衣女孩和她藍色的眸子,“夢菡呢?”

   “我不放心,還是讓Lucas送我回來了。“菲兒苦笑,“楊琳出去了,小美人魚剛醒,她那個朋友在陪她,還有,你說要她幫你的是什麼事?我可以幫忙嗎?”

  

  

   楊琳

  

   “是你!?”

   “是你?!”

   鑽進出租車的時候,楊琳和駕駛位上的小伙子同時張大了嘴。

   有的時候,就是這麼巧的。

   “今天去哪里?N大還是琳瑜伽?”司機問著,遞過來一杯帶冰的可樂,“我只喝了一口。”

   “N大又沒比賽,喂,你是不是故意在這里等我?”楊琳把可樂接過來,大大方方的喝了一口,然後咧開嘴朝他笑,“看來你今天很閒?”

   “比起做別人的生意,我當然更喜歡做你的。你朋友?”他對著後視鏡,朝楊琳身邊那個穿著一件不大合身的白色T恤和牛仔裙,赤著腳的女孩子看。

   “嗯,星兒,我朋友。”楊琳微笑,“出發吧,一會不忙的話,幫我個忙好嗎?”

   “什麼?像上次一樣嗎?”他回過頭朝她笑,“群雄混戰?對我來說,這個瑜伽館簡直是我的仙境。”

   “如果你喜歡,我可以送你張琳瑜伽的VIP卡……這次沒那麼多人,不過還是要你先看一會,然後幫我做下攝影師。”楊琳說著,把自己的手機遞過來,“可能會有段時間漲得有點難受,但我會補償你,我知道你沒問題的……對了,我的內褲還好用嗎?”

   他頓了一下,本能地踩了下刹車。楊琳笑得幾乎把可樂噴出來。

   “事不過三,這是我第二次坐你的車,”她笑著扳著手指,“一會兒再送我們回來,是第三次,然後就不一定見得到了。不過也好,見面次數多了,我蠻怕你精盡人亡死在溫柔鄉里的……不過,你還是可以送我朋友回家。”

   “本來就是一場大風刮來的緣分,我知足。”他苦笑,“我有VIP卡,想來也會有機會,更何況今天還可以再送個美女回家。”

   “到我家里,願意的話,我也會和你做。”陳星淡淡地說出了上車以後的第一句話,“進我家門的男人,或者對我提要求的,我都不會拒絕。今天是安全期,你可以不帶套,我也沒有,如果要戴,就自己買。”

   一腳更重的刹車,楊琳的可樂濺出來,灑了他一後背。

   “你的朋友果然不一樣。”青年司機縮了縮脖子。

   “當然,別忘了我是奇異公主。”楊琳笑起來,大大咧咧的拍了下他被可樂濕透的肩膀,“帥哥,今天你要加油,好好表現,給我留個好印象,本公主看好你。”

  

  

   童曉芳

  

   “奇異公主?冰雪女王?或者……Elsa?”看著門上掛著的那朵雪花形狀的掛飾,童曉芳淺笑。

   她把門推開了。

   房間很寬大,視野很好,陽光也很充足——橡木地板,白色的衣櫃,有著橢圓形狀鏡子的梳妝台,寬大而松軟的床,簡單而不失風格的吊燈,一切都讓人覺得分外舒服和愜意。脫下高跟鞋,赤腳站在地板上的時候,童曉芳忽然覺得說不出的輕松。

   “這麼明媚的陽光下,穿這身黑色的旗袍,終究不大合適。”望著鏡子里婷婷玉立的自己,她微笑,纖細的手指輕盈地挑開扣子——黑色絲綢面料的旗袍沿著她完美的女性曲线滑落,與皮膚接觸,感覺很溫柔很舒服,看著它堆在自己腿邊地上的時候,她忽然淡淡地微笑。

   鏡中的短發女人,風姿綽約,溫婉而精致,那張臉,看不出一絲斧鑿的痕跡。

   ——童曉芳,你用這張臉活了多少年了?或者,你是不是已經開始認為自己生下來就是這樣了?

   她苦笑著想,手上卻沒有停,把文胸和內褲也褪下去了。

   褪掉身上最後的一絲束縛的時候,她開始仔細欣賞鏡子里那具完美無瑕秀麗窈窕卻又不失健美的軀體——脖頸修長,肩頭光潔如玉,乳房不是很大,但是豐滿而高挺,乳頭是粉紅色,周圍的兩抹紅暈柔柔地擴散,和胸前用紅絲絨线吊著的那個小小香囊交相輝映——那是分別的時候蘇耘送給她的。腰臀的曲线很精致很完美,雙腿修長而豐滿,股間,烏黑陰毛修剪成很整齊的一個倒梯形,優雅地點綴著微微隆起的陰阜。

   她忽然想起柳婷婷,那個曾經與她同住,現在卻已經永遠沉睡的,留著馬尾辮的女孩——她總是很隨便的樣子,不修邊幅,不講打扮,還有著亂蓬蓬而非常茂密的腋毛和陰毛——她忽然覺得這種隨隨便便的樣子很快樂。

   ——其實穿旗袍也罷,穿短褲也罷,化妝不化妝也罷,甚至用那張臉也罷,洗干淨脫光衣服都一樣是我自己,我終究是我,童曉芳,或者張小芳,從來也沒變過……

   她想著,信步走過去,推開了浴室的門。

   她忽然記起,在門前分開的時候,高夢曾經對她們說會給她們一小時的修整時間,然後會再在大門口會合——可是,她需要什麼修整嗎?婷婷去了,小綠也去了,本來她是想在那個酒吧里就結束掉的,所以她根本沒有帶什麼行李——她原本想帶滑冰服和冰鞋的,但是她知道這里不會有冰場,所以她索性把它們都鎖在了卉卉冰場的19號更衣箱里,這樣,至少在卉卉想她的時候還會拿出來看看。

   或許李斌也會,他會嗎?還是他會更喜歡看到卉卉穿上那身衣服?

   童曉芳搖了搖頭,不再胡思亂想,一只腳卻已經跨進了漂滿花瓣的白色三角浴缸。

   溫熱的水,柔柔地親吻她光潔的肌膚,很舒服很愜意,微微的有點硫磺的味道,她知道這是山間天然的溫泉,於是便跨進去,輕輕坐下,再躺下,讓水浸潤自己的四肢百骸。

   似乎很久都沒這麼放松過了,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

   ——高夢,小蝶,蘇耘,霞兒,何靜,呂綠,嗯,還有那個男人……

   整容,紋身,美容,頭發,按摩,嗯,還有勾手四周跳……

   童曉芳忽然發現,這將近三十年的時間,自己也曾經留下了很多東西。

   這讓她忽然覺得很開心,於是她索性心滿意足地滑下去,把自己的整個身體都浸在浴缸里。

   “讓她們去玩她們的,Just let it go。”她自言自語,“在這個仙境里,任何任性的行為都應該被原諒的,何況我是下一個……所以,我就在這里脫隊吧。”她自言自語,忍不住唱起那句屬於她的童謠來:

   “八個小黑人,德文城里去獵奇;丟下一個命歸西,八個只剩七。”

   這樣才對,最後一點時間,我應該留給自己享受不是嗎?但是,不著急,我還沒有找到霞兒給我的禮物。不過,先不管它了,這麼好的溫泉水,要先好好泡一泡,現在可是難得放松的沐浴時間呢。

   ——霞兒總是建議我在太累時泡泡澡的,嗯。

   躺在水里,童曉芳及時收斂了自己的思路,讓自己的心靜下來,把自己的身體盡量多地浸到水里去,合上眼睛,舔舔嘴唇,左手柔柔地蓋在胸前,右手卻順著腰腹的皮膚一路滑下去。

   ——好舒服,似乎很久都沒這麼舒服過了。

   童曉芳的手沒有停下來,把頭枕在浴缸的頭枕上,微微分開自己的兩條長腿,開始輕輕地呻吟。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聽到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音。

   當然,她知道那是誰——那是她同年的玩伴,也是她的顧客和作品——在下車之前她們就約好了的。

   童曉芳沒有做任何的反應,甚至連眼睛也沒睜開,只是繼續用自己那雙被霞兒稱為有魔力的雙手讓自己快樂。

   直到那個女人的身體從後面跨進浴缸時,她才往前挪了挪屁股,給來人留了個位子。

   她感覺有一對彈性十足的乳房貼住了她的背,同時,一個毛茸茸的恥丘也抵住了她的尾骨。

   然後,童曉芳回過頭,感覺一只修長的手摸到了她臉上。

   她依舊閉著眼睛,卻張開了嘴。

   然後,她們接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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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8.4 童話 The Fairytales ]

  

   童曉芳

  

   感覺高夢那如蛇般柔滑的身體從她身上離開,童曉芳有些不舍——剛才和高夢在浴缸里做愛時,她哭了,也狠狠地高潮了。

   她們兩個認識二十多年了,一起經歷過很危險的事,也一起做過很瘋狂的事情,一起看著對方蛻變,但是,這是她們第一次做愛。

   當然,也是最後一次,她們都知道。

   童曉芳並沒有從浴缸里起身,她只是懶懶地泡著,讓方才的快感一點點在身上彌散開來——她第一次知道高夢的舌頭如此靈巧,仿佛是靈動的蛇信,所以她忽然好奇白娘子和小青的舌功是不是就是這樣的,也好奇這兩條美女蛇有沒有相互給過。

   她毋寧相信是有的,其實對於白素貞,小青比和那個許仙強多了。

   童曉芳就這樣胡思亂想著,看著這個窈窕的女人在蓮蓬頭下把粘在身上的玫瑰花瓣衝掉,然後就那麼一身赤裸地坐在梳妝鏡前面梳自己的劉海。

   “小夢,這麼多年,這個造型你一直用嗎?”她忽然問。

   “嗯,可能因為我沒自信,也想不出別的樣子。”高夢自嘲式地苦笑,“還記得嗎?你說這個造型是……”

   “金~蟾~鬼~母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說出了這四個字,然後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開始,童曉芳是淺淺地笑,而高夢則是像許多年前那樣哈哈地笑。然後童曉芳捂住了嘴,趴在浴缸邊開始盡情地笑,而高夢則笑得彎下腰去,笑出眼淚來。

   然後,她開始哭了,哭得像個八九歲的孩子。

   “小芳姐……我還想要你,可是我沒時間了,下面還有一群人……等著我……等到晚上我回來,好嗎?”

   “小夢,對不起。”童曉芳搖了搖頭,笑著捧起她的臉,把她的眼淚擦掉了。

   “我知道了,小芳姐我知道了,沒事。”高夢抽了抽鼻子,“剛剛我把妝哭花了,至少……再幫我畫次妝吧,這麼多年,我都是自己畫,而且要把門鎖起來不讓別人看到,連Amy她們五個都一樣。我想要你給我畫,而且,這次的妝我再也不用卸了。”

   “嘩啦”一聲,童曉芳跨出了浴缸,然後她深深吸了口氣,又重復了一次剛才的話,“小夢,對不起。”

  

  

   高夢

  

   “小芳姐,你知道嗎,飛哥給我開苞那次,真的蠻疼的。”高夢舒服地合上眼睛,感覺童曉芳的手撥開了她的擋著半邊臉的長劉海,“可是,其實飛哥人算是不錯。要了我之後,他很少再碰別的女人,供我和小紅念書,還教我格斗,打槍,他是真心想讓我當大姐頭的……要不是你那次,我還真下不了決心給他,那樣,可能我和小紅就一直是兩個沒見識的丫頭。”

   她感覺童曉芳的手抖了一下,可能把她的眼线畫歪了。

   “人生可能不會很長,或者有這樣那樣的遭遇,但是我還是蠻感恩的,我想,小紅也是。”高夢沒睜眼,但是聽到童曉芳輕輕抽泣的聲音,頓了頓,就把話題轉開去,“小芳姐,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看你手術後的樣子,簡直不敢認你了,不是說臉,你連眼神都變了。”

   “是嗎?”

   “嗯,從前的小芳姐是鋒芒畢露的,很強勢,眼睛里的霸氣甚至比飛哥的很多兄弟都盛,後來的你,就一下子變得好溫柔,但是……”高夢喘了口氣,“這次再見你時,我發現你又不一樣了。從前的張小芳和後來的童曉芳,似乎融合成一個人了。”

   “那次事情之後,我對媽媽發了誓,要做個不一樣的人,把戾氣收起來,一心一意地只去發現美和創造美,一心一意地去幫助所有能幫的人。所以,我把之前屬於張小芳的那些黑歷史,連同她的為人處世都一起封印了,”童曉芳苦笑,“但是,其實忘不掉的,那些黑歷史,一直都在的……到最後我才知道,那些事,我找飛哥要害卉卉的那些事,還有我害死董姨的那些事,卉卉早就知道了,而我還在自欺欺人里活著,舉著片葉子在眼前就以為別人都看不見我 ,多可笑……所以那時我想就開了,我應該做的只是我自己。想開了,我就不再裝了,也不再壓抑自己了,然後我就來了,來這里了……你知道嗎,最後一次滑冰的時候,我又跳出勾手四周跳了。”童曉芳說著,不由自主地開始微笑,隨手把高夢的劉海撥回到她額前,擋住了她的半邊臉龐,“原本還有個小小的遺憾,就是想再見你一面……在鶯燕軒里見到你時,我就已經沒有遺憾了,所以,小夢,就這樣告別吧,我想,該是我脫隊的時候了。”

   “至少你應該看看霞兒的禮物。”高夢睜開了眼睛,她的眼圈還是有點紅,但是已經沒有眼淚了,聲音也顯得平靜了很多,“也是我們大家的。去吧,小芳姐,我把它放在你的小黑人旁邊了。”

  

  

   童曉芳

  

   童曉芳怔了怔,然後猛地站起身,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奔出去。

   客房外間的寫字台上,放了一台裝飾了水藍色外殼的筆記本電腦,那個背著雙肩背的小黑人就笑嘻嘻地站在電腦旁邊。

   屏幕上,是幾行娟秀的小字:

   “芳:

   如果你看到這個,就說明你要來找我們了。其實蠻可惜的。不過,如果這是你的決定,那麼,就做吧。

   這是我們一起給你的小小禮物,在你出發之前,一定看完它。

   你的:小夢,小律,小耘,霞兒。”

   童曉芳怔怔的,不自主點了一下鼠標,屏幕上的畫面切換,那是一幀幀泛黃的相片——她的眼睛漸漸睜大,嘴也漸漸張開了。

   ——稍顯破舊的孤兒院里,手拉著手的小芳和小夢;

   ——冰場上那個有著水藍色眼睛,正做著優雅的貝爾曼旋轉的女人,後面的顯示屏上,打著“東方麗霞”的名字;

   ——一家四口的合照,高高帥帥的爸爸,有著和上一張照片一樣臉孔,但是黑色眼睛的媽媽,和媽媽長得好像好像的大眼睛的小芳,還有,有點像爸爸,又有著像現在自己一樣彎彎笑眼的卉卉;

   ——在學校旁邊小飯館里舉著啤酒瓶又哭又笑的小芳和小律;

   ——臉上纏著繃帶帶著口罩跳出勾手四周跳的奇異公主;

   ——最後,是現在這個穿著旗袍,溫婉如玉的童曉芳。

   “霞兒……你們……怎麼會有這些照片……?”童曉芳的聲音顫抖。

   “霞兒的爸爸叫趙勇,媽媽叫岳瑤,她出生的時候,就是先天免疫系統紊亂。她爸爸媽媽為了給她積德,就拼命做好事,恰巧,十年前,有家孤兒院的老院長死掉了,他們就把這個孤兒院接管過來重新改造。”高夢的聲音在童曉芳身後響起來,此時的她,已經穿好了衣服,“他們不讓霞兒出病房,霞兒就纏著他們要電影看也要書看,有一次,趙院長陰差陽錯地把一卷舊的卷宗拿了來,這些照片……就是那個卷宗里面的。”

   “所以霞兒見到我之後,才纏著我要去學滑冰……”

   “而且,她和呂綠是好朋友,你知道的。還有,長發公主……就是你的另一個顧客,蘇耘……其實,把她推薦給你的,也是我,這點我想你早就知道了。沒辦法,誰讓小耘和呂綠一樣,也是‘極樂死’的顧客,而且都做了‘極樂死’的公主,而我是‘極樂死’的三個發起人之一——茉莉負責解開心結,實現願望,寶嘉康蒂,那個叫做楊琳的女醫生,負責解除病痛還有讓顧客留下的東西發揮最大價值,而我,Cleopatra,負責用顧客喜歡的方式幫她們結束,因為我們都覺得,有的時候,殺人也是一種慈悲……小芳姐,很巧是不是?‘極樂死’就好像是一條冥冥中的鏈子,把我們幾個串起來,而我們也把你的故事一點點拼出來,像是拼一版復雜的拼圖……”高夢說著,把手輕輕搭在童曉芳赤裸的肩頭,“不管舍得還是不舍得,我們終究一個個離開了,可是我們不想把這個故事隨著我們幾個的死埋到土里……所以,我們就做了這個,如果這次你沒來,我們會祝你永遠幸福,而這段錄影會在信托公司一直保存到你去世,再隨你一起埋葬……可是,小綠告訴我,你來了。”

   高夢說著,再點了下鼠標,照片消散,留下最後一行字:

   “我們都在拼拼圖,而親歷者,是你自己。雖然過去的都過去了,但是,應該有人記住那些事,所以,如果願意,把屬於你的這個童話寫下來,為了我們,也為了你。還有,一路順風,冰雪女王,或者,Elsa姐姐。”

   最後,是一幅卡通畫——高大的冰城堡露台上,五個女人在滑冰,中間一身冰藍色衣服翩翩起舞的,是Elsa,黑頭發看不出長短;旁邊,梳著雙麻花辮的Anna在冰上打晃,後頸上的紅斑仿佛一只小小的蝴蝶;綠裙子綠頭發黑皮膚的Tiana在捂著嘴笑,無名指上套了個易拉罐的拉環;Rapunzel帶著黑框眼鏡,把長發當作沙發坐在身下在畫板上描繪,而站在欄杆邊上的,是一身金色華服,戴著蛇形金冠,黑頭發遮住半邊臉的埃及艷後Cleopatra。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謝謝你們。”

   童曉芳重重地吸了口氣,然後,她想了想,忽然埋下頭,手指開始在鍵盤上快速地敲下去;

   “魔鬼在天上偷笑,他制造出了一面鏡子。一切好的和美的東西,在里面一照,就縮作一團,變成烏有;但是,一些沒有價值和丑陋的東西都會顯得突出,而且看起來比原形還要糟。

   ——漢斯·安徒生

   ……”

   屋子里很安靜,只有女人的呼吸聲和敲打鍵盤的聲音。

   高夢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童曉芳沒注意,她只是在旁若無人地寫,似乎要把這個屬於自己的童話完完全全地噴出來——當然,她也沒注意,高夢在走之前,在她手邊放好了一瓶浸在冰桶里的紅酒,一個水晶煙缸,還有蘇耘留給她的小型電擊器。

   她唯一知道的是,等到高夢再回來的時候,她或許已經去到了屬於自己的冰雪王國里。

   但是,沒關系,這個叫做《冰雪女王》的故事還在。

   這或許是個黑色的童話,也是她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樣東西。

  

  

   高夢

  

   “小芳姐,好好寫你的童話,屬於你自己的童話……還有,等著我。”

   門外的走廊上,一襲黃色長裙,畫著淡金色華貴眼影的高夢回過頭,用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著,用露出來的那一只黑色的眼睛望著轉椅上童曉芳不時聳動的赤裸脊背,低低地說了一句。

   然後,用她那留著長長指甲的手從外面把童曉芳的房門關上了。

   伍凌

   門是關著的,寫字台上是那個身穿法官袍帶著假發的小黑人,它旁邊,擺著一個小小的正義女神的雕塑,蒙著眼睛,手里提著個小小的天平。

   雕塑下面,壓了張小小的字條,字跡娟秀,卻神采飛揚:

   “適時而死,死在巔峰時刻者最光榮。”

   伍凌斜躺在字台前的轉椅上,懶洋洋地把腳搭在桌面上,呆呆地凝視著手里的一個黑色皮面的小本子——素白的紙面,一行行的整齊記錄,每行的開頭都是一個名字,用黑筆寫就,再用紅筆勾掉。

   她的眼睛停在某一頁的最後一個名字上。

   李天然,終年:28,派對名稱:灰姑娘的舞會,死亡方式:斷頭台。殺人犯:伍凌。

   “天然學姐,今天晚上就是我的審判日了,你會在天上看著我嗎?”

   她自言自語,眼睛掃過浴缸里浸泡著的什麼東西,表情難得一見的有些狼狽,隨手抓了桌上的一個小瓶子,倒了幾片小小的藥片出來,一仰脖吞下去,“還好,過了今天,我就再也不用吃百優解了。”

   手機振了振,她抓起來看,上面是來自“面壁者”的短信:

   “還好嗎?”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好呀,我已經出門了,今天不回來,所以不約。”她滴水不漏地擋回去。

   “那就好,看來你昨天是逗我的。你應該沒去那個party,我也沒去,那就好。”他回,“昨天晚上,那里死了很多人。給個別的聯系方式吧,我估計怡紅快綠馬上要停服了。”

   “哦,我不知道。”伍凌點了根煙叼在嘴里,手指在屏幕上繼續飛舞,卻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面壁者,看來你蠻能自我保護的。你說,如果我是個連環殺人犯,或者我告訴你,昨天那里死的那些人都是我殺的,你會不會怕我?”

   面壁者的泡泡沒有彈出來,只是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她苦笑,忽然抓了抓頭發,又咽了一把“百優解”下去——然後,她把對話框關了。

   不知為什麼,她有些莫名地緊張,緊張到懶得下樓。她忽然想打電話給茉莉,和她聊幾句然後在這里一直睡到晚上。

   但是,還沒等她打,電話就先響了。

   是紅蝶。

   “小蝶?”伍凌把電話接通了,臉上隨著把微笑掛出來。但是她並沒有聽到電話里的聲音,有的只是低低的啜泣,“你怎麼了?”她問,這哭聲讓她覺得有點心慌。

   “沒事,問問你到了沒有。”紅蝶的聲音有點虛弱,帶了點鼻音,伍凌似乎看到電話那邊的那個嬌小女孩在強迫自己做出微笑的動作,“那里……很漂亮吧?”

   “嗯,這里好美的。”伍凌的聲音也低下來,她忍了忍,終於還是問,“小蝶,你哭了?”

   “你……今天選在什麼時候?”紅蝶沒理會她的問話。

   “……今天晚上,如果我計算得沒錯,天氣預報也准確的話,”伍凌有些遲疑,但還是選擇把話說下去,“今晚應該會有不錯的星空。”

   “小凌,冰冰和小北來找我,她們……要走了,我好怕,也好傷心,但是我攔不住她們,”紅蝶開始哽咽,邊哭,邊笑,聲音含混,語無倫次,“還記得我從美國回來之前那次Island L上的party嗎,那個白雪公主,還有她們……?那次也是一樣,大家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這次我不想這樣了,我真的不想這樣了,對不起我在你這個時候還打擾你,可是……幫幫我,幫幫我,好嗎?”

   伍凌覺得心里有些悶,她皺了皺眉毛,干脆把剩下的半瓶“百優解”一下子全吞下去了。

   “你還在吃藥?”紅蝶似乎聽到了。

   “沒辦法帶回去了,別浪費。”伍凌對著電話強笑,“而且,這樣有助於我思考。小蝶,你要記得替我保守秘密,我真的不想讓任何一個人被人們以為處在人生巔峰的伍凌原來是個每天徹夜難眠的重度的抑郁症患者。”

   “放心,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無論是不是我想要的方式,我都快要死了。”紅蝶說著,接著,便是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

   “對了,”半晌,伍凌開口,“小蝶,你要找的人,紅玫瑰,你不是找到她了,為啥還要我幫你?”

   “我已經明確告訴她我是誰了,從那之後,她就一直沒再說過話。後來,她回到病房去,沒再出來……我不知道她最後還會不會幫我,但是我已經盡力了……”紅蝶在電話那頭苦笑,“她如果願意動手,那麼,什麼時候都可以。可如果她真的不同意,我會自己來,這個我做好准備了,我能搞定我自己的,我可以搞定的……可是,我怕她們有遺憾,冰冰和小北,她們應該開心的,我原本以為她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是……”

   “小蝶,有件事你不知道。”伍凌深深地嘆了口氣,“因為你要做那件事,所以我開始沒打算告訴你,現在看來我的決定是錯誤的……你知道嗎?起碼對小北來說,時間本來就不多了。”

   她對著電話絮絮地說了幾句,而電話那端的紅蝶,已經泣不成聲。

   伍凌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抓著電話,等著紅蝶的哭泣漸漸止歇。

   “我知道了,小凌,我不會說破的,除了小北,咱們誰都沒有這個權力。”再開口時,紅蝶的聲音平靜了很多,“我忽然明白了,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也都該回到合適的位子上。就像我自己,注定不應該在異國他鄉變成那群混蛋盤子里的肉一樣……至少,冰冰的心願,你能幫上忙嗎?”

   “我想我可以的,那女人是個講義氣也重感情的人,我想這也是她想做的,哪怕她會死。”伍凌點了點頭,“果然,對我這個重度抑郁症的人來說,能喚醒思路的除了濃咖啡和帥哥,就只有這小藥片了……小蝶,我想,明天,大家都不會有遺憾的,而紅玫瑰,我相信她最終會幫你的。”

   “是嗎?小凌,你這麼有自信,是不是還有些事情我不知道。”紅蝶的聲音也似乎恢復了一點精神。

   “嗯,一點點,但是也很關鍵,關於蔣寧的。”伍凌說著,把屁股抬了抬,脫掉了胯上的熱褲,手指插進去的時候,她沒有壓抑自己呻吟,“想聽的話,就一起,咱們很久都沒這樣隔著電話一邊自慰一邊說話了……然後,我會再送你件臨別禮物。”

   “好,我想,對於咱們兩個,沒有比這個更適合的告別方式了……”紅蝶似乎在苦笑,然後,伍凌聽到了電話里傳來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於是電話這邊的她開始講,邊講,邊把手指伸進去。

   於是電話那邊的她就那樣聽,邊聽,邊讓自己的呻吟傳出來。

   她們高潮了,她們泄了,她們也哭了。

   “她們最後……也是……在水邊嗎,好巧……”紅蝶說,“所以你給我的禮物是什麼?”

   “《銀河英雄傳說》,那是我一直很喜歡的一部動畫……或者說,給成年人的童話……在那部書臨近末尾的時候,有個章節,叫做……美人嗜血,我覺得會很適合做你這個最重要的party的主題。那天看到你和你的紅玫瑰做愛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伍凌長長地吁了口氣,說了一句,“如果可以,算是慶祝你圓夢的禮物吧……我相信,她會答應你的。”

   “嗯,美人嗜血……”紅蝶輕輕重復了一句,“謝謝,小凌,一直……謝謝你……不打擾你了,玩得開心點……”

   “咱們之間還用謝嗎?我一直在想辦法讓自己開心,所以今天我也會開心的,我相信你也會,”伍凌把眼睛眯起來,“你一會去干什麼?”

   “做點有意義的事情,還有,可能會約我爸吃頓飯……最後了。”紅蝶故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很輕松,“哭出來也泄出來,真的好多了。小凌,就這樣吧,你掛電話吧。”

   “小蝶,你也是……沒陪你一起,有點遺憾,不過也好……你先掛電話,好嗎?”風穿過窗戶,把伍凌的絲巾吹起來。她莫名得覺得有些冷,於是把身體縮了縮。

   “你先掛吧,我……”紅蝶的聲音忽然有些躊躇。

   “嗯,也好……Good Bye……”沒再去聽電話里的回答,伍凌就這樣把電話掛斷了。然後,她怔怔看著桌子上那個穿著法袍帶著假發的小黑人,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她忽然決定晚點下樓去,因為她不想任何人看到她狼狽哭泣的樣子。

   但是,起碼應該放縱自己宣泄一下,畢竟,快要到最後了。

   開始再一次自慰之前,她看了一眼隨身的行李箱,她知道,她需要里面那件東西。很快,她就不用再一直維持自己這副天之嬌女的精致樣子,而且,她也不需要再騙人了。

  

  

   楊夢菡

  

   “楊夢菡,你在騙我,是不是?”病床上的女人咬著牙,大眼睛里布滿了血絲,“是孫崢,對嗎?是那個鬼精靈出主意讓你來騙我的,是不是?”她的手幾乎要把楊夢菡捏著的那只纖長的手捏碎了。

   楊夢菡沒說話,只是用牙齒死死地咬著下嘴唇,默默地盯著床上那張熟悉卻陌生的面孔——她甚至不知到現在應該怎麼稱呼她,陳曉靜,或是沈默兒——她只是用力眨了眨眼睛,她忽然覺得眼睛里又酸又熱。

   ——起碼現在,還是讓我叫你陳曉靜吧。

   “孫崢不會舍得你的,謝小雪也……”陳曉靜的後一半話梗在了嗓子里,眼神凝固在楊夢菡手里的那個水晶瓶子上。

   “你出事之後,小雪哭得最凶,她以為你沒了,所以才跟了Ethan,畢竟那家伙也滿吸引她的,而且,要小雪跟他也是他幫我們脫身的條件之一……至於孫崢,她在那個聖誕夜里,她也失去了最愛的人,當然那個人不是我。”楊夢菡捏了捏手里的瓶子,“所以在我走後,她才選擇跟在小雪身邊保護她,估計她也覺得這是你會想看見的。而我,為了她們兩個,我就答應了那個要求,畢竟,我沒法讓孫崢變成那所謂的蜘蛛……知道嗎,說來很可笑,我是到昨天才徹底知道那姓聶的還活著,而我到今天才知道,我那一刀刺中的竟然……”

   “竟然是他女兒,是嗎?”陳曉靜顯得平靜了些,“夢菡,還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因為這個我的手術,有個還沒出生的小男孩一起死掉了,現在那孩子身體的一部分就在我身體里,成為了讓我修復神經的供體。而那個小男孩,是他日思夜想的親生兒子,他媽媽知道了我的事情以後……”

   “這是他該有的報應。”楊夢菡的身體搖晃了下,打斷了陳曉靜的話,“我兩次都沒能親手殺了他,想不到老天……”

   “可我不覺得開心,一點都不,只是覺得好累,覺得進退兩難。楊夢菡你知道嗎?那小男孩的媽媽在做這個決定時,僅僅一晚上,一頭的黑發就全白了。我一直在她身邊,看著她拼了命把那孩子,或者說他的屍體,通過自己的產道生出來……血淋淋的一團,蜷著身體,小小的,五官都清清楚楚的……”陳曉靜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那雙大眼睛茫然地望著天花板,“那女人也死了。”

   “我知道,我見過她的屍體了,在小蝶那里。”其實在聽到白頭發的時候,楊夢菡就知道那女人是誰了。

   “哦?她是什麼樣子的?”陳曉靜眯了眯眼睛,再睜開,眼角水汪汪的。

   “坐在馬桶上,肚子剖開了,腸子和血流了一地,手里捧著她的頭和子宮。”楊夢菡閉了閉眼睛,仿佛猜到了陳曉靜要問什麼,於是便再開口,“她是笑著的,幫她把頭砍掉的,是小蝶……”

   “你沒有叫她聶鑫,這說明你原諒她了?”

   “談不到原諒,她是她,那畜生是那畜生。不管她以前是誰,那個平安夜之後,她就變成那只紅蝴蝶了。”

   “不單是她,周茗茗,曲凡,琳子,孫崢,謝小雪,還有你和我。”陳曉靜的語氣有點空洞,仿佛在自言自語,“其實,不是那個平安夜,從我那天一時衝動去找了姓聶的開始,大家就都變了……現在,我有點後悔了。”

   “不用後悔,而且那不是衝動。不說別人,起碼,謝小雪,還有我和孫崢都知道,如果那時你不那麼做的話,你一定會後悔一輩子。所以我們也知道,如果我們不那麼做的話,也一樣會後悔一輩子。所以我們做了,雖然做得不好,但是我們也算是把這件事做完了。從那個時候起,我們都知道這輩子永遠不會再回到從前了,所以才各自沿著自己的方向走下去——小雪變成了Shirly,孫崢變成了Julie,而我,變成了阿修羅似的殺人機器,紅玫瑰。”楊夢菡的聲音很冷,冷到連她自己都有點害怕了,“其實,我們四個都一樣,走下去,投入了,就不會再回頭,記得有部小說里寫過,‘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的,不退。’ ,不是嗎?”

   “是啊,我也變成不會走路的美人魚了。跳下來的時候,陳曉靜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所以,現在的我叫做沈默兒——那是琳子給我起的名字,沈也是陳,默也是靜——其實,我也沒法回頭了不是嗎?”陳曉靜說著,忽然伸出手把楊夢菡手里的瓶子搶過來,貼在臉頰上,“謝小雪,對不起,我沒法再愛你了。”

   說著,她開始哭泣,滾燙的淚把水晶瓶子的外壁打濕了,於是她伸出舌頭,把上面的淚舔掉,然後,再把唇印上去,似乎想透過那層透明的壁障,親吻里面那正在看著她的,已經開始稍稍塌陷干癟的眼睛。

   “那個叫做楊琳的女醫生,她很好。”楊夢菡強擠出一絲笑,“看著你們在一起,謝小雪也會開心的。而且,她的心願,我也幫她了了,我幫她找到了姐姐。只是孫崢的事情,我還沒有完成。還有,也我也終究沒能殺了那個畜生。”

   “我想,他或許不該這麼痛痛快快就死掉,或者用謝小雪的話說,他才不配吃你的花生米。”陳曉靜苦笑,手卻依然不停的摩挲著那個瓶子,仿佛可以碰到里面的那些黑白分明的眼珠一樣,“至於孫崢的任務,很難嗎?還有,夢菡,如果完成了以後,你會去哪里?”陳曉靜問著,用自己空著的那只手把楊夢菡的手又握住了。

   “我嗎?我的靈魂會下地獄,或者,是去修羅界。”楊夢菡苦笑,手順著陳曉靜的牽引,伸到的蓋在她身上的白被單下面,“我的眼睛,會和她們裝在一起,我們說好的。”她摸過陳曉靜左胸上那顆硬得仿佛一塊小石頭的乳蒂,用力按下去。

   床上的女人輕輕呻吟了一聲。

   “夢菡,我想,或許死了之後,我們四個不一定能在一起了,”她輕輕地說,“這麼久了,我們每個人,或許都有自己的歸宿了,我的靈魂會陪著琳子,但是,答應我一件事,至少,四雙大眼睛應該永遠在一起,我們說好的,所以,我想那個瓶子里應該有我的位置,我們可以擠一擠,就像當初咱們四個擠在我家床上一樣……這可能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聚會了。”

   “陳曉靜,你……”楊夢菡怔了怔,想說什麼,陳曉靜的手卻已經拉著她的手向下,摸過平坦卻有著傷疤的小腹,有些嶙峋的髖骨,然後,是那毛茸茸的恥丘——楊夢菡本能地把手探下去,摸到那顆她已經很多年沒碰過的小豆豆,可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從那時候我醒過來,看見琳子開始,就一直是這樣。”陳曉靜仰起臉,看著老朋友的那雙有些錯愕又有些憐惜的大眼睛,“每次想要的時候,我就會自己摸著胸,看琳子和別人做愛,只有這樣我才睡得安穩。這些年,其實也習慣了……不過,夢菡,你知道的,童話故事里的小美人魚終究是用自己的雙腿站起來了,當然,她在晨曦里變成了海上的泡沫。”她說著,苦笑,“我想,這也是我的命運,而且,我相信琳子,她總是個能帶來奇跡的人。”

   楊夢菡伏下身,把那個沾著好朋友口水的瓶子拿起來,放在床頭,然後把自己的嘴唇蓋在她翕動的嘴唇上。

   “到了那個清晨,我就沒有遺憾了,我想,那時,琳子也就沒有遺憾了……”陳曉靜喃喃地說,然後,她的舌頭就和楊夢菡的舌頭纏在一起了。

   楊夢菡吻得很用力,她知道,這一吻過後,她就應該把床上這個女人叫做沈默兒了,而且那個時候,她也應該把沈默兒還給楊琳了。

  

  

   楊琳

  

   楊琳一直很喜歡“琳瑜伽”附帶的這間健身房的裝修風格——打完蠟的木質地板是亮亮的淡黃色,場地不是很大,一面牆上安了長長的把杆,從上到下通體的玻璃鏡子,映著對面整齊排放的跑步機、杠鈴架、聯合健身設備和臥推架。

   她喜歡在這里和男人做愛,不管默兒在不在旁邊看,她都喜歡。

   充滿活力的地方,加上充滿活力的身體,肌肉和曲线,男人的和女人的。

   有時,是她自己,有時,她會和健身房里別的男男女女一起。

   她總覺得這是種不錯的放松方式,肉體的和精神的——她知道自己可以支配的時間不會太多了,所以她不願意給自己留遺憾。

   楊琳始終相信,每個人都不該有遺憾。從她在網上遇到Cleopatra和茉莉開始,或者,她看到受傷的陳曉靜開始,她就這樣想了。

   “極樂死”也好,《永恒的美》也好,其實都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出發點,而現在,已經看得見終點了。

   今天很好,默兒的手術很成功,而且,有她那個好朋友在,楊琳一點也不擔心,所以可以做自己愛做的事情——和那個她很感興趣,或者說有點動心的女孩一起——同樣讓她開心的是,她們清早過來時,這里就有人在鍛煉,

   她昨天晚上見到陳星時,陳星除了脖子上的那條水晶項鏈,其余什麼也沒穿——那時她的紅裙子已經扔在泥水里要不得了——所以,今天出門時楊琳拿了自己的一件白色T恤,一條牛仔裙和一條黑色的蕾絲內褲給她。她還給星兒拿了一雙自己的運動鞋,但星兒沒有穿,就那麼赤著腳出了門。

   而現在,陳星正斜倚在旁邊的臥推架上,脊背靠著架上的杠鈴杆。白色的T恤扔在了地板上,牛仔裙向上翻上去,內褲掛在左腳的腳踝上。那個赤裸著的壯碩男人站在她身前,手握著她翹挺的奶子,把她的兩條腿架在自己肩頭——腳掌沾了塵土,有些黑。

   陳星的頭稍稍向後仰著,把胸挺起來,身體彎成一道好看的弧线。她把雙手舉過腦後,向後抓住身後杠鈴冰涼的金屬杆,腋毛很黑,被她的汗水沾濕了。她在呻吟,依然是那種膩膩的低回的呻吟聲。只是,她沒有閉上眼睛,或者說,她有點心不在焉,時不時看不遠處挺著小帳篷舉著手機錄像的的士司機。

   而更多的時候,楊琳知道,星兒是在看她,而且很多時候,是目不轉睛地,深深地凝望。

   楊琳沒有回避星兒的眼神,她平躺著,雙腿翹起來盤在身上男人的腰上,赤裸的背脊貼在身下的墊子上,任由身上的男人用近似俯臥撐的姿勢一下下深深的肏進她身體里——那是Clark,她健身房里的一個學員,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喜歡清晨來健身。早期的鳥兒有蟲吃,所以她和他當然不是第一次做愛,又所以,彼此都熟悉對方的身體,他知道她喜歡自己碩大的胸肌,她也知道他喜歡這個體位。於是她偏過頭,看著星兒的眼神。

   那雙總是顯得木木的眼睛里,此刻難得的有些熱切,痴迷,卻帶一點點悲傷。

   楊琳忽然覺得星兒看她的眼神似乎和默兒的眼神很像。

   ……

   “琳子,你說,小美人魚真的能站起來嗎?”

   “能,相信我,我是奇異公主——創造奇跡,給你尊嚴,始終站在你身後,不管上天堂或者下地獄。”

   “知道嗎?我始終覺得你在騙我。”

   “騙你什麼?”

   “我的腿,還有你的病,都是。”

   “知道她們為什麼叫我寶嘉康蒂嗎?”

   “不知道,因為你的身材和古銅色皮膚嗎?”

   “一方面吧,最重要的,歷史上的寶嘉康蒂就是個短命公主,只活了22歲就病死了。比起來,我算是幸福得如同在童話故事里了。”

   “哦,是這樣……琳子,我還記得,她是唯一一個在兩部電影里換了戀人的公主。那麼,你也會嗎?”

   “可能我會有一點點喜歡上別人,就像從前我喜歡過真正的奇異公主。但是,你對於不一樣,沒有你,就沒有我,你知道的。”

   “風里的緣分和海上的泡沫,這就是屬於我們的童話嗎?琳子,那就讓我一直看著你吧。希望到最後的時候,我能真正要你一次。”

   ……

   腦子里胡思亂想的,楊琳忽然覺得自己要高潮了,她看著陳星的眼睛,忽然什麼也不想想了。

   “Clark,用力啊,加油啊……咳……腰上……用力……干我,干我啊……高潮了,我要高潮了……”她把那兩條長腿更加用力地盤緊了,腹肌用力,盡力把自己的胯向上頂。

   這個男人似乎被這個渾身充滿活力的拉拉隊長的呻吟和鼓勵點燃了,於是他的衝擊變得更放肆——這不是她們第一次做愛,但是,或許他不知道,這次可能和以往的哪一次都不一樣。

   “看著我呀,看著我呀……我高潮了……射……射出來……射出來啊……”楊琳蹙起眉毛,聲音略略有些嘶啞。

   健美的身體緊張地弓起來,手肘撐在墊上,把自己的額頭和男人汗津津的額頭貼在一起。他的唇吻過來時,楊琳沒有回避,只是,她的眼睛卻又看向了陳星。

   她發現陳星也在望向她——那雙已經弄髒的赤腳踩在地上,身體被男人的軀干壓在臥推杆上,豐滿翹挺的臀迎合著男人的動作恰到好處地搖動,指甲似乎深深地嵌進了男人的背部肌肉里。

   楊琳幾乎能看到陳星身上的那個男人射精之前屁股的輕微抖動,她知道,自己身上的Clark也一樣——她感覺陰道被滿滿地撐起來,似乎那個碩大的龜頭已經頂到了她的宮頸口。

   “射吧,射吧,射吧……”她似乎是在對Clark說,又似乎是在對陳星身上的已經開始射精的男人說,也似乎是在對已經扔下錄像的手機,湊到她身前開始擼動自己雞巴的司機小伙子說。

   被Clark射在她身體里的時候,楊琳感覺自己一下子融化了——她忽然有個預感,默兒很快就能站起來了,她忽然很想把這些話說給另一個人聽——那個在冰上如花般綻開,旋轉的窈窕女人。

   “我相信我真的能創造奇跡,所以再見到你時,我會把屬於我們的童話講給你聽。而且我知道,我們很快也會再見的,Elsa,或者,奇異公主。”

   楊琳在心里自言自語,然後,在Clark的下一股射精里,她一下子開始劇烈地痙攣了。

  

  

   童曉芳

  

   童曉芳松開了握著電擊器的手,整個身體在椅子上癱軟下來,讓屁股落在椅子上那汪小水潭里面——她已經不起這是她第幾次高潮了,也記不清這是她第幾次哭了。

   她只知道在她第一次這樣,是寫到她和爸爸的那次的時候,那時她忽然很想喝酒,於是就順手摸到了高夢留下的那瓶紅酒。沒有下酒的東西,於是她就拿出了手包里的氯硝安定,這次她沒再猶豫,直接就著酒吞了十幾粒下去。

   ——不很難,不是嗎?只是,要抓緊時間,把屬於自己的這個黑色的冰冷童話講完。

   然後她就開始用一只手打字,邊打字邊給自己,用手指,或者電擊器。

   一杯杯的紅酒,一把把的藥,一次次的戰栗高潮——童曉芳感覺她是在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把自己榨干,讓那些埋藏的記憶從指尖涌出來,讓自己身體里的水從眼睛,皮膚,嘴里和下身淌出來。

   一次又一次。

   在她寫到在卉卉下鋪自慰的時候,呂律初夜的時候,和杜宇師兄在他實驗室肛交的時候,和李斌在酒店開房的時候,小夢被飛哥在百鑫浴宮破身的時候,還有……去孤兒院的老鄧院長家里的時候。

   還剩下最後一杯紅酒,和最後幾粒藥,她想留到最後。

   對,那個致命的拋跳,那個殺死了她媽媽,殺死了董姨,也殺死了那個曾經的冰雪女王——那個曾經叫做張小芳的女人的致命的動作——那朵鋼鐵蓮花。

   塵封了太久了,隱藏了太久了,壓抑得太久了。

   童曉芳仿佛看到了冰上朝她又哭又笑,不停點頭的洛卉卉。

   ——原來,你們都知道,而且,你們都原諒我了嗎?

   ——小夢,霞兒,小耘,小律,你們都在看著我嗎?屬於奇異公主的……最後一次表演?

   她把電擊器夾在兩腿中間,稍微猶豫了一下,便就著最後的酒,把最後的十幾粒藥吞下去,然後她把身體前傾,十指開始近乎瘋狂地在鍵盤上敲擊。乳房隨著她的敲擊開始搖晃,她感覺自己的乳頭硬起來,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疼,似乎她的臉又被刀劃開了,然後,是董姨。

   旋轉的她,飛起來的她,落地的她,微笑的她,還有,人頭漸漸落下來的她……

   ——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

   如果Amy在身邊,童曉芳現在或許會哀求她抽出刀幫她把頭砍下來,像媽媽和董姨一樣——當然,Amy不在,而她也知道,那不是屬於她的方式。於是她索性放任自己的身體從轉椅上滑落下去。

   酒杯隨著落下去,摔得粉碎,鋒利的玻璃碎片讓她想起了柳婷婷——她跪伏在地上,把屁股翹起來,用電擊器抵住自己的小陰唇,一下子把按鈕按到底,同時,把脖子向著玻璃片撞過去。

   沒有噼噼啪啪的聲音了,也沒有預想中那令她上癮的電擊,她愣住,然後怔怔地坐起來,看著那個已經失去能量的電擊器。

   ——小耘,你是要告訴我這不該是屬於我的方式嗎?

   她開始苦笑,然後是輕輕的啜泣,就像那一年,臉上纏著繃帶的她從冰上下來,躲在更衣室里時一樣。她忽然覺得,《冰雪女王》的故事需要一個結尾,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小夢,呂綠,董雲。她知道,她們都需要一個交代。於是她坐回到椅子上,敲下了最後幾行字。

   大概是一整瓶紅酒的作用,童曉芳覺得頭很暈,甚至有些想吐。她勉強按下了Ctrl+S,然後隨手把電腦扣上了——她想了想,把電擊器放在了水藍色的電腦蓋上,看了看桌子上的空藥瓶和空紅酒瓶,拿起了旁邊那個笑嘻嘻的,打扮成童子軍樣子仿佛要去野營的小黑人,走到衛生間的洗手盆邊。她抬起頭,眯著眼睛看鏡子里的那張臉——曾經屬於董雲的臉。

   “媽媽,董姨,我應該完完整整的去見你們,不是嗎?”她咧開嘴朝自己笑,“我有點倦了,所以,需要找個地方睡下來。”

   應該再衝衝身體的,可是,有點沒力氣了,算了吧。

   “喂,你說,我該睡在哪里呢?”童曉芳看著手里的小黑人,小黑人也在望著她笑,神態很憨厚笑容很可愛。她忽然想親他,於是就把唇印在他的額頭上,眯著眼睛看,然後痴痴地笑,“地上?浴缸里?外面的草地上?”

   一連串的選項,她似乎都不很滿意。她覺得四肢忽然變得好重,眼皮也開始不自主地垂下來,手一松,小黑人掉在地上,咕嚕嚕地滾出好遠,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才停下。

   “小壞蛋,你不要我了?”童曉芳怔怔地望過去,踉蹌了幾步,慢慢伏下身把它撿起來,支撐著站起來時,卻發現阻止它滾動的是一台白色的臥式冷櫃。她信手打開蓋,向里面望,寒氣撲面,里面空蕩蕩的,四壁微微結了層白霜。

   “這是……你給我做的選擇嗎?Elsa的冰城堡嗎?”她望著手里憨笑的小黑人,輕輕蹙了蹙眉,試探著把一支腳伸進去,刺骨的寒意如同電流,從腳趾直傳到心口,一下子使她戰栗。

   “好冷!”她打了個哆嗦,卻忽然覺得好舒服——呼吸似乎一下子順暢,甚至連神智也清醒了些。

   “我應該在冰上,再冷,我也不怕的。”她對自己說,扶著頂蓋把另一條腿也跨進來。沒有冰刀隔離的腳掌接觸冰冷的內壁,有些疼痛,就仿佛小時候她摔在冰面上,皮膚接觸冰面的感覺一樣。

   ——最後的舞台,屬於我的冰城堡,對,我應該在這里的。

   童曉芳想著,把小黑人握在手里,慢慢把身子蜷成一團——肌膚與冰冷的內壁接觸的時候,冷冷地有些發粘。她蜷縮在里面,抬起腿,頂著箱蓋,讓自己赤裸的後背肌膚貼在冰冷的內壁上。

   手,開始不由自主地撫摸自己的身體,她戰栗著,一點點收回頂著箱蓋的腿,眼神有些貪婪,看著外面的世界和陽光一點點縮小,變成一道窄窄的线。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上開始結冰霜了,她忽然覺得那些冰霜會在她身上構成一件冰藍色的紗衣,像《冰雪奇緣》里面Elsa的衣服,也像那件只屬於奇異公主的滑冰服。

   “該關上門了。”她對自己說,然後把腳收進冰櫃里。

   最後一线光明消逝的時候,童曉芳閉上了眼睛。

   她把小黑人銜在嘴里,赤裸的身體折疊成一個奇妙的姿勢,仿佛嬰兒,卻更夸張——兩只手分別從身體的前面和後面探到下體,沒有多想,就把手指分別插進那兩個洞里了。

   酒,在五髒六腑間溫熱地燒,徹骨冷氣卻從四面八方透進來,嬌嫩的皮膚凍得生疼,黑暗,無邊無際,微微有些氣悶。童曉芳覺得有些困倦,有些疲憊,蜷縮著,打著冷戰,用手指在陰道和肛道的摩擦,給自己一點點溫暖。

   她覺得渾身的精力一點點地消散開,有點想調整一下自己的姿勢,卻又懶得使一點點力氣。只是,漸漸的,她不覺得冷了。

   ——安徒生沒騙人,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感覺是真的,不是嗎?

   ——好溫暖,真的好溫暖。如果我這個時候身上還穿著旗袍,或者是滑冰服和厚絲襪,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它們通通脫掉的 。

   ——還好,我現在是赤條條的。

   ——赤條條的,在冰上。

   ——媽媽。

   童曉芳覺得自己好像是坐在觀眾席上,看媽媽在冰上肆意優美的旋轉跳躍——有人把她攏在懷里,還能是誰,當然是董姨。

   童曉芳忽然更想要了,於是她加大了手指在身體里抽插的速度——右手的三根手指在陰道里,左手的兩根手指在直腸里。

   “媽媽,董姨,在你們面前自瀆……好羞,但是,小芳好喜歡,我在看著你們,你們也看著我,好嗎?”

   即將爆發的高潮讓童曉芳好想叫,於是她張開了嘴,在那片溫暖的黑暗里發出一聲長而含混的呻吟

   “咕咚”一聲,小黑人從嘴邊滾落,跌在她的身體旁邊。

   這個高潮來得很舒服也很溫柔,就像童曉芳自己一樣,在柔軟的樣子下面,卻帶著強大的力量。

   很多水一下子泄出來,童曉芳覺得似乎渾身的力氣都一下子被掏空了,甚至,她的身體也開始融化了。

   於是她閉上眼睛微笑,放任自己的思緒越飄越遠,放任自己的身體松下來。

   朦朦朧朧地,似乎有另一扇門在她面前打開了,從里面射出的暖暖的金光照在她赤裸的軀體上,很暖和很愜意。她舒服得輕輕哼哼了一聲。

   她似乎看到霞兒從里面向她招手,於是她朝霞兒走過去,穿過那扇門之後,她一揚手,把門在她身後關上了。

   而這個女人留下的那具精致的軀體,就這樣在她的冰城堡里永遠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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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8.5 兒歌 The Nursery Rythmes]

  

   孟爽

  

   進到房間里,孟爽洗了個淋浴,然後就那麼赤裸著坐在窗邊看風景——她的房間在一樓,有漂亮的落地窗,窗外就是疊翠的青山——很美,但她始終覺得心神不寧

   她始終不知道自己在車上時是不是看錯了,Apsara為什麼會在這里?如果她在,那個叫做馬語者HW的混蛋也在嗎?而還有多少時間是屬於她的呢?

   她是第四個,前面的一個是童曉芳。一路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幾乎沒聽到童曉芳和高夢聊了什麼,但是,從她們的眼神里,她知道高夢和那個女人的交情絕對不會比和自己淺。

   ——現在那個短發美人還活著嗎?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該輪到我了?

   孟爽想著,摸了摸自己修長的脖頸——她想起在車上的時候她仿佛做過一個夢,在那夢里,她伏在一個被不知多少人的血染過的已經發黑的砧木台上,身邊是個長發齊腰的妖冶女子,慫恿著高夢把斧子舉起來,砍向她修長的脖子。

   她還記得,在斧子落下來的時候,她一下子濕透了。

   ——如果高夢知道她在做什麼,她還會這麼做嗎?就像歌謠里的Lizzie Borden?其實用不著四十下或者四十一下 ,只要一下,就可以幫到我了。

   孟爽想著,看著窗台上那個小黑人,憨笑著,頭頂上卻劈著一把明晃晃的斧頭。

   ——還有,馬語者,你在哪呢?說好的要騎馬呢?不是說每個人都不要留遺憾嗎?要是來幫我的是你,我會更開心的……或者,這一切都是伍凌那個家伙的胡說八道?

   她又開始頭痛,又忽然有點想手淫,於是,她把手向恥丘摸下去。但是,還沒開始,她卻依稀聽到門外的走廊里有人輕輕啜泣。

   於是孟爽把手停下來,用耳朵貼著門仔細地聽,她覺得那應該是高夢的聲音,而這哭聲應該可以說明一些事。

   ——嗯,所以,下一個應該是我了,嗯,我可能該走了,馬語者HW,你的驌驦可能沒太多時間再等你了。

   孟爽沒再繼續,信手把手里的煙按滅,悵悵然地站起來。

   “伍凌,我就照你說的做一次,如果我知道你是在耍我,我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她自言自語著打開了她的箱子,里面的東西很簡單——一點簡單的洗漱用品,極端節約布料的黑色的胸罩和黑色的綁帶內褲,一個皮質的小腰包,一把手槍,一柄匕首,一排子彈,一身騎馬裝。

   她把頭發扎起來,穿上內衣,再把騎馬裝穿上,掛上腰包,把匕首插進長靴的靴筒,把槍和子彈別上腰間寬寬的皮帶。

   她想這麼出去,但是,走到玄關處的穿衣鏡前時,她忽然停下來看,看鏡子里這個高個子的顯得英姿颯爽的女人。

   記得老板說,他喜歡看她配槍的樣子,很有英雄氣,像是娜姐從前的樣子。

   ——可是,英雄的“雄”字似乎是給男人准備的,就像History這個英文詞一樣,有著典型的男性特征。

   ——那麼,女性的英雄應該叫做什麼?英雌?就像Heroine之於Hero?

   ——等等,這個單詞……?

   孟爽忽然有些口干舌燥,於是打開了腰包,看著里面靜靜躺著的一排注射器。

   原來,英雌從來就是帶毒的,她忽然這樣想。

   從海天閣走的那個晚上,她把那里所有的存貨都帶走了——這些年,她一面幫著那個男人維持著那個紙醉金迷卻又暗流洶涌的溫柔鄉,一面替他把他們勢力范圍所及之內的所有這些東西都收起來,用買的或者用搶的。

   孟爽還記得老板曾經對她說,這些東西應該用在更有意義的地方,或者說,這些東西也可以拿來做好事,而不是散落在這個世界上害人。

   所以,老板曾經說,這個東西,就和它的名字一樣,用好了,它的名字後面,就可以加上一個字母e。

   可能沒錯吧,這東西,她自己也需要,更重要的是如果沒有它,她家里的小紅就會一直哭。

   可是,就像馬語者HW問過她的,這真的是小紅想要的嗎?在把高紅的屍體埋下去的時候,孟爽就知道了。

   ——這些東西就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和我自己一樣,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

   她想,把袖子卷起來,露出自己的手臂,然後,她拿了一支注射器出來,把尖銳的針頭瞄准了自己手臂上青色的血管。

   她懶得再用酒精棉消毒了,針頭刺破皮膚的時候,孟爽深深地吸了口氣。

  

  

   紅蝶

  

   ——幾乎沒有感覺到疼,針頭扎進血管和刀子扎進身體的感覺真的太不一樣的。

   ——雖然都會流血,但是,今天我流的血,應該是更有意義的。

   ——只是,這血,真的干淨嗎?

   紅蝶睜著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順著導管從自己手臂流出的殷紅的血,有些出神。

   這是一早晨她登上的第二輛流動獻血車,第一次獻血後,她喝了血站提供的一碗熱騰騰的紅棗糯米粥做早餐。很甜,很溫暖,她吃得很開心。

   沒辦法有第三次了,她也沒有手臂可換了,所以,剩在自己身體里的血,只能浪費了。紅蝶感覺稍稍有些遺憾,但很快便釋然。

   雖然有些時候她會哭,但是紅蝶不是個喜歡糾結的女孩子。客觀存在的事情,糾結也沒用,不如面對,然後盡量讓事情朝著自己喜歡的方向改變,哪怕一點點也好。

   ——媽媽,我用你給我的血去救人,你不會生我氣吧?很快,你和爸爸給我的一切,我也快要還回去了。

   她想著,用那只空著的手掏出手機,編了條短信。

   “老爸,想你了,中午一起吃飯好嗎?我去接你。鑫兒。”

   她猶豫了一下,把“鑫兒”改成了“小蝶”,然後又想了想,索性把署名刪掉了。

   按下發送鍵之後,她似乎是做完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身體一下子松下來。她懶懶地坐在椅子上,一下一下地捏著手里的橡皮小球,看著血順著管子,一股股地離開自己的身體。紅蝶開始眼前稍微有點發花,感覺嘴唇有些發冷。似乎有人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來了,似乎是個秀氣的紅衣服女孩子,但她實在有點沒有精力去管她是誰了。

   “小蝶,撐住,不要昏過去。”紅蝶覺得自己還是太高估自己的體力了,於是她對自己說——還好,面前正開始把針頭從她手臂上拔下來的護士不會看到她口罩下面的臉。

   她感覺頭很暈,但還是支撐著站了起來,勉強朝對面的護士眯了眯眼睛算是笑了笑,然後慢慢地走出去。

   天很藍,陽光有些耀眼,但是紅蝶覺得有些冷,於是懶懶地靠著旁邊那輛顏色鮮艷的紅色路虎碩大的輪轂坐下來。

   她想摘下口罩,好給自己補上一點妝,這才發現口罩已經被自己的冷汗濕透了。

   “反正已經快到他門口了,好累,或者我該在這里稍稍睡一下?”紅蝶問自己,她已經感覺自己的眼皮很沉了。

   ……

   “蝴蝶,蝴蝶,你來自何方?

   我不知道,我不問,從來就沒有一個家。

   蝴蝶,蝴蝶,你要去何方?

   太陽閃耀的地方,蓓蕾成長的地方。”

   朦朦朧朧地,紅蝶依稀聽到有人在她耳邊唱這首歌謠,然後,她感覺身體被一個女人擁在懷里了——那對胸脯很軟也很暖,卻隱隱帶著一點血腥味。

   “媽媽?是你嗎?”

   紅蝶費力地掀起眼皮,卻看到擁著她的白衣女人明亮的眼睛,還有她額前的那點血紅的朱砂痣。

  

  

   蘭雪

  

   “B,你到家了嗎?”

   蘭雪把電話夾在肩窩里,邊聽電話里來自靈兒的那個熟悉而慵懶的聲音,邊揉了揉Thor毛絨絨的大腦袋。她向遠處望過去,草坪上,兩匹馬在樹下甩著尾巴,一個一身勁裝的長發女郎倚在樹下出神。

   “回來一會了,H也到了,只差你了,T。”她說,“還是按原計劃,午後才回來?”

   “嗯,不過我想,我應該是干不成我想干的那件事了。”靈兒的聲音有些惆悵,“他女兒正在我懷里睡著,我本來應該恨的,,可是,我覺得我下不去手了……B,那根刺,你幫我准備好了嗎?”

   “不後悔?會很疼的。”蘭雪皺了皺眉。

   “這個結局,咱們早就說好了不是嗎?H早晨把信投出去,最晚到明天下午,警察就會把咱們那里包圍了……為民除害,除惡務盡,不是嗎?”靈兒輕輕嘆了口氣,“既然說好了要死,怎麼還不都一樣,況且,我在我娘面前發過誓了。”

   “T,知道嗎?你和H,兩個人都是狠心人,能看著自己的愛人傷心。”蘭雪咬了咬牙,“你不知道我多嫉妒你們。”

   “我能理解H,近鄉情怯,越想見的,越不敢。”靈兒的聲音輕輕的,“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至少,我把自己獻祭了,相信我娘會保佑我和她來世能在一起,最好是能歲月靜好……嗯,一定會的,今天日落之前,或者最晚明天日出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蘭雪沒說話,只是聽著電話里靈兒的呼吸,還有隱隱的婉轉鳥鳴,似乎是畫眉鳥。

   “B,那個……孫莉……她現在還好嗎?”好半天,靈兒才開口。

   “大姐答應你會在你回來之前照顧她的,你知道,她總是靠得住的。”蘭雪挑了挑眉毛,盡量把聲音放得輕松,“但是我不保證她會不會綠你一下。”

   “嘿嘿,有點想偷看呢,幫我偷拍一下下?”靈兒的聲音輕快起來,“那,拜托你們了,替我謝謝Amy,我該去做我的事情了,雖然知道不會成功,但是總要試試。我會准時回來死的,等我,B。”

   然後,電話斷了。

   Thor把粉紅的大舌頭伸過來,把蘭雪臉蛋上的淚珠舔去了,卻留下了更多的口水。

   蘭雪一下子把他毛茸茸的脖子摟住了。

   “是誰殺了知更鳥?

   麻雀說,是我,

   用我的弓和箭,

   我殺了知更鳥。”

   她在這只大狗的耳邊輕輕地唱。

   而他又開始舔她的眼淚了。

  

  

   孫莉

  

   一滴眼淚滴在那只穿在尖刺上金色鳥兒身上,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

   “董朝靈,我快死了,如果你沒忘了我,就來看看我,好嗎?”孫莉浸在房間外的那個小小的圓形游泳池里,看著手里托著的金色胸針呆呆地出神——黑色的小人站在泳池的邊上,笑嘻嘻傻乎乎的,抱著手里的那條鯡魚。

   “眼淚落在水里,會讓水變得更咸嗎?Moana?”女人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來,漢語不很標准,但是聲音卻讓人聽起來很舒服,然後,一支手搭在了孫莉肩上。

   這個突如其來的客人讓孫莉嚇了一跳,她本能地把那個胸針握住了,那根尖刺刺到了她的掌心,一點點殷紅的血暈在游泳池里了。

   “Amy,是你?”一路旅程,孫莉當然已經知道那個一直坐在她身邊的女人是誰了,“Moana這個隨便選的名字我實在反應不過來。”

   “對不起,我嚇到你了,還有,難怪C說你會喜歡被叫做茉莉花。”Amy不好意思地笑笑,卻大大方方地跨進了游泳池,然後貼著孫莉赤裸的軀體坐下了。

   “Little Miss Muffet,Sat on a tuffet(瑪菲特小姐坐在土墩上),

   Eating her curds and whey(吃著奶油點心);

   There came a big spider(這時來了只蜘蛛),

   Who sat down beside her(坐在她的身邊),

   And frightened Miss Muffet away(把瑪菲特小姐嚇跑了).”

   她輕輕地唱,“所以,茉莉花,你會被我這只蜘蛛嚇跑嗎?”

   “不會,只是剛才有點走神,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進來的,還有,你為什麼說自己是蜘蛛?”

   “這間屋子從前是我住的,所以我有鑰匙。”Amy說著,站起身來,在孫莉面前轉了個身——她穿了一件紅色的連身泳衣,孫莉發現她有著歐美女人的身材,有著豐滿的胸和臀,還有緊繃繃充滿力量感的細腰,身體曲线幾乎勾勒出一個紅色的漏斗。

   “蜘蛛不一定非要紋在身上的,這一樣是蜘蛛標記,”她咧開嘴笑,看著孫莉茫然睜大的眼睛,她表情認真地補充了一句,“紅色漏斗,所以,是黑寡婦,就是交配之後會吃掉同伴的那種毒蜘蛛。”

   “我還是更喜歡叫你睡美人Aurora。”孫莉伸手攬了她的腰,讓她坐回到自己身邊,“黑寡婦讓人聽著很危險,不像你。”

   “可是的確是啊,和我交配過的男人,應該是都死了,詛咒一樣,當然有些是我殺的,”Amy朝孫莉眨了眨眼睛,“或許女人也是,上一個女孩,我和她也是這樣在水里做愛的,然後,我幫她把頭砍下來了。”

   “我想她會謝謝你,換作我就會的,不過,我不需要你幫我這個忙。”孫莉苦笑,“前幾天,老板手下有個叫洪祖的大頭目,一群人莫名其妙地死掉,是你……或者說,是你們做的?”

   “嗯,當時我是一具被絞死的屍體,我不知道那群人里有這麼多人喜歡奸屍游戲,所以,他們就都死了。”Amy輕描淡寫地說,“或許你不明白,但是我很喜歡作為屍體拍照片,一會我可以給你看我的相冊。”

   “嗯,不過我有另一件事要先問你。”孫莉把身子從水里坐起來,“我知道你們,A BITCH不是一個人,你說你叫Aurora,所以我猜你們或許是六個,那麼,你們之中,有沒有一個在前額有朱砂痣的?她是不是從前在澳門呆過?她是不是姓董?”

   “那是T,她很厲害,她生氣的時候我完全不是她的對手……不過很抱歉,我不知道她的身份,更不知道她的真名字。事實上我們彼此都不太知道彼此過去的故事,只是我們知道我們都受過傷,所以才這樣聚在一起的。”這次似乎是Amy被孫莉灼灼的眼神驚呆了,孫莉抓住她的手時,她並沒有躲開。

   “幫幫我,Amy,幫幫我。”孫莉的眼睛幾乎要瞪裂了,“讓我見到她,在我跳海死掉之前讓我見到她,好嗎?”

   “T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如果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她沒死,她應該會回來。”Amy說,“她要去殺一個人。”

   孫莉一下子怔住,昨天的事情一下子在眼前閃過——她忽然知道T要去殺誰了——她開始顫抖,她一下子好怕,她甚至知道T為什麼這麼對她了。

   “茉莉花,知道嗎?我曾經差點結婚了,甚至我還想和那個男人生三個以上的孩子,但是我在婚禮上逃跑了。”Amy把孫莉摟在懷里,“沒辦法,我是黑寡婦,所以我只能躲起來,可惜……”

   “這樣你的愛人才安全是嗎?”孫莉打斷了Amy的話,她幾乎有些歇斯底里了,“Amy,可我不一樣啊,我就要死了呀,我才不用人保護……董朝靈,你這個混蛋,如果早我知道你想這樣,我一定會幫你……”她重重地啜泣了一聲,才哭著把最後一句話吐出來,“幫你殺了聶遠的。”

   Amy沒再說話,她只是把自己的紅色泳衣脫下去,讓自己豐滿的乳房露出來,然後,她把它們貼在孫莉那對象牙般的乳房上。

   孫莉沒有拒絕——黑寡婦的詛咒對於她已經不算什麼了,Amy開始要她的時候,她只是用力攥著那個胸針——那根金色的尖刺已經完全刺進她手掌里了。

  

  

   謝一嵐

  

   謝一嵐把那把亮晶晶的解剖刀的刀尖輕輕頂在手指上,讓那種莫名的刺痛一下下扯著自己的心——刀尖所觸,是一串珍珠似的白色水泡,那是霞兒死的那天,她自己用打火機燒的。

   ——謝一嵐,你用那個打火機殺死了霞兒,你用這把解剖刀刀殺了周茗茗,

   ——嗯,還有章萍。那麼,謝一嵐,你自己會怎麼死掉呢?

   ——會和那首歌謠里一樣?狗熊忽然從天降?

   ——或者像你自己說的,說謊的人應該被大狼狗吃掉?

   ——變成獵物,或者說,變成食物?

   謝一嵐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嘴里那股熟悉的味道似乎依然在慢慢彌散。

   ——我自己的肉體,會是什麼味道呢?

   她抬起眼睛往遠處看,遠處的樹林旁邊,似乎有兩條狼在放肆地交配——較大的一頭仿佛一只小熊,黑色的皮毛幾乎把下面那頭嬌小的母獸蓋住了。

   她不想再看,於是把頭轉開去,卻忽然看到身旁亭亭玉立的白衣女郎,人美如月,皓腕如雪,帶一股淡淡的香氣。

   “白燕……江……馨月?你也這麼早就下來了?”謝一嵐有些緊張地背過手,試圖用身體把那把刀藏起來。

   “是啊,橫豎沒事,自己呆著也悶,而且我答應過崔瀅那家伙,要替她多看看這次游戲。你可能不知道,她一直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這樣,我見到她時,才能把這些故事講給她。”江馨月溫婉地笑,“Helene,叫我月兒就好。最後能一起走這一段,也算是緣分。”

   “我叫謝一嵐,叫我嵐嵐吧,”短頭發女孩放松了些,“在車上,那只鳥兒……”

   “嗯,不好意思那時候我哭了,我覺得那可能是我愛人,先飛進來安慰了你,然後再來看我一眼。她叫崔瀅,和白燕一起的黃鶯。”江馨月抬手攏了攏腦後烏黑的長頭發,“所以,鶯兒燕子俱黃土,她在等我。”

   “可你偏偏是最後一個,按照規則,你要把我們都送走。”謝一嵐苦笑,“好奇心也是有代價的。”

   “她喜歡的,我就會去做。”江馨月抿著嘴,表情有些偏執,“知道嗎?我們倆都可以為對方做一切。”

   “那……為什麼,不一起活下去呢?”謝一嵐忽然輕輕地問了一句。

   “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江馨月輕輕嘆了口氣,把眼簾垂下來,“很難一句話說得清,總之她是因為我才這麼做的。”

   “我的她也是因為我。”謝一嵐苦笑,“咱們還真是很像。不過,她是因為想幫我下決心重新開始。”

   “都一樣,分別的時間不會太長,但是真的很難熬的。”月兒揉了揉修長的脖子,謝一嵐的眼睛盯在她脖子上的紫黑色的勒痕上。

   “這是你們的游戲?”她問,“所以你才選最後一個?”

   “嗯,前面我吊的幾次,她都看著我,最後一次,我相信也一樣,”月兒抿著嘴笑,“你解剖過窒息死掉的屍體嗎?或者,你們醫學院的學生怎麼叫它們……大體老師?”

   “對,每一個捐獻遺體的人都是值得醫學院學生尊敬的。”謝一嵐說著,忽然看到月兒的笑,“哦,看來你也是。這也是你老公的願望?”

   “嗯,這和她另外一個願望衝突了。比起受人尊敬,她可能更願意和我融為一體。雖然我不喜歡,但是她決定的事情,我就會做到底,嗯。”月兒說著,鼓勵自己似的點了點頭,“我想你是理解我的,嵐嵐,你上車時,我注意到你的嘴了。那是你老公,是嗎?”

   “嗯,我想,你是注意到我的表情了,可能只有同樣做過這件事的人才知道。”謝一嵐覺得自己在這個長頭發女人面前說不出的放松——或許是因為她們有太多相似的經歷了——如果換一個人,比如伍凌,韓露,哪怕是琳子,她都不會談起這個,可現在她忽然有了想傾訴的衝動,而且一旦開了頭,就再也停不下來了,於是她索性說下去,“雖然現在我倆結合的沒有你們充分,但是,我相信,我們會融合得更徹底一些。”

   她說,眼睛又看向那片樹林——剛才那兩條交配的狼已經不見了,現在疊在一起的,是兩匹馬。

   “那個……你會害怕嗎?”月兒忽然把謝一嵐的腰挽住了,“像崔瀅那麼做,我是不敢的,想起來都怕,我老公比我勇敢,你也是。”

   “我只是討厭自己的身體罷了。”謝一嵐皺了皺眉,“我其實也很害怕,但同時,我也很想她,所以,我不想等待,會想盡辦法讓這件事來得快點,如果規則允許的話,我甚至希望是現在才好。”

   “規則就是規則,如果不是那句該死的歌謠,我就不用和你們來,直接吊在我店里的衛生間里就好了。”月兒說著,摟住了謝一嵐的瘦削的肩,“嵐嵐,放松點,看看周圍,至少現在沒人讓你負什麼責任了。我想,你老公不希望看到你一直壓力山大的樣子……現在還在,大家還沒下來,可我想要了。所以,嵐嵐,幫幫我,好嗎?我想,咱們兩個同病相憐的小寡婦在這里相互安慰一下,咱們那兩個死鬼老公不會有意見的。”

   “嗯,或許她們倆也在邊看咱們邊做同樣的事。”謝一嵐從來都沒想過自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直播的時候可能她說過,但那是她作為Helene的人設,而現在,這話是她自己說的。

   月兒笑了,她的手開始解謝一嵐的襯衫。

   “要在……這里嗎?”謝一嵐還是慌張了,她沒躲開,但是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一下子僵硬了,“我以為……你想回房間。”

   “這里不是很好嗎?剛才那兩條狼,現在這兩匹馬,我想,不怕再多兩個人。”江馨月開始笑,她白皙的皮膚開始泛紅了——她的手從謝一嵐的衣襟里伸進去,摸到她乳罩里面那兩個小小卻堅挺的乳峰。

   “她們會看著……我們嗎?”被月兒吻上耳尖的時候,謝一嵐覺得自己的身體一下子完全軟掉了——她開始不由自主地去解這個長頭發女孩的白裙子,她開始感覺到暖洋洋的陽光開始照在她越來越多的裸露出來的身體上,她開始感到月兒軟軟的嘴唇碰到自己的薄嘴唇了。

   “嗯……月兒……不要……別……別親我的嘴……剩下,哪里……都可以。”纖細的身體被月兒熾熱的身體壓住的時候,謝一嵐偏過頭,用最後的一絲殘存的理智,說出了這句話。

   迷迷糊糊地,她似乎又看見了那只黃鶯從她們身邊飛過去。還有,月兒終於沒吻她的唇,只是把嘴唇印在了她的額頭上了。

  

  

   楊琳

  

   “喂,星兒,你似乎不喜歡和男人接吻。”楊琳躺在墊子上,一片白濁在她平坦而肌肉結實的小腹上流動,最終匯集於優美的肚臍。她長長伸個懶腰,肆意地讓優美的身體舒展開,側過頭望著依然懶懶分著雙腿倚在臥推架上的陳星,咧開嘴笑,露出那兩顆可愛的小虎牙,鼻翼上是細碎的汗珠,鵝蛋臉上滿是紅暈。

   “嗯,我一般不喜歡和男人接吻,吃他們別的東西,我倒沒問題。”陳星坐起來,分開雙腿,用紙巾輕輕擦拭著股間和大腿內側,“在某些方面,我不像你這樣放得開。”

   “嗯,但我也有自己的原則,比如我只會和我有感覺的男人做愛,特別是在運動後作為放松。嗯,最好是壯一點帥一點的,我喜歡摸男人的肌肉,有時還能解鎖一些特殊體位。”楊琳點點頭,滿意地長長吁了口氣,不經意間撇了一眼旁邊低頭看向自己腹肌的小伙子,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

   “嗯,男人對我來說基本都差不多。”星兒的表情有些無所謂,“不過,你喜歡,就陪陪你,反正其實每天都會有。”

   “所以你總是有點心不在焉的,不過,每天嗎?你別告訴我你不來大姨媽的。”楊琳伸了伸舌頭。

   “用手,嘴,或者屁股,其實用腿或者胸夾著也可以,總之他們說想要我,我就想辦法讓他們滿足了,射出來了,他們就結束了。”星兒把陰毛上的精液擦干淨了,然後把紙巾認真地疊起來,“你很投入,看著你的樣子讓人蠻開心的。”

   “其實蠻好吃的,也有不少的蛋白質和電解質,就像歌謠里說的,As white as milk, And not milk ,只是,過一會不吃,就變成果凍了。”楊琳用手指沾了沾匯在肚臍間的那汪粘稠的東西,送到嘴邊,伸出舌頭,像吃冰淇淋般輕舔,“喂,星兒,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每天都喝那種酒。”

   “或許,想一個人時間長了,會成習慣的,至少,這樣我睡下的時候,有時會夢到她。”陳星說著,便起身,懶懶地開始穿衣服,“下午有空的話,來我家,給你看我的日記,順便把衣服還給你。”

   “你要回家了?”

   “嗯,心血來潮,忽然想回家畫些畫。”陳星抬手理了理頭發,轉頭看向旁邊的年輕人,“司機先生,你還送我回家嗎?還是留在琳子這里?”

   男人愣了愣,下意識地看著墊子上一身赤裸的楊琳。

   “傻子,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決定。”楊琳咧開嘴朝他笑,“如果你回來時趕得及,或許還能送我醫院。”

   “或許需要送的不只是你一個。”陳星的聲音懶懶的,“似乎有人要來找你。”

   “是嗎?”楊琳一愣,猛地坐起來,她起身得有些猛,翹挺的胸部隨著她身體的動作顫了兩顫。可她抬頭看時,門邊卻空空的。

   “哪里有人?星兒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眼花了?”她問,也從墊子上起身,想去衝個淋浴,卻一下子怔住。

   樓道里,兩個身影正從遠處走過來,更確切地說,是一個推著另一個。

   “我記得這個香水味道,安娜蘇的‘透徹人生’,所以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誰來了。”陳星回頭朝楊琳說了一句,便依然赤著腳,輕飄飄地走出去——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踮起腳,吻了吻推著輪椅的那個纖瘦的,留著披肩發的高個子女人的嘴唇。

   那女人身前,輪椅上女孩下身蓋著潔白的被單,朝有些發愣的楊琳笑著,神情少見的輕松,活潑得像只小白兔。

  

  

   H

  

   青草地上有只雪白的兔兒。

   它似乎很喜歡今天舒服的陽光,所以它邊用它的三瓣嘴嚼著新鮮的青草,邊饒有興趣的看著不遠處交疊在一起的兩匹駿馬。

   她看著它,想起那首兒時的歌謠:

   小白兔,白又白,兩只耳朵豎起來,關心糧食和蔬菜,蹦蹦跳跳真可愛 。

   有陽光,有美食,有好戲,兔生如此,也很滿足的。

   當然,什麼時候都不能放松警惕,否則,下一秒,可能就成了人家的獵物。

   白兔仿佛知道這個道理似的,所以,還沒等她的手碰到它的脊背,它背部的肌肉就緊縮了一下,然後一跳一跳地跳開了。

   “沒有安全感的家伙,”她把手收回來,苦笑,然後又把身體靠回樹干,掏出一張紙開始折著玩,邊折看那兩匹肆意交媾的馬——黑馬把前蹄搭在黃馬的背上,甩著粗粗的尾巴,屁股用力的聳動,“我自己也一樣,不是嗎?看著愛情動作片時也會保持警惕,注意身邊是不是有潛伏的人或者蛇——喂,C,出來吧,我知道你來了。”

   “H,你還是這麼敏銳——我還是下來早了,到現在,也只有兩個人下來,而我也不應該在她們那里做電燈泡——我躲在這里,原本還想多看看你這樣少有的閒暇樣子呢……看來那件事情圓滿完成了?”C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另一棵樹頂響起來,然後她躍下來,把那雙綴滿無花果形狀裝飾的鞋提在手里,赤著腳,走過來。

   “嗯,那封信送到了,我還在路上順便找了點樂子,被那背鍋的牲口搞得有點口干舌燥,有點想吃棒冰,正好有一根送上來,就吃了……”H懶懶地說著,舔了舔嘴唇,“總之,估計咱們還有最多24小時,然後,就有人上門來找咱們討血債了。當然,他們什麼也拿不走,我們始終會快他們一步,不是嗎,高夢?”

   “嗯,今天是最後一夜,晚上我會點篝火。”高夢——或者說是C——眨了眨沒有被劉海遮住的那只眼睛,那只有些紅腫的眼睛。

   “我不一定會參加了,對了,回來時聽見有人在哭,看來是你。”H說,“我猜你和她在一起肯定時哭花妝了,是她給你補妝的?她走了?你的小芳姐?”

   “我離開時還沒有,不過,我想她需要一點自己的時間。總之,她現在已經脫隊了。”高夢的嘴角顫了顫,“H你看,我這次的妝漂亮吧?以後沒人再能給我畫這麼美的妝了,所以,我不想再哭了……剛才你聽到的哭聲,不一定是我的,我猜,還有別人也放肆自己的情緒了。蠻好的不是嗎?”

   “當然,”H揚起頭,那把長頭發隨著風飄起來——不遠處,Goku從Apsara身上下來了,它們在舔,在蹭,耳鬢廝磨,然後追逐著跑開了,“今天,有情人終成眷屬。以後,這對小情人就可以開開心心在一起了,不知道它們什麼時候可以生小馬駒。如果能看到就好了。”

   “拜托,就這點時間,你還不抓緊去見她嗎?你知道她被你折磨得快瘋了。”高夢靠著H的身體坐下來,“知道嗎,昨天晚上,我差點被樂雅‘勸’得把她殺了。”

   “那你們就做不成十個小黑人了,”H的嘴角挑起一抹有些森冷的弧度,“還有,我會殺了你們兩個的。”

   “我知道,茉莉其實也提前知道。昨天晚上她損耗太大了,她怕管不住樂雅,所以她提前拜托了I。畢竟,一物降一物,果然如此,從她們倆的上一輩就是。”高夢苦笑,“所以說,我真搞不懂你,都已經這個時間了,為什麼還躲在這里看‘馬戲’,你是為了讓自己‘馬語者’的人設完整到底嗎?”

   “沒辦法,我一直缺乏安全感,所以,我也自然而然有拖延症。”H苦笑,“至於馬語者的人設,其實我已經想好怎麼完整到底了。”說著,她起身,嘬唇呼嘯。那匹黑色的公馬Goku似乎有些不耐煩地打了個響鼻兒,但還是跑到了她的身邊。她抬起腿,踩住馬鐙,扳鞍,上馬。

   “喂,宋妍,你又要逃跑了?將緣分游戲進行到底?”高夢把聲音提高了點,“我要替孟爽打抱不平了,你這樣耍她,對她不公平。起碼,給她一點线索。”

   “沒關系,有人願意替我背這個鍋,誰讓那個人好奇心爆棚,想聽咱們三個人的那些陳年舊事。”

   H抖了抖馬韁繩,風把她的領口吹得撲簌簌地抖,幾乎把她脖子上的紅珊瑚吊墜擋住了,“高夢,說起來,應該再要你一次的,但是,似乎沒時間了。如果在她和你之間只能選一個,我一定會選她的。畢竟馬語者應該和驌驦更親昵,而且,咱們有過很多次了,而她卻沒有。所以,你別吃她的飛醋。”

   在她的話音里,Goku開始跑起來。馬背上的女人一抬手,一架紙飛機飛過來,盤旋了兩圈,落在高夢雪白的赤足旁邊——腳趾甲的顏色,紫金相間,那紫色,就像那雙扔在旁邊的金色涼鞋上綴著的那些無花果的顏色。

  

  

   高夢

  

   高夢彎下腰,把紙飛機撿起來,發現上面密密麻麻地用打字機打了四五段長長的文字。

   當然,落款是馬語者HW。

   “宋妍,你搞什麼飛機?”她苦笑,眯起眼睛仔細看上面的字,才發現其實這些文字只是一段不斷重復的兒歌:

   “All work, no play ,makes jack dull boy(只工作不玩耍,聰明孩子會變傻) .”

   “讓小仙女帶給她吧,她會明白的……又有人出來了,C,你這個引路人也該去宣布游戲規則了。”

   H——那個高夢口中那個叫做宋妍的女人——的聲音從遠處傳過來,伴著漸行漸遠的馬蹄聲。

   高夢再抬起頭時,那一人一馬早已經消失在山坡的那一端了。

   [newpage] 

   [chapter:8.6 游戲 The Games]

  

   伍凌

  

   山間的陽光很溫柔,曬在伍凌赤裸的四肢上,讓她覺得暖暖的很舒服,卻沒有一點燥熱——她選了一件白色抹胸和一條緊身毛邊的牛仔熱褲,配一雙黑色真皮的高統皮靴,把肩頭、前胸、後背、小腹和大腿的皮膚盡可能的展露出來,把她前挺後翹的完美身材勾勒得火辣辣的,顯得活潑而野性,神采飛揚。

   她脖子上,原本應該帶的那條由五個鏤空菱形組成的銀色五芒星吊墜,被她改成了一條手鏈纏在左手手腕上,而脖子上卻有些格格不入地圍了一條潔白的絲巾,把她修長的頸整個遮住,裹住咽喉的部分,顯得有潮濕。

   一陣山風吹過,把她栗色的頭發和白色的絲巾尾端都吹動了,在風里飄啊飄的。

   “It’s a good day to die .”伍凌淺笑,自言自語,微微眯起眼睛。

   “想調出無敵模式嗎?西部牛仔小姐?”一把清澈如山泉的嗓音傳來,伍凌回頭,看到何靜不知何時已經俏生生的站在她身邊——她換了條緊身的七分牛仔褲,赤腳踏了雙涼鞋,上身是另一件有些蝙蝠袖的白色套頭衫,胸口卻是一個夸張的虎頭圖案。

   “如果能輸入密碼,我還是想是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BA ,這樣我可以有三十條命,也就有可以體會三十種不同的人生,和三十種不同的死法,這才適合我這樣好奇心和求知欲爆棚,卻又不想老的神經病。”伍凌朝她微笑,隨手整理了一下頸間的絲巾,“還有,我不是西部牛仔,如果非要說,我今天可能更像是印第安人。倒是你,今天把寵物帶出來曬太陽了?”她盯著那被何靜高挺的胸頂得稍稍變形的老虎圖案,微笑,放肆地伸出手指戳了戳。

   “剛才我和她談了談。”何靜輕笑,“我覺得我和她不該是對立面,或者說,應該是朋友。”

   “所以你後悔當初那件事了,茉莉,或者說何靜?”伍凌歪起頭,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

   “沒有,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如果我見到天然,會向她說謝謝,如果我見不到她而你見到了,你要替我傳話。”何靜微笑,然後補了一句,“小伍凌,哭出來是不是輕松多了?我猜在車上的時候,你那副眼罩都能擰出水了。”

   栗色頭發女孩的表情忽然難得地囧了一下。

   “茉莉,你要幫我保密,否則我會在天然學姐面前說你壞話的。”她說,“不過,沒錯,憋在心里很難受,我很久都沒好好哭過,也很久都沒好好睡過了。今天,這兩個心願都能達成,所以這里是個神奇的地方。”

   “嗯,”何靜點點頭,她忽然想說什麼,但伍凌卻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似的,把手指豎在嘴唇上,然後再指了指不遠處的草地——兩具象牙般赤裸的軀體正用69的姿勢交疊著,下面長頭發的曲线柔美,上面短頭發的纖細得有些嶙峋。

   “我的專業讓我喜歡觀察人間百態。”伍凌把嘴貼近了何靜的耳朵,說話間,她把何靜的耳垂含住了。

   “嘶……”剃著光頭的女人輕輕抽了口冷氣,“伍凌,你別……”

   “我相信你的那只寵物也這樣欺負過你。”伍凌說著,把手蓋在何靜光亮的頭皮上輕輕摸索,何靜舒服得縮了縮脖子。

   “那個……伍凌……來嗎?”她忽然低低地問,然後扭了扭身體,臉頰卻一下紅了。

   “等一會兒,其實我的願望是想和茉莉、樂雅兩個一起玩三人行,到時我想我的鎖該也打開了。”伍凌眨了眨眼睛,用力夾了夾腿,表情卻忽然凝重下來,“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個願望,准確地說,是我好朋友的願望。”

   她開始壓低聲音鄭重地說,而何靜開始蹙起眉認真地聽,然後,伍凌索性把嘴貼到了何靜耳朵上。

   而這個時候,更多的人陸陸續續地從大門口走出來了——一襲白裙子留著長辮子的孫莉,在紅色泳衣外面罩上黑色皮衣皮褲長靴的Amy,還有換了一身騎馬裝,把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緊繃繃的發髻的孟爽。

   草地上交纏的那對人兒分開了,有些羞怯卻依依不舍。

   遠遠的,似有馬嘶,又似有犬吠。

   而那個一襲黃衣,長發遮臉的高夢,也從遠處輕輕走了來。她身邊的另一個長發女子,穿了一雙過膝長靴,一臉笑吟吟的,一對豐滿的乳房在胸前顫顫地呼之欲出。

   而那個常穿一身旗袍,溫潤如玉卻又剔透如冰的短發女人沒再出現,顯然她已經脫隊,把自己留在那棟房子里了。

   “我想,誰都不應該有遺憾,你的朋友也應該是。”

   在伍凌終於說完她的那些悄悄話時,她聽見何靜低低地回應了她一句。

  

  

   紅蝶

  

   “秦靈兒,又讓你看到我狼狽的樣子了。”紅蝶看著眼前一身漢服的白衣女子,苦笑。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日光有些毒辣,但是在這把油紙傘下,卻陰涼而且很舒服。

   “姐妹之間不該這麼多避諱的。”靈兒朝她笑了笑,“怎麼,聶家大小姐零花錢不夠,跑出來賣血了?”

   “總比浪費強,如果我死了以後屍體可以賣錢,我也願意。至少,換來的錢也可以幫助一些需要的人,而不是在我這里浪費著。”紅蝶的神色還是有些虛弱,汗珠從鼻翼滲出來,“畢竟,我也不是沒賣過自己的肉體,我想……你也明白的,對嗎?”

   靈兒的長眉毛挑了挑,然後,她媚媚地笑了:“蝴蝶妹妹,你知道嗎?你這樣子,如果放在暗網上做性奴,能賣很不錯的價錢,如果是做慕殘或者冰戀的模特,可能會再翻幾倍,如果做那種……怎麼說來著?對了,肉畜……”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所以別和我提這個兩個字,我不喜歡。”紅蝶阻止了她的話,“不過,如果你有渠道賣我的屍體換錢,或者直接給吃不上飯的窮人打打牙祭,我也願意,而且我會謝謝你……我知道你有點經驗的,畢竟除了你和你那個死掉的娘,我還不知道有誰做過暗網上的商品。”

   “是嗎?其實我倒有點看你這個不喜歡做肉畜的女人被烤熟了裝在盤子的樣子呢,哦對不起,我錯了,不該說那個你討厭的詞,還有,也不是我一個人想看。”靈兒的笑容更媚了,她身後,一群大大小小的鳥兒忽然撲啦啦地飛起來,“你知不知道,現在暗網上就有人出100萬美金買艷星Cindy O’Neil被殺的視頻,什麼方式都行。因此,才有人舍得送你參加那次白雪公主的饗宴,還有人為你雇蜘蛛。”

   “可惜我沒吃到那個紅苹果,還贏走了好多錢,而那蜘蛛也死了,說實話我蠻喜歡她的。可能很多蜘蛛都是可以和蝴蝶交朋友的,不是嗎?”紅蝶似乎恢復了一點,說話的聲音也顯得沒那麼虛弱了,“好了,其實你知道我要去做什麼,而我也知道你要去做什麼,所以,說正事吧。”

   “嗯,本來沒打算再和你照面的,但是看了你剛剛獻血的樣子,我動心了,所以想和你做個游戲,”靈兒一手撐著傘,一手嬌俏俏的伸出三個手指,“名字就叫做‘事不過三’。”

   “說人話!別學鳥叫!”紅蝶的聲音冷冷的。

   “你知道我喜歡讀武俠小說的,絕情谷里,裘千尺想為家人報仇,就讓黃蓉不閃不避接了三顆棗核兒 。”靈兒眯起眼睛,所以,中午十二點之前,我也會出手三次,如果三次之後,他還沒事,我就斷了這個念頭,去向我娘領罰。”

   “我猜成功了你也沒打算活著。”紅蝶眨了眨眼睛,“對嗎?我記得昨天晚上你和我說過中午十二點這個時間的。”

   “當然,”靈兒的表情忽然有些驕傲,甚至帶了些甜蜜,“因為今天靈兒的愛人要去死了,所以靈兒自然要去和她一起,12點之後,我就回去了。至於如果你以後想賣自己的屍體,就另請高明吧。本姑娘陪不了你,也幫不上忙了。”

   “嗯,有約就去赴吧,知道嗎?曾經有人——喏,就是幫我紋上這只蝴蝶的人——說還欠我一次全身按摩的,我和她說來日方長,結果這個來日,直接變成來世了。”紅蝶說著,似乎有些熱,解開了胸前襯衫的兩粒扣子,讓胸前那只紅蝴蝶的紋身露出來,“不過,我真有點好奇,誰能讓你這樣的人動心。”

   “你爸爸的女人之一,當然,也是我爸爸的女人之一……其實昨天晚上其實我還要她來著,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我綠了你和我的親生父親。而且,按這個輩分算,我大了你一輩,你似乎應該喊我一聲靈姨。”

   靈兒說著,用袖子掩住嘴,吃吃地笑了。

  

  

   高夢

  

   “高夢,我似乎沒看見童曉芳下來。”孫莉的眼神有些惆悵。

   “嗯,小芳姐懶得下來了,所以……”高夢眨眨眼睛,晃了晃手機——淡紫色的頁面上,前面三行字都已經變成黑色的了,“她說,她在這里脫隊。”

   說話間,忽然是微微的一片尚自鮮嫩的綠葉飄啊飄地落下來,落在她的腳邊。

   “八個小黑人,德文城里去獵奇;丟下一個命歸西,八個只剩七……所以,輪到我了。”孟爽怔了怔,彎腰把樹葉撿起來,把玩著,自言自語,低頭的時候,她胸前那顆碩大圓潤的黑珍珠蕩出來,映著那兩道精致的美人骨。

   “高夢,那把斧子呢?估計剛才孟大總裁已經在房間里自己爽過了,所以等不及做游戲,想現在就被就地正法,一分為二。”伍凌把話頭搶過來,看了看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的孟爽,又看了看一臉無奈的高夢。

   孟爽又去摸腰間的槍了,伍凌卻把胸脯示威似的朝她挺了挺。

   高夢輕輕嘆息了一聲。她其實不是很擅長處理這種尷尬的氣氛,所以一霎時有點無話可說了。

   “喂,夢,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游戲?”江馨月似乎是受不了這種尷尬,開口問。她的胸脯還在微微起伏,呼吸還稍稍有些粗重,好在,她寬大的太陽鏡遮住了她泛紅的臉,而脖子上被吻出來的新痕疊加在原本的淤血上,並不是很顯眼。

   “捉迷藏。”高夢感激地朝這個白衣女人笑了笑,長長的黑頭發依舊垂著,遮住她的半邊臉頰,“找到藏起來的6號。”

   “六號,A BITCH?”孫莉的眉頭蹙起來,大眼睛里滿是疑惑。

   “A Bitch不是一個人的,”Amy朝她笑,“A,B,I,T,C,H,六個字母,所以是六個人,而我是A。”

   “我是B,也是你們的攝影師,名叫蘭雪。其實昨天晚上我和我朋友都去過你們的酒吧的。”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過來,江馨月順著聲音抬起頭,看見那個身材嬌小,帶著棒球帽的沉郁女孩和她身邊那條熟悉的黑色大狗——她的胸口掛著一台相機,把白色吊帶衫胸前的圖案遮住了一部分,所以江馨月只能看見露出來的兩只動物犄角。

   “嗯,我是C,而曲凡姐——也就是顛當是I,我們還有兩個伙伴,T和H,當然,每個代號都有自己的意義,比如顛當胸大,所以如你們所知,她的I就是I-cup的意思。”高夢說著,信手捏了身邊人那高挺的胸脯一把,然後她的手就被曲凡笑著一把打開了。

   “其余幾個字母的意思呢?T,她昨晚也來過那間酒吧嗎?T的意思又是什麼?”孫莉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開始砰砰跳,而一連串的問題也隨之而來。

   “六號小黑人,就藏在我們六個里面,具體是誰,就和我們代號的意思一樣,需要你們來猜。”高夢沒有回答這個長辮子女人的問題,反而用一種有些神秘的語氣繼續說,“猜對了,有獎勵的。”

   “哦?什麼獎勵?”角落里一直沒說話的謝一嵐忽然開口問。

   “做你想做的一件事,比如改變有些規則,自己不用死就退出,也不會影響其它人。”高夢的眼睛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這個瘦削的短發女孩子。

   “什麼都可以嗎?”謝一嵐追問,在高夢朝她點頭之後,她再次沉默下來了。

   “那豈不是很容易?”孟爽苦笑,“酒吧里那唱歌的女生是十號,第一個,然後是呂綠和童曉芳,九號和八號,而我是七號,第四個死,所以等我死了,下一個死掉的不就應該是第五個了麼?”

  

  

   孟爽

  

   孟爽說著,朝高夢望去。

   而這一抬眼間,她卻發現那個可惡的栗色頭發小女人正朝自己貌似贊許地點頭,同時比了個手刀劈頸的動作,仿佛在示意她現在就去死似的。

   “高夢!”

   孟爽終於忍無可忍,雙眉一立,忽然厲聲喊了一句,然後就在大家面前跪下來,把脖子伸長,“你,或者誰都好,幫我個忙,就在這里一斧子劈了我,我實在……”

   她的話沒說完,就梗住在嘴里了,眼睛呆呆地看著在高夢身後忽然出現的那熟悉的馬腿和馬蹄。

   Apsara打了個響鼻兒又甩了甩鬃毛,然後朝她的主人低下頭,一架紙飛機隨著落下來。

   那種紙飛機,孟爽記得小時候玩過的,只是當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她是用彩紙折的,而現在的這架,明顯是一張白色的打印紙,但上面卻打滿了報紙一樣的英文字符。

   她不由自主地把它撿起來,然後把它拆開了。

   看著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字,孟爽的眼眶幾乎要瞪裂了。

  

  

   蔣寧

  

   蔣寧呆呆地看著手里的那張紙,覺得自己的頭很疼。

   孟爽走了,孫莉走了,她知道她們不會再回來了。

   呂綠死在海天樓里,屍體被電鋸切得七零八落的——有些事情她知道,有些她不知道,但其實她不在乎,畢竟,她覺得其實干爹邊有她自己就足夠了。

   好像,干爹身邊現在只剩下她自己了,或許她原本該高興的。

   可是她開心不起來。

   可能是因為呂綠散落的屍體和人頭旁邊那一打死掉的男人。

   那些男人,除掉一個氰化鉀中毒死掉的以外,頭上身上都有彈孔。彈道檢測報告顯示,是一把德國產的魯格P08和一把瓦爾特P38。

   媽的,她當然知道這兩把槍在誰手里。

   那兩個女人是鑫兒小姐的死黨,蔣寧說不上喜歡她們,但也原本是想對她們敬而遠之的。如果只是這一邊的事情的話,她或許可以幫她們把事情也推到A BITCH身上,畢竟那個組織身上已經有過很多命案,十三條人命,說少不少,但是對她們說多也不多。

   而且,也沒人能找得到那幾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女人。如果這群女瘋子只是做這些事情,而威脅不到干爹的安全,蔣寧甚至希望她們一直這樣做下去。

   ——殺一個,少一個,殺十二個,少一打。這樣,這世界或許還能干淨些。

   ——其實鑫兒小姐的口頭禪沒錯,凡是殺人取樂的人,都該死。

   ——當然,呂綠,你這個偏執的瘋子,一樣是早該死了。

   可是,幾乎是同樣的時間,城市的另一角,原本看似寧靜的一間小酒吧里,死了更多的人。有男有女,女的少男的多,割開脖子的,剖開肚子的,砍掉頭的,掛起來的,完整的,被狗啃爛的,甚至還有被穿起來烤熟了片掉皮肉的——警察趕到的時候,只有一個女孩子還有氣,她似乎是被人打昏在血泊里,現在還躺在醫院,不能說話也不會動。

   蔣寧不是不知道王歡死的那天這個酒吧里發生過什麼事情。只不過,那次只是你情我願的死掉一個女人,然後變成盤中餐,在她看來,不是什麼大事——那種肉,她不是沒有吃過,甚至不止一次。不能說不惡心,但是,習以為常。她本來也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好人,做完了該做的,以後再贖罪就是了。

   可是這次不一樣了,“怡紅快綠”這次的殺人游戲玩得太大了——剛才曹司長在眾目睽睽之下歇斯底里地喊著聶遠、聶鑫、李索菲三個名字,如果她再不出手,可能更多的人就聽見了。

   只是,那個老絕戶說得並沒有錯,他死掉的兒子的手機上,還有和菲兒小姐往來的短信,明明白白寫著“怡紅快綠”幾個字。

   怡紅快綠的“紅”和“綠”兩個主要管理是分別是誰,原本還是個謎,可是,在周茗茗死的那天,忽然有另一段勁爆的視頻傳到網上,視頻里,在游泳池邊上,一個胸口紋著血色蝴蝶,有些娃娃臉的漂亮女生被四五個男人肆意地輪流奸淫。

   匿名發布這視頻的人說,她就是怡紅快綠兩個發起人之一的“紅”,或者叫做Lady Crimson,艷名叫做紅蝶,是那個最著名的“大人物”聶遠的女兒,而她的英文名字叫做Cindy O’Neil,很多人都在網路上看過她的A片,也看過她紋在胸口的血色蝴蝶。

   昨天干爹也看到過視頻了,然後他打了幾個電話出去。現在,網上的資源很少了,但是很多人都知道了,包括死掉兒子的曹司長。

   同樣是了死兒子,同樣兒子的死法是很不光彩,但蔣寧記得,另一位中央首長在當時的反應就比這位曹司長淡定得多,恍若無事地勤勤懇懇處理政事兩年多,甚至期間,干爹還安排她和周茗茗陪過他兩次。

   ——當然,那位首長的結局也不好。

   想到這里,蔣寧忽然覺得曹司長和那位首長一樣有些可憐,還有……

   ——干爹呢?其實干爹也是死了兒子的,或許,不止一個。

   她已經嗡嗡作響的腦子里又莫名其妙地冒出這樣的念頭來。於是她皺了皺眉毛,把手在小腹上輕輕按了按,然後搖搖頭,把不相干的念頭甩掉,讓自己注意力盡量集中在手里那張紙上。

   那張從那兩個銬在一起的男人身上拿到的紙。

   據那個腦袋被驢——哦,不對,是馬——踢了的小交警阿凱說,留下這張紙的是個自稱姓宋,外號叫做馬語者的女人。

   ——嗯,那個留著長頭發,上身有傷疤,下身沒穿衣服的漂亮女人。

   事情來得太急,當時蔣寧還沒來得及好好消化。如果不是那一槍驚醒了干爹,她本來想晚點再和他說這件事情的。

   好在干爹沒有多問,甚至這一早晨都取消了所有的會議在房間里休息,誰也不見。

   至少,這給了蔣寧充分的時間,等那個沒穿衣服的男人和醫院里的女孩醒過來錄口供,等那些死掉的人的屍檢結果,也等按照畫像專家按照阿凱的記憶給那個所謂“馬語者”的畫像結果,還有就是仔細地看手里的這封信。

   雖然到目前,唯一的結果只是頭疼。

   “喂,蔣寧,在做填字游戲還是數獨啊?需不需要我幫幫你?”

   耳邊忽然是一個明快卻有些虛弱的聲音,蔣寧反射式地身體一彈,順手把那封信收起來了。

   “鑫姐,您怎麼來了?干爹……”她說著,看著面前紅蝶有些蒼白的臉和意味深長的眼睛。

   “我給他打過電話了,中午約他吃飯,所以過來接他。”紅蝶說著,眼睛盯著蔣寧的手,“蔣寧,你的手指怎麼了?”

   “斷了一根,沒事,蔣寧還受得了,小姐不用擔心。”蔣寧說著,看著紅蝶問詢的目光,無奈地把手伸過來給她看。紅蝶把她的手捧起來仔細地看,然後,她皺起眉,嘆了口氣。

   “因為他嗎?”她問。

   蔣寧沒說話,她覺得紅蝶軟軟的手雖然有些冰冷,但卻有一股小小的溫暖順著她的手傳進自己的心里。她有些希望紅蝶就這麼捧著她的手,但是她還是主動把手抽出來了。

   因為,她看到大門打開了。

   “干爹!”她向後退了半步,低頭行禮。

   “鑫兒,你來了?”門後出現的中年男人換了一身便裝。他沒有理會蔣寧,只是看著面前的紅蝶,原本陰騭的臉上微微錯愕了一下,但是旋即微笑,連眼角輕微的皺紋也綻開,“又能和你面對面,不容易,你……憔悴了些。”

   “嗯,你也老了。”紅蝶的笑有些無奈,“回來幾天,才見你,是我這個當女兒的不好。老爸,我請客,你知道我在美國讀書的這段時間也賺了點錢的。”她說著,走上前,輕輕挽住了男人的手臂,“路不遠,陪我走一走,好嗎?”

   “好,好。”他匆忙點頭,似乎有些受寵若驚,“走,這就走。”

   蔣寧愣了愣,本能地跟上去,卻看到紅蝶回頭朝她笑。

   “蔣寧,放松一下,繼續做你的填字游戲吧。這頓飯我想單獨和我爸吃,放心,我會替你保護她的。”她說,然後把一支原本粉嫩,現在卻顯得有些蒼白的手掌偷偷地在蔣寧眼前晃了晃。

   上面是用口紅寫的幾個字:

   “我有答案。”

   然後,那只手就收起來了。

   “是,鑫姐,那蔣寧不打擾了。干爹……一直都很想你。”她說著,肅立,看著這對父女遠去的背影。

   她其實想跟上,卻終於止步。幾只鴿子撲啦啦地飛過,而那兩道背影也就融在了往來的人群里,再看不出來了。

   ——原來,他們和普通人也沒什麼不一樣。

   蔣寧想著,又把口袋里那封信的復印件摸出來了。

   那張紙已經被她折的有些皺,其實信上面也只是幾行簡單的字:

   “我在雨夜里,讓這個城市變得干淨了些,送了些該死的男人下地獄,帶了些該死的女人去天堂。大家都很享受這個過程,所以你們和他們都應該謝謝我。沒錯,我有幫手,自己殺這麼多人太累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過,婊子無情,和恩客Happy完了,也就兩清,所以,先把其中一個留給你們結案用。

   反正,他對我入迷了,什麼也不會說的。

   我相信,你們是找不到我的,如果找到了,我的命就是你們的,或許,還會撅起屁股讓你們肏個痛快。

   不過要小心,我的莊園里雖然有不少橘子樹 ,但是也有毒蜘蛛。”

   落款,是那六個夸張變形的花體字母,A,B,I,T,C,H,合在一起,組成了一個穿鏤空蕾絲內褲的女人腰臀的魅惑形狀。

  

  

   史強

  

   看著沙發上那個女孩子伸手遞過來的那條黑色蕾絲內褲,史強簡直覺得自己這段日子是在玩一個成人養成類的情色游戲。

   作為一個年紀輕輕的出租司機,史強覺得自己可能會有些艷遇,比如拉到一個醉酒的妹子,撿屍回去開心一小下之類的,但他沒想到艷遇到這個地步——先是那天晚上遇到奇異公主在他車里換衣服,然後他找到那個小小的瑜伽館參加那場慶功宴,再到今天的再次遇見,再次去了她的瑜伽館,然後是現在。

   他記得奇異公主管這個女孩叫星兒,他也沒忘了這個叫做星兒的女孩在那個健身教練身下心不在焉地婉轉呻吟的樣子。

   陽光從玻璃房子的屋頂照下來,把女孩赤裸的身體映得有些晃眼——從進到這間玻璃房子之後,她就開始毫無顧忌地在他面前脫衣服,白色T恤,牛仔裙,然後是里面的黑色蕾絲內褲。

   她說這是琳子借給她的衣服,讓他幫忙還回去。他問她琳子是誰,她說,就是你見到的奇異公主。

   其實史強蠻好奇為什麼這個叫星兒的女孩子會找奇異公主借衣服穿,看到房間里七七八八滾落的科羅娜啤酒瓶時,史強猜她昨天是喝多了——只是他很好奇,為什麼會有人往啤酒瓶里塞煙頭。

   “你想要嗎?我給你吧。”他聽見她說,聲音低低的,甜甜膩膩的。

   他盯著坐在懶人沙發上星兒的裸體看——這個女孩的皮膚比奇異公主白很多,也比她稍微矮一點點,年齡也似乎比奇異公主小一點,所以顯得更肉感,更嫩也更純——鮮嫩的乳房高挺著,乳頭是棕黑色的,陰毛稍稍有些濃,打卷。

   她自顧自地點起一支煙,坐在那里抽,邊抽邊看他。

   而他不由自主地硬了。

   “脫了吧。”她若無其事地說,然後把身子在懶人沙發上仰躺下去,把腿分開了——陰道口沒有完全合上,兩片小陰唇之間,還有殘存的白濁汙漬,“我是安全期,但怕髒的話,寫字台上有避孕套,原本我以為家里沒有後來才發現還有剩,你自己拿吧我懶得洗了,一會你還要送琳子回去,所以咱們快點。”她說著,開始把煙叼在嘴里,用空出來的兩只手開始在乳房和陰蒂上輕輕地揉。

   史強不是柳下惠,對著這樣一個女孩子,他不可能忍得住,所以他把褲子脫了。然後他就這樣聽著星兒的哼聲,挺著槍走到字台上前拿套套。

   寫字台上面有些凌亂——台燈是開著的,一個精美的日記本,一些零落的畫紙,上面是一些簡單的鉛筆畫,除了黑白,唯一的顏色只有紅——睡著的星兒,掛在屋頂上的星兒,跳芭蕾舞的星兒,站在海邊懸崖上的星兒,跪在地上用刀指著小腹的星兒,躺在地上割開脖子的星兒,俯臥在血泊里的星兒,還有坐在馬桶上翹著二郎腿眯著眼睛抽煙的星兒——最後的這張畫,他忽然覺得畫里的星兒眯起來的眼睛有點像奇異公主,還有,畫里的她,嘴角似乎有血淌下來。

   史強忽然不想再找套套了,他轉身,向星兒走回來。

   星兒沒看他,只是用揉胸的手把嘴里的煙拿出來,在地板上按滅了,然後繼續揉自己的胸。胯下的那只手還在陰蒂上搓著,默默地把兩條腿分開了一點。

   插進去的時候,稍稍有點干,星兒輕輕哎呦了一聲。

   他開始抽動,很緊,星兒配合地呻吟著,頭向後仰,眼神有些渙散,最終在遠處一塊用灰布蒙著的畫板上聚焦。

   史強忽然發現她哭了,他忽然覺得心里有點酸,覺得這個女孩很可憐。於是他把自己的上衣也脫掉了,放開了揉她奶子的手,抱住了她的背,把她的上身扶起來,讓她的乳房貼在自己胸膛上,讓她的下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的臉很燙。

   “你發燒了?……不想要,就和我說,別勉強自己。”他停下來。

   “別停下,干完吧。”星兒的聲音低低的,手卻勾住了他的後背,“我有點想哭,借我你的肩膀哭一會就好。”

   他沒再說話,只是抱著她開始繼續摩擦抽動。

   在星兒的低低哭聲里面,史強覺得這個女孩子的身體開始熱起來,而且,這個女孩似乎一下子就濕透了。

  

  

   靈兒

  

   “看著這父女倆挽著手臂你也能濕,秦靈兒,你身體里果然流著瘋子的血。”

   出租車的駕駛室里,穿著一身男裝的靈兒,眼睛盯著遠處人行道上的那一對男女,一手扶著方向盤,手從褲腰插進褲襠里面。

   剛才,打發掉這個出租車司機甚至只花了她十五分鍾。

   其實,看到一個嬌滴滴滿臉病容在路旁求助的女孩子,大概會有百分之五十的男司機會選擇無視,直接開著車揚長而去。不是不想,只是會擔心其中有問題或者圈套,怕得不償失,惹禍上身。

   當然,靈兒遇上的是另一半,而且是另一半里可能的一部分人。

   如果他沒有心懷不軌,直接拉她去醫院的話,靈兒會直接打暈他,然後給他留下許多錢。畢竟錢這種東西對於她來說已經和廢紙差不多了。

   但可惜,那個家伙固執地給自己選擇了很好的歸宿——飯店後面滿是泔水桶的垃圾堆。

   靈兒其實蠻不喜歡他碰自己的,但是沒辦法,畢竟她除了需要她的車,也需要這身司機制服。所以她在那個肮髒的角落里,還是伏在出租車的前機蓋上脫光了自己的衣服,當然也脫光了他的。

   靈兒原本也不喜歡用手直接殺人,很髒。但是既然插都讓他插了進來了,也就不在乎這麼多,畢竟她最需要的是時間。所以,她在他插進自己最深處的那一刹那,直接把他的脖子轉了一百八十度,讓他看到了天空飛過的烏鴉。

   把頭發盤起來,不穿胸罩,空心穿白襯衫,帶黑色制服領帶的樣子蠻性感的,特別她還是赤著腳。

   一來她赤腳慣了,二來她實在忍受不了穿那個男人的臭鞋子。

   換上那身有點劣質香煙氣味的男裝的時候,靈兒想著,盡量沒再去想那具被泔水覆蓋的男人屍體——那是她給烏鴉們的一點小禮物,畢竟它們都是她的朋友。

   靈兒知道他們要去街對面那家飯店——既然是要不閃不避接她三招,所以她相信她這個同父異母的蝴蝶妹妹也就沒有必要向她隱瞞什麼,所以她只是在這里等,看著他們父女倆從遠處走來,從她的車邊走過去,然後在前面不遠處等紅燈。

   其實路上沒什麼車的,無視規則的話,現在直接穿過馬路也好,但是,他們還是停下來等。

   靈兒看見自己車道上的綠燈開始閃動,而路口斑馬线的紅燈也開始跳。

   “娘,現在靈兒開始做您交待的事了,我會用心的。做完了,靈兒還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和自己想見的人。” 靈兒對自己說,把手指從下身抽出來,送到嘴邊,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然後在手邊那塊紋著美女九頭蛇的人皮上輕輕拭了拭。赤腳

   踩在油門上的時候,靈兒忽然想起了那個下午,那曲吉他和那輛勞斯萊斯幻影。

   “Round 1,這算什麼?極品飛車 嗎?天道循環,不是嗎,聶遠?!”

   靈兒的嘴角牽動起一抹笑,路口的紅燈亮起來,仿佛是魔鬼血紅的獨眼。

   斑馬线上,穿白襯衫牛仔褲的嬌小女孩踩著如劍的高跟,路似乎有些不平,驀地,她似乎絆了一跤,一個趔趄向前搶去,肩頭把前面的男人撞出去幾步。

   然後,她在路中心跌倒了,一時癱坐在地上起不來。

   靈兒的眼睛一下子大大地瞪起來,同時瞪起來的還有那個摔在路邊的中年男人的眼睛。

   “吱!”

   出租車的車頭狠狠地朝路中心的人撞過來,帶起一陣風,把那娃娃臉女孩襯衣的領口吹起來,露出那片白嫩胸脯上的那只血紅色大蝴蝶。

  

  

   孫莉

  

   “所以,那個女孩子才叫自己Red Butterfly?”沙灘上,Amy已經把自己的黑色皮衣脫掉了,露出那身紅色一件頭的泳衣。她歪著頭,饒有興趣地問孫莉。她的漢語不很標准,但是聲音很好聽,“上次我見到她時她睡著了,所以我沒看清她的紋身。”

   “你是說泳池派對那天?”孫莉赤著腳踩在沙灘上,鼻翼上那個鑽石鼻釘在太陽光下閃著光——白色比基尼有如茉莉花瓣,遮住她窈窕身體的幾個關鍵點,“我沒記得看見過你。”

   “那天T事先拿了我的刀去了那個Villa,然後,那只蝴蝶用這把刀幫了木蘭一個忙。而我去,是把刀取回來,畢竟還有別人等我拿著它去幫忙的。”Amy看了看沙灘椅上壓在自己疊放的黑皮衣上那把長刀。

   “木蘭?你是說周茗茗?”孫莉皺了皺眉毛,“我只是聽說她的頭被砍下來了,那……真的是小蝶做的?”

   “嗯,在日本的文化里,介錯人和切腹自殺的人之間,是有一種特殊的羈絆的,而能被選為介錯人,也是切腹者的信任和交托——我們六個里面,只有I和我是幫人做過介錯人的,所以我相信,木蘭會委托這個女孩,證明她也很不一般……知道嗎,我喜歡讀中國的武俠小說,記得在民國時期時的一部書里,就有個叫聶紅蝶 的美女劍客,很性感也很open的那種,喜歡和帥哥做愛,甚至還會強奸他們。”

   “是嗎?我只是個漁家女,讀書不多的。”孫莉苦笑,長長地打了個哈欠,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我這輩子,我光想著跳舞了。”

   “那也很好啊。”Amy說著,眼睛看向沙灘上看。

   孫莉也看過去,看到謝一嵐仍舊穿著她的牛仔褲,只是把鞋襪脫了,然後把褲腳稍稍卷起來,露出她那稍稍顯得有些突兀的腳踝骨。她似乎花了不少時間堆起了一座不小的沙堡,但是旋即,一個浪頭拍過來,把她精心搭起來的“家”打碎了。所以她只能滿手沙礫地發呆。

   再遠處,江馨月俏生生站在沙灘上小酒吧的吧台後面搖著調酒壺。她換了件白色的T恤,上面印了一只黑熊的熊頭,和沙灘椅上何靜胸前的老虎,還有遠處抱著相機的蘭雪衣服上的那頭頭上長角的動物相映成趣。

   “這麼靜靜的,也蠻好。”半晌,孫莉似乎稍稍恢復了一點精神,長長地吐出兩道煙來,“Amy,蘭雪衣服上印得是什麼,牛嗎?”

   “It’s a gnu,東非草原上的食草動物,中文怎麼說?……角馬 ?”Amy若有所思的說,“聽B說,它們性情滿溫順的,但是一旦成群地跑起來,就很可怕,連獅子也能踩死……茉莉花,你很疲憊,不舒服嗎?”

   “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蘭雪的眼睛里有點憂郁,其實,這里的我們,其實誰又不是呢?……”孫莉又打了個哈欠,在Amy大睜的眼睛里,把煙蒂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嗤”的一聲里面,她皺了皺眉毛,把呻吟憋在了嗓子里,苦笑,“我沒事,我習慣了,所以也懶得再改,總不能把還燒著的煙頭扔到沙灘上。”

   “你總是這樣,T會心疼的。”Amy聳了聳肩,若無其事的“雖然這是你的自由。”

   “她看得到嗎?說不定,像你說的,她已經在做那件事的時候死掉了。”孫莉抓了抓臉頰,似乎想找個地方坐下,但終究還是放棄了,“Amy你一直在和我說,卻始終沒答應帶我去見她。我想,我會帶著遺憾回到大海的。”她虛弱地說,看著明澈的海,眼圈開始有點發紅。

   “那邊有艘獨木舟,如果你願意,咱們可以去海灣的那邊看看,有時候,T喜歡在那邊的山崖上迎著海風唱歌或者跳舞的。”Amy揚起下巴,“怎麼樣?要不要去探險?”

   孫莉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她愣了大約兩秒鍾,然後咬了咬牙,一言不發地朝Amy指的方向跑。邊跑,她邊把自己的辮子破開了,讓那一頭長發在風里飄起來。

   “茉莉花,你把頭發散開的就更像Moana了,怎麼樣,聽見有人在那一邊呼喚你了 ?”Amy開始笑起來,“這樣才是屬於大海的樣子,等等我一起,對了,C說獨木舟里還有獨眼海盜留下來的……”

   孫莉沒說話,她只是咬著牙跑,沒有理會Amy。其實她不是不想和Amy說話,只是她的耳朵已經開始嗡嗡地響,然後是轟隆隆地響,所以Amy後面的話她幾乎聽不清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腦子里還有那個念頭撐著,她現在已經倒在沙灘上了。

   她當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她又需要那東西了。

   沒辦法,從前,她用了太多那東西——不開心的時候,去陪不想陪的人的時候,陪老板看那種殺人的演出的時候,嗯,還有每次上台跳舞的時候,那一點點瘋狂,才能給她靈感。

   雖然很討厭這種感覺,但是,這是她自己選的路,所以也談不到後悔,只是……

   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她好想再見到那個有著朱砂痣的女孩一面。

   雖然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董小弱,董朝靈,今天我死也要見到你。

   她咬著牙,迎著海浪走到那個小小的峽灣,然後她看見那條小船了——海水有些冷,她覺得似乎每個浪都能把她一下子擊倒,可她只是踉蹌著往前走,每一步,腳都陷到沙子里。

   手撐在那小小的,只能容下兩個人的獨木舟的時候,孫莉哭了。她幾乎是把自己摔進去的。

   然後,她的腳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她眯起眼睛仔細看。

   那是孟爽的腰包,她當然知道里面有什麼。

   “看來你找到獨眼海盜的寶藏了,喜歡這次Treasure Hunting嗎?”Amy在她後面坐進來,拿起了槳,眼睛盯著孫莉顫抖著給自己注射的樣子,“Moana,咱們出發吧,更大的寶藏在對岸,小心別掉進海里,這片海里有很多毒水母的。”

   “Amy,出發吧。”孫莉如釋重負,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也拿起槳,看著船越劃越遠,一點點劃進那片海里。

   她覺得太陽光開始暖起來了,覺得自己的身體也開始熱起來了。

   身後的沙灘越來越遠,太陽光把海水照的五彩斑斕的,水里面,一團團透明的或是粉色的,橙色的東西飄著,仿佛一朵朵彩色雲霞。

   “Amy,你說,靈兒是會死在他手里,還是會回來?”搖著槳,孫莉問,呼吸有點急促,鼻翼上有汗珠滲出來。

   “我不知道,不過我相信你們能見到的。”穿著紅色泳衣的Amy朝她笑。

   “我想再玩個游戲試一下。”孫莉的眼睛開始放光,她開始笑,咯咯地笑,說話的時候拖出醉酒似的長長尾音,“Amy,你看這水里的花兒多好看。”

   “有毒的,雖然比不上黑寡婦,但是足夠殺死人了……喂,Moana,你怎麼不劃了?”

   “我想,如果我能和她再見一面,那麼,現在誰也殺不死我,這些水里的花兒也不會。”孫莉放下了槳,把頭發盤起來,那些烏黑柔軟的毛發已經完全被她的汗水黏在腋下的粉嫩皮膚上。她說話的聲音拖長得更長了,“而且,我想,我能游過去,如果你說我是Moana的話,那大海會保護我的。”

   說著,她笑起來,在獨木舟的船舷處把身體往後一仰,就這樣一頭栽進了海里。

   “蘭雪!Amy和孫莉的船翻了!救命啊!”

   岸上遠遠傳來驚惶的尖叫,那似乎是江馨月的聲音,可孫莉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

  

  

   孟爽

  

   ——海灘上似乎有誰在喊救命?那個漂亮的酒吧老板娘嗎?

   孟爽懶得管。

   現在什麼對她都不重要了,下一個就是她了,現在她該考慮考慮自己的事情。所以,她抖了抖韁繩,讓Apsara再加速——走之前,她把自己的腰包留給了高夢,托她轉交給孫莉。

   她知道孫莉比她更需要這個,而她自己,其實無所謂。

   現在要做的,只是去找到她,馬語者HW,罵她一頓,或者和她說幾句話,甚至只是摸她一下,看她一眼都行。

   然後,就可以去死了。

   Apsara帶著她,沿著曲曲彎彎的路,從草地跑到山谷,再跑回沙灘。

   可是,什麼都沒有。

   孟爽很煩——還好伍凌那個毒舌女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否則她一定會又來嘲笑自己笨。

   她猜,今天的一切一定是自己從前做了太多損陰德的事情。

   比如海天樓里的那些女孩子們,比如那些變態的聚會,比如那些針管、白粉和糖塊。

   ——老板說這是在做好事,可是“做好事”的過程里死掉的人算什麼?

   ——我幫著他害過多少人了?

   ——我早該去死了吧。

   ——可是老天,至少我還干過好事情,至少,我用這些錢——不只是老板給駱駝基金的錢,還有很多是我自己的——幫助好多人,幫他們走出沙漠度過難關,治好病,上了學,讀了書。

   她忽然想起很早的時候她捐助過的第一個,那個有著大眼睛,臉上髒兮兮的農村女孩子。

   ——她叫小花還是什麼?

   孟爽已經記不清這個名字了,因為一些原因,她始終不想和這個孩子有接觸。但是她想,如果那女孩一直讀書,也應該本科畢業工作,或者在讀碩士了。

   ——老天爺,看在這些事情的份上,別再玩我了,好嗎?讓我死得平靜一點,好嗎?

   孟爽用力搓了搓臉,她忽然覺得很沮喪,甚至開始後悔,應該至少給自己再留一支注射劑的。

   褲兜里,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這是第三次,前兩次,分別是駱駝基金和海天樓的下屬打來的。

   第一次她接了,甚至還習慣性的給指示了他們最近不要放太高的杠杆注意風險,而第二次,她按掉了。

   倒不是因為她對海天樓有什麼嫌棄的,只是她覺得離開了就是離開了,所以其實第一個電話也不應該接。

   ——其實早該把手機扔掉的,要這東西還有什麼用?

   孟爽想著,把手伸到褲兜里。她本想隨手把那個嗡嗡震動的鬼東西遠遠拋開,但是摸到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打開了。

   然後,看著手機屏幕,她呆住了。

   上面,是一條陌生的短信。

   “愛心姐姐,我始終也不知道你是誰。人海茫茫,但是我終於通過我的輔導老師一步步找到了你的電話。我沒敢打過來,只是發短信給你。謝謝你,因為你,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是你給我了我翅膀,而我也會給你祝福。我希望,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能牽絆你,讓你放開韁繩和拘束,去追尋你的快樂。祝你幸福。永遠愛你的大眼睛小花兒。”

   孟爽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巧,但是忽然之間,她感覺自己的眼睛熱熱的。

   而那一刹那,她心里仿佛靈光一閃,忽然知道應該怎麼玩這個緣分游戲了,於是她把Apsara的韁繩松開了。

   Apsara甩了甩黃色的鬃毛,鼻子里如釋重負地呼哧了兩聲,開始信步跑起來,帶著背上的孟爽漸行漸高。

   崎嶇而陡峭的山路,讓孟爽有些眼暈,但她沒有多管,只是放任Apsara走過去。

   然後,馬停下來了——前面的路斷了,腳下是一道足有十多米寬,深不見底的山溝。

   而孟爽也把眼睛睜大了,因為她看見了對面的黑馬,還有馬旁石頭上的人。

   陽光很耀眼,她看不清那人是誰,但是她知道。

   她心里知道,清清楚楚地知道。

   “馬語者HW,這次我抓住你了。”她朝她喊。

   對面的人似乎聽見了,於是就開始朝那匹大黑馬走過去。

   “我不會讓你再逃掉,Apsara,跳過去,別害怕,好姑娘,你是會飛的小仙女,我相信你。”孟爽拍了拍馬脖子,把身體在馬背上伏低了一些。

   Apsara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她開始向前衝。

   ——馬語者HW,你這個混蛋,哪怕是馬上死了我也要抓住你!

   孟爽咬了咬牙,Apsara飛起來的時候,孟爽把身子徹底貼在了馬背上。

   但是,她的頭是抬著的,也沒閉上眼睛。

   身體騰空的時候,她感覺和那黑馬邊的人越來越近。

   當然,那是個女人,一個長頭發高個子的女人,她看見了她的灰色敞肩外套和黑色胸擋,看見她裸露的平坦肚皮,看見了她的牛仔褲和長馬靴。她甚至看清楚了她寬皮帶上的銅制撞釘和胸前的紅珊瑚吊墜。

   其實,看到那架紙飛機上那段來自《閃靈》上的歌謠時,孟爽已經就知道馬語者HW是誰了。

   ——這個混蛋,她要上馬了,事到如今,她還要逃嗎?

   ——宋妍,你他媽的想躲我到哪里?又想躲我到什麼時候?

   孟爽知道,她不能讓這女人再從她身邊逃開。所以在Apsara的前蹄落地之前,她把腳從馬鐙中松開了,然後一下子向那女人的身體撲過去,把她從馬鞍上撲下來。

   慣性讓她抱著那個滾燙的身體向側面翻滾。

   ——前面似乎只有一蓬草,那草的外面竟然也是懸崖嗎?

   ——呵呵。

   ——不要緊,至少我抓住你過了,雖然我還沒讓你騎我一次。

   ——後面,連我那一份,活下去吧。

   身體下墜之前,孟爽開心地笑了起來。然後她松開了手臂,用盡全力把“馬語者”的身體向反方向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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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8.7 神話 The Myths]

  

   伍凌

  

   “喂,小天才,忙著給誰發短信呢?是不是你在那間酒吧里認識的那個情頭?”聽著耳邊那個爽朗的聲音,伍凌感覺自己的屁股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她輕輕哎呦了一聲,順勢把手機收起來,看著身邊長頭發女人那呼之欲出的高挺乳房。

   “拜托,我的曲凡姐,我這個天煞孤星可沒情頭的,雖然一夜情人多得數不過來。”她朝身邊的曲凡微笑,抬起手,放肆地去摸那眼前那對高挺的乳峰。

   曲凡沒躲開,只是抿了抿嘴,而她的乳頭已經把她的白色吊帶頂起了兩個小凸起出來。

   “為什麼?因為把人都看通透了所以沒意思嗎?”

   她問,往前邁了一步,大剌剌地把伍凌的腰一下子摟住了。

   “對啊,就像和我上床的那些男人一樣,也總是要一點點把我剝光了,或者留一點衣服在身上才有趣,如果我一上來就脫得赤條條地貼上去,就變成桑拿妹了。雖然也好,但是他們會審美疲勞的。”伍凌稍微整理了一下脖子上依然有些濕漉漉的絲巾,然後輕輕嘆息了下,“他們可能也會裝,但是很可惜,我的眼睛是X光的。”

   “所以你們不快樂,你,還有噩夢——哦,應該叫她茉莉,或者她的那個法號廣靜——你們都是,一個夜夜睡不著,一個天天做噩夢。比不得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和我師傅一樣,躺下就會睡得很香,而且還會打呼嚕流口水。”曲凡的眼睛看著伍凌的手伸進了她的吊帶衫,然後摸到了她深深乳溝里的那個小吊墜,“我是白羊,我師傅是射手,而你們幾個腹黑女,包括我那個從沒見過面卻已經把我的耳朵磨出繭子的Tina阿姨——師傅說她不會喜歡我叫她師娘——統統沒有例外的都是天蠍。”

   “你說的不完全對,何靜其實是雙子,雖然樂雅一直說自己是天蠍,但其實那是她自己認為的,就像她睡覺時茉莉有時會說自己是天平一樣。所以我們這些思想復雜的人其實在星座上沒有太顯著的統計特征。”伍凌補了一句,“倒是你們這一邊,也應該把李姨算上,完完全全,一群火象星座的女人。”

   “嗯,對,我師姐說自己是火狐狸,其實卻是只獅子,這樣我們師徒三人就湊齊了。”曲凡笑了笑,“雖然她的身體不像神話里那樣刀槍不入。”

   “即便是刀槍不入,也可能死於窒息的 。”伍凌眨了眨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被絲巾包圍的脖子,“對了,說正事兒,Amy和你說了我的那個願望?先說清楚,我沒壞了規矩,從前我的那個願望,沒有用到茉莉就實現了,所以我有這個權利再許一個的。”

   “嗯,其實你可以許個別的願的。”曲凡說著,皺了皺眉——伍凌已經毫不客氣的掐了她乳頭一下,“靠,你不要命了,連蜘蛛都敢咬。”她笑罵,卻吞了吞口水。

   伍凌也笑嘻嘻的,她分明看見曲凡雙腿之間的那塊濕斑了。

   “對啊,本大法官已經給自己定了罪,行刑時間在今天晚上。有鑒於此,我也該做些從前不敢做的事情。”伍凌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然後又用力掐了一下手里那顆蓓蕾——這次,曲凡的手已經抓進她的臀肉里了,“倒是你這個當大姐頭的,你真的忍心拒絕你好朋友,也是你幾個小迷妹的最後要求嗎?”她踮起腳尖,把熱熱的呼吸吹到了曲凡耳朵里。

   “討厭!而且我不是大姐頭,Amy才是。”曲凡的聲音軟下來,“我的意思是你沒必要浪費這個願望,因為其實我早就打算回去的,在這里大家都結束以後……我是貓,所以,老貓應該死回自家屋檐上,更何況,我還欠很多人一些解釋。”她微微頓了頓,“不過,是不是去參加你說的最後那個party我沒想好,確切地說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出場,所以我打算先去探探路。”

   “哦?”伍凌歪頭,做了個好奇的表情。

   “我和C換了崗,由她留下來陪那兩匹大馬,而我可以去給T一個驚喜。雖然我不大會玩C的這個大玩具,但終歸是一舉兩得。”曲凡說著,“而且,我也很久沒見那小女孩了,有點想她。怎麼樣,和我一起去?我蠻好奇你絲巾下面的秘密的。”她說著,指了指遠處的草坪,上面的那個有著巨大螺旋槳的家伙是銀色的,上面放肆地噴著A Bitch組成的那個誘惑的女人身體logo。

   “我還有自己的事,時間少得可憐,而且,我相信你不會回來參加篝火晚會,所以索性滿足你的好奇心。”伍凌說著,把絲巾拉下來,“今天,和那歌謠里說得一樣,我是個Little Indian。”

   曲凡瞪大眼睛,看著絲巾底下,伍凌脖子上潮乎乎的牛皮帶子。

   “伍凌,我想不到你對自己這麼狠。”半晌,她終於嘖了一聲道,“原來,這就是你的‘官司纏身直到死’。”

   “遠不止這些,這個狀態下的我,性高潮會來的很快的,說不定,一碰就會噴水。但是我把自己鎖起來了。”伍凌把絲巾又整理好,“別擔心,至少我還可以給你一次當作臨別禮物,或者是讓你幫我保密的性賄賂。而且,你如果好奇,還可以看看我的。”伍凌說著,沒管曲凡的答復,就先解開了自己的褲扣,然後把曲凡的牛仔熱褲的褲扣也解開了。

   “伍凌,你何苦,聽我的,拆了這些東西,和我去看看小蝶吧。”曲凡始終盯著伍凌,把腳從滑落的牛仔熱褲里抽出來,嘆息了一聲。

   伍凌知道她已經看清楚自己了,於是她跪下去,把臉貼上了曲凡茂盛的草叢。她感覺曲凡扶住了自己的肩,然後把一條腿抬起來搭在她肩上。

   肩頭的這一點點重量還有口鼻間曲凡身體的溫度讓她更想要了。她猜曲凡也做了一點點別的動作,於是她把一只手抬起來,抓住曲凡的吊帶衫向下一拉。

   果然,她猜得沒錯,那吊帶衫隨著她這一拉直接褪到了曲凡的腰間,沒感覺到肩帶的阻礙。所以伍凌知道,曲凡那對碩大的奶子現在已經露在空氣里了。

   “說真的,你這丫頭,何苦這麼逼自己。”曲凡已經開始短促地哼,但是她終於還是說了一句,“別給自己留遺憾。”

   “再見一次,始終還是要告別,而我已經和小蝶說完永別了,所以這樣最好。”伍凌的聲音含混,然後,她開始把曲凡的那兩片略略有點肥大的小陰唇含在嘴里,再把舌頭從那兩片濕熱的肉中間插進去。

   口鼻和曲凡的身體幾乎貼緊了,這讓伍凌覺得稍稍有點氣短,於是她索性不再說話了。

  

  

   聶遠

  

   “鑫兒,剛才好險。”聶遠坐在陽台上僅有的一張餐桌旁,說話的聲音低低的,邊說,邊就著水吞了一片藥下去,眼睛看著女兒摔破的手肘和牛仔褲。

   “是啊,如果那個冒失鬼司機再晚踩一點刹車,我就能見到媽媽啦。”女孩雲淡風輕地笑笑,“害你擔心了,對不起,老爸,如果因為這個害你身體不好,那就是我的錯了。”她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他怔了怔,其實他也知道剛才的車禍似乎不一般,那輛出租車撞過來的時候,他確實嚇壞了,但是,那時,他並沒有動。

   ——小娜,如果是你,你會不會撲過去?你會怪我嗎?

   他在心里問了自己一句。

   當然,沒有人回答他。

   “唉,我不是個乖女兒呢,總是讓你擔心,在美國的時候也是。”稍稍的沉默之後,女兒的聲音才把他的思緒拉回來,他愣了愣,不自覺地苦笑——他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他忽然想起了女兒那個叫做伍凌的閨蜜,想起了她拿來的那盤錄像帶,還有……

   他吞了吞口水。

   “我知道你喜歡這家店的牛排,還有XO焗蝸牛,清炒蘆筍,鮮牡蠣,特意為你點的,都是你愛吃的,老爸。”他聽著她絮絮叨叨地說,看著女兒眉眼盈盈地朝他笑,“這麼多年,還能在的店不多了,這次回來我才發現從前蠻火的一家火鍋店現在都改成網吧了。”

   “鑫兒,我聽說你在回程的飛機上……”他不想女兒繼續這個話題,於是把她打斷了。

   “小事情,畢竟我是你和媽媽的女兒。”女孩微笑,也把他的話題打斷了。

   她微微向後靠了靠,用那雙烏溜溜的眸子看著那個帶著口罩,長頭發盤在頭頂的侍應生走過來,打開了桌上那支紅酒,然後倒在兩個人面前的高腳杯里。

   他看著女兒把高腳杯舉起來,輕輕搖晃。杯中的血紅色液體,微微泛著泡沫——他忽然想起來,有一次孟爽陪他時,蔣寧在他們面前開槍打死的那個貪汙了幾千萬的美女行長,她咳出來的血也是個樣子的。

   “喂,老爸?”女孩輕輕呼喚了一聲,他再次回過神,於是把杯子也舉起來。

   “碰杯之前,總要說點什麼吧?”他看著女兒尚有幾分孩子氣的臉和那雙明亮的眼,問。

   “嗯……”她歪著頭想了想,“要不,就為了幸福干杯吧。”然後,她把酒杯重重地和他一碰。

   “知道嗎?如果沒有你,就沒有我,更不用說我的幸福。”他的酒剛要沾唇的時候,對面的女孩忽然說,“而且,你平常生意上和官面上的應酬本來就不少,就不該多喝酒,我是你女兒,所以這一杯我替你喝。”她說著,不由分說地把他手里的酒搶過來,就那麼站著,把手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再是她自己的那一杯。

   “鑫兒,你……”他遲疑了一下,卻被她打斷了。

   “老爸,女兒大了,這是當女兒的應該做的,一點孝心。”說完,女孩坐下來,朝他笑了笑,原本就粉嫩的娃娃臉上一下子變得紅撲撲的,然後看著手里原本屬於他的那個酒杯,皺了皺眉,“誒?剛才和你碰杯時可能太用力了,竟然把你的杯子撞裂了。”她轉向旁邊的侍應生,“美女,受累把里面那張桌子上的那個空杯子先拿來吧,然後你就去忙你的,不能再讓你剝奪我給爸爸倒酒的權利了。”

   “好的,小姐。”那個侍應生的聲音輕輕的,按她說的,取了最靠近露台的那張空桌上的一個高腳杯放在他面前,然後拿了紅蝶手里撞出一條裂痕的杯子,微微欠了欠身,便退下去。

   這個依然有些嬰兒肥的女孩用兩根手指熟練地在桌上敲了兩下,笑著向她點了點頭,似乎在向她表示感謝。

   “鑫兒,你大了。”他不由自主地說,看著眼前的女孩,眼光之中滿是愛憐,“我卻老了。”

   “誰說的?我老爸笑起來的樣子很帥的,一點也不老。”女孩微笑,臉一陣紅一陣白的,自顧自地用手抓著一塊淋了檸檬汁的牡蠣放到嘴里。

   “老了就是老了,時光留不住的……”他輕嘆,眯著眼看她,“鑫兒你也長大了,也越來越優秀。”

   “像大明星Cindy O’Neil 一樣優秀嗎?”她做了個鬼臉,“在美國時,我很荒唐,不知有沒有人向你告我的黑狀。”

   “誰還沒有荒唐的時候,你能保護好自己,就好。”他說。

   “當然了,小時候是你保護我,現在女兒大了,也輪到我來保護你了。”女孩意味深長地說著,展開一張紙巾,擋在嘴邊,輕輕咳了兩聲,然後順勢抹了抹嘴唇,再把紙巾疊好,然後拿起刀叉開始切割自己盤子里的牛排,“老爸,我一直覺得聶鑫這個名字應該屬於一個男孩子,你說,如果當時你從媽媽肚子里掏出來的是個有小雞雞的胖娃娃,你是不是會開心很多?”

   他再次怔了一下,一時語塞。

   女孩卻微笑,用自己的叉子插了塊牛肉送到他的嘴邊:“我開玩笑的,喏,快嘗嘗,這可是我親手剔的骨,親手割的肉,里面有我的味道呢。”

   “胡說八道。”他輕輕拍了拍女兒的頭,但還是張口,把那塊肉吃了。

   “我的肉是不是比天鵝肉還好吃?”在他咽下去的時候,對面的女孩又問了一句。

   這次他不可能再聽不出來了。

   “鑫兒,王歡……她拿掉了孩子,我們有過約定的,所以……”

   “沒事,而且,你情我願。我聽茗茗說她原本打算幫王歡爭取時間自殺的,可她拒絕了,你們都履行了對彼此的約定,蠻好的。”她的身體搖晃了下,“畢竟,兒子對你來說太重要了,我知道。”

   “鑫兒,你知道……這些事太髒,不應該讓你這樣的女孩子……”

   “爸,那天晚上,我也殺人了。”她攔住了他的話,輕輕地但是堅決地說下去,“一個很髒很髒的男人,以為我是街邊的流鶯,想和從前他對別的妓女一樣,先占我便宜再勒死了我。我給他了,在一間同樣很髒很髒的街邊公廁里,然後我要了他的命……”她說著,揮了揮那個尾端尖尖的打火機,“當時我就騎在他身上,他的東西插在我身體里,我每在他胸前捅一刀,他就在我身體里射一股……”

   “鑫兒,你喝多了!”他聽不下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案子已經破了,犯案的是那個A BITCH。”

   “是嗎?其實這不是第一次,”紅蝶苦笑,自顧自地點了支煙,“在美國時,我也這麼做過,不止一次。而且我上癮了。原來,殺人真的能讓人感覺興奮極了,對了,老爸,你現在是不是還是那樣,要看那種場面才……”

   “鑫兒!”他又喝了一聲,然後他蹙起眉,深深嘆了口氣。

   “誒,可能剛才我喝得有點急……不過老爸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其實,從前的那兩刀,已經把你和我殺了,不是嗎?回頭想想,其實咱們一樣,什麼都沒有過,即便有過的,也丟了。”她拖長聲音說著,托起腮,輕輕抽了抽鼻子——她小小的鼻尖已經有點紅了,聲音也帶了一點點鼻音,“好懷念小時候你帶我郊游,野餐,認野花撲蝴蝶,教我唱歌的時候……”

   “是啊,那個時候……”他眯起眼睛看女兒的娃娃臉,恍然間,覺得對面的女孩又變成了那個帶著紅蝴蝶結,穿著小裙子的,粉妝玉琢的六歲娃娃。

   “瞧我,分開這麼久,不該再說這些沉悶的話題了,來,再喝一杯,你到現在還一口酒都沒喝……”起身倒酒的時候,她趔趄了一下,這次她把兩個紅酒杯都倒滿了。

   “這杯,除了為了我們父女重逢,也為了我們各自追尋的夢吧,”紅蝶輕輕碰了下他的酒杯,“干了這杯,一會過了12點,蔣寧就該來接你了……老爸,記得,我愛你。”說完,她先把酒干掉了。

  

  

   靈兒

  

   “剔骨割肉 嗎?小蝶,其實我也蠻粉哪吒的。”

   角落里,方才倒酒的侍應生自言自語了一句,看著露台上的這對父女,輕輕嘆了口氣,抬手按了下遙控器,把背景音樂換成了一支蒼涼的曲子:

   “Mama do you remember?(媽媽你可曾記得)

   The old straw hat you gave to me.(你送給我那草帽)

   I lost that hat long ago,(很久以前失落了)

   Flew to the foggy canyon.(它飄向濃霧的山岙)

   Yeh Mama I wonder(耶哎媽媽那頂草帽)

   What happened to that old straw hat(它在何方你可知道)

   Falling down the mountain side(掉落在那山坳)

   Out of my reach like your heart(就像你的心兒我再也得不到)

   ……”

   歌聲里,鍾聲敲響了十二點,她轉頭走出去,邊走,邊把臉上的口罩摘下來,又把遮住前額的劉海分開,露出額前的那點血紅的朱砂痣。

   正午十二點的夏日艷陽,卻讓她莫名的覺得有些冷,她抱住了自己的肩,輕輕打了個寒戰。

  

  

   孟爽

  

   山風很冷,哪怕是已經是正午艷陽高照的時候。

   孟爽打了個哆嗦,臉頰,手上和腿上擦破的皮膚火辣辣地疼。

   “說話啊,在QQ上你不是很能說的嗎?如果這麼不想見我,剛才直接撒手讓我摔下去不就一了百了了?說不定還能換顆什麼寶石給你讓你實現願望回到過去 。”她氣咻咻地看著身邊的人。

   “對不起,你知道我缺乏安全感的。”和孟爽背靠背坐著的那個原本攻氣十足的長頭發女人的聲音少有地有些虛弱,“只有帶上馬語者的面具和驌驦聊天時,我才覺得放松些也大膽些。”

   “知道嗎,宋妍,我一直以為你死了。”孟爽終於低低抽泣了一聲,“我把咱們的過去都深深埋起來,沒和任何人說,除了小紅。當然我和她說是因為知道她聽不懂。

   “我倒寧願你一直認為我死了,畢竟從前的禍其實是因為我瞎眼才闖的。”宋妍——也就是馬語者HW——仰起頭來看著天,苦笑,“這樣,我一邊作為A BITCH里的H,和你的老板作對,殺死他的手下,放走那些女人,搶走然後毀掉你的貨,一邊每次上QQ和你聊天,聽你這個女強人吐槽發牢騷,再像個大哥哥似地安慰你。”

   “像是托夢給我?你知不知道我把你想象成有一身毛衣毛褲,雞巴很大,還能自愈的金剛狼了。”孟爽用手肘狠狠搗了一下宋妍的腰,“知道嗎,我的海天樓里,曾經有個妹子,因為自己混得不好,一直裝死躲她的好朋友——或者說是她愛人。最後,她愛人沒辦法,想了一招,終於逼得那個妹子來自己的地盤,你知道是什麼法子嗎?”

   “什麼法子?”

   “很簡單。”孟爽指了指腳下的山澗,“她跳下去的地方,估計和這里差不多高。”

   “那個……爽……如果我早點出現,你……”宋妍的聲音有點遲疑。

   “少在這里裝蒜!我看你那天知道我買了票之後蠻開心的。”孟爽又狠狠抽了抽鼻子。

   “那個時候其實我躲在屏幕後面哭了,哭的我鍵盤都進水壞掉了,所以我直接把電腦砸了。”宋妍苦笑,“真的在十個小黑人的頁面上看到你的名字,我幾乎要去宰了高夢和伍凌這兩個混蛋,我以為她們不會批准的。”

   “不逗你了,那是我自願的,哪怕你在我身邊我也會,如果其他的一切照舊的話。”孟爽輕輕地說,“我行的善,不能抵消我做的惡,哪怕我有一萬種作惡的理由也好。不過,說起來,我還是好人有好報,如果不是我恰巧看見我很久之前資助的一個女孩的祝福短信,我怕還想不到讓Apsara來找你。”

   “嗯,其實我也是一直被人推著往前走,否則,說不定我就會一直躲在你背面了,沒辦法,每次都很期待,但每次都很不安。”

   “像神話故事里的參與商 ,或者卡斯托爾和波呂丟克斯 一樣嗎?”孟爽的手伸到後面,把宋妍有點冰涼的手抓住了,“我想,我該懲罰你,同時,那也是個克服你心理障礙的辦法。也算是報答你。”

   “我聽不大懂。”宋妍把眉頭皺起來。

   “那張字條,讓我下了決心的字條,沒有那個,我可能早晚會變成那個獨眼總督 的。別說那不是你和高夢寫給我的。”孟爽把她的手抓得更緊了,然後,她索性轉過身,跨坐在宋妍的身上,抓著宋妍的手,放在自己纖細的腰上,“如果沒有問題,就抓緊時間吧。選擇了就要負責任,我也要抓緊時間去死了,馬語者HW,再不騎我,就真的沒機會了。”

   宋妍沒再說話,任由孟爽把她的褲子解開,里面是一條平角男士內褲,再脫下去,一條穿戴式的假陽具跳出來了。

   “你這家伙!”孟爽忍不住笑罵了一句,然後,她的身體被宋妍一推,就向後倒下去,躺在草地上了。

   “真好,沒什麼遺憾了。”被宋妍壓在身上,然後插入身體的時候,孟爽長長地吁了口氣。

   靈兒

   “娘,我沒有遺憾了,你也不該有遺憾了吧。”天台頂上,依然穿著一身侍應生衣服的靈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只是,她把長頭發披散下來了。

   “十二點了,你的……第三枚棗核呢……裘千尺小姐?”一個有些吃力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靈兒回頭,看到已經癱坐在地上的紅蝶那張蒼白的臉。

   “我可不會老到脫發 的時候才去死……倒是你,聶大小姐,來大姨媽了,肚子疼?”她吃吃地笑,並沒有回答紅蝶的問題。

   “我沒猜錯的話,那毒……是在杯子里的,只是我不知道是哪一杯。”紅蝶開始劇烈的咳嗽,這次她沒再用紙巾擋著,所以有不少鮮紅的血點從口鼻間噴出來。

   “兩杯都有,我猜到了你會認出我喬裝了侍應生,就像你認出了我扮成出租司機的樣子,但是我沒猜到你會把兩杯都喝掉,卻只幫爸爸換了杯子。”靈兒笑起來。

   “你的衣服……很好認……雖然你男裝很漂亮……但是……衣服的大小……不合適……咳咳……你的腰……太細了。”紅蝶苦笑,“我答應過你,要……不閃不避的……接下來的……就像……鄧布利多一樣……要把伏地魔的那種東西……都喝掉 ……沒有……別的……辦法了。”

   她似乎堅持不住,身體向前倒下去。靈兒卻鬼魅般地閃身過來,把她抱在懷里,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穿著黑色制服褲子的膝蓋上。

   紅蝶又咳出了些血沫,把靈兒的白襯衣也染紅了。

   “秦靈兒,昨天晚上你說的那件事……剛才……爸爸……答應了,所以,我答應你的事情……都……做到了……正午十二點前,你只出了兩招……這……怪不得我……現在……爸爸已經在……蔣寧的車上了……”紅蝶把眼睛眯起來,聲音斷斷續續的,“這是……什麼毒?我還有……多少時間?”

   “知道嗎?中國古代的神話里,有種叫做‘鴆’的毒鳥,山海經里寫過的,專門吃蛇,有劇毒,據說用它的羽毛泡的酒可以殺人 。當然那只是傳說,但是,自然界有種叫做蛇雕 的鳥,的確是以毒蛇為食的,而娘也教過我從它體內提煉毒素。畢竟,和你那個叫‘赤狐’的媽媽相對,她是‘青柳’,青色的相柳 。”靈兒舒服地坐在地上,讓紅蝶枕著自己的膝頭,好像是在給妹妹講故事的姐姐,“這種毒,會腐蝕你的消化道,所以你才會咳血,同時,也會加速你的血液循環,所以,你大概還有……二十分鍾?當然,你可以現在去洗胃,也可能保住性命,但那樣的話,你就違背了咱們的約定了。”

   “哦。”紅蝶眯起眼睛,似乎有點懶得說話了。

   “不甘心?”靈兒也把眼睛眯起來。

   “有點遺憾……原本我還有點事情想做呢。”

   “是嗎?我的那幾個朋友說,人都不該有遺憾的。”靈兒若有所思的說,她把衣袖向上挽了挽,把那截雪白的手腕放到了紅蝶嘴邊,“其實,我的血比這更毒,你敢喝嗎?你一樣是死定了……只是,會讓你死得舒服點兒,順便讓你晚死個一兩天。”

   “哪怕沒用,能喝你一點血,也好。”紅蝶閉上眼睛,咬了咬牙。

   靈兒沒說話,只是笑著,抬起另一只手,用自己長長的指甲在手腕上青色的血管處一劃。

   血涌出來,帶一點紫黑色。然後她把手腕湊到了紅蝶嘴邊,女孩順勢咬住了那條手腕上的傷口,開始拼命的吞咽。

   一口,兩口,三口。

   看著紅蝶的娃娃臉上恢復了些血色,靈兒把手腕收回來,而紅蝶卻不知哪來的力氣,撲上來,把她的嘴吻住了。

   “小蝴蝶,我想不到,有一天你的身上居然也會有我娘的血。”上衣被剝下來的時候,靈兒嘆了一聲,然後她的奶子就被紅蝶的嘴吸住了。

   陽光照著這兩具交纏在一起的身體——誰又能知道,許多年前,這兩個女人的母親也是一對誓同生死的姐妹,她們也曾經這樣赤裸地在一起。

   靈兒的舌頭伸進紅蝶陰道口的時候,她們倆幾乎同時高潮了。

   “果真,血會讓咱們瘋狂,咱們流著同樣的血,所以咱們是一樣的。”

   起身的時候,靈兒感嘆,她沒有再穿上衣服,放任自己如花的軀體裸露著,只是從自己脫下來的白襯衫上扯了條布下來,把手腕的傷口纏住了,“好了,蝴蝶妹妹,我該走了,我不想讓我的愛人等太久。你也去享受自己的人生吧。”

   “真的放棄你的第三次了?”紅蝶半躺在地上,倦倦地問,腿放肆地張著,微微打顫,胸口的血紅色蝴蝶仿佛要衝破皮膚飛出來。

   “剛才咱們好的時候,一直有人偷偷錄像來著,他還打手槍了。”她繼續說,手指向一邊指。

   角落里那個被發現的男人慌不迭地起身要走,而靈兒的眼睛里,忽然閃過一絲凶厲的紅,她的眉毛豎起來,嘬唇輕吹。

   一大群各種各樣的鳥兒從四面八方聚攏來,開始流星般地撞在那個倒霉鬼身上,那家伙幾乎都沒有來得及呼救,身體就從天台上跌下去了。

   “第三個棗核兒,我原本想這樣打的,而且我不覺得你能接的下來,”靈兒說著,長頭發在風里飛起來,紅蝶有些詫異揚起頭,看到那架噴繪這A BITCH圖案的直升機和上面漸漸垂下來的懸梯,“可是我忽然改主意了。臨死之前,我終於知道了無招勝有招的道理。”

  

  

   紅蝶

  

   紅蝶怔怔地看著這個女人開始從懸梯爬上去,就這樣赤裸著她如玉的身體,仿佛神話中飛天的仙子。

   “順便再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秦靈兒,又叫董朝靈,聶遠和秦湘的親生女兒,你同父異母的姐姐,在A BITCH里面,我是T,其實我的綽號是‘荊棘鳥’,所以,現在,我為了唱屬於自己的歌,要去找我的那根荊棘了。這次是永別了。或者,地獄再見,蝴蝶妹妹。”靈兒把赤裸的身體掛在懸梯上,看著對天台上的紅蝶說。

   直升機的噪聲很大,但是她嬌滴滴的聲音裹在里面,紅蝶卻聽得顯得異常清晰。

   靈兒的長頭發被風吹起來,擋住了她的臉,讓她的面容模糊了。

   然後,一大群鳥兒圍住了靈兒的身體。

   再然後,她又一下子消失了。

   天台上,紅蝶迎著風,勉強眯著眼睛朝上看,依稀之間,她感覺直升機的駕駛艙里有個很面熟的大胸女人在看著她。

  

  

   蔣寧

  

   “干爹,蔣寧回來了。鑫姐下樓後自己離開的,除了那個墜樓的男人以外,沒別的傷亡了,干爹放心。”坐進駕駛室里,蔣寧望著後視鏡里映出的那副略顯蒼老的面容,一口氣把話這些說完。然後,她遲疑了一下,又繼續,“不過,事情沒那麼簡單,剛剛有架直升機懸停在樓頂,用懸梯接走了一個人。”

   “哦?”他問了一個字。

   “那天干爹親自審過又放過的那個女人,蔣寧已經派人跟進了。”她小心翼翼地說,看他不置可否的樣子,才繼續,“而且,蔣寧有個感覺,直升機里似乎有干爹熟悉的人。”

   “誰?”他還是只問了一個字。

   “那個害了蔣寧姐姐的人,曲凡。”她咬著牙,吐出了這幾個字,看著後視鏡里男人的眉毛飛快地蹙了一下。

   “你可能感覺錯了。”他多說了幾個字,聲音依舊低沉。

   “蔣寧不知道。之前為了給姐姐報仇,蔣寧曾經看過若干次她的錄像,每次,都會覺得很緊張。剛才,有一霎那,那種緊張的感覺很熟悉,或者說更強了……”她遲疑了一下,“如果不是她,那就只能是比她更難纏的人,而且蔣寧懷疑……”

   “懷疑有人會對我不利,是嗎?”他挑了挑眉毛,“是那個所謂的A BITCH?”

   “嗯,前天有個警校的男生報警,說自己的女朋友被人砍了頭,蔣寧派人過去時,那女人走投無路,就在天台上服毒自盡,而她手里的刀,卻是……前天鑫姐用過的那一把,”蔣寧頓了頓,“更為蹊蹺的是,當天晚上,停屍房的看守暴斃,而那個女人的屍體卻消失了。加上前幾天洪祖的事情,還有那具街邊衛生間里的男屍……所有這些,都留了同樣的,A BITCH特有的記號。”

   “從前孟爽也和我說過,”他皺眉,聲音忽然冷厲,“昨天,孟爽和孫莉失蹤了,而呂綠死了,是嗎?”

   “是,蔣寧無能。”她抿了抿嘴,“除了海天樓,城東的酒吧里怡紅快綠的聚會上也死了很多人,還有個女作家被人剖開肚子死在自家的游泳池里,而且活活煮熟了。今天早晨的時候,有人投案,說是……”

   “所有昨天晚上的事情都是A BITCH做的,我知道了。”他把話接過來,“剛才鑫兒和我說了,那丫頭從自己的渠道拿到了一些消息,而且,她還查到了一些別的线索。這輛車,在幾個事發現場都出現過。”說著,他把一張照片甩過來,照片上,赫然是一輛金色的考斯特。

   “蔣寧知道了,”她把照片接過來,而她的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響起來。她從後視鏡里看了看他的眼睛,得到他默許後,才把電話接起來,只是聽,半晌才掛上。

   “出事的酒吧里唯一的幸存者醒了,口供和鑫兒小姐的話基本對得上——做案的是幾個女人,其中有一個帶一只大狗的,還有一個騎一匹黑馬的,還有一個拿長刀的,開一輛金色的考斯特,她們和在現場狂歡的幾個人一起,在酒吧里殺了許多人,還把包括酒吧老板娘和爽姐莉姐在內的許多人綁走了,鑫兒小姐的好朋友伍凌也是被綁架者之一……”

   “照著這個线索查下去,除惡務盡,不惜一切代價。”他打斷了她的話。

   “是!”蔣寧已經知道不用再多問他什麼了,於是她把那輛勞斯萊斯幻影發動了。

   除惡務盡,不惜一切代價,蔣寧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

   她也知道,不用再提關於魯格P08和瓦爾特P38的事情了,一切,已經都是叫做A BITCH的這群女人做的。

   而她也要做她該做的事情,那就是把她們都變成鬼,A BITCH也好,今天直升機懸梯上的那個女人也好,孟爽孫莉伍凌或是別的什麼在場的人也好,通通把她們變成鬼,然後吃掉她們,讓一切變成虛無。

   這是他想要的,這樣,他的女兒就安全了,他也安全了,這比什麼都重要,不是嗎?

   可是,如果曲凡也在里面呢?她該不該再殺她之前,先問她幾句話?

   神話里,夜叉是“啖鬼者”。

   她,蔣寧,是滿城聞名的“鐵騎”隊長,也是屬於干爹的夜叉。

   所以,這些是她的分內之事,沒什麼可說的。善惡對錯,這不是她要管了,反正要下地獄,到時一並贖罪就好了。

   但是,在那之前,她必須去和聶鑫說幾句話。還有,就像每次出這種“特殊任務”之前一樣,她忽然想要人狠狠地干她了。

  

  

   高夢

  

   那兩匹馬終於可以肆意地做愛了,那兩個女人也是。

   ——H,你讓她等太久了,這次,好好地干她吧,別讓她只是在做夢時爽了,拜托了。

   ——我們都欠她的啊。

   高夢坐在轉椅上,看著屏幕里交纏在一起的孟爽和宋妍,想著,把原本就大張的腿更張開大了一點。

   身體里面,那條蠕蠕而動的東西弄得她很舒服。

   當然,她知道孟爽現在更舒服——宋妍身上的“裝備”是她幫著挑的,起碼,她胯下的那根正在孟爽陰道里進進出出對的黑色乳膠家伙比休·傑克曼的大多了。

   至於她為什麼知道,管他呢?

   蘭雪的無人機攝像頭的清晰度很高,仿佛神話里的千里眼,所以,兩個人的一舉一動高夢都看得很清楚,甚至連她們身體上的每個細節都纖毫畢現——高夢能看到騎在上面的宋妍背上腿上的一道道舊傷,也能看到躺在地上的孟爽臉上手肘和膝蓋上的新傷。

   紅珊瑚和黑珍珠碰在一起了,一大一小的兩對乳房抵在一起了,伸在頭頂上的手和向下撐住的手扣在一起了,抬起來纖瘦胯部和壓下去的圓潤胯部撞在一起了,濃密的黑森林和那一條細細的比基尼线磨在一起了,高亢的尖叫和悲鳴的呻吟混在一起了,亮晶晶的液體流在一起了。嗯,黑發女人的額頭和紅棕色頭發女人的額頭也貼在一起了。

   最後,薄的嘴唇和厚的嘴唇吻在一起了。

   ——孟爽,這次做愛,你等太久了吧。

   高夢開始呻吟出來,想去摸自己的奶子,但是那對高挺的肉峰卻被她旁邊的另一個觀眾搶先占領了——那個染著栗色短頭發,眼睛明亮的,叫做伍凌的觀眾。

   她爬上的高夢的身體,高夢想去親她,但是覺得她脖子上的絲巾有點礙事。

   “C,我和T都想了,所以我要切換到自動駕駛了,希望你設置得沒問題,”I熟悉而明朗的聲音忽然在房間里響起來。

   “希望我們不會碰到亂流提前死掉,I還答應幫我穿陰環呢。”這次,是T嬌滴滴的聲音。

   “嗯……來吧……讓我看……讓我看……”高夢喘息著,幾乎是在低低嘶吼。

   又一個顯示器亮起來了。屏幕里面,靈兒粉嫩的身體像是條蛇,繞在了曲凡矯健的赤裸身軀上,然後,她把曲凡已經高高豎起來的左乳乳頭叼住了。

   “抱歉把你這個女王大人留在家里當千里眼,這是你的這個大玩具最後一次飛行了,不心疼嗎?”屏幕里,曲凡朝高夢擠了擠眼睛,“所以一會我們分別跳傘之後,它會自己再飛兩圈,然後撞到對面的山里。在半空中完全大撒把,蠻刺激的,單是想著這個,我都濕透了。”

   “別廢話了……你們抓緊時間……做愛吧……最後……一次了。”

   高夢覺得自己的乳頭被伍凌的舌頭舔的癢癢的,她有些口干舌燥,於是索性從椅子上滑下去,把伍凌的皮帶解開了,“還有,遇到問題就跳傘,別在不該死的時候死了。”她含混不清地說了一句,然後,看到伍凌下身穿的東西時,她愣了一下。

   而伍凌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就悶哼著,開始繼續吃她的奶子了。

   “C,我才不會提前跳傘,也不會提前死,我還要去見她呢,我讓她等太久……啊!”

   監控器里,靈兒的話沒說完,就忽然吃痛似地長聲呻吟了一聲。

   然後,天上地下,分別在三個不同地方做愛的六個女人的呻吟就混在一起了。

  

  

   孫莉

  

   ——我是在天上……飛嗎?

   孫莉感覺自己的頭很疼,四肢本能地劃動著。

   ——嗯,我在水里,我還在水里。和我在澳門跳海時一樣。對了,那次,靈兒對我說過,神話里面,南海里有個大坑叫歸墟 ,天下的水都會歸到那里,所以,再髒的身體都能洗干淨。

   ——靈兒,靈兒在哪?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什麼T。

   ——對了,Amy說靈兒會在對面的山崖上唱歌的。

   ——Amy去哪里了?

   ——她不是應該在劃船嗎?

   ——我是怎麼到海里的?

   孫莉把頭鑽出水換了口氣,那個山崖似乎就在前面,但是又似乎好遠。

   她覺得頭更疼了。

   模模糊糊地,她似乎看見一只白色的鳥從天上掠過。

   ——那只鳥怎麼還會開花?白色的茉莉花?那我身邊這些起起伏伏的是什麼?也是茉莉花嗎?

   ——董朝靈,你在哪?

   ——我還有你留下的那個胸針呢。

   ——那個金色的,荊棘鳥形狀的胸針。

   ——荊棘鳥……

   ——董小弱,我知道你的T是什麼意思了。

   ——可是,那個胸針呢?

   孫莉忽然覺得手里空空的,然後她覺得她的心里也空了。

   不能弄丟了靈兒的東西,絕對不能。

   她想,於是她一頭扎進水里,睜大眼睛看。

   水里只有那一朵朵漂浮的花兒,然後,似乎有團紅色的影子向她撲過來,紅得像是靈兒額前的朱砂痣。

   “帶我去見她。”

   孫莉忽然覺得自己在水里也應該是能說話的,於是她張開口,吐出一長串晶瑩的泡泡。

    

   [newpage]

   [chapter:8.8 誓言 The Vows ]

  

   孫莉

  

   ——這是什麼聲音……古琴的……琴聲嗎?

   孫莉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只能感到身體起起伏伏的,好像在水里,又好像在雲間。

   ——我已經死了嗎?那個胸針……靈兒?

   她開始覺得頭痛,身體卻軟洋洋的很舒服。

   ——陪周胖子馬志宏他們不是這個感覺,被老板用時也不是這個感覺,和星兒、笛子她們在一起時呢?有點像,但也不一樣。

   ——但是剛才一定有人要我了,怎麼倒和昨天酒吧的最後一次很像?或者說,比那次還舒服?

   ——好久,好久,身體好久沒有這麼舒服過了。

   ——靈兒,還記得在澳門的時候嗎?做荷官的你和陪人賭錢的我,拿著麥克的你和繞著鋼管的我,遍體鱗傷的你和披頭散發的我,還有,在天台頂上仰頭望天的你和凝望大海的我。

   ——我們答應過彼此要在一起的,要干干淨淨,無拘無束地在一起,不管活著還是死了。

   ——我以為你拋下我走了,我不怪你,因為我知道你受了多少苦,而我,連同你那一份活下來了,按你說的,做到了我想做的……但是,靈兒,我也髒了,比咱們那時候髒了太多了。

   ——這是代價,沒辦法,但也沒關系。

   ——不過,這次是我要去死了。

   ——你回來了嗎?你一直都在嗎?你不理我,是因為恨我嗎?

   孫莉費力地睜開眼睛,陽光讓她的眼睛有些疼,只是耳邊的琴聲伴著海浪讓她覺得很舒服。

   她模模糊糊地看到那個背影,那個一襲白衣,長發垂落的背影。

   ——是她在撫琴嗎?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她開始唱歌了,這歌聲……孫莉忽然覺得自己的眼睛里開始不受控制地淌出眼淚來,讓她都看不清身邊的人了。

   一曲終了的時候,有鳥兒撲撲啦啦閃動翅膀的聲音,然後,那鳥飛遠了。

   孫莉覺得一個溫軟的身體壓在她身體上了,好舒服,舒服得有些不真實。

   只是,她的乳房似乎被一個冷冰冰的金屬東西硌了一下,但那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要我……要我……要我……”

   她掙扎著把腰向上挺,兩條長腿幾乎分成一字馬。

   壓上來的那個身體,軟而溫暖,似乎有一點柔軟的毛發,但是,還是帶了一點冷冰冰的。那冷冰冰的東西碰在孫莉的陰蒂上,讓她不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當然,我該做的已經做完了,我們還有時間,我不會放過占你便宜的機會的。”

   聽著那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來的時候,孫莉的眼淚讓她徹底看不清東西了。她覺得自己的手被身上的人壓住,一點也動不了了。

   “幫我擦擦眼淚,讓我看看你。”她開始哀求。

   “你太累了,要睡一會。”那個熟悉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我的朋友還沒准備好我要的東西。”

   “讓我看看你啊。”孫莉終於哭出聲來了,但是同時,下身被抵磨產生的快感讓她的身體開始發軟了。她感覺身上的女人似乎在用舌頭舔她的左眼,然後她忽然覺得好困。

   “嗯,你睡醒的時候,我會讓你看到我給咱們准備的東西的,我發誓。”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時,孫莉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睜開左眼去看。

   看到她額前那點朱砂痣的時候,孫莉終於又睡過去了。

  

  

   蘭雪

  

   “嵐嵐,你不用幫我做這些的。”看著謝一嵐被海風吹起來的短頭發,蘭雪微微皺了皺眉毛。

   她正跪坐在一根豎立的木樁腳下,把一條繩索來來回回地纏在橫在身前的另一根一人左右長,碗口粗細的木頭上——木頭的兩端,是兩個小小的鐵鐐銬。

   “沒事,我想幫你分擔一點。”謝一嵐說著,用纖細的手指把一種乳白色的藥膏塗在另一根有些粗糙的尖銳木杆的尖頭,眼睛卻望向遠處沙灘上手足無措的江馨月,“想不到你們還能把蛇毒做成這樣的藥。月兒的愛人死的時候,你們也在那台機器上用過吧,如果當時我有的話,我會給我的解剖刀上也塗一些。雖然是我自己說話不算話,沒有按照我們說好的幫萍萍完成,起碼她也不會太……”她眨了眨眼睛,沒再說下去。

   “這麼多年了,你一點也沒變。”蘭雪苦笑,“和咱們在雪山的初見時候一樣。”

   “那時候我的手就已經髒了。”謝一嵐把眼皮垂下來,“所以,盡量就讓我身邊的人干淨一點吧。”

   “其實我也殺過很多人的,不管是出於我的本心,還是在高夢的‘極樂死’的時候。”蘭雪說著,“這次也是,只不過要殺的是我們幾個自己而已。”

   “嗯,你再說下去,就要泄露秘密了。”謝一嵐朝她苦笑,“雖然咱們認識很久,但是我不想你因為我破壞規則,也更怕我拿到了特權卻不能用。”

   “你很在乎這個游戲嗎?”蘭雪歪著頭看她,“我不覺得你是這麼愛玩的人。”

   “我有想做的事情,所以我需要高夢說的那個特權。”謝一嵐說著,“對了,蘭雪,還有一件事拜托你,畢竟我在直播里發過誓的。”

   “嗯,你真的要讓所有人都看到嗎?”蘭雪抿了抿嘴唇,她一下子明白這位老朋友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說過的事情,總要有始有終。”謝一嵐點點頭,“而且,畢竟是身後的事情了。”

   “也好,Thor!”蘭雪說著,站起身,呼叫了一聲。那條巨大的阿拉斯加犬便跑了來,張開嘴,叼住了蘭雪拋過來的繩子的一頭,咬住,然後用身體墜著,看著那個纖細嬌小的女孩把手里那跟一米多長的木頭扛起來,手腳並用地爬上身邊那根最粗最高的木樁。

   海風把木樁吹得微微有些搖晃。蘭雪向下望去,那些拍在礁石上的浪花小得像細細的白线。

   “Thor,拉住我,別讓我掉下去,交給你了。”她對Thor喊著,開始把手里那根木樁背後纏好的繩扣套在那根巨大木樁的頂端,然後她一咬牙,身體向下一躍,用雙手懸吊在那根已經被橫綁在杆頭的木樁上,用自己的體重將它一點點向下墜。

   “蘭雪,你小心點!”謝一嵐把手攏在嘴邊朝上面喊。

   蘭雪忽然發現,這是她第一次聽謝一嵐這麼大聲音說話,似乎連章萍都沒聽到過。於是她開始腰上用力,讓自己的身體蕩起來。

   “Thor,松開繩子,接住我。”放手的那一刹那,她喊,然後身體就從六七米高的高空墜下來。

   “蘭雪你瘋了!”謝一嵐尖叫,“你答應過我的……”

   “所以我會遵守諾言的。”墜落的時候,她說著,拉住了高高躍起來的Thor頸上的長毛,把身體騎到他碩大的身體上,然後,大狗的四只腳輕輕地落在了那塊有些濕滑的巨岩上。

   謝一嵐臉色蒼白地盯著那一人一狗,瘦弱的身體搖晃了下,然後,她開始啜泣了。

   “蘭雪,我真的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所以……”她把手里那根尖銳的木樁撐在岩石上,扶著它跪下去,然後,她哭了。很大聲地哭,甚至,比昨天晚上她在游泳池邊時哭得還厲害。

   “知道嗎,有些時候,死神是我們的好朋友呢。而且,有些事情,也必須死了才能做到的。”蘭雪從Thor身上下來,跪到那個顫抖著的纖細身體旁邊,把她抱住了。

   謝一嵐沒有把話說完,但是蘭雪已經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了。

   海風里,她們身後的那個新做成的巨大木質十字架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海浪在拍,海風在吹。似乎有人在唱歌,但是蘭雪聽不清楚。她只知道,Thor正在用它溫暖的大舌頭舔她倆臉上的淚水,而她的心,正在胸膛里咚咚地跳。

   “奇異公主,我會照顧好你的朋友,因為她本來也是我的老朋友,但是,我的請求,你一定要答應。”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楊琳

  

   楊琳坐在病房角落的木質椅子上。午後的陽光,溫暖,稍稍有些燥熱,照著床上沈默兒恬睡的面頰——蓋著潔白的被單,雙手交叉放在心口,指尖夾著那張泛黃的照片,長長的睫毛下面垂著兩滴晶瑩的淚。

   她又想起史強了——那個小司機,楊琳是在告別時才知道他的名字的,這讓她感覺到他們應該沒有第四次見面的緣分了。

   史強從星兒那里回到琳瑜伽的時候,大概是上午十一點鍾,那時默兒在輪椅上睡著了,楊夢菡陪著她。所以那時楊琳放心地和那小伙子去了他車里,給他口交,然後和他暢快地做了一次,先是陰道,然後是肛門。他這次的時間很長,楊琳知道他一定是在星兒家和星兒做過了,甚至她還能嘗得到他龜頭上星兒的味道。

   蠻好的,後來他們索性從車里出來了,在出租車的發動機蓋上交歡。最後的時候,她抬起手臂,讓他射在了自己的腋窩里,然後再當著他的面,用舌頭把腋毛上他的東西舔到嘴里吃掉。

   她答應單獨給他一次的,從第一次見面時她就知道他想要,所以她給他了——既然可能再也見不到,所以承諾還是要抓緊時間完成。所以在史強把他們三個送回診所的時候,她才能和他坦然的告別——至於她借給星兒穿的那條黑色蕾絲內褲,她理所當然的再次留給史強做禮物了。

   ——John Smith和寶嘉康蒂,風里的一段緣分,就這樣結束,蠻好的。

   ——只是,楊琳,你能兌現對所有人的承諾嗎?

   ——對周茗茗的,對呂綠的,對菲兒的,對嵐嵐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對默兒的,楊琳答應過,等默兒能站起來的時候,她會看著默兒用自己的雙腳走完最後一程。

   對了,還有人要她幫忙來著。那個曾經送默兒來的大胸美女,昨天晚上她出現在她眼前,就和當年默兒跳樓那天晚上一樣,也是甩下了一句話就走。

   “我的一個不會笑的好朋友想把她的心送給你的一個很愛笑的好朋友,拜托你,如果你們都認為這有必要的話。”

   楊琳開始覺得有些頭疼了,她揉了揉太陽穴,眼睛卻看向在默兒床頭打盹的楊夢菡,還有她手里那個有些絢爛得詭異的玻璃瓶子——她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的,回來之後,夢菡去洗手間的時候,默兒和她說了。

   默兒還說,她們四個是好朋友。所以,她永遠記得她們的誓言,所以她需要楊琳幫她。

   理所當然的,楊琳又答應了。她說過,她會一直站在默兒身後的。

   ——對了,我記得還答應過星兒下午去她家的。

   楊琳想起了早晨答應星兒的事情,那時她猶豫了一下,但是終於答應了。

   ——那個呆呆的女孩子,雖然我對你有感覺也動心了,但是沒辦法,我沒法和你有什麼,這輩子或者下輩子都不可能,我答應過默兒了。但是至少,讓我多了解你一點點。

   想著,楊琳起身,准備給默兒換上新的液體。

   她的手腳很輕,但是她起身的時候,楊夢菡還是醒了。

   “楊琳,你去做你的事情吧,給我留點照顧她的機會。”開口的時候,楊夢菡揉了揉她的眼睛,“對了,除了換液體之外,是不是,多讓她看一點兒強官能的東西,比如……像上午你們那時一樣,在她面前讓人肏我什麼的,會對她的恢復好一些?”

   “嗯,”楊琳苦笑。她沒想到這女人會問得這麼直接,所以她點頭,“默兒本來也喜歡看,現在器質上的障礙沒有了,但是身體還不適應,所以,官能的刺激對她恢復有幫助。”

   “那,幫我找點靠得住的男人來這里吧,”楊夢菡理了理她的披肩發,“我想為她多做點事情。”

   “夢菡,她能恢復的時候,也就是……”楊琳皺起眉,猶豫著要不要說下去。

   “嗯,陳曉靜……不對,默兒,和我說了,”楊夢菡苦笑,聳了聳肩膀,“她很要強,就像當初一樣,除了尊重她的選擇,我沒辦法。況且,我也答應了別的朋友一些事情。”

   “瓶子里的朋友嗎?”楊琳衝口問,看著對面的高個子女孩點頭,她索性繼續問下去,邊說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所以你也會去和她們一起?這個,很疼的。”

   “我們說好了,所以我能完成的。”楊夢菡的表情鄭重地說了一句,然後,她揚起眉毛,問,“楊琳,默兒說,最後的路,你會陪她?”

   “嗯,我會陪她走到底的。”楊琳笑起來,露出她的兩顆小虎牙,“我給自己准備了不老……”

   她的“藥”字沒說出口,嘴卻忽然被楊夢菡的嘴唇封住了。

   熱烈的吻,舌頭交纏,嘴唇廝磨,唾液交換。突然開始,也突然結束。

   楊琳呆呆地站著,似乎意猶未盡,嘴半張著,而眼睛卻越睜越大,看著楊夢菡一下子雙膝跪地,然後把自己的額頭用力地磕向地磚上。

   “咚,咚,咚!”

   “楊琳,謝謝你,這輩子,我沒辦法報答你了。”

   抬起頭時,楊夢菡對楊琳說。

   楊琳忽然覺得這個高披肩發女人額頭上的新傷仿佛另外一朵盛開的玫瑰花。

  

  

   宋妍

  

   “所以,當時和那個肚皮上紋著紅玫瑰的女人一起……被綁著送給老板的病嬌女人……是你們一伙的?”孟爽伏在Goku的黑亮的脊背上上,回頭問坐在她身後的宋妍。

   她的聲音有些喘,她高挺的鼻梁上有細細的汗珠。她的長頭發有些凌亂,盤在頭頂的發髻散開了,胸前的扣子敞開著,而宋妍那只環著她細腰的手,正從里面伸進去,讓她在白襯衫下面的乳房一下子顯得大了好幾圈。

   “嗯,”宋妍的身體隨著馬背的起伏輕輕顛動著,“T那家伙很變態的,發起脾氣來很可怕,誰讓她身上流著你那個變態老板的血,而且又做過蜘蛛這樣的變態的職業。”

   “宋妍你說什麼?除了Amy,你們這里竟然還有……”孟爽的眉毛幾乎豎起來了,“你們,你和伍凌……你們……究竟瞞了我……多少事?”她的眉毛皺起來,鼻子里開始不由自主地哼,卻咬著牙說下去。

   “當然有,而且不止一只,Amy是黑寡婦,顛當是凱瑟琳,而T……曾經是捕鳥蛛。再告訴你個秘密,”宋妍的聲音拖得長長的,盡力控制著自己的喘息,從後面箍住了孟爽修長的頸,開始伸出舌頭舔她的耳廓,“T開始做蜘蛛時,只有十三歲,後來她隱退了,接班的就是那朵紅玫瑰,T說,那個紅玫瑰的殺人天賦其實比她差遠了。”

   “你們……一起……耍我……”孟爽還想多說,宋妍卻放開了她的脖子,雙腿一夾,Goku便開始跑起來。

   孟爽的身體不自主地伏下去,貼在馬脖子上開始上下起伏,她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了。

   “你說錯了,沒人願意用高夢妹妹的命開玩笑的。”宋妍皺起眉毛,努力地讓自己的語氣平穩,“而你那時候,既然不可能開心,那就索性先讓你傷心到底,然後……”她忽然不再說話,穿著長筒馬靴的兩只腳踩住馬鐙,皺著眉,讓自己的身體稍微離開馬鞍一點點。

   Goku在跑,這匹大黑馬似乎也感覺到馬背上自己的主人和Apsara的主人越來越高的體溫,或者是聞到了她們來越濃烈的氣味。

   所以他不耐煩地打了個響鼻兒。

   今天宋妍給他換了新的馬鞍,不是通常的那套上面有一根棒棒豎起來的,也不是那套偶爾會用的沒有棒棒的。而是一套全新的,上面有兩根立起來的棒棒的馬鞍。

   ——Goku,你這家伙不許不耐煩。我們早就說好了,到了最後一天,會有兩個人一起騎你的,就像我自己騎在你身上時一樣,就會用那套有一根棒棒的一樣。

   ——哈哈,你這家伙,搖頭擺尾的,是聽見我倆的哼聲了吧?

   ——沒辦法,這樣就是很舒服,舒服死了,爽透了。

   ——“原來今天你們兩個人一起騎我,所以那兩根棒棒就分別插進里這兩個女人的身體里了。”

   ——“原來女人不只是喜歡舔我的棒棒,她們和小母馬一樣是喜歡被棒棒插的。”

   ——“真是奇怪的主人,那麼短的那麼細的棒棒哪里會有我的金箍棒好。”

   ——Goku你這家伙一定是在這麼想吧?你瞞不了我,別忘了,你主人可不止會舔你的棒棒。你主人我可是馬語者,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的。

   ——Goku,不要惱羞成怒。跑起來,跑起來,讓我們在你的馬背上爽透,特別是要讓她爽透。讓她哭,讓她笑,讓她叫。

   ——我對你發過誓,會給你找個女朋友,我做到了。

   ——我對你發過誓,不會再讓任何一個男人上我,我也做到了。

   ——我也對你發過誓,會和你真真正正的來一次,我也會做到的。

   Goku跑得越來越快,宋妍覺得他可能是讀懂了她的想法,也可能是單純想盡快追上前面一身輕松的女朋友Apsara。

   無論如何,宋妍知道Goku胯下的那根金箍棒又開始變粗變長了。

   ——宋妍,真的那樣的話,會怎麼樣,會很爽嗎?

   ——還是會像傳說里的那樣,一步到……胃?

   ——不管了,我現在要專心陪她了。

  

  

   孟爽

  

   “壞人……壞人……你們……都是……”

   馬背上,孟爽終於哭出聲音來,她用兩條長腿夾住了馬脖子,她覺得馬鞍上那根起起落落的東西已經快把她的子宮撞破了。她知道同樣的另外一根東西此刻正搗弄著宋妍的肛門,而那根粗大的黑色雙頭陽具,已經把她的肛門和宋妍的陰道連在一起了。

   她快被馬鞍上插進她陰道里的那個按摩棒折磨瘋了,也快被宋妍那根插在她屁眼里的假陽具折磨瘋了,當然,她更是被宋妍剛才的那些話折磨瘋了。

   ——宋妍,如果你說得是真的,那我最傷心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後面我不會再傷心也不會再生氣了,是嗎?

   ——你發誓?

   ——算了,其實也無所謂了。

   其實孟爽還有很多問題——關於蜘蛛的,關於伍凌的,關於宋妍和高夢的,甚至關於那個大眼睛小花的,但是,她現在不想想那麼多——畢竟,她真的見到她的“馬語者HW”了,而且她被這個馬語者騎了,不管是剛才在山坡上,還是現在在馬背上。

   ——起碼,說到的事情已經做到了,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發過的誓了,可是……就這樣被她和她的馬干死在馬背上不也挺好……劈?等我死了再劈也一樣,劈成幾半都好……或者……這是另一種木驢嗎?我和她,現在是在一起乘著木驢嗎?

   ——像我看過的一則故事里寫的那樣,木驢姐妹 嗎?

   ——不管這麼多了,宋妍,馬語者,你和你的馬一起干我吧,干死我就好,別的什麼都不管了。

   “爽,你記得……第一次見面時……我在看……什麼書的。”

   猛然間,孟爽聽到宋妍那忽然有些虛弱的聲音。她感覺宋妍箍住了她的細腰,於是她盡里把屁股向後挺,方便肛門里那根假陽具用那個很小的角度一下下地插她。

   “《閃……閃靈》……我說你……沒有……安全感。”孟爽說著,在那些黑色的鬃毛上把眼淚蹭掉了。

   “其實高夢……嗯……還有伍凌……早就勸我去見你了……可……我……怕……”宋妍的動作似乎停下來了,只是隨著馬匹脊背不由自主地起伏,孟爽感覺自己後背上被幾點熱熱的水滴打濕了,“我總是……搞砸的……我……怕……”

   “小妍……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我說過,我會讓你不會再害怕的!”孟爽不再哭了,忽然之間,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雙手在馬脖子上一撐,一咬牙,把身體向前用力一提——身體里的兩根東西一下子都彈出來了。然後,她腰上用力,一下子在馬背上翻了個身,仰面朝天躺在馬背上。

   但是她用力太猛了,所以她的身體順勢開始從馬背上滾落。她忽然開始大笑,笑聲里,她感覺宋妍把她的兩個腳踝拉住了。

   “小妍,拉住我,別讓我再掉下去!”孟爽借著她這一拉,一下子跨坐上來——馬鞍上那根原本插過她陰道的乳膠棒一下子深深搗進了她肛門里,很疼,可她卻似乎渾然不覺,只是看著宋妍那張流滿淚水的臉傻笑。

   “我的馬語者,騎我吧,一路騎我回去吧,就這樣送我回那間房間里。”宋妍把自己胯下那根粗大的黑色的乳膠陽具插進孟爽濕淋淋的陰道時,孟爽就這樣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住進去的時候,我就發現那間落地窗的機關了。”

   “是嗎?那原本是我為自己准備的,雖然前面其實還幫過幾個女孩,也解決過幾個畜生。”宋妍苦笑了一聲,索性用雙手撐住了孟爽瘦削的肩,“還有,你說的那個讓我克服恐懼的辦法是什麼?”

   “想知道答案,就先好好地騎我……讓我爽透……”孟爽的話沒說完,宋妍已經開始狠狠地干她了。

  

  

   高夢

  

   “那個機關不是為了爽姐專門准備的?”伍凌問著,合上了那本圖紙,然後開始繼續在紙上寫著什麼東西,邊把手里的煙頭按滅在那個金色的,蜥蜴爬蟲形狀的煙缸里然後松開手,讓它倒在它那十幾個同伴的殘骸旁邊。她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把煙盒里最後一支煙磕出來,銜在嘴里點上,然後隨手把那個白色的硬盒中南海的煙盒捏扁了,“我還以為……”

   “怎麼,嫌我們款待不周,為你的霸道總裁姐姐鳴不平嗎?”高夢一把把圖紙搶過來,“那是我按照H的要求找長發公主設計的,幾乎所有想對H動心思的男人都享受到了,也幫過幾個真正值得幫的女孩子。H發過誓,這輩子只會讓畜牲插她,你知道的,來這里不容易,想離開也難的,所以這里的花兒、樹和草長得才格外好。”

   高夢說著,眼睛掃過窗外不遠處的一棵杏樹,若有所思地頓了頓,然後轉頭看著表情顯得有些焦躁不安的伍凌和煙灰缸里那一大堆煙頭,情不自禁地皺了皺眉毛:“喂,伍凌,看你很難受的樣子,既然想要,真的不需要我幫幫你?”

   “媽的你這個妖後你就別勾引我了,你知道我受不了的。”伍凌用拳頭在桌子上捶了一下,喉嚨里發出一聲憋悶的干咳,“你知道我的抗抑郁藥劑量是會會導致性癮的,開始是顛當挑逗我,然後又是讓我看直播,再加上你這條美女蛇,按我現在的狀態,如果我真忍不住了,恐怕會這樣一直到死的。”

   “所以你要等她?”高夢挑了挑眉毛,“算是報恩嗎?”

   “對,我要留給她,還有些東西我要給她看,本來我想藏起來的,可是這樣對她……不公平。”伍凌歪了歪頭,又用手揉了揉脖子,她身上的那件白色小背心已經幾乎快要被汗濕透了,“我已經享受了這麼多年,這幾天又虐得她這麼狠,所以我自己也該嘗嘗壓抑的滋味了。”

   “第一次知道你的抖M體質。”高夢輕笑,“算是我臨死前的福利嗎?”

   “天壽滿已,自然而有五衰相現。何等為五?一者頭上花萎,二者腋下汗出,三者衣裳垢膩,四者身失威光,五者不樂本座。 ”伍凌苦笑,“知道嗎,曾經有次我一夜情的時候,有個帥哥說見了我驚為天人,可現在……我的時辰快到啦。高夢,如果你願意等,甚至能等到我失禁。”

   “所以,這就是屬於你自己的極樂死嗎?”高夢苦笑,“我沒想到會是這樣子。”

   “曲凡也說我對自己狠,但是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幫人還是害人。她們,那些在我的一個個party里死掉的女孩子,到底是在巔峰的時候死去了,還是因為死去了,那個點才成為巔峰的,我不知道。所以,我才一直戴著那個倒五角星,如果有人聰明,應該能看出來其實我就是個連環殺人犯的……可惜,沒人看出來,大家都覺得我是個天才美女,才不會做這些事情,就像我的每個網名的謎底都是‘伍凌’,但是也沒人猜出來,或者沒用心去猜,只知道饞我身子……不過沒所謂,我是殺人犯,但也是大法官,在屬於我自己的巔峰時刻,我會給自己審判的……這個結局是適合我的,”她用力吸了口煙,煙頭的火苗一下子亮起來,“而且,雖然有點狼狽,但也不算太丑,是我想要的。”

   “那就好,”相識這麼久,高夢是第一次見到伍凌這個一樣子,所以她沒有打斷伍凌的話,只是在伍凌說完的時候朝她眨了眨眼睛,“今天,狼狽點也沒所謂,可能一會兒,我會比你狼狽很多。”

   “也是,你們這六個魔女,在一起相互療傷這麼久了……”伍凌說著,似乎終於完成了她要寫的東西,然後她把煙叼在嘴里,開始把那張紙折起來,仔細地折成一個愛心,然後開始把一張照片貼在上面。

   高夢看過去——照片上的伍凌,帶著方頂子的博士帽,笑容燦爛,眼睛明亮。

   “都一樣,到了最後,誰都不會一直笑嘻嘻的,喂你這個妖後,看夠了吧!。”說著,伍凌把她的信收起來,用力抽了抽鼻子,然後抓了張紙巾很響地擤了一下。

   “今天這事情,我們六個在一起時就發過誓了。畢竟,我們有些人已經沒有活下去的能力,而另一些人,又有死去的理由,所以,干脆就一起,也很好。像你說的,時間快到了,我們六個,馬上就要開始變成五個,然後就是四個、三個啦。”高夢抿著嘴擠出一個微笑,露出的那一只眼睛里卻已經淌下眼淚來。

   ——雖然不是第一個,好在也不是最後一個。可以了。

   最後這句話,高夢並沒說出來。她靠著牆坐下去,把自己的腿分開得大了些,讓那條有著冰涼鱗片的蛇滑進自己的那個洞里去了。

  

  

   孫莉

  

   “靈兒……”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孫莉輕輕呻吟了一聲。

   “嗯。”聲音從她頭頂上傳過來,熟悉而真實,真實到讓她以為過往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還是那窄小的房間,沒有窗戶,黑黢黢的,卻能依稀聽見海浪的聲音。

   還是那張小小的桌子,上面有一站昏黃的小台燈,還有一張陳舊的古琴。

   還是那張硬板床,窄窄的,身體微微一動就吱吱呀呀的,平躺的時候能看到上層床鋪的床板。

   “董朝靈,是你在上面嗎?”她又問了一句,聲音有些顫抖,抬起腳,向上踢了一下床板。

   “廢話,還有誰能進到咱們這間臥室里。還有,再踢我床板我就和你拼命。”上鋪的女孩子罵著,用拳頭用力捶了捶床板,有灰落下來,落到孫莉的眼睛里了,弄得她開始流眼淚了。

   “真好,靈兒,真好……”她喃喃地說。

   “好什麼?活地獄一樣的地方,別告訴我你喜歡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我知道你想跳的絕不是這種舞。”上鋪的靈兒似乎翻了個身,嘴里喃喃地說著,“而且,說不定哪天,我就和秦姨一樣,做為一條美女蛇,被人穿上簽子送上烤架,讓大佬們烤來吃了。這種日子,真不如現在死了才干淨。”

   “真好,真好……”孫莉還是喃喃地說。

   “喂,孫小白,你傻了吧。”靈兒嘆了口氣,“說真的,我要去死了,我不開玩笑。”

   “我陪你,這次我一定陪著你,董朝靈,董小弱,你去哪里,我都陪你,我發誓。”孫莉依舊仰面朝天地躺著,眼淚已經把枕頭打濕了。

   “誒?我在做夢嗎?這次你居然不再說想留住我了的話了?”靈兒的聲音顯得有些驚訝。

   “我不想讓自己再後悔一次了。”孫莉的聲音輕輕的,“靈兒,謝謝你,在我最後還能帶我回來這里,我差點以為這是真的了。”

   “誒,哪里穿幫了嗎?”靈兒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苦澀,“我以為已經很還原從前的樣子了,我還特意幫你處理了肩膀的槍傷。”

   “跟了老板之後,除了跳舞和做老板要我做的事情,空下的時候,總想讓自己疼一疼,這樣,我心里還能稍微好受一點。所以,有時我會用煙燙自己的手臂,胸或者腿。而且,除了耳洞以外,我還在乳頭,肚臍,舌頭都打過洞,但是我其實又不大喜歡在身體上帶著各種環或者釘,所以往往打完了又長上,然後想疼了,就再打。前一段日子,他讓我陪新任的市委書記去法國,我很煩,聽說穿鼻釘是所有打洞了里面最疼的,就去穿了,果然很疼,疼到我鼻子發酸,可以隨時流出眼淚來。”孫莉的聲音淡淡的,“這次過來之前,我又摘了,但是,傷口泡了水,還是有點疼。然後,我才摸到自己身上的那些舊傷……”

   “孫小白,孫莉,你是白痴!大白痴!”上鋪的女人一下子從上鋪翻下來,壓在孫莉身上,然後狠狠地把她赤裸的身體摟住了。

   ——真好,董小弱,這次我再沒有一點點不真實的感覺了。

   孫莉用自己的手感受著懷里那具溫熱的身體。她止不住眼淚,所以她索性把眼睛閉上,像個盲人一樣,用手指去摸索這身體的每一寸皮膚。

   稍稍有些高的眉骨,眉心那點朱砂痣的位置的皮膚稍稍凸起一點點,睫毛像兩柄小扇子。鼻梁也是高高的,嘴唇有些薄,尖下巴,下頦有個淺淺的傷疤。靈兒告訴過她,那是她六歲的時候,看到有人在船上欺負媽媽,她想衝過去,卻被媽媽推到門外,摔了一跤,下巴撞在船板的凸起處割傷的。

   撥開頸間的碎頭發,脖子左側有一道深深的疤。那是靈兒自己割的,孫莉當然不會忘了——那次,賭場讓靈兒陪那個叫做萬猜的南洋大老板,結果靈兒到他房間的時候,卻看到那矮胖子正好整以暇地逗著兩條德國牧羊犬。靈兒可以忍受被狗操,但是不能忍受扮成母狗被狗操,所以她摔了桌上的酒瓶子,本來是想扎死那個矮冬瓜的,但是看到閃過來的保鏢,靈兒還是決定扎死自己。但是,她的手偏了,所以她沒馬上死,帶著脖子上的傷口邊等死邊無助地被人干。孫莉當然也知道,因為是她自己給自己戴上鏈子,汪汪叫著去舔那胖子的皮鞋和盤子里的牛奶,再撅起屁股讓那兩條狗又是嗅又是舔最後插進去射精,那胖子才同意讓賭場的人抬靈兒去治傷。

   靈兒的脊背,光潔而瘦削,仔細摸上去,卻有著縱橫的淺淺的傷——是鞭子的傷,一般的九尾是不會造成這樣的傷的。孫莉記得靈兒在葡京的時候似乎只被這樣打過一次,一共是十三鞭,那次靈兒昏過去了,然後醒來時她苦笑著告訴孫莉她居然高潮了——可是,她背上可不止十三道傷啊,這些年,她經歷了什麼?

   孫莉感覺靈兒摟住了她的腰,她就順著靈兒的這一抱坐起來,然後她的手就從靈兒的背滑落,她摸過她腰上的紅絨繩——那是從前自己送給她辟邪的禮物;她摸過她的臀瓣——那次靈兒被逼和黑人表演之後,她曾經分開這兩瓣臀給她被那陽具撕裂的肛周擦藥;然後她摸到她的腳——那雙纖細的,盈盈一握的腳。靈兒是喜歡赤腳的,不管是在做荷官的時候還是在做歌女的時候。孫莉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就是被靈兒叫做“秦姨”的那個美艷卻苦命的婦人死去的第三天,那天她也是和今天一樣在那個狹小的空間里醒過來,聽著上鋪的靈兒說著打算去死之類的話,只是那次她一直在勸她堅持——為什麼不堅持一下呢?那個姓聶的大老板已經答應幫她了,當然,只要她開口,她相信他一樣會幫靈兒——可是靈兒說那不是她想要的,還說孫莉一定會後悔,所以,那天她們吵架了,所以,靈兒哭著跑出去了,所以,她追出去了,所以……

   那棟臨海的大樓仿佛一只吞噬金錢的怪物,不知有多少衣著光鮮的人進來,然後在被這怪物榨干後從這高高的,向海的天台上飛出去。孫莉當然也忘不了靈兒穿著一身白衣,迎著風坐在那天台上,赤著兩只腳蕩啊蕩的樣子。在陽光里,那兩只腳白得有些耀眼。

   “知道嗎?孫小白,我好想變成一只鳥兒,可以一直飛,一直唱歌。所以,祝福我。還有,如果你選擇了不和我一起,就堅持下去,連靈兒的份一起。我知道,你比我堅強的。”她還記得靈兒笑著朝她說出的那句話,還有當時靈兒飛起來的樣子。

   ——沒錯,董小弱,我後悔了。

   ——在你飛了之後,我很快也跟著你了。只不過,你的眼睛看著天,我的眼睛看著海,你想向上跳,而我只想向下墜。但是,就在那我墜海的那一刹那,他來了,而我在被他從海里救起來的時候就做了選擇。

   ——我真的太想跳舞了,那麼,就連你那一份一起。

   ——你說的沒錯,我成功了,雖然我對誰都說我不後悔,但是其實後悔了,非常非常後悔。

   ——你知道嗎?知道謝楠要走的時候,我逃開了,寧可去法國陪周胖子上床,也沒敢想笛子和曉雨一樣看她起飛的樣子,因為,我不敢,怕自己會崩潰。

   ——不過還好,你還在。所以,這次我不會讓你再逃走了。

   孫莉想著,抱住了靈兒的身體。她感覺靈兒的那修長卻長繭的手指伸到她的唇邊,於是她順從地張口——一團軟軟熱熱的肉塞進來,她知道,那是靈兒的乳,於是她開始吮,吮到那乳尖上的蓓蕾的時候,她又嘗到了血和金屬的味道,於是她開始仔細地用舌頭辨別那東西的形狀。

   “孫小白,這里太悶了,和我去外面,我想在太陽下面和你做愛,我想在風里唱歌,我想看你在懸崖上蒙著眼睛跳舞。”靈兒開始呻吟,她含住了孫莉的耳朵,“你……會怕嗎?”

   “我本來就是要回到大海里去的,除非……”孫莉想著,卻沒說出來,因為她實在舍不得嘴里靈兒溫軟的乳房,所以她只是搖了搖頭。然後,她感覺靈兒開始用一條緞帶把她的眼睛蒙住了。而那時,她的舌頭終於告訴她穿在靈兒乳頭上的那個金屬乳環的樣子了。

   嗯,那是一只穿在荊棘上的鳥,和靈兒曾經留下的那枚胸針一模一樣。

  

  

   靈兒

  

   這次和孫莉的做愛,讓靈兒感覺自己幾乎虛脫了。

   海風很大,幾乎要把她和孫莉從這懸崖上吹下去,但是也很刺激,還有孫莉的反應也是。用69姿勢的時候,蒙著眼睛的孫莉終於發現了她新穿的那個小小的陰環——那是在飛機上,曲凡幫她穿的.

   開始孫莉只是吮吸,然後,就開始拉扯,從輕輕地到用力地。

   疼,當然疼,可是,越疼,就越痛快,她濕得就越厲害。

   ——瘋子的血,最後了。

   那時,靈兒想著,於是,她也開始咬孫莉的小陰唇,然後再是她的陰蒂。

   “靈兒,咬下來吧,喜歡的話就咬下來吧……”頭被那兩條長腿緊緊夾住的時候,靈兒聽到孫莉這樣悲叫。那時,她覺得自己的血沸騰了,她不是沒衝動過,但是她終究不忍心咬下去——就像她同樣不忍心從孫莉身上起身,只是把身體和她緊緊貼著,任這個梳著長辮子的女人要了一次又一次,泄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她聽見不遠處兩聲輕輕的咳嗽和大狗低吠的時候,她才知道,她的時間要到了。

   “靈兒,別走,你去哪?”起身的時候,孫莉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孫小白,我想唱歌兒,而你該跳舞了。”靈兒低下頭吻了孫莉的手,然後,她輕輕把她的手掰開了。

   “喂,靈兒。”孫莉坐起身來,卻沒急著起身,“那天,在聶遠那里的,還有在我車上的,不是別人吧?”

   靈兒皺了皺眉毛,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坐在黑色礁石上,長辮子從身側垂下來的孫莉——她抬起手,想把蒙著自己的眼睛的綢子解下來,但想了想之後,她還是放棄了。

   “我問了個傻問題,那當然是你,”孫莉頓了頓,接著說下去,“我不是想問你和聶遠的關系,也不是想吐槽當時你假裝不認識我害我在車里哭了好半天,我只是想……”她的聲音埂住了一下,然後她輕輕嘆了口氣,“你知道的,這次是我要去死了,投海,像咱們從前說的一樣。我太髒了,我要把自己洗干淨……聽到Amy說你可能在這里的時候,我就想,孫莉,這就是你該去的地方啊,不管我是不是見得到你,我都決定從這里跳下去了。”她又頓了頓,這次,靈兒看見孫莉蒙著眼睛的絲綢上暈起了一片濕痕,“我的靈兒變得厲害了,能保護自己了,真好……所以,你發現,我不再叫你董小弱了,只是,剛和你重逢我就要死了,好舍不得,我,有點不甘心呢……”

   “孫小白,我想唱歌兒了,而你該跳舞了。”靈兒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堵,於是狠狠地抽了一下。

   “靈兒,一直看著我。”孫莉說著,雙手一撐,站起來,“如果我失足摔下去的話,幫我和高夢她們說聲對不起,因為我不是故意的。”

   “喂,孫小白,”靈兒終於開口了,“如果……我要你一直陪著我活下去,你願意嗎?”

   “活著也好,死了也好。從現在起,就你和我,咱們兩個,別的我什麼都不要了。”孫莉把身體轉向靈兒說話的方向,點了點頭,然後,她忽然笑起來,“好了,靈兒,我想跳舞了,而你該唱歌兒了。”

   “嗯,對呀,我該唱歌兒了。”

   靈兒輕嘆,點了點頭。或許是剛才做得太瘋狂了,她忽然覺得有些累,於是,便把身體懶懶地倚到立在懸崖邊的粗大高聳的木樁上,她倚得很用力,似乎有幾根木刺扎進她後背了。

   而這種刺痛又讓她的肉體開始興奮了。

   ——孫莉,你知道嗎?葡京那段地獄般的生活,其實是靈兒最快樂的日子。

   那時候,靈兒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歌女董朝靈,忘記了自己曾經是秦靈兒,忘記了從十三歲開始做蜘蛛殺人的日子,甚至也忘記了怎麼和鳥兒說話。所以,我就柔柔弱弱的,你叫我董小弱,我叫你孫小白。我被欺負,你吃盡了苦忍盡了辱來保護我,你有夢,我有你,那段日子,多好。

   她想起那首老歌,那首古意盎然的歌,那首她為了這個長頭發女孩子重新寫過歌詞的歌,於是她開口:

   “我本飄零人,薄命歷苦辛。罹亂得遇君,感君萍水恩。

   相憐緣同病,紅顏墮風塵。含淚歌一闕,翩翩映血痕……”

   孫莉就那麼俏生生的立在礁石上,聽到靈兒歌聲的時候,她的身體輕輕搖晃了一下,然後,她開始舞蹈了——她的頭揚起來,她的胸挺起來,她的臂抬起來,她的足踮起來。她身上唯一的布匹擋住了她那雙顧盼生姿的眼睛,但是,靈兒卻覺得她愈發地美目流波,而她雪白的身體上也似乎披上了霓裳羽衣。她旋轉,她跳躍,她踢腿,她下腰,如妖,也如仙,如孔雀,也如修蛇。那雪白的身體仿佛開在這墨黑的礁石上一朵茉莉花。

   ——原來,再多的汙濁浸染,花仍然是花。

   靈兒這樣想,於是她把音調拔高:

   “玉潔質還潔,金貞志更貞。須臾無常近,何惜穢臭身。

   生死唯一瞬,海天不染塵,來朝君圓夢,盼憶舊時人……”

   歌聲里,孫莉跳起來,把身體在空中舒展開,向前面跳出去,她的腳下,已經空空如也。

   靈兒的歌聲一下子中止,而一大群海鷗忽然飛過來,把孫莉的身體向反方向推。接著,靈兒的身影如同一只白鳥一樣掠過去,海鷗飛散的時候,她一下子把孫莉按倒在礁石上了。

   孫莉還是沒有把眼罩摘下來,她只是笑,開心地哈哈大笑。

   “孫小白,知道嗎?你差點跌下海去!”靈兒她的身子壓在孫莉赤裸的身體上,她感覺孫莉的身體很燙,而她自己的身體卻冰冷。她哭了。她抬手,把那條蒙著孫莉眼睛的白色的綢布扯下來了。

   “我知道你現在可以保護我了,董小弱。”孫莉的眼睛被陽光照得眯了起來,然後,她把靈兒的背摟住了,“說真的,你是怎麼學會和鳥兒說話的?我很好奇。”

   “據說,公冶長的媽媽給他吃了很多毒蛇的蛇膽,他才學會和鳥說話的,”靈兒輕輕壓在孫莉的身上,“我不知道這兩件事有沒有必然聯系,但是,我媽媽從小也給我吃毒蛇來著,所以,其實我十二歲的時候就和鳥兒開始當朋友了,但是,它們第一次幫我殺人是在我十五歲的時候,那個時候,人們就開始叫我‘捕鳥蛛’了。只不過,二十歲那年,我生了一場大病,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我娘只能讓我在她身邊陪她,直到她被人穿在杆子上烤熟了的時候。”

   “靈兒,你說的是……秦姨?”孫莉的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嗯,”靈兒苦笑,“我娘死時,一直在對我說一句話,‘秦靈兒,你身上也流著那個瘋子的血,既然你已經廢了,沒辦法去殺了你爹,所以,你也活該和娘一樣死掉’。當時我還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那天我跳下去之後,被海水衝上沙灘,一群鳥兒圍著我的時候,我就一下子什麼都想起來了。”

   “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孫莉忽然狠狠箍住了靈兒的腰,“別告訴我你找不著,否則,那天你也不會放出那群鴿子來救我們。”

   “那天嗎?沒辦法,看到那個女人用槍口對著你時,我生氣了。”靈兒的眉毛立了立,“紅玫瑰是捕鳥蛛的一種,所以她是我的繼任者——當然她的本事比我差遠了——不過,其實那天我們原本是同一個目的。應該說,我娘把我生出來,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嗯,我對娘發過誓的,要殺了我爹給她出氣。”

   “你說的……你爹……就是……聶遠嗎?”靈兒聽著那有些干澀的聲音,感覺孫莉的身體僵住了,甚至連抱著她的手都放松了。於是,她索性從她身上爬起來。

   “所以,那時候,我不能去找你。畢竟,他在幫你圓你的夢,而你是連同董朝靈,或者說你的董小弱那一份,一起在圓夢的。”她說著,狠了狠心,忽然把身體一縱,開始向那個懸崖邊那個巨大的十字架爬上去了。

   “靈兒,你在干什麼?”孫莉仿佛一下子清醒過來,她踉蹌著奔過來,看著已經爬上去的靈兒,有點手足無措。

   “我從住在這里的那天,就把這東西豎在這里了,我喜歡這樣在上面看風景,然後唱歌,就像那個埃塞俄比亞的公主 一樣。”靈兒若無其事地說著,把左手手腕放到那根橫木上左邊的那個小鋼圈里,似乎是觸發了彈簧,她的左手手腕一下子被銬住了,很冷,也很緊——她有點喜歡這種新奇的感覺,所以,她馬上把自己的右手也銬住了。

   “每次,Amy或者曲凡會在我玩累的時候放我下來的,所以,今天,你也可以。”靈兒繼續說著,用垂下來的兩條長腿把十字架前面的另外那根尖頭朝上的鋒銳木樁擋住了。

   然後她調整了一下身體,那根木頭的尖端一下子頂住了她的肛門。

   “可是我夠不到你。”孫莉揚起頭,眼睛里滿是焦躁。

   “沒關系,給我點時間,我會自己滑下來到你身邊的。”靈兒看著她,笑了,“我又想唱歌了,孫小白,這次,你跳舞時別蒙著眼睛了。”

   繩結果然不結實,她開始下滑了,那根木頭破開肛門的時候,靈兒深深吸了一口氣。

   沒有想像中的疼,加上那種莫名的興奮,讓她微微有點顫抖。於是,她開口,開始歌唱:

   “我所知最老的傳言,

   在山海之側,水天之間。

   朱紅礁岩刻繪誓願,

   人們與歲月,相繼磨滅……”

   孫莉開始沒有動,只是仰著頭蹙著眉看她,似乎覺得哪里有什麼不對。但是,過了片刻,她又開始跳舞了。

   ——孫小白,你終於放棄了研究這個十字架了,真好。

   靈兒想著,就接著唱:

   “似有逆風而來的吟唱,

   生死和愛戀,溯流而上直到洪荒。

   穿越三千年林野青蒼,

   又在山谷間不絕回響。

   天色無邊,浪濤席卷,

   便知哪一個都不容逾越。

   世代交替,輾轉變遷,

   總還會記得那份冥頑的妄念……”

   身體在慢慢滑落,尖頭頂進直腸時候,靈兒用後背倚在那高大的十字架上,用力靠了一靠,似乎找到了一個她更滿意的角度。

   ——蝴蝶妹妹,原來,我的愛人和你媽媽皺眉的樣子這麼像,她切開肚子掏你出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皺眉的吧……娘,靈兒答應你的,現在,我開始了,不過,這只是開頭,還早得很,我不會輸給那只紅頭發的夜鶯的……孫小白,你的舞真好,我做夢都想看呢……對不起,我還要再騙你一會兒,不過,咱們還有充分的時間,我會一直看著你的,而且,我還要你再給我一次……

   想著,這只荊棘鳥又繼續開口唱歌了。海風用力地拍在她的臉上,把她的頭發吹散了,把她的淚也吹干了。 

   [newpage]

   [chapter:8.9 日記 The Diaries]

  

   孫莉

  

   “喂,孫小白?你怎麼哭了?”

   “廢話,因為我看到你流血了。”

   “那是我的好朋友來了。”

   “董小弱我頂你個肺,好朋友會從後面流出來?”

   “那就是痔瘡,有志(痔)不在年高 。”

   “別騙我了,我知道你快死了。”

   “唉,又穿幫了,怕你接受不了,原本想多騙你一會兒的。沒辦法,我沒時間了,想多陪你幾天的。”

   “我沒你想像的這麼弱,你才是小弱的,你說你沒時間了,是為什麼?”

   “因為不自殺我也快死了,我說過我娘從小就喂蛇毒給我吃的,神話里,吃了蛇毒太多的大鳥會毒發死掉的。不信你看我的血。”

   “嗯,是黑的,也是甜的。”

   “你別吃啊,吃了你也會死的。”

   “我本來就是要死的,我相信我會在毒發之前跳下去的……董小弱,你疼嗎?”

   “嗯,疼,也舒服。”

   “媽的,你果然是老聶親生的。”

   “哈哈……老聶,那個瘋子……說實話我很心疼我的蝴蝶妹妹的,所以我把我娘的日記寄給她了……誒,已經捅穿了腹膜了,看來我還是比蘭雪重多了。如果我注意減肥,或許還能多活一會兒。”

   “知道嗎,他的會所叫海天閣,那是我要求他取的名字,因為你的那首《萍水緣》,想不到,其實他是為了自己女兒取的。”

   “討厭,孫小白,不許再說那老混蛋了,煩。”

   “嗯,好的,那,你會像那只黃鶯一樣嗎?”

   “不,第一,我是生的她是熟的,第二,我不會讓荊棘從我嘴里穿出來,第三,我會比她唱更多的歌。”

   “董小弱,原來你妒忌心這麼強。”

   “隨我娘的,一直都是。你不知道,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當初在船上要過你或者打過你的人都殺了……唉,好疼,孫小白我流水了,一會等我滑下來你要為我口。”

   “嗯,好,那現在你要我為你做什麼?”

   “講講我們分開的時候你的故事,還有那天燒烤的時候你身邊那個哇哇哭的女孩子。”

   “你說星兒?”

   “誰知道她叫什麼,我唯一知道的是她把我綠了,但是放心,我不會去殺她的。”

  

  

   楊琳

  

   玻璃房子配了通體的玻璃門,晶晶亮亮的,透射出房里的一身粉妝玉琢的星兒——她雙手抱胸,正對著畫板沉思。楊琳脫下鞋子放在門口,然後伸出手去推門,卻發現門原來沒上鎖。

   “琳子,你來了?”一身赤裸的女孩子沒有回頭,聲音低低的有些甜膩。

   “星兒,真是服了你……你怎麼猜得這麼准?直覺嗎?” 楊琳隨手把身後的門鎖碰上了,聳聳肩,轉頭看屋里四處擺放的各式各樣的鏡子。

   “你用的是Hugo Boss的深紅 ,”陳星依舊頭也不回,“我對香水的味道比較敏感。”

   “在忙什麼?”

   “我的期末作業,”陳星的聲音依舊低低的,鼻音有些濃重,“一副油畫人像。”

   “哦?”楊琳笑笑,“雖然看起來有點像,可我猜你應該不是那種會乖乖交作業的好學生。”

   “不一定會交……可我還是想把她畫好,就算是給自己一個交待……其實早就畫得差不多了,但是總是覺得少了點什麼。”陳星說著,隨手拉了塊布把畫板蒙上了。

   然後,她回身,把身體斜斜地靠在沙發上,點了支煙,神情有些倦怠。

   “說實話,很少見到你認真的樣子,包括你在做愛的時候。”楊琳看著她笑。

   “我喜歡畫畫,”星兒的聲音還是低低的,但是鼻音比剛才淺了點,“畫畫的時候我會很投入。”

   “你專心的樣子蠻可愛的,”楊琳說著,剛想問她關於日記的事情,卻忽然聽到門口尖銳的刹車聲,然後咚咚地敲門聲響起來。於是她便倚著窗台回頭看。

   門口停了輛銀灰色的保時捷卡宴,敲門的男人很年輕,瘦瘦的,穿很夸張的文化衫和肥肥大大的牛仔,帶紅色無邊太陽鏡,頭發染了點黃,左耳帶了個夸張的骷髏耳釘,嘴里斜斜地叼了支煙——楊琳禁不住皺皺眉,平心而論,她不喜歡這種打扮的男人。

   陳星把煙按滅了,一身赤裸地去開門,表情若無其事。

   “陳星你不是不鎖門的嗎……我操!”正在抱怨的男人看著面前一絲不掛的女孩子,顯然愣了一下,然後吐出了這麼個感嘆詞。

   “Teddy,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陳星望著他,語氣稍稍有些輕蔑,手伸下去,輕輕捏了捏男人膨大的某一部分。

   “是又怎麼樣?不行嗎?”叫做Teddy的男人挑釁似地噴了口煙在陳星臉上,“你不也是一副隨時挨操的樣子。”

   “嗯,當然行,我說過來者不拒的。”陳星沒多說,轉頭往屋里走,“那進來吧,脫鞋。”

   “你屋里是不是有人?張睿嗎?正好一起,有幾天沒操她了。”Teddy喋喋不休地說著,把嘴里的煙蒂啐出來,伸腳踩滅,便去攬她的腰,“喊上她一起去我車里。”

   “不是張睿,是我另外一個朋友,”陳星說著,如水般輕輕從他的手臂里滑開,“要做就在這里做吧,我懶得穿衣服出門了……你脫衣服吧。”聲音淡淡地若無其事,回身從沙發上拿了個靠背墊墊在胯下,把兩條腿分開。

   “喂,里面的美女,一起來吧?我很厲害的,而且有禮物送的哦。”Teddy夸張地喊了一聲,沒人理他,所以他有些賭氣地把文化衫扔在地上了。

   “琳子,”陳星忽然轉頭,“我和他就在這里做一下,你不介意吧?也不邀請你了。”

   “無所謂,”楊琳有些無奈地聳聳肩,然後自顧自地在電腦桌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他不是本公主的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過我想我會是個好觀眾。你們繼續吧,當我是空氣就好。”

   “嗯……日記就在我電腦旁邊,你自己看就好……”陳星甜甜膩膩的聲音里夾雜了些低回的呻吟,楊琳猜她應該是在手淫了。她其實蠻不願意看這個衙內的樣子,但是終於忍不住回過頭。

   果然,那女孩已經把兩條腿翹起來,開始揉自己的陰蒂了。

   看見星兒手掌蓋著的那片草叢的時候,楊琳還是吞了口口水。

   “來吧,抓緊時間,干完了我還有話和你說。”星兒依然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只是在讓一個快遞小哥把包裹放在門口一樣。然後,楊琳看到她信手丟給那個正忙亂地解著褲子的男人一個什麼東西。

   楊琳聽到Teddy低低咒罵了一聲,所以她猜那是個避孕套——她有點奇怪,早晨在健身房的時候,星兒明明沒要求她的性伴戴套的。

   “星兒,我還是有些不懂你。”楊琳想著,在陳星逐漸大起來的呻吟聲里苦笑著起身走到電腦前——台燈開著,是Mr.P的造型,開關就是那個男孩股間不大的小東西。日記本很大,配了鎖,但是沒鎖上。

   楊琳信手把那日記翻開了一頁。

   “我知道有一天我終究會消融,但懶得改,寧願這樣下去,在決定之後再一直留戀到最後。”

   翻開的那頁上這麼寫著。

  

  

   江馨月

  

   “老公,我希望快點死掉,想你,也不想看別人死了。

   崔瀅,你他媽的,對我真狠。

   知道嗎,我現在正坐在沙灘上哭,一個人沒有。

   Amy死了,就在我身邊,屍體已經開始涼了。她是被衝上岸來的,我看著她的船翻了。

   她的皮膚上有紅點,我猜她是被海蜇蟄了麻痹了才淹死的,否則她不會游不回來的。我不會做人工呼吸,就這樣看著她死掉了。

   據說她很厲害,而且她穿得像個海灘救生員,可是自己卻死了。

   唯一的醫生Helene,謝一嵐也不知道去哪了——對了剛才我和她在野外做了。

   崔瀅你說,海蜇是不算是海里的蜜蜂,這就是所謂的‘招惹蜂房惹峰怒’嗎?我希望我能猜對,這樣我就可以不用再看這些了。

   不知道孫莉是不是也淹死了。如果是,她就成功插隊了,我也真的好想插隊的說。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想。

   好渴啊,越喝酒越渴,想你現在就能要我,我內褲濕透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和你靈肉合一了,如果有,你回答我一聲也好,你個混蛋,總是騙我,套路我。

   我穿了有熊的T恤,就像《無敵破壞王2 》里梅莉達的T恤一樣,那是我為你定制准備在今天穿的。

   還有,我知道Elsa是誰了,因為怕她洗胃,我在酒吧里勸阻了她一下,現在她脫隊了,也不會洗胃了。

   崔瀅你等著我,我會找到你的,帶著我的紅繩。

   我還要你給我唱歌,這次我要你自己唱完,不會再收拾你的爛攤子,給你接最後一句了。

   雖然蠻恨你但是還是很愛很愛你的月兒

   PS:不知道這是不是我最後一篇日記。”

   放下筆,合上日記本,江馨月從冰桶里取出一瓶新的Vodka,擰開蓋子,又開始嘴對嘴喝了。

  

  

   楊琳

  

   “12月2日。我出院了,洗了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新的生活,所以用新的日記本寫日記,同時把舊的日記燒掉了。

   終於他們去簽協議了,起碼以後能清淨。一個人在網吧呆到打烊才回來,家里還是空空的。其實爸爸媽媽都很明智的,人原本就該為自己的幸福著想,所以他們各奔自己的幸福去了,房子和一大筆錢留給我,也蠻不錯,我18歲開始就已經成年了,不是嗎?新媽媽和新爸爸都和我無關,至少,我家里不會再吵架或是摔東西了。

   整個一下午都在家里抽爸爸忘在家里的煙,我知道他不會再回來取了,別浪費。

   第一次抽煙,連著抽了一整包,肺有點疼,頭也疼,流眼淚了,可能是被煙嗆的,或許剛開始的時候我哭過,但抽到後來覺得心里好受多了,果然,萬事開頭難,第一支煙是最難受的。

   聽張睿說,做愛也是一樣,第一次疼後來就很舒服,打算明天嘗試一下,算作個生日禮物給自己吧。

   PS:阿美可能不喜歡煙的味道,所以她把我的腿撓破了。”

   ……

   “12月3日。這個生日的禮物是證明了我昨天猜想的前一半。

   第一次真的很疼。一下午,做了三次,第二次和第三次也不是太舒服,但還是稍微好了點。

   張睿說的應該沒錯,畢竟她有那麼多經驗了,以後應該會好,我相信。

   原來破處的時候會流這麼多血,原來我的血這麼紅,從前被阿美抓的時候沒留心過。

   還有,血流在床單上的樣子看起來很刺激。

   網吧里難得有這樣的帥哥,不過以後不會再找他了,我不願意重復,我想他也不願意,每次和不一樣的女孩做多好。所以我們分開出去的時候他先走了讓我去退房。多換換口味也不錯反正沒人會愛我。

   雖然我不算太漂亮,但我對自己的魅力有自信。

   PS:我注意到服務生的眼神了,估計他發現這個用自己身份證來開房的女孩是個處女會覺得奇怪,但是他並沒有因此就沒讓我賠床單的錢,好吧其實床墊上也有,他已經算是寬宏大量的了,我應該謝謝他的。

   如果他要和我上床我會的,可他沒有,算了。”

   ……

   “12月10日。我逃課,去游泳,酒店的游泳池是恒溫的,其實我更喜歡冷點的水。

   在泳池邊看書的時候,看到相鄰的椅子上有一個不錯的男人,四十多歲,身材和長相都不錯,比爸爸身材好。不知道他發沒發現我偷看他的胸肌,可是我知道他在偷看我的胸,人很少,所以我索性把肩帶弄掉了讓奶子出來呼吸空氣一下下,也算是成全他。他反應很快,給我點了被長島冰茶 喝,然後我就和他去他房間了。

   第一次知道長島冰茶不是茶,唉。

   從中午一直到晚上,第一次感覺這麼好,原來性高潮是這樣的。

   我問他是不是偷看我奶子了,他說是的還有你的腋窩,他很少見到不剃腋毛的女孩子。我告訴他我從來不剃的,他笑,舔我腋下,癢癢的很舒服。他那里蠻好吃的,第一次的時候我的牙齒還把他碰疼了,所以他拿筆記本上的A片給我看。

   女主演是個亞裔,很漂亮,做愛也很瘋,我喜歡她的眼睛和胸型,像是水蜜桃,左胸紋著只紅蝴蝶,她還讓她的對手在做愛的時候掐她的脖子,看著這個,我濕了,然後當著他的面手淫了。

   我也覺得高潮時本來就會有點窒息,於是我讓他在干我的時候也掐我的脖子。

   感覺快要死掉了,很好。

   唯一討厭的是分開的時候他要給我錢,我告訴他我不需要這些錢可以拿來幫別人。他說他是做投行的不缺錢,我聽不懂投行是什麼,就走了。

   總之心情算是不錯。

   PS:剛才我又自慰了,而且我噴水了。”

   ……

   “12月24日,平安夜,去教堂看看,不信教,只是去湊個熱鬧,這樣可能不對。回來的路上被一個民工模樣的大叔拖到巷子里。想解我的衣服卻怎麼也解不開,我對他說你松手我自己脫你別撕壞了我的衣服。

   第一次在戶外,具體不寫,只是不知道這樣算不算被強奸。但是我給他口交了,既然他想要就給他吧,雖然有點髒。但我起碼給他舔干淨了。

   完事之後他問我我為什麼不反抗,我對他說你一個人在外面打工應該也很辛苦今天平安夜就算是聖誕禮物。他問我為什麼生蛋還要禮物,我暈倒。”

   ……

   “星兒……”楊琳看著這一段段或長或短的字,覺得嘴唇有些干,於是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然後扭頭看過去——客廳地上,男人很賣力氣地扭動著,陳星卻還是那個姿勢,翹著腿閉著眼睛,邊被他干邊自己揉著,自得其樂地低低哼,似乎有些爽,又似乎漫不經心。

  

  

   孟爽

  

   “操,終於爽透了,我想好久了,宋妍,或者馬語者HW。”孟爽說著,從馬背上坐起身子,把宋妍抱住了,“現在我要求抱抱。”

   “你還沒告訴我怎麼治療我的心理疾病。”

   “很簡單,讓你親手幫我了斷……作為你這樣一個快死的人,這不難的。”

   “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我要死了啊。六號是你吧,等我死了你也會死對吧,只是,那歌謠里的蜜蜂是什麼?”

   “孫悟空變過蜜蜂的,我猜他把金箍棒變成蟄針了……唉,驌驦,你變聰明了,既然你猜到了,咱們兩個干脆一起怎麼樣?這樣,我也不擔心你治不好我的心理疾病了。”

   “混蛋小妍,我一直都不笨,沒見過一個笨蛋可以管這麼大的產業的。除了那個毒舌女,誰也不會說我笨的。”

   “毒舌女?你說小伍凌?”

   “廢話,還有誰。”

   “哦,說起來,有人在我房里等你呢,說要給你送行。”

   “我知道是高夢,其實如果可以,我想讓她也劈我一下的。我殺了她妹妹,如果她不對我下手,死了我也不安心的。”

   “猜錯了,是另一個人,她說要謝謝你,還要給你看她的日記。”

  

  

   楊琳

  

   那兩個人還在繼續性交。男人的時間不短,花樣卻不多,讓在遠處旁觀的楊琳覺得有些無聊。於是她把日記再翻過幾頁——上面星兒的字跡很娟秀,時而整齊,時而潦草。

   “1月1日,元旦,放假,阿美可能病了,所以沒心思出去玩,從前我太少自己照顧她了。

   打電話問爸爸媽媽,爸爸要結婚了,媽媽也要結婚了,都沒空理我。很悶,上網找了Cindy的電影看,然後再泡熱水澡……還是最喜歡自己的手指頭,從初二就開始,陪伴自己好幾年了。

   應該給自己留點空間的。

   性像是毒品,有了就難以割舍了,特別是對於我來講。

   PS:想做愛了。高潮的時候,我能知道我還活著,而看到男人射精是能讓我知道原來我也是一個能讓人開心的人。”

   ……

   “1月10日,阿美還是走了。我沒能力照顧好她,所以也不該強求她陪著我。就這樣吧。

   後天考試,懶得念,決定去酒吧瘋。

   最近總是去Le Paradis,心煩的時候可以喝酒。那個叫做Jolie的老板娘很漂亮,她讓我叫她若離姐。我還在廁所撞見過她和那個叫做Peter的酒保在女廁的隔間里做愛,當時我偷偷在旁邊的隔間自慰來著。Peter確實蠻厲害的,他家的烏龜也很好玩,看著小烏龜的頭探出來才知道真龜頭長這樣,比男人的東西可愛多了,可惜不能放進身體里去。這幾天總是去。嗯,就這樣。

   PS:聽說人的性高潮和心跳一樣都有總數的,不知到了之後會是再沒有高潮還是會死,還是死好些,不是嗎?如果我死了,會是什麼樣子?會很嚇人吧嘿嘿?那時還有人願意和我的屍體做愛嗎?Peter也不會吧呵呵呵。”

   ……

   “1月11日,昨天喝多了。Peter總是想灌醉我,可能他覺得我只有醉了才會和他上床吧。其實他想多了,只要開口我就會答應的,只要是男人開口我都會答應的,多做一次,計數器就多跳起碼一個數字,這樣我就能早點知道實驗的結果。而且,和Peter做愛蠻舒服的。

   趁著醉想嘗試一下從前想做卻沒做過的事情,我看過了,這里洗手間的水管可以掛繩子的,所以就到衛生間里鎖上門,用絲襪打成結把自己掛到屋頂的水管上了。

   勒脖子的感覺很疼,原來絲襪會被體重墜成細細的一道繩子,不過還可以接受,我濕了。

   堅持一會應該會有性高潮,然後再堅持應該會就死了。

   都是虛擬語氣,嗯,因為她把我放下來了。

   她狠狠地打我的耳光,說我白痴,我就笑然後哭著親她了,她隔著衣服摸我,真好,好想要——我和她大概都是第一次,我喜歡她的古銅色皮膚和她的短頭發,她的味道似乎很熟悉,但我又記不起來——坐在她的哈雷後面去了她家,讓她把我脫光了然後我把她也脫光了,她要了我,真好,一晚上她讓我飛了好幾次,真好。

   PS:沒來及問她的名字就分手了。一會再去Le Paradis吧,還能再見到她嗎?

   見不到的話,要不要繼續昨天沒完成的事情?”

   ……

   “1月12日,昨天很開心,因為果然又遇見她了。很驚喜,原來她叫馮茜,原來她用的香水叫做藍色牛仔 ,原來她從初中就噴這香水,原來我們真的見過。

   雖然她不記得了,但是我還記得,初二,我在樓道里聽老師說有個轉校生要來我們班的,我只看過她一眼,但是我記住她的味道了。當然,她最後沒來我們班上。記得我就是從那個時候躲進學校洗手間第一次自慰的,想著她。真好。

   有點可惜,昨天晚上不是馮茜和女孩子的第一次,她說她和社團里的女孩有過。但有什麼關系呢,雖然我沒掰彎她,可是我被她掰彎了,這是我和女孩子的第一次就夠了。

   從前孫莉喝多的時候,一看到我哭就想要我,她說我哭起來的樣子和她心里的那個人很像,可是每次我都躲開了。

   從前我以為這是因為自己不想當代替品,原來,是留給馮茜的。

   真好。

   她的手指頭和舌頭太厲害了,弄得我一晚上都沒睡。所以只能昏昏沉沉地去考試。考卷很催眠,我的口水把考卷貼在桌子上了。誒,應該找老師要幾張在睡不著的時候看看。

   交卷出來就來了精神,因為馮茜已經在校門口等我。

   愛死她叼著煙穿著黑色皮褲騎摩托的樣子了,兜風的時候我可以抱著她的腰,把奶子貼在她後背上,還可以摸她的肚皮和奶子,或者干脆把手順著她的褲腰插下去。如果她高潮時我們出了車禍一起摔死也好,但是老天保佑不要讓我們毀容。

   在一起第三天,我們接吻,我們做愛,我喜歡她在做愛的時候扼我的喉嚨,打我耳光,或者在後入的時候打我屁股,太瘋狂了,好喜歡,喜歡極了我想茜也一樣。

   對了我把後面也給她了,也是一個第一次,真好。下次應該先洗洗的,唉。

   晚上我們又去Le Paradis一起喝酒,她點了兩首德語歌,一個小男孩唱的,《小小少年》,還有《夏日里最後一朵玫瑰》。這是第一次看她哭。

   她說她家是做跨國生意的,所以初中時就和家里去德國了,因為家里原因,一直混在那邊的飛車黨里,男朋友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頭目。然後是很俗套的劇情,她回她倆的住所的時候發現那男人正摟著個金發女孩啪啪啪。所以她才一氣之下跑回中國來,一樣,也在黑道上混。

   她問我怕不怕,我說不,那些幫派什麼的和我無關,哪里的人都不比哪里好多少,也不比哪里壞多少。

   她哭了,又問我她傻不傻,我說是,其實男人都靠不住,看我爸爸就知道,我回家時也撞上過他和別的女人,然後他只是讓我去學習就把門關上了繼續嘿嘿嘿了。我沒和她說的是其實女人也不一定靠得住,因為我見過的第一根真正的雞巴就在媽媽嘴里,金毛的,是那個Vincent叔叔的。

   Peter為我們重放了《夏日里最後一朵玫瑰》,茜喝了兩杯深水炸彈 ,然後就開始親我,真好。不敢讓她開摩托,我拜托Peter送我們回家,結果他帶我們去見他的兩只小烏龜了。當然,我們兩個都讓他干了,她和Peter做愛的時候我在旁邊手淫,然後我讓Peter插進去的時候還在給茜舔。後來Peter睡著了,我們就在他身邊做愛。

   男人是能給女人帶來一些東西的,比如快感,但是,做女人幸福多了。心情好得很。雖然我知道不會很長久,但是我喜歡。

   PS:茜睡著的時候我聽她叫了幾個我沒聽過的名字,我知道她放不下,不過無所謂,在一起開心就夠了。

   會有多久?管它呢?”

   ……

   “1月13日,忽然打算裝修房子,一直打算住在有玻璃屋頂大理石地面滿屋都是鏡子的房間,於是我和茜說要搬到茜家里住。茜很開心,我也是。

   PS:做愛的時候她讓我叫她老公,雖然有點不喜歡這個稱呼,但是她喜歡,那就好。”

   ……

   “1月15日,老師打電話說找我,我去了他家,他告訴我我考試掛掉了,然後看著我的胸。我問他是不是想和我上床,他愣住我就脫了衣服……上年紀的人就是不行,一會就完了,然後摸著我的胸說年輕真好就睡著了。我走時留了個字條告訴他成績掛了就掛了我不在乎不用費心改,就當我是件禮物就好。或者如果願意,在我失眠時給我幾張考卷。

   和茜說了,她說我是傻瓜,哈哈。

   PS:聯系了裝修,開銷不小,值得。今晚開始搬過去和茜一起住了,開心。”

   ……

   “1月18日,三天沒寫日記了,放了假整天和茜茜一起瘋,偶爾去看看裝修。我告訴她我喜歡滿屋子的鏡子,她說我自戀,我說自戀的人往往會自殺,比如我聽Peter說若離姐前幾天就在去國外旅游的時候和一個法國女生一起跳崖了。

   她說知道,咱們就是這麼認識的,我說不是,咱們初二那年就認識了。

   她沒多說話,只是喝了很多酒,喝醉了就胡言亂語,然後我們就做愛了,各種做愛,很好。

   做完愛,茜睡著了,喜歡她睡覺的樣子,睡得很香,像個孩子。

   嗯,如果就這麼睡在她懷里再不醒該多好……我考慮一下……

   嗯,決定了,就這樣,嗯,嘻嘻。”

   ——星兒要干什麼?這個鬼丫頭。

   楊琳怔了怔,看下面綴上的有些凌亂的幾行字,

   “割腕會弄髒茜茜的床,還是吃了安眠藥,沒創意。就這樣吧,去她懷里睡了,真好,這算是遺書嗎?不管了。耶穌基督真神安拉玉皇大帝急急如律令阿彌陀佛摸摸噠,或者孫悟空,誰都好,看在我是個還算可愛的女孩子份上,這次別讓我再洗胃了謝謝大家。”

   楊琳忽然聽見星兒在哼,於是她抬頭去看那兩具交合中的身體。

   短頭發女孩的身體嫩嫩的,身上泛起一些紅暈,顯出一種漂亮的粉色。她眯著眼睛,平躺在那個還在分離抽插的男人下面,腿分開,腳踩著地,腰胯被靠枕墊高。

   啪啪啪的聲音里面,星兒的表情卻顯得有些冷淡,或者是落寞。

   楊琳皺起眉毛,嘆了口氣。她忽然很想要,於是,她把她的黑色緊身褲脫了。

   今天出門時,她沒穿內褲。

  

  

   蔣寧

  

   在那間行刑室里脫下黑色皮褲的時候,蔣寧忽然知道那個騎馬女人的畫像屬於誰了。

   上一任的鐵騎,宋妍,那匹馬是她的悟空。

   ——蔣寧,你真笨呢,比姐姐差遠了。

   她想著,站到那台印著長發女人E.R.S.的機器前面,用那條皮帶把自己緊緊綁起來。她已經光著屁股了,陰毛很重,黑漆漆亂蓬蓬的,今天她沒穿內褲。她按下了那個紅色按鈕,於是那兩扇透明的塑料板開始打她的屁股了。

   疼痛讓她清醒,她想起她看過宋妍的日記——作為英雄的遺物保存在檔案室里。

   但是,想不到這個“烈士”竟然還活著——無所謂,明天她就要再死一次了,死得透透的,連同她的馬一起。

   屁股有些麻木了,所以蔣寧松開了自己的束縛。然後,她側臥在另一台冰冷的機器上,把那條假陽具插進她的陰道了。

   ——孟爽也好,孫莉也好,如果明天我的人到的時候你們還沒死,我就殺了你們,橫豎你們本來就是去死的。而我,會幫干爹完成心願的。

   她想著,按下了馬達,那條假雞巴開始動,一點點快起來,快到她的大腿內側的嫩肉開始顫抖。

   “這比周胖子趙台長譚老板們強多了,那個戴眼睛的中央首長的雞巴其實也是軟的。不過干爹,在蔣寧心里,都比不過您的。蔣寧錯了,不該用機器和您比的。”

   她想著,看著她隊里的那群兄弟排著隊走進來,上身赤裸,露著胸肌,三角褲都被高高頂起來。

   “排好隊,每人狠狠抽我十個耳光然後再上我。”

   蔣寧發出命令了,和她安排兄弟們訓練時的口氣一模一樣。

  

  

   楊琳

  

   “1月20日,醒過來時看到茜茜哭了,她又打我耳光,我朝她笑說只是想在她懷里睡怕以後沒機會。答應她以後不再這麼做了,也先不寫日記了,專心陪老公,做個乖孩子。

   PS:我覺得有些事情會發生,所以稍稍有些擔心。阿美走之前,我也是一樣心神不定的。”

   ……

   “2月13日,房子終於裝修好了很漂亮和我想的一樣,老公今天出去辦事所以我自己懶洋洋的在玻璃房子里曬了一天裸體日光浴也自慰了噴水了,屋子里一點也不冷。好多鏡子所以各個角度都看得見自己的身體,喜歡……死在這里也很美吧,不想了答應過茜茜要學乖一點的,明天和她過情人節。

   PS:其實我滿漂亮的可是為什麼沒人真心喜歡我呢?”

   ……

   “2月14日,從沒見過茜茜這麼哭,像個孩子——他男朋友給她來電話了,還有快遞過來帶著露水的荷蘭郁金香和M&M巧克力。畢竟是女人,在情人節被人追,一定感動得一塌糊塗(忽然有點嫉妒但是不知道茜是不是對我說謊了)……她問我怎麼辦,我說想他了就回去看看但是如果不要我了一定要告訴我,她說不會不會星兒我愛你我說那先過情人節吧明天我陪你去買機票。然後我們做愛,然後再做愛,一起洗澡,還是和她做愛。她睡著了,好美,以後怕看不到了,我知道要失去她了,本來就該這樣的……

   PS:如果能一直做愛做到死也不錯,死亡和快感,嗯。”

   ……

   “2月15日,送茜茜上飛機。親在一起不願意松口,她走了說一定回來。我只是朝她笑,然後和她去了廁所讓她尿在個瓶子里告訴她這是我的臨別禮物然後在她走後我喝掉了,我要記住她每一種液體的味道無論是愛液口水眼淚汗還是尿。看著她飛機起飛我才哭,跪在地上哇哇地哭也沒人理我,忽然聞到茉莉花的香味,才想起今天孫莉從法國演出回來……晚上我帶莉莉去我家給她看我的房子當著她的面抽煙和她一起洗澡然後哭然後要和她做愛,她說我變了好多然後我們做她說早想對我這樣但是怕帶壞我,我說我已經壞了咱們來好好玩。

   PS:茜我綠了你了嗎?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你綠我了。”

   ……

   “2月16日,馮茜來電話報平安說男朋友對她很好,我笑著說老公不用擔心我我好朋友回來了我們一起睡,她只是說我開心就好,似乎聽到她哭了,我告訴她我喜歡看她笑。接電話的時候,孫莉在親我那里,很舒服,我忍不住哼出聲音來不知道她聽到沒聽到。茜茜讓我一定等她回來我笑著說好的。

   分別問過莉莉和張睿,她們都說喝尼古丁啤酒會死人也會很舒服,剛喝了,有些苦,不過還不錯,只是少少的幾個煙蒂,不知會不會死,倒像是催情劑。我這不是自殺,是喝酒對吧哈哈哈所以我沒有說話不算數。還有我覺得尼古丁啤酒這個名字不好聽,傻乎乎的,我給它取了個新名字,格瓦拉狂想曲,格瓦拉死的時候是39歲,老天保佑讓我別這麼晚最好快點再快點。還有我不知道抽雪茄的格瓦拉是不是也抽香煙,不過沒辦法雪茄沒有過濾嘴大部分尼古丁都燒掉了而且雪茄太貴了天天用用不起。

   PS:順便鄙視一下不負責任的鶴見濟同志,你的書 里沒有寫明確的配方,真討厭還要自己嘗試。”

   ……

   “3月5日,開學一段時間了,每天上課,晚上去泡吧,或者畫畫,然後喝格瓦拉狂想曲,一直在調整配方,但是依然沒成功。有時有老公的消息,或者開心,或者不開心。其實在玻璃房子里光著身子曬太陽很舒服。通過莉莉認識了謝楠,喜歡她的琴和她的皮膚——看起來親起來都和馮茜好像——我也喜歡她送我的跳蛋,這樣每天都可以有好多次高潮,然後就應該離那個數更近了雖然不知道那個數到底是多少。

   和謝楠,張睿都有過了,她們也成了朋友,真好。

   最近一直懶得寫日記,沒什麼太可記的,只是張睿這個野丫頭戀愛了,我不喜歡那個男人的長相和打扮,雖然他有錢可是錢有什麼用——今天寫日記是因為收到了馮茜寄來的信和錄影帶,按著她給我的電話打過去,就知道永遠不會再有她了。畢竟值得記一下,以後會很少寫了吧。開始按她說的畫畫。

   PS:第一次用刀試著讓自己流血,原來皮膚也仿佛是處女膜,流血之後也會興奮。還有我會按茜說的把她的哈雷寶貝賣了換一輛自行車茜如果你回來找我的話我會讓你坐在我自行車的後座上摟住我的腰的或者摸我奶子也可以。”

   ……

   “6月10日。昨天在酒吧遇到美院寫生時的人體模特張晨,和她瘋了一整晚——可能女孩子都有拉子的天性,而且我喜歡看她抽煙,抽煙的樣子和茜很像,還有她乳房下面的紋身和茜一樣都是梵文雖然我不懂。還好,起碼每天都能聽到茜的聲音,

   今天還是3個月里陪張睿去打的第二次胎,最後一次那個瘦瘦小小的女醫生黑著臉不給她做說一是你昨天還有性行為不符合規矩二是你的子宮不能再刮了宮壁已經太薄了為什麼每次都這麼不小心,她說這是她的代價。回來的時候她很虛弱,卻去穿了臍環,還把那個家伙叫來玩和我一起三人行,我不介意其實男人都一樣沒有區別,張睿用了相機做自拍然後打出來貼到我日記上,然後昏過去下面還在流血,那個家伙卻還自顧自地在我身上做他愛做的事情。忽然有些傷心。

   PS:今天,會再次讓自己流血,上次的嘗試在左腿上留了道不大的傷疤,這次我會割在右臀上,然後騎車的時候會很刺激。”

   ……

   “夏天了,卻感覺有些涼,張睿准備在直播間里開始投票,又有人要離開了吧……墮落的姿勢很美麗,仿佛煙花,這是我的生活方式,我們的……”

   這行筆跡沒有寫日期,字跡凌亂而不失神采,旁邊是淡淡的血跡。

   下一頁的照片,淫霏而放蕩——陳星側臥,大大地分開雙腿,一個短發齊耳的女孩子懶懶地臥在旁邊,腿上仿佛有鮮紅的血。染著金毛的瘦男人,有些眼熟——呻吟聲大起來,楊琳抬起頭,暮色已經蒼茫,依稀,看到相片里那個男人夸張的表情。

   ——媽的,原來星兒她們去過我那不只一次,但是每次竟然都只是嵐嵐見到她們,看來冥冥之中真的有緣分在,老天爺謝謝你。

   ——對了,還要謝謝你一件事,那只不眠不休的泰迪終於射了。

   楊琳想。這時她已經高潮以後很久了,所以她有些倦怠地笑,點起一支煙來,深深吸了一大口。

  

  

   蘭雪

  

   蘭雪知道,每次Thor射精之前都會有將近一分鍾堵在里面不動的,然後他會射好多再抽出來,再體貼地幫她舔。

   這次也一樣,只不過似乎停留的時間更長,所以一會他射的也會更多,或許是十字架上靈兒的表演讓Thor更興奮了。

   ——每個人的結束都不應該有遺憾,包括雪山腳下的孟倩,游泳池里的章萍,懸崖上的靈兒,還有那個自稱殺人犯的嵐嵐。

   ——都快結束了,不是嗎?而我的心會搬到一個更愛笑的人身上,這樣我的心也會更開心。

   ——然後,韓露,就讓你那顆破損的心和我破損的身體一起死掉吧。

   ——在那之前,我會把屬於我的箱子打開,去看一眼里面被我自己藏起來的東西,然後我就也沒有遺憾了。

   想到這里,蘭雪忽然想看章萍在那段旅行里的那些日記了。

   當然不是現在,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想著,她開動了無人機的開關。只是,她依然伏在地上,把屁股向後頂,而她身體里的Thor終於開始射精了。

   ——做Belle,有個野獸男友,很好,不是嗎?

   她想著,Thor那帶著肉刺的舌頭已經開始舔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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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8.10 挽歌 The Elegies]

  

   靈兒

  

   靈兒有些後悔了。

   她不是怕死——三年前開始,她身體里累積的毒素在每天的子時和午時就都會發作一次,每當發作的時候都又痛又癢,會讓她莫名其妙地發脾氣。

   她記得娘在給她留下的遺書上告訴過她,到她的血第一次開始變成黑色的時候,她的時辰就快到了,第一次變完之後的七天,會變第二次,然後再轉五天,會變第三次,然後就不會再變回來,而是身體慢慢被腐蝕得不成人樣,然後人不人鬼不鬼的連自殺的力氣也沒有。

   所以,娘告訴過她,要趁早,不管是報仇,還是死掉——這事情她這里的五個姐妹都知道,所以,當第一次出現的時候,誰也沒有詫異,只是各自開始做好各自該做的事情而已。

   她也不是怕疼——她體內流著那個姓聶的男人的血,不管是不是這個原因,這些所有的她見到的或者感受到的疼痛都會轉化成一種奇異的快感,會讓她興奮莫名。據說這叫“虐悅症”。只不過,她沒有她爹病得這麼離譜,或者說,她也不知道她那個親爹到底是因為這個病才這樣還是根本就是借口。無所謂了——隨著那根吊著她手臂的橫杆的逐漸下滑,那根削尖的木樁已經要碰到她胃的底部了,感覺很奇怪,沒有想象中的疼,甚至比不上他爹干她的時候把她用釘子釘在桌板上的奶子扯下來時疼。但是她知道,胃被扎破的時候,她就要開始吐血了。

   其實,她怕的,是孫莉的眼睛,那雙含著淚又帶著笑的眼睛。

   知道孫莉的決定的時候,靈兒就失控過一次,那天晚上她和她的鳥兒們殺了三個人,還不算替她的那個同父異母妹妹背鍋的那個。

   當然她知道,這對孫莉不能算是壞事,特別是她看到孫莉在酒吧里醉醺醺的用煙頭一下下燙自己皮膚的時候,而她沒有辦法,畢竟她的時間也不多了,沒辦法阻止了她再陪她一直走下去。

   她對自己說,其實這不過是把從前沒做完的事情做完而已,並不壞。

   但昨晚她還是忍不住要殺人,在她從後面用假陽具插進孫莉身體,而且看見前面那個臭男人人欺負孫莉的時候。

   所以,她當然能明白孫莉看著她做現在這件事情時候的心情,她知道孫莉心里會有多痛,而且,這不是孫莉第一次看她這樣。

   她怕。

   但沒辦法,她更怕看著孫莉先走,而她也真的想唱那首最後的歌給孫莉聽。

   就像那只黃鶯一樣。

   當然,如果她在復仇時死掉了,就另當別論,所以在做完那件事情之前,她始終不敢讓孫莉知道她存在。

   因為太重視,所以更害怕,她們六個雖然有時相互笑話,但是其實都一樣。

   高夢之於童曉芳是,宋妍之於孟爽是,Amy之於她從前那些朋友和她從前的愛人是,蘭雪之於她心底的那個秘密是,曲凡之於那段過去和那只紅蝴蝶也是。

   所以,為了最後的這次見面,她們每個人都很重視。靈兒自己設想過好多情況——畢竟,或早或晚,她要做的這件事都會被孫莉發現的。

   她想過孫莉手足無措的樣子,嚎啕大哭的樣子,慌忙呼救的樣子,甚至她都已經想好該怎麼哄她騙她或是讓蘭雪出手打昏她。

   但她真的沒想到這個被她叫做小白的女人竟然這麼快就發現了,或許在她剛剛把自己銬在十字架上,剛剛把那根刺扎進肛門的時候,孫莉就已經發現了。

   ——董小弱,你真是個弱智呢。

   她想。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個長辮子女人沒有崩潰,甚至還配合她開玩笑。

   只是,她的那雙眼睛好紅好紅啊,她的嘴唇在顫,她在微笑,這微笑是發自內心的,但同時卻也一點沒有忍住眼淚的意思。

   這個表情讓靈兒覺得好疼好疼,像一根長刺直扎進她心窩,比現在她身體里這根刺讓她疼多了。

   孫莉就這樣站在自己腳下,邊講著關於自己關於星兒還有關於她的幾個搭檔的故事,邊吻她的腳趾,把順著她的腿流到腳上再滴下去的黑紫色的血液舔到嘴里吞下去,就好像在從前在澳門的時候她在床邊照顧遍體鱗傷的自己時一模一樣。

   “喂,孫小白……”靈兒有些虛弱地開口,“想哭,就哭出來吧,沒關系的。”

   “我知道。”孫莉眨了眨眼睛,又是幾大顆淚水打下來,“你疼嗎?要不要我接著為你講故事?”

   “一會兒吧……我有點兒……”靈兒搖了搖頭,咳嗽了一聲——可能是被這聲咳嗽牽動的,她的身體猛然向下滑了一截。她皺起眉毛,這個動作讓她的朱砂痣顯得更紅了。

   靈兒感覺血從胃里涌到嘴里了,腥腥的有些甜。

   她努力地想把嘴里的血吞回到胃里去,但是她失敗了。那些發黑的血還是從她嘴里涌出來了,順著下巴流到她的乳尖上,把那個荊棘鳥形狀的乳環都染黑了。

   “看來很快就要……把胃……刺透了呢……孫小白我又想唱歌兒了……再不唱,可能……就沒機會了呢。”這次,靈兒不想再阻止孫莉喝她的毒血了。

   她努力地低下頭去看孫莉的臉,她忽然覺得孫莉這張沾了她的血的臉更美了。

   “嗯……想唱……什麼呢?”孫莉輕輕啜泣了一聲,“董小弱,你好好選吧,這可能是你……最後一首歌了。”

   “是啊……最後一首了……孫小白,你知道……荊棘鳥的傳說嗎?”靈兒的笑有些虛弱,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離地面越來越近了,她甚至能感覺到那根尖刺在她那小小的,空空的胃里一點點向上走,她知道,很快,她的胃就要穿在這跟刺上了,“有一個傳說,說的是有一種鳥,她一生只歌唱一次,但歌聲比世上所有一切生靈的歌聲都更加優美動聽……從離巢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尋找著荊棘樹,直到如願以償,才歇息下來……”

   靈兒咳嗽了兩聲,更多的血從她嘴里涌出來了,讓她的聲音有一點點含混:“然後,她就把自己的身體扎進最長,最尖的荊棘上,便在那荒蠻的枝條之間放開歌喉。在奄奄一息的時刻,超脫了自身痛苦的她,歌聲使雲雀和夜鶯都黯然失色……曲終命竭……”

   “我知道,我知道……董小弱,我知道。”孫莉終於開始哭泣了。

   “不,孫小白,你不知道……至少……不全知道。”靈兒很想再低頭去看愛人的臉,但是她體內的那根尖刺卻不允許她這麼做,所以她索性把頭抬起來看著天,“我是荊棘鳥,你就不是嗎?為了歌或者為了舞……又有什麼……不一樣的……你不也是,在用刺……一直……刺著……自己嗎?”

   她看不見孫莉的臉了,但是她可以聽到孫莉的哭泣——與此同時,她似乎聽到自己體內輕輕的“噗”的一聲,然後,更多的血從她嘴里涌出來了。

   好疼,更多的愛液也一下子從她已經濕透的穴里涌出來了。

   ——好想要啊!

   她想著,腰上開始用力,盡力把雙腿稍微抬起來一點,同時她把腿分開了。

   小巧的陰蒂上,那個銀色的小陰環在抖,裝飾物是一只幽藍色的長腿蜘蛛。

   “孫小白,如果你能夠得著了,就給我……現在,我要唱這首歌了,出了什麼事情……都不要……咳咳……都不要打斷我,我的最後一首歌了……送給我自己,也送給你……我們……都是……荊棘鳥呢……”

   然後,她把嘴里的血吐出去一些,可是她發現,血是吐不干淨的,所以她放棄了,然後,她眯起眼睛,就這樣含含混混地開始哼唱:

   “Um ba di~ Um be um ba um be du~,

   Um ba di~ Um be um ba um be du~.

   飛鳥的眼睛里,藏著眾生的秘密。

   它們緘口不語,掠過歡笑,掠過哭泣。

   Um ba di~ Um be um ba um be du~,

   Um ba di~ Um be um ba um be du~.

   翻越無數的山,

   只為尋找,

   一片海岸。

   醉臥,冰涼礁石上,

   夢中浮現,

   花海爛漫……”

   那個長辮子美人踮起腳尖,把頭埋在了十字架上靈兒那芳草萋萋的,濕透了的山洞口,舌頭繞開了那只看門的藍色蜘蛛,鑽進去了。

   血滴到孫莉的臉上,和她的眼淚混在一起了。

   那歌聲飄飄的,裹在海風里傳出去,夾著呻吟——痛苦的和痛快的,遠遠地飄出去。

   只是片刻,靈兒的高挺的雙乳中間,稍稍偏左的位置,開始聳起一個古怪的尖。可她沒有停口,只是歌唱,歌聲稍微有些斷續。

   她和孫莉都知道,這會是她最美的一首歌:

   “曾懵懂的少年,

   頭不回的決絕。

   她站在幾年前,

   望著我的臉。

   像痴人說夢般,

   如精衛填海般。

   不眠不休直高歌到啼血。”

   那個尖開始進一步凸起來,把靈兒的胸和乳都扯得變形了。或許是疼痛,或許是別的,讓她不得不停下來——她覺得很憋悶,開始扭動,把腰用力地弓起來,用腿夾住了孫莉的頭。

   ——幫幫我,幫幫我,你們……幫幫我……只差……這一點點了……

   靈兒在心里說。

   她把兩只赤腳的腳趾蜷起來,趾甲無助地在那根木樁上抓撓,希望讓自己的身體再向下墜。

   趾甲折斷了,似乎有更多的木刺扎進她腳里了,但是,和胸前的那根刺相比,這些又算什麼呢?

   太陽一下子被什麼遮住了,是雲嗎?

   不是,是鳥,好多好多的鳥。它們落下來,落在十字架那根橫杆上,也落在靈兒的手臂上——越來越重,壓著她的身體向下墜。

   ——好朋友們,謝謝你們,加油,你們可以幫我做到的。

   靈兒想著,忽然覺得孫莉的手也抬起來,緊緊抱住了她的腰臀。

   她在舔,她在吻,她在哭。

   忽然之間,這個長辮子美女悶悶地哼了一聲,握住靈兒纖細腰肢的手把這個穿在木樁上的身體用力向下一拉。

   “噗!”

   那根荊棘般的尖刺終於從那片雪白的胸膛帶著血和內髒碎片貫出的時候,靈兒仿佛一下子完成了一件很大很大的事,現在,除了雙乳之間那個慘烈的傷口,她的乳房又恢復原狀了,而她又開始放聲歌唱了:

   “曾瘋狂的愛戀,

   哭著抵死纏綿。

   抱成一團毀滅,

   又一再地涅槃。

   剝光那些虛妄,

   燒盡自私和善變,

   留一個完整簡單的少年……”

   ……

   那歌聲飛過了天際,飛到岩石後面抱著黑色大狗脖子的小個子女孩耳朵里,飛到石頭上盤腿打坐的光頭女孩耳朵里,飛到樹下抱著膝蓋流淚的短頭發女孩耳朵里,也飛到癱坐在沙灘上呆呆守著沉睡的Amy的那個穿白色熊頭T恤的長頭發女孩耳朵里。

  

  

   江馨月

  

   聽到那歌聲的時候,江馨月的身體猛然顫抖了下。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用力抽了抽她那比她的臉更紅的鼻子。

   兩滴眼淚打在胸口上那頭熊的眼睛里再流下來,仿佛是那頭熊在哭泣。

   與此同時,似乎有什麼東西撞上遠處的山了,轟地騰起一朵絢爛的煙花。

  

  

   孟爽

  

   “那是什麼?”聽見那聲爆炸的時候,孟爽身上的肌肉猛然抽動了一下,而宋妍一下子把她摟住了。

   “是高夢的直升機,剛才I開著它去把T接回來的。”宋妍平靜地說,“T說要試試看能不能成功,不過我想她失敗了。”

   “試著作什麼?”孟爽歪了歪頭,“你們幾個,還有什麼做不到的事情?”

   “多了,比如讓你這匹大馬開心起來,別老皺著眉毛,”宋妍聳了聳肩,“其實我蠻想陪著你歲月靜好的。”

   孟爽沒說話,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好吧她是去殺你老板的。”宋妍苦笑著把話接過去,“我們六個里面,A、B和C主要是想讓想死的人用她們希望的方式死去,同時處死該死的人,救下不該死的人,I會隨著她的性子做她想做的事情,而T,其實一直是想殺掉你那個老板的。”

   “那你呢?所謂的H,Horse Whisperer,馬語者?”

   “其實我是為了多和你打點交到,所以在一直和你們添堵,比如總是把你們的各種貨截下來然後燒掉。”宋妍苦笑,“其實這也是我的老本行。對了,走之前,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能有個交待,也怕他們太笨找不到這里,所以大家讓我去給蔣寧留了封信。送信的時候,我因為貪玩兒,讓一個小警察看到了我的臉。所以,現在,我估計那個黑皮膚的冷面美女已經猜出我是誰了。如果她知道上一任‘鐵騎’成了A BITCH,還不知她會怎麼想。”

   “估計她什麼也不會想,其實你沒變,這個世界也怎麼沒變,一直都是這樣的。除了‘鐵騎’的立場。”孟爽苦笑,她已經遠遠望見那處白色的房子了,“你們為什麼要他們找到這里,你知道,按照老板的性子……”

   “傻瓜,我們當然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不過,謝幕時總需要有些觀眾不是嗎?”宋妍說著,把馬帶住了,“好了,到站了,一直和你在地上滾然後在馬背上滾,我要去洗個澡,總不能這樣邋邋遢遢的上路,而且,我要去選選一會適合聽的歌,你知道我喜歡收集老唱片的。而你,我們的孟大總裁,大慈善家,也該見見那個一直想見你的人了。”

   “小妍,你說的究竟是誰?我有點迷糊了。”跟著下馬的時候,孟爽隨手把胸前襯衫扣子系上了。

   “那個幫助迷路的驌驦抓住了馬語者的人——你的大眼睛小花。”宋妍沒有把馬拴上,自顧自地先走進去,留下那一臉疑惑的孟爽。

   然後,她看見一個女人從樹後面走出來——栗色的頭發,牛仔熱褲,皮帶扣是五個菱形組成的五角星,頭朝下腳朝上,和脖子上那條白色圍巾很是顯眼。

   “伍凌?怎麼又是你?”孟爽禁不住皺起了眉毛。

   “叫了你這麼久孟大總裁,其實我早想改稱呼了,從那天晚上去吃烤肉之前小蝶告訴我真相的時候就想了,但是我一直忍,忍不住的時候就掐自己的大腿,所以把自己的腿都掐青了。”栗色頭發的小女人朝她笑,但是笑容有些虛弱,和從前她充滿自信甚至有點兒高傲的笑容一點兒也不一樣,“爽姐,我的愛心姐姐,我……是你養的那朵小花兒啊。”

   說著,這個從來都是笑盈盈眼睛亮晶晶的女孩兒一下子癱跪下去,孩子似地朝孟爽張開了雙臂。

   望著孟爽詫異的表情,伍凌咧開嘴,似乎想笑。

   但是她卻終於哭起來了,哇哇地哭出聲音,哭得連鼻涕都流下來了。

  

  

   宋妍

  

   “真想不到伍凌這樣的女人也會哭。”宋妍坐在她房間里那個大落地窗的飄窗上,手里把玩著那個小小的紅色控制按鈕,看著外面草坪上的一臉詫異的孟爽和哭得不成樣子的伍凌,苦笑。

   “嗯,我比你多看過一次。”高夢懶懶地坐在她身旁的沙發上,把她那兩條長腿疊在一起,“她倆都壓抑太久了,不過,我猜你已經讓孟爽爽透了。”

   “我也爽透了,這幾年從來都沒這麼爽過。”宋妍笑得很開心,“高夢,謝謝你,這次,我也是你的顧客了。”

   “嗯,想看看T嗎?”高夢說著,把手機遞過來,“B傳過來的視頻,T做到她想做的了,在她愛人身邊,我想她很開心。”

   “剛才我們也聽到T唱歌了,這是給她自己送行,也是給我們送行,蠻好的,不過還是不看了,怕傷心,”宋妍擋開了高夢的手機,臉上還是保持著笑,但是她的翹起來的鼻尖兒卻紅了,“剛才我看到你的大玩具放的煙火了,I在上面嗎?”

   “她有傘包,但是我不知道她跳沒跳。”高夢苦笑,“我只知道她最後和我說的一句話是Farewell,我想,我們不會再見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好在昨天晚上咱們六個一起喝了酒,還合了影,知足啦。”宋妍按了一下按鈕,整個的落地窗竟然從下緣打開,漸漸升起來了,“A,T,I貌似都行動了,可是,我想我會是第一個。嗯,高夢,我准備好了,隨時都可以開始了。”她說,站起身,稍微活動了活動身體,“我從來沒想到我這個機關會給孟爽用,不過也好。”

   “那你呢?還是要它幫你嗎?”高夢說著,眼睛往窗外草地上望過去,孟爽已經把伍凌抱在懷里了,而宋妍的黑馬已經跑開了。

   “嗯,我為它服務好多次了,最後,它也該為我服務一次,雖然這個蠢家伙可能以為是自己占便宜。和則兩利,雙贏,蠻好的,到底是什麼滋味,其實我也很好奇呢。”

   “可是……會很疼的吧。”高夢咧了咧嘴。

   “我活該的,誰讓我那時只是想著被那個畜牲肏。”宋妍輕描淡寫地說,“好了,我想她倆會進來了,所以我該去洗澡了,你也該去沙灘上先看看。我會按你說的,把孟爽借給她一會,畢竟,她忍這麼久很不容易了……”說著,她站起身,吸了口從那個由飄窗變成的露台那里飄進來了新鮮的青草香,然後,開始脫她的灰色罩衫。

   “好,那我走了,你們……走好。”高夢的聲音里滿是酸澀,但是她還是笑了。

   “會的……對了,夢,如果一會出了什麼意外狀況,我搞不定的話,你還要受累幫我們個忙……畢竟,在這件事情上我總是出意外的。”

   補上說這句話時候,宋妍沒回頭去看高夢,只是眼睛盯著窗外草坪上那截樹樁上劈著的那把鋒銳的斧子。

   孟爽帶來的那把斧子。

  

  

   孟爽

  

   “爽姐,對不起。”走進房間的時候,伍凌用力地擤了一把鼻涕,“你用心血澆灌的小花兒變成毒草了,她殺了好多人,而且這次,連你也要死在我的計劃里了……”她說著,抬起手臂去抹臉上的淚,卻把自己的臉都抹花了。

   “別人我不知道,至少我是自己要這麼做的,大法官,這次就別把事情往身上攬了。”孟爽說著,揉了揉伍凌的栗色頭發。她把那個黑皮的筆記本還給伍凌,但卻把那封折成心形的,貼著伍凌博士照的信留在手里了,“來之前,我特意讀了《無人生還》的原著,原文里在我這個位置的家伙,也是個做管家的,多巧……我做的孽,殺的人,比他多多了,所以,斧劈兩半一命休,對我來說,再合適不過了。而且,你不是常說那句話,你的座右銘:適時而死……”

   “死在巔峰時刻者最光榮。”伍凌抽了抽鼻子,“那是尼采的話,我一直用它當信條,告訴自己是在幫這些人,甚至,設計這次的荒唐策劃,原本是為了‘幫’小蝶的,而且,我覺得這次也是給自己找到了合適的位子——最適合我這個殺人犯,或者說主謀的位子。現在你知道了,這個叫做‘極樂死’的組織可以盡力幫助我們這些要死的人實現一個最想實現的願望,而那時我的願望就是……”

   “我對你的資助是通過小蝶做的,她是知道的,我還以為是她……”

   “嗯,是她,在我向極樂死許過願之後不久,鬼使神差的,小蝶就告訴我了。嗯,就是王歡死的那天,也是你們在鶯燕軒吃烤肉的那天。那天我和小蝶都去了,我還在你喝醉之後親了你,那天我也哭了,帶著面具所以沒人看見,而你醉了,也不知道我親了你。也是那個時候,我聽見孫莉和你講小黑人的事情……多可笑啊,我在自己決定去死之後,忽然知道了我愛心姐姐是誰,然後,轉一天,我的愛心姐姐就按著我安排的劇情,走在我前面,要當著我的面去死了。”她笑著,然後她又哭了。

   孟爽盯著伍凌看,她看到這個女孩——或者早應該說是女人——的鼻翼緊張地舒張著,哭到連喘息都有些費力。

   然後她開始用力地看伍凌的眼睛。她忽然發現,在伍凌無助哭泣的時候,她的臉和當時那個瘦瘦小小蓬頭垢面的大眼睛女孩開始有些重合了。

   只是她從前從來沒見過伍凌哭,這個女人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天之嬌女的樣子,總是笑,眼睛總是發光,總是精力充沛,不管白天還是深夜。

   “小花兒,你的病……”

   孟爽當然不會忘記,她當時第一個開始捐助這個當時叫做小花的女孩子,不光是因為她的大眼睛,也是因為她的病,自閉症加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做一個窮苦孩子本身就很難,特別是當她在放羊的時候親眼看著阿爹阿媽被一個女瘋子用機槍掃成篩子以後,這當然就更難了。

   她記得那個時候,那個沒有名字的女孩只是在那里呆呆地看著地上的花兒,唱著荒腔走板的山歌小調,然後撲簌簌地掉眼淚,再哇哇哇地哭。

   ——對啊,那個時候,那個叫做小花兒的大眼睛姑娘哭的時候也會掛下鼻涕來,然後再用破棉襖的袖子揩到一臉都是。

   “算是好了吧,畢竟你幫我找到了當時最厲害的心理醫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PTSD帶來的刺激,我的頭腦發育似乎超出了她們的預期,當然也有點副作用,其中之一就是我似乎忘了該怎麼睡覺了,所以也好,理論上,我可用的時間起碼比別人多了一半兒。我在網上曾經把自己叫做知天命,除了因為這是個謎底是‘五零’的謎語,也因為按我可支配的時間算,我也活了普通人將近五十年了。”伍凌苦笑,給自己和孟爽分別點了支煙,“當然,我還是比大多數人聰明了一點也勤奮了一點,所以我用了比一般人少得多的時間,連續跳著級讀完了之前應該讀的所有課程,甚至很快超過了同齡人。然後,髒兮兮的大眼睛小花兒變成了伍凌,也變成聶家的大小姐成了好朋友……我一直在找我的愛心姐姐,只是,我找來找去,才知道我的恩人原來是我身邊我最……”

   “你最看不上的那個女霸總兼老鴇子?”孟爽甩了甩頭發,她似乎覺得有些熱,於是把她的白襯衫脫了,“知道嗎?除了我藏在身邊的小紅,你是我捐助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我看過照片的孩子。然後,我還陸續做過一些,但都不是我自己選的捐助對象了,只是匿名的給錢到信托賬戶上讓信托經理去做。我不敢讓這些孩子知道是我,因為這城里太多人知道我,恐怕也有很多人知道我的錢不干淨,所以我躲在駱駝基金後面,而小姐也幫了我好多,所以我後來也都不管這些捐助對象後來怎樣……其實你說得沒錯,我只會用錢解決,一直都是。”

   “錢能解決很多事情的,爽姐,你做的已經足夠好了,聶叔叔官面的事情都是蔣寧去做的,但是那些黑道里事情都是你去做的,我知道。這樣,他會顯得很干淨,而在你的操持下,這個地下機器傷害的人已經降到了最少,幫的人也已經夠多了。”伍凌似乎終於穩定住自己的情緒了,但是孟爽覺得她還是顯得有些氣短,“小蝶和我說了很多關於他的事情,你很苦,我知道。”

   “他不容易,不管你們怎麼看他……”孟爽嘆氣,“其實他做的也已經夠好了。黑白兩道,這個城市,或者說這個遠大於這個城市的區域,就像個生態系統,有在陽光下面的,也有見不得光的,明的或者暗的規則,要人維持,才能穩定。當然,這個維持的人不可能是干淨的。”

   “他其實是個有魅力的男人……嗯……我和他上過一次床,”伍凌把煙按滅了,她的臉頰開始變得有些紅,微微咳嗽了兩聲,“但是,這和做他的左膀右臂是兩回事,爽姐……你跟著他,只是因為要照顧小紅嗎?”

   “後來是,可你知道嗎?我跟了他十多年了。”孟爽挑了挑眉毛,“或許是因為娜姐,或許是因為我爸爸,或許都不是……總之,其實我更喜歡從前叫他遠哥的時候。”

   “說實話,我……很好奇……關於你所有的事情……”伍凌說著,坐到那個大飄窗的窗台上,孟爽有些驚奇地看到她那條牛仔熱褲上的一大片濕斑,還有她大腿內側的那片濕淋淋的水痕。

   “你這是怎麼了?”她有些好奇,想去扶她的肩膀,她卻掙扎著躲開了。

   “別……爽姐……別碰我……我會……受不了的……”伍凌似乎一下子被什麼點燃了一樣,聲音有點嘶啞,“那個……副作用……除了失眠……還有……性癮……所以……我……總是……一夜情……前幾天讓你……一直傷心……是我不好……所以……我要……懲罰自己……我要……”她說著,掙扎著把牛仔短褲脫掉了。

   里面,赫然是一副牛皮做的,形狀有些恐怖的,已經濕淋淋的貞操帶。

   “就這樣……講故事……我身上……越難受……心里才……稍微好受點……給我……你的……你們的……還有,你們倆……現在……做愛吧……求你們了。”伍凌對著孟爽說,眼睛卻看著孟爽身後。

   孟爽還沒來得及回頭,她的細腰就已經被兩條手臂環住了,然後她的黑色乳罩也被解開了。

   那是個高挑、赤裸、潔白的身體,有著長長的紅棕色頭發和健美有力卻不失女性魅力的曲线。

   只是,那身體上,有著縱橫交錯的各種讓人觸目驚心的傷痕——刀傷,鞭傷還有彈痕和彈孔。

   當然,那是宋妍的身體。

  

  

   蔣寧

  

   上一代的“鐵騎”不是騎黑色摩托而是騎黑色駿馬的,而且她和她的下一任一樣同樣屬於會為了一些事情拼命的那種人。只不過,新的鐵騎只會為了她的干爹拼命,而老的鐵騎會為了三件事——她隊伍里的兄弟姐妹們,她同樣在警隊里年輕有為的刑警隊長男朋友,還有,她的正義。

   沒錯,她的名字叫宋妍。

   所以,那時候,很多人看不慣她但是也搞不掉她。從正道,找不出毛病,下黑手,又殺不掉她。縱然她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但是,每次她都能站起來。她甚至笑著說,這些傷疤是她身上最好的裝飾,所以她除了脖子上她男朋友送給他的那顆大溪地黑珍珠——那是他用盡了第一個月的工資又找兄弟們再借錢買的。

   她曾說,有這顆黑珍珠還有這一身傷疤,就不需要別的裝飾品,或者紋身等等了。

   宋妍其實想從崗位上退下來,和他結婚,然後給他生個孩子的,但是,在那次任務里,她為了她的三件事拼命了,然後她瘋了,再然後……

   那次,她從可靠的渠道得到了线報,這個城市里最大的兩股暗勢力要做一場大買賣,當然,也可能是一場大火拼——她不是不知道在警隊甚至更高層有這些暗勢力的爪牙,但是,她始終想博一把,因為她看不慣這些東西——她認為,這個世界可以更干淨一些的。

   其實宋妍猶豫過,不是因為她老公勸她不要冒險,而是因為這樣做,她那個“可靠的渠道”會很危險。

   嗯,那也是個女人,一個在泥沼和陰影里活著的女人,手上沾了很多血的女人。

   但是從在火車臥鋪上她們第一次說話起,她就知道那女人其實是個善良的人。因為她會很暖地給鄰座的小女孩編辮子,會在電話里細心地安排自己家里那個小丫頭的生活,會把自己下鋪的位子讓給行動不便的老人家,會好意地提醒躺在對面中鋪看書的女孩子走光了,還會給她講女人只有自己強大才能有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她在聽說那個女孩子最近後要去那個山村和男朋友度假時緊張地告訴最好她不要去,起碼近一個月不要去,但也讓她不要問為什麼。

   她還記得那天在火車上她們聊了很久,還記得那個女人說她沒有安全感,還記得那個女人把自己的紅珊瑚吊墜送給她,告訴她這是可以辟邪的東西,告訴她如果她會去到那個地方就一定戴上它。

   但她還是決定了。

   畢竟,只要在他們兩邊交易時偷偷地放一槍,就如同在滿是煤氣的房間里打出一個小小的火星兒一樣,那個不穩定的平衡就會崩開,然後……

   雖然會有點危險,可是沒問題的,風險收益成正比。她這個人雖然社恐到不敢和對面的人說話,但是做起事情來卻決絕的很。

   否則,她就不是鐵騎了。

   所以,她在和男朋友痛痛快快做了一晚上之後,帶著自己的精銳隊伍向那個村子出發了。

   當然,她還是戴著她的黑珍珠,而那紅珊瑚卻被她好好地藏起來。

   如果有可能的話,她想把那個女人保下來。哪怕她會坐牢,但是出來之後,就是干干淨淨的人了。

   ……

   ——好難受,好難受,發明這個水刑刑具給自己用的那個叫做E.R.S.的女人真狠。

   第五次被浸到水里時,蔣寧想。

   但是,或許是因為這樣大腦供血會充足神經也會很興奮,每次這樣被綁成大字型,頭朝下浸到水里時,確實會讓蔣寧的頭腦清醒很多。

   甚至,她的很多案子的破案线索都是在這間地牢里,這個水刑刑具上找到的。

   所以,在痛快地被兄弟們輪奸了兩個多小時之後,她留下了兩個兄弟幫她的忙。

   一個控制水刑架的升降,一個控制那根用超高頻率不停抽插她陰道的電動陽具。

   現在,那根陽具的抽動頻率又加快了。

   這讓蔣寧覺得很悶,她忍著胯下的刺激,盡力地閉著氣,不讓水灌進她的鼻子里。

   這種感覺可能和死亡很接近,據說人能在死之前飛速地回顧自己的一生,但是蔣寧沒死過也不知道,但是,就在這次她浸到水里這不到一分鍾的時間里,那些記錄在宋妍烈士的絕密的日記本里的東西確確實實已經都在蔣寧腦子里閃過了一遍了。

   在官方的記錄里,那次的行動很成功。兩股勢力開始火拼,這個城市里幾乎所有的黑惡勢力被一舉殲滅,當然,代價是“鐵騎”隊伍里的十個小伙子和五個姑娘犧牲,而隊長宋妍可能是因為受了太大的刺激,精神失常,開始舉起槍來亂殺無辜,甚至射殺了不少當地的村民。最終,她男友刑警隊長含著眼淚朝她開槍,她從懸崖上墜下去,屍骨無存,而他那小伙子也光榮犧牲。

   宋妍同志的遺體告別儀式上,只有一面紅旗,她丟下的配槍和一張她的照片,伴著蒼涼的哀樂。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他媽的,鬼才相信!

   蔣寧覺得自己受不了了,那根假陽具終於讓她的大腿開始抽搐痙攣了,於是她開始放任自己呻吟和呼吸,水涌進了她的鼻子和嘴。

   同時,她高潮了。

  

  

   靈兒

  

   “喂……孫小白……告訴你個秘密,剛才……我高潮了。”

   靈兒的聲音顯得很虛弱,她的俏臉上已經滿是血汙,但是,她笑了。

   此時此刻,她的那雙纖細的,扎了好多木刺的,被血汙染滿的腳,已經快要碰到她們身處的那塊巨大礁石了。

   “董小弱,你……很疼吧?”

   孫莉起身,把靈兒被那根“刺”貫穿的身體摟住了。

   “真好,真好……剛才,你幫我的那一下,謝謝你,如果只是我的鳥兒們幫忙……會慢很多吧……”靈兒開始咳出更多的血來。孫莉踮起腳尖,吻住她的嘴,然後,她把靈兒嘴里的血一口口地都吞下去了。

   “我知道這是你想要的,”長辮子女人把嘴里的血咽下去,朝她無力地笑了笑,“你的嘴唇有點干,要不要喝口水?”

   “不要了……孫小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還想……多陪會你呢……最好……一直到……”

   “還有好久呢……我前面的很多人還在,我如果守規矩,估計會在明天早上……”孫莉苦笑,“別等我了,我也不想破壞規則。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孫小白,你對我……總是……那麼好……對了……剛才,我的……最後的歌……好聽嗎?”

   “嗯,我一輩子都沒聽過這麼好聽的歌……”

   “其實,那只黃鶯的歌……也蠻好……對了,還有那個……彈吉他的……馬尾辮……女孩子。”

   “你說婷婷?”

   “嗯……她是你那個星兒的……好朋友……我知道……她喜歡她……她的歌……送走了很多人……讓她們都……感覺……很開心……當然……我不用她……送……我要……為她……做事……”海風吹過來,靈兒的身體顫了顫,“走之前……我請我的蝴蝶妹妹……把她……柳婷婷……葬到……謝楠和梅梅的旁邊了……她不該……睡在那些……臭男人……身邊……那個……墓園……你知道嗎……從前,有一對兒……極樂死的女人……也是……葬在……”

   “董小弱你閉上嘴,好好休息會兒。”孫莉抽了抽鼻子。

   “可我……不想呢……孫小白……你知道為什麼……我選擇……從肛門……插進去嗎?”

   “為什麼?”

   “因為,我的前面,要……給你……留著……現在……你可以吻到……我的嘴了……我還要……也要你插……也要……你……吻……”

  

  

   孟爽

  

   孟爽知道,很多時候,回憶是又咸又苦的,因為回過頭和宋妍接吻的時候,她嘗到了她的眼淚。

   而那眼淚也是又咸又苦的。

   被人騙的感覺並不好,被自己愛的人騙就更不好——其實,剛才宋妍把假陽具再次插進她身體時她就在想,如果她和宋妍早幾年相遇,在自己念大學的時候,或者至少在宋妍還沒戴上那顆黑珍珠的時候,她倆可能會在一起,做一對歲月靜好的情侶,一起騎馬放羊,那樣,就沒有後面這些事了。

   只是,這個世界上根本沒那麼多如果的。

   所以,她還是那個從小就羨慕李家那條“赤狐”的小女孩——三歲時第一次看到她穿著一身紅衣騎馬飛馳的樣子時是,四歲時最後一次在自己家里見到已經小腹高高攏起的她的時候更是。

   孟爽記得那個時候還不懂事的她沒有聽爸爸的話,搖搖晃晃地走到赤狐大姐姐面前去看她身上的槍傷,然後看見那個漂亮的,挺著大肚子的女人衝她笑,拍拍她的頭,把頸上的紅珊瑚吊墜摘下來掛到她脖子上讓她躲到一邊。但是她沒有聽話的轉過身去,而是呆呆地看著這個女人用刀在自己的腹部切開了一個巨大的血十字,然後把一個呱呱啼哭的小孩子從肚子里掏出來,再伸長脖子,讓她丈夫,那個後來被她叫做“遠哥”,再後來稱作“老板”的人一刀斬下頭顱。

   那顆美麗的頭滾到她腳邊的時候,還在朝她笑。

   ……

   所以,她還是孟家的不聽話的女兒——她父親不像李家秦家有這麼大的野心,只是為了保住全家,安心地做根堅忍不拔的牆頭草,所以不管是秦家李家還是後來的聶家,他爸爸依然是流水的東家鐵打的總管,而她卻在遠哥的幫助下考到了鄰省,想著能跳出這個圈子,做一匹無拘無束的馬兒。

   ……

   所以,她還是在大學女生宿舍里認識了那個叫做高夢的女孩子,還是和這個在手臂上紋了條小蛇的,也喜歡學習格斗射擊的爽朗女孩成了死黨,然後才知道這個野家伙還有個文采飛揚的秀氣妹妹在日本讀書。

   那段時間,她其實覺得自己的心滿干淨也滿安靜的,直到大四那年,她終於還是聽到了遠哥傳來的父親的凶訊,終於還是在父親的靈前哭成一團,發誓要親手斃了害了她父親的那群人。

   那時,她和高夢喝醉了,哭著告別——她知道她終於要回去了,那種生活才是屬於她的,逃也逃不掉,或許是因為小時候那個給她掛上紅珊瑚項鏈的紅衣女人,或許是因為死去的爸爸,又或許,是因為遠哥按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和他那讓她安心的眼睛和聲音。

   總之告別那天,她哭了,高夢也哭了,只是那時她還不知道為什麼高夢哭得比她還厲害。

   ……

   所以,兩年以後,她已經是的遠哥左膀右臂,幫著他操持著所有見不得人的生意,夜總會也好,桑拿房也好,飯店也好會所也好賭場也好,幫他應酬各種各樣的人,黑道的白道的,陪他們吃飯喝酒唱歌洗澡也上床。

   她漸漸地發現這個男人的做法和從前她知道的不一樣,他會把他認為不該來這些地方的人趕出去,不管是來消費的男人還是來工作的女人,而沉迷在他這里的,按他說的,都是那些不干淨但是必須存在的人。

   同樣,他讓她從各處收集那些“貨”然後囤起來,一樣,只是給那些“不干淨但必須存在的人”用。

   遠哥告訴她,他這是在養狗,養馴的狗才能做事。

   她覺得這個男人很特別,她也知道他想騎她,但是她始終沒讓他騎,除非她報了仇,殺掉仇人的全家。

   ……

   所以,在收到遠哥給她的仇人的資料的時候,她才看到了那個叫徐飛的男人的臉,也看到了他最喜歡的那個女人,那個手臂上紋了一條小蛇的女人,她的同窗死黨。

   遠哥告訴她,下個月的一次交易里,這股勢力會被全部吃掉,那個叫徐飛的男人和那個叫高夢的女人都會死,她的仇也就報了,不用她出手。她呆呆地坐了一晚上,也想了一個晚上,然後,她來到遠哥房間里,脫光了衣服,他插進來的時候,她流血了,好疼,她告訴他,她要自己完成這件事。當然,其實她沒想著活著回來。

   所以,既然決定了,她也就不再介意再幫遠哥最後一個忙,幫他拿掉一塊心病。於是她見到了那個既帥氣的又“識時務”的刑警隊長,從這個男人手里拿到了他那個被稱為“鐵騎”的戀人要乘坐的那班火車的同車廂的車票。

   那個睡在她對面中鋪的女人,那個在默默地捧著《閃靈》的女人,那個帶著黑珍珠的女人,那個被愛情迷了眼睛的女人,那個叫做宋妍的女人。

   誰也不知道,是你在凝望著深淵,還是深淵在凝望著你。

   ……

   所以,從孟爽提醒宋妍她走光了開始,這兩個女人開始聊起來,越聊越多,然後,她們過了那一夜,在臥鋪上聊天,在小桌上喝酒,在廁所里親吻擁抱,然後做愛。

   那一夜之後,孟爽的心軟了,她讓宋妍戴上了屬於赤狐的紅珊瑚,她知道自己的手下是不會對那塊紅珊瑚開火的。

   ……

   如果宋妍那時就戴上這紅珊瑚,或許會不一樣,誰知道呢?早就說了,沒有這麼多如果的。

   那是個黃昏,和今天很像,太陽紅紅的好像血。

   那場混戰里,孟爽沒有看到高夢,徐飛的頭也被她親手打爆了,而宋妍的那支精銳隊伍,卻無一例外地倒在了早有准備的火力下面——脖子上還是帶著黑珍珠的她,被人逼到山崖邊,瘋了一樣地端著槍,見人就殺,甚至連山坡上放羊的農民也不放過,只是,當她和孟爽面對面的時候,她愣住了。

   在她遲疑的那一秒鍾,孟爽想撲過去把她抱住,這樣,她想保護的兩個人就都安全了。

   可是,就在那時,宋妍那個最親愛的男朋友卻從草叢里跳出來,一槍打穿了她的胸口,也把那條拴著黑珍珠的項鏈打斷了——而孟爽只能瞪著眼睛,看著黑珍珠落到腳邊,看著宋妍的身體從山崖上墜下去。

   她幾乎瘋了,沒管那家伙瞄准她的槍口,只是抬手打過去,看著那家伙軟下去,也等著他的子彈穿過自己的頭,把一切就都結束掉。

   可是另一個女人撲過來,擋在了孟爽前面,子彈打進了她的眼睛——那個女人朝她笑了笑,伸出那條紋著小蛇的手臂,似乎想拉住她,但是下一秒,她也落下去了。

   ……

   這些回憶讓孟爽覺得自己的腦子快炸了,如果不是因為伍凌的要求,她甚至不想再提這些。不過,宋妍說的對,說說也好,畢竟,馬上就要死了,吐出來會舒服很多。

   她伏在窗口,把半個身子探出去,肚皮枕在大理石窗台上,冰涼涼的。她用力地把屁股挺起來,讓宋妍的小腹一下下撞在上面——聯系著她倆的那根雙頭的假陽具,幾乎要把孟爽的直腸撐爆了。她忽然覺得自己要高潮了,於是她開始用拳頭用力地捶著身下的大理石台面,讓自己身體里的水肆意地噴出來。

   她知道,那些水會澆在一直仰臥在她胯下強忍著欲望親吻她蜜穴的那朵小花的臉上,這也是她這個愛心姐姐最後一次澆灌這朵已經盛放的花兒了。

   “我知道了……都是……聶叔叔……安排的……你也……知道了……是吧……”伍凌咳嗽著,聲音斷斷續續的——她的雙腿一字形分開,讓被貞操帶束縛的襠部緊緊貼著牆,手抓在孟爽的兩條腿上,仰著臉,邊說邊努力把嘴里的東西吞下去。

   孟爽沒說話,她感覺自己已經沒力氣說太多話了——她知道,聰明如伍凌,自然能夠明白。

   從那天之後,她就成了那個人的女人,卻再沒叫過他一聲“遠哥”,只是恭恭敬敬地喊他“老板”,為他做事,然後在他的默許下拿到一些“糖”,給家里她收養的,用鐵練鎖起來的那個“小女孩”吃,然後……

   她其實還想問問宋妍她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怎麼和高夢聚到了一起,但是,都不重要了,這些事情,到下面去問吧。

   宋妍把假陽具抽出來時,孟爽無力地哼了一聲。

   然後,孟爽聽見啪嗒一聲,似乎是宋妍把那個雙頭的東西扔到地上,於是她側過頭,看著這個滿身傷疤的女人從窗台上跨過去,一身赤裸地伏在自己對面,開始笑著吻她。

   “伍凌,幫個忙……那首歌……”松口的時候,宋妍終於開口說了句話,這是這好半天以來她說的第一句話。然後,她把身體往前探了探,讓自己的脖子和孟爽的脖子平行,抬起頭,開始吻孟爽的肩和背,而孟爽也開始吻她的——夕陽照在兩個女人的身上,仿佛照著兩匹交頸的馬。

   伍凌爬起來了,又哭又笑,滿臉都是水漬。她的腿在抖,脖子上還是圍著那條已經汙跡斑斑的圍巾,貞操帶的束縛讓她走起路來的姿勢有些怪異,她就這樣他搖搖晃晃的走到沙發旁邊,按了按遙控器。

   “They asked me how I knew(曾有人問我,我怎麼知道),

   My true love was true(真愛為真?).

   Oh I of course replied(我當然回答),

   Something here inside(內心的感受).

   Cannot be denied(無法否認).

   They, said some day you\u0027ll find(他們說: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

   All who love are blind(戀愛的人都是盲目的).

   When you heart\u0027s on fire(當你的心著火了),

   You must realize(你一定要明白),

   Smoke gets in your eyes(煙霧會迷蒙了你雙眼)...”

   “我給自己選的送葬的挽歌,也是昨天晚上那吉他女孩唱的,我感覺比原唱還好,算是……嘲諷一下我自己吧……”孟爽聽見宋妍輕輕地說。她又嘗到宋妍的眼淚了。

   說著,宋妍抬起頭,打了聲呼哨,然後那匹叫做Goku的高頭大馬就奔過來了,在夕陽下,形成了一個健美的剪影——馬蹄子很粗大,胯下的那根東西,如同一個成年男子的手臂,搖搖晃晃的。

   “So I chaffed them(於是我挖苦他們),

   and I gaily laughed(笑得很開心),

   To think they could doubt my love(他們怎能質疑我的愛).

   Yet today my love has flown away(現在,我的愛已遠走),

   I am without my love(剩我孤身一人)...”

   歌聲里,宋妍扣住了她的手,她倆的手心里,是另一個紅色的遙控器按鈕——高高的整扇玻璃窗吊起來,直拉到頂,只是,下端沒有包邊,露出那被兩面玻璃夾著的巨大精鋼刀刃,正對著下面兩個女人那兩條修長的脖子。

   或許是因為一直沒有忘了那顆在她腳邊笑著的頭,所以,早晨孟爽進到這間房間之後,看到那大理石窗台上淡淡卻深入台面的血汙和那一道道淺淺的白印時,就很快就發現了這個設計。

   一旦按下去,就一起結束了,或者,她會比宋妍早半秒鍾——剛才在馬上時,她們原本說好了的。

   可是,盯著Goku那根巨大得嚇人的金箍棒時,孟爽忽然想到了一點別的事情。

   ——宋妍,你是“鐵騎”,而“鐵騎”是打不倒的,上次沒有,這次,或許也是。

   ——替我活下去好不好,我知道,你可以的。

   “伍凌……小花……”她呻吟,“別在勉強自己了……戴上那個……給我……求你……給我……也讓你自己……舒服一次……”

   她閃開了宋妍的嘴,咬著牙開口。

   她沒回頭,只是聽著伍凌的呻吟和哭泣。

   然後,伍凌進來了。

   很衝動,很猛烈

   宋妍就這樣伏在窗台上看她,眼睛睜得好大,眼神里一下子滿是詫異,“孟爽,你……”

   “小妍……我……還想要……我要,在最高潮的時候……小妍,親我,別松嘴……”孟爽呻吟著,把身體退後了一點,然後一下子狠狠銜住了宋妍的嘴。她的吻,突如其來的,讓宋妍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張開嘴任她吻過去。

   孟爽用雙手死死握住了宋妍的雙手,身體似乎在伍凌的進攻下開始不由自主地向前探。

   不知道她是哪來的力氣,宋妍的身體竟然被她推得漸漸後退,身不由己得退到了窗台外面。

   ——嗯……對了,就是這樣。

   孟爽想著,用力的吻著宋妍的嘴——這個紅棕色頭發的女人似乎想掙扎,但是Guku忽然低下頭,伸出他粗糙的大舌頭開始舔她了,而宋妍渾身的力氣也似乎一下子被抽干了。

   孟爽可以聽見宋妍鼻翼里嗚嗚地呻吟,她知道宋妍現在一定想罵身後那匹馬八輩祖宗。

   還有,她也知道,宋妍又哭了。

   “Now laughing friends deride(現在,朋友們嘲笑著),

   Tears I cannot hide(我掩藏不住的淚水),

   Oh oh so I smile and say(於是我笑著說),

   When a lovely flame dies(當愛的火焰熄滅),

   Smoke gets in your eyes(煙霧會迷蒙了你雙眼).

   Smoke gets in your(煙霧會迷蒙了你雙眼)……”

   歌聲似斷未斷的時候,孟爽挑了挑眉毛,松開了宋妍的嘴,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前一挺身,同時用手掌壓住了和宋妍手掌一起扣住的那個按鈕。

   “孟爽!”

   “爽姐!”

   “爽!”

   三聲尖叫里,高懸的鍘刀,帶著兩面的玻璃一起呼嘯而下。

   “咔嚓!嘩啦!”

   孟爽疼得咧了咧嘴,她忽然覺得眼前這血色的夕陽更紅了。  

  

   [newpage]

   [chapter:8.11 謎題 The Quizes]

  

   孟爽

  

   ——難怪那個被腰斬的人可以寫出七個慘字 。腰斬,真他媽的疼啊。

   ——聶遠,如果你看到我這樣,會硬嗎?

   ——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似乎還能感覺到伍凌在要我呢。

   孟爽苦笑著。落下的鍘刀已經把她的身體一下子截成兩段了,而那兩扇玻璃窗也已經粉碎。碎玻璃扎在她的腰上,後背上,屁股上,還有她身前身後兩個人的臉上手上。

   她抬起頭,看宋妍那雙通紅的眼睛,還有不遠處已經癱跪在地的高夢。

   夕陽的光里,似乎還有人走過來,是那個酒吧老板娘還是誰?孟爽已經看不清楚了。

   “為什麼?咱們不是……說好了一起的嗎?”宋妍的眼淚滾落下來,混在大理石台面上逐漸彌散開的那片紅里——她還是趴在孟爽的身邊,那匹高頭大馬還在舔著她,她沒躲開,但是,她也似乎沒有反應,只是盯著孟爽看。

   “你知道……我猜到……高夢那個……謎題的……那個答案了……所以……我有權力……讓你……”孟爽費力地把話擠出來,然後,更多深紅色的血就從她嘴里涌出來了。

   她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孟爽,你是混蛋。”宋妍哭了。

   “六個……小黑人……招惹蜂房……惹蜂怒……飛來……一蟄……悟空的金箍棒,就是……蟄針……你是……我後面的……”孟爽看著她,苦笑,“被我……發現了……老天……總是……不讓你……死呢……鐵騎……”

   宋妍沒有說話,只是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然後,她輕輕嗤了一聲,Goku不滿地噴了個響鼻,然後向後退了幾步。她甩了甩頭上的棕紅長發,手撐在那已經染滿血的大理石窗台上,似乎想站起來,但是她的長腿卻開始劇烈地顫抖。

   片刻之後,她終於放棄了,於是,便開始手腳並用地朝不遠處那根劈著斧子的樹樁爬過去。

   然後,她把臉貼在那冰冷的斧頭上,眼睛看著孟爽,把屁股向上高高地翹起來。

   “Goku,你這個敗事有余的色鬼,現在,來做你該做也想做的吧。”她終於又說了一句話,聲音有些虛弱,然後,她又朝著Goku輕輕呼喝了一聲。

   大黑馬的馬蹄踏過來,宋妍的整個身體幾乎被陰影遮擋住了,那根碩大的東西侵入的時候,她把眉毛用力地皺起來。

   “夢……我的答案……錯了嗎……我又……搞……砸了?”孟爽問者,向跪在地上的高夢看過去。高夢勉強抬起頭,朝她咧了咧嘴。

   “爽,這是……H……想要的……所以……就讓她……”高夢開始哽咽,沒能再說下去。

   “是嗎……”孟爽苦笑,忽然開始咳出更多的血來。她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力氣,軟軟地伏在了大理石台上,她那兩只原本就不大的乳房浸在血里了,鎖骨上那顆黑珍珠也是——很奇怪,明明下半身已經不屬於自己了,她似乎還是感覺到陰道里那根東西在狠狠地搗著,還有,她似乎聽到伍凌哭泣和抽鼻子的聲音了。

   “小花兒……別哭……也別停下來……接著……給我……我……能感受到的……還有……把那鍘刀……升起來……我想……讓你……看見……最後……你說過……要坐在我後排……看著我……”她說著,眼睛卻一直看著伏在草地上的宋妍。

   ——那匹該死的馬,那根該死的大雞巴,你這畜生知道嗎?你幾乎已經把你的主人捅穿了。

   雖然外面還有大半根,但是,她已經看到宋妍嘴里的血了。

   “孟爽……我沒看錯,你……始終是個……心軟的……”宋妍斷斷續續地說,話里夾雜著呻吟,在馬肚子的陰影底下看著孟爽苦笑,“其實,剛才我還以為……只讓這畜生舔舔我……不會讓他……肏我這麼深了……至少……等我……死了以後……不過……我失敗了……好……疼……好疼啊……不過,這是我……應該的……”

   “沒什麼應該的,只是,如果能讓大家走的時候心里好受一點,也就……”伍凌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吱吱地響聲里,那片帶血的鋼制鍘刀再次吊起來,掛了一些斷掉的腸子在上面。

   金屬摩擦腰間斷面的感覺讓孟爽哼出聲來,她忍不住回過頭,看伍凌被夕陽照著地那張狼狽的臉——栗色的頭發粘在汙漬斑斑的臉上,那條圍巾在脖子上凌亂地堆著,兩只翹挺的奶子上,扎了幾片大小不一的碎玻璃。

   “嗯……極樂死……”高夢接過了伍凌的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爽,你和小妍,還有我,這一輩子,大家都太累了,不是嗎?”她在宋妍的身前彎下腰,幫她把嘴里的血沫擦了擦,然後把貼著她臉龐的那柄斧頭拔下來了。

   “C,謝了。”宋妍有氣無力地笑,“能和你一起掉到那山谷里……也是……”她說著,把脖子向前伸了伸,“Goku……拔出來吧……你估計……也不舒服……我這里……對你……太小了……平常……給你舔舔……還好……真進來……捅穿了……也不夠……雖然你已經……肏到……我的胃了……可是……估計……你還不爽……所以你……該去和你那小仙女……生馬駒兒啦……”

   孟爽把臉伏在大理石台面的血泊里,看著那匹Guku的大黑馬停了下來,然後退了開去,留下宋妍兩條長腿間那個有些殘忍的大血洞。那根手臂粗細的金箍棒上,依稀有些內髒的碎片。

   她想說什麼,可是她沒力氣了。

   “爽……讓我先你一步,好嗎……你沒……治好我的病……我實在……沒安全感……好怕……看見你……”Goku把最後一點點拔出去的時候,宋妍明顯地皺了皺眉,但卻如釋重負的笑,嘴是張開的,似乎還想說什麼。

   “咚!”

   那頭火紅色的長頭發飛起來了,那顆美麗的頭顱也飛起來了。

   那伏在樹樁上的,滿身傷痕的無頭軀體似乎想站起來,但是終究還是軟下去,兩個拳頭握緊又松開,然後再握緊,仿佛想抓住什麼東西一樣。

   那火紅的珊瑚項鏈還是掛在她的斷頸上,然後隨著她身軀的跌落,落到青草地上。

   大量的血噴出來,把草地也染紅了,所以那紅珊瑚便也看不見了。

   宋妍的頭只飛了小小的一段,便也落在草地上,向前滾了兩滾,終於孟爽的眼前停下來。

   眉目是鮮活的,在笑。

   散開的長頭發被高夢梳到一邊的時候,孟爽只是把脖子盡力地身長,滿眼愛憐的的看著眼前的那顆生動的頭顱。

   就像她四歲那年,看到腳邊另一個紅頭發女人的頭顱時一樣。

   她覺得有一滴淚滴在她臉上了,她知道,那是高夢的。

   她似乎覺得有更多淚滴在她屁股上了,她猜那是伍凌的。

   然後,她看到高夢站起來了,如血的夕陽,讓高夢窈窕的身體形成一道美麗的剪影。

   “老同學,謝了……”高夢舉起斧子的時候,孟爽笑著說,“小花兒,後面的故事,你去問……”

   “咔嚓!”話沒說完,頸間已然是一陣冰涼。

   孟爽覺得似乎並不很疼,至少比腰上的感覺好多了。那一刹那,眼前血般的夕陽以及高夢修長的身軀便忽然倒轉。

   她呆了一呆,眼睛里就看到了自己伏在窗台上的失去頭顱的半截修長的軀體,看到了頸間那沾滿鮮血,然後滑落到草地里的黑珍珠項鏈,看到了頸間切割整齊的傷口微微向里收縮,然後便幻化出滿天絢麗的血雨,把她眼前的風景染成一片淒美而殘酷的血紅。

   那片血紅里,Apsara和Goku似乎往她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便長嘶著跑開了。

   最後停在孟爽眼前的,是宋妍眉眼鮮活的臉。

   夕陽里,她看到宋妍在笑。

   ——馬語者HW,好美的日落,不是嗎?我們一起看,真好。小妍,有我一直陪著你,你不會再覺得不安全了吧。

   她想。

   她努力地把嘴往前伸,去親面前那兩片被夕陽映得金燦燦的,鮮活的嘴唇了。

  

  

   孫莉

  

   金紅色的太陽一點點地靠近海平面,把海面映得金燦燦的,天邊的雲,也變成了一片火紅的晚霞。而那座海邊懸崖上的所有一切——小屋也好,十字架也好,那兩個女人也好,也都是一片金紅色的了。

   “今天的夕陽真好看啊。”

   松開吻著靈兒的嘴時,孫莉輕輕嘆了一聲。她的手指還插在靈兒的身體里,或者說,她的手指還是被靈兒的陰道緊緊咬著沒有放開。

   她知道靈兒還在持續地高潮,還有,她發現靈兒似乎又哭了。

   “董小弱,你又哭了?”她想幫這個穿在木杆上的秀氣女孩兒把臉上的淚擦掉,結果卻把血抹到她臉頰上了。

   “嗯,因為我的朋友死了,H。”靈兒的聲音還是很虛弱,但是,她似乎已經適應這根穿透她身體再從胸膛里刺出來的“荊棘”了,“別問我為什麼,我的直覺,屬於……蜘蛛的……直覺……剛才高潮里時,我看見她了,還有你的朋友,那匹大洋馬。她倆的頭現在親在一起了。”

   “她叫孟爽。”孫莉苦笑,“在你爸爸身邊時,她沒少照顧我。”

   “其實……我知道……我還知道她一直在用爹的錢做慈善……駱駝基金……對吧?。”靈兒喘了口氣,“我猜……娘怎麼也想不到,當年牆頭草的孟家會有這樣一個重情義的好女兒……孫小白……幫我揉揉小豆豆……我可能要……噴水了……咬我……咬我奶子……我要……再疼……”

   孫莉沒說話,只是輕輕彎下身子,盡力地把口張開,把靈兒那只傷痕累累的奶子銜住了。她的手從靈兒身體里抽出來,按在她那新穿了陰環的陰蒂上。

   穿刺杆上的靈兒用力拗著腰,把腿抬起來了一點點,然後,一股泉水從孫莉的指縫間噴出來。

   她全身都開始痙攣,整個十字架隨著她的身體開始搖,嘎嘎地響著,而靈兒的口鼻里也有更多暗紅色的血沫濺出來。

   “好疼……也好美……爽死了……果然……我是……和他一樣的……”這高潮就這樣足足持續了半分鍾的時間,靈兒的身體才放松下來,微微合上眼睛輕輕喃喃著。

   孫莉摟住靈兒的腰,發現她似乎已經虛脫似的,一下子出了一整身的汗,好像剛剛洗過一個澡,或者被一個大浪頭劈頭蓋過一樣。

   “喂……孫小白……我有點兒困了。”她說。

   “傻瓜,困了,就睡吧……我沒事的……”孫莉抽了抽鼻子。

   “一會兒……C她們要在林子邊點篝火的,你也……去吧……我自己……看會兒星星,就睡了……”

   “我才不去,就這點兒時間了,我陪著你。”

   “還要宣布……那個……謎底呢……你不想知道……誰是……第五個……?”

   “還有誰?當然是你。”孫莉苦笑,“現在你不是還穿在蟄刺上呢?不過有什麼用呢?答對了,也不能讓你活下去了。”

   “死了……對我……是好事……孫小白……你個……小白痴……”靈兒張了張嘴,打了個不成形的哈欠,“不走的話……再給我……講講故事吧……”

   “嗯,聽著故事,你要乖乖睡覺……過了午夜不睡,對身體不好的。”孫莉的聲音哽咽了,“想聽什麼?”

   “除了我爹的……什麼都行……要不,還是說說你那個……星兒……”

  

  

   楊琳

  

   楊琳覺得星兒真的很特別。

   起碼,如果讓她和這個面目可憎的Teddy連著做上三次,中間還要幫他口交到硬起來,她做不到。

   但她又不願走,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會很多了,但她還是想和這個特別的女孩多說一會話。

   所以她又點了一支煙,這是她在星兒家里抽的第十二支了。

   “我操!”在楊琳把第一口煙吸進肺里的時候,她聽見那個黃毛男人的叫聲,於是她看過去,發現那腳或用雙手按著星兒的大腿內側,把她的兩條腿向兩側大大地分開,齜牙咧嘴地把腰向前挺。

   她忽然覺得這張臉已經有些發白兩頰卻通紅的臉有點像《金瓶梅》里的花子虛,但是更像一個榨汁機上的檸檬,正拼盡全力把屬於自己的最後一點汁液擠出來。

   陳星把頭向後仰過去,用一個奇怪的顛倒角度看著楊琳的眼睛,她的黑頭發從頭頂垂下來。

   她在哼,哼的節奏和她在揉胸的左手,還有在揉陰蒂的右手一致。甚至到男人退出去時,她還是沒感覺似的,保持著雙腿分開被干的那個姿勢在哼。

   “意猶未盡?”那條黃毛泰迪訕笑著,從縮小的第三條腿上取下那條裝著一點白色濁液的橡膠連褲襪,扔到星兒的小腹上,然後在星兒臀上重重拍了一把。

   “你爽了?”星兒抬起頭看他,“一會還要嗎?要的話我繼續幫你弄大了。”

   “不要了。”他搖了搖頭,大喇喇地晃著胯下那條軟掉的東西,“下一炮就想等張睿來了一起,還有陳星下次別帶套了吧。我和張睿每次都不帶的也沒見她怎樣,充其量去打胎,我有的是錢給你補身體。”

   “我今天安全期。”星兒淡淡地說著,做起來,分開腿,開始用紙巾一一點點把下身擦干淨,“我只是有點嫌髒。”

   “臥槽騷貨!”他罵了一句,“你們這一對,都是騷貨。”

   “張睿不回來了,天也快黑了。”星兒沒理他,只是垂著眼睛,“既然你是來操我的,現在操到不想再操了,你就走吧。天黑了,我還有客人,不留你吃飯了。”她說著,起身,一身赤裸地去開門。

   “媽的,張睿到底死到哪去了?”他還是沒穿上衣服。

   “哦?上我幾次了,又想她了?”陳星地嘴角揚了揚,聲音帶著一絲嘲諷,“不是收到了我寄給你的車鑰匙了?既然連車也開來了,那沒理由找不到她的。”

   “媽的,車里除了這道破智力題,什麼都沒有。”他罵,然後把一團紙拋給星兒,“無聊,老子忙的很。”

   “忙著操天操地操空氣是吧?”星兒說著,也沒看那紙上的東西,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胸前的水晶項鏈,順手把那紙團丟給了身後的楊琳。

   楊琳忽然發現星兒的鼻尖和眼圈有點發紅,她打開了那張皺巴巴的紙,看到上面有些潦草的女孩字跡。

   “Teddy,估計你想我了,所以把車還你時,多給你講個鬼故事吧。

   我和Sherry都是大學的學生,美術班的同學,同時也是很要好的朋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學校要進行美術展覽的時候,她就突然失去了聯系。一直到美術展的前幾天,我接到了Sherry打來的電話。

   ‘對不起了,阿淚,看來我沒辦法完成美術展覽要用的雕像...’

   ‘什麼?怎麼了?’

   ‘還剩下手跟臉頰的部分,就拜托你了。’

   電話掛斷了。

   美術展的前一天,我接到了P0LICE打來的電話,通知的是Sherry的死亡。她已經死了快兩個禮拜了。不可能啊?前幾天我才接到電話!

   跟著案發到了現場,屍體倒在地上,死法是因為肚子內的髒器全部被掏空,凶手非常的狠毒,她的胸口到腹部的肌肉跟骨頭都被挖掉了。房間的一角,擺著一個泥塑雕像,頭有著人的形狀,但是是光面的,兩肩沒有手,反而肚子上有被割開的痕跡,做成了蓋子。

   基於好奇心,我趁P0LICE不注意的時候,掀開了雕像的肚子。但我馬上感到了恐懼,立刻丟下蓋子,轉身走離她的房間。

   PS:猜到了答案,你就能找到我,猜不到,就去找星兒吧。不過,估計你也懶得猜。就這樣吧。”

   楊琳愣了愣——她想起有段時間沈默兒就喜歡出這樣的恐怖推理給她,所以她也知道這故事的答案——有點匪夷所思,那個女孩子是把自己的器官切下來完成雕像的——但是,起碼她知道張睿想告訴這個男人的是什麼了。

   “故弄玄虛,媽的要不是看她又騷又漂亮我早甩了她了,成天死啊死的,怡紅快綠里的,都是一路貨色。”

   “譚迪,你對這些你一本正經鮮花禮物甜言蜜語追來的女人,圖的就是又騷又漂亮?”星兒聲音帶了點鼻音。

   “廢話,一部跑車換一個漂亮姑娘,她們應該夠本了,”他撇了撇嘴,把車鑰匙塞到了星兒手里,“你喜歡嗎?那臭婊子躲著我,我也沒興趣了,要不這輛卡宴送給你吧?反正我爸……”

   “你爸床上功夫比你強多了,親測,是買家秀不是賣家秀。”星兒隨手把鑰匙丟了,然後回身,片刻便抱了個不大的箱子出來,“還有,其實張睿沒躲你,她當時就在停車的那棟樓里,如果你一直守在門口等也能等到她的。這是她讓我替她還給你的。”

   “這是什麼?”他順手接過來。

   “這些日子你送她的東西,她花你的錢,所有的,除了你們在日本買的那把肋差她留下用了。她的蕭邦是自己買的,所以她帶走了。還有三大盒杜蕾絲激情裝,算是送給你的禮物,讓你少播些種害人,雖然不如岡本003好用但是張睿說讓你湊合點,還有……”她忽然笑了笑,“替張睿通知你,你很榮幸地被她甩了。”

   “我靠!張睿你這個臭婊子!”他罵了一句,“她在哪我去找她,敢甩我?媽的老子……”

   “給你,故事里Sherry的作品,也是張睿讓我給你的。而且,買一送一,你的兩任女朋友在一起。”星兒說著,把手機遞給他,屏幕上的新聞標題很醒目:

   “雨夜奪命殺手自首,供出另外兩樁凶案,現場慘不忍睹,膽小勿進。”

   “給我看這個干什麼?每天都有人死,很希罕嗎?”他不屑,隨手點進去,然後,他仿佛觸了電,把手機丟掉了。

   楊琳低下頭,看屏幕上沒打碼的圖片。當然,這個樣子的美女她見過的,課上也學過,當然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

   天氣熱,人死了之後,如果不及時收屍入殮,身體里的氣體就會膨脹,所以掛起來的美女屍體會顯得比活著的時候胖很多,連紋身都變形了。而散在地上的血和內髒,是蒼蠅繁殖的好地方,蛆蟲又白又肥的,從腸子里,還有女人的眼睛里鼻子里鑽出來。

   “怎麼樣?Sherry的作品美嗎?和那道題的答案一樣,她用生命完成的。”看著男人欲嘔還休的樣子,陳星忽然開始捂住嘴咯咯地笑,“她死掉後第四天被警察發現的,不知道現在法醫解剖台上又會變成什麼樣子……譚迪,這幾天晚上,她真的沒帶著張晨去找你?她變成這樣,你還想上她嗎?”

   男人開始往外跑,跌跌撞撞的,幾乎顧不得穿上衣服,但是,他卻打不開面前那扇玻璃門,於是他開始發瘋似的用頭裝上去。

   “臭傻逼!”星兒笑著罵了一聲,然後走到那男人身邊去。

   她一直笑著,笑得幾乎直不起腰,笑得流出眼淚來。

   但她終於幫他把門打開了。

   楊琳也起了身,陪著星兒站在門口,看著那家伙跌跌撞撞地爬出去,干嘔著衝到車邊然後一下子吐了一車都是。鑽進,打了三次火才打著,然後一下子直竄出去。

   “轟!”

   是否超速是否逆行是否前面有輛擎天柱大哥開過來如果迎頭撞上去會不會讓自己扁得像張紙真扁成那樣還能不能做愛能不能再當革命的播種機讓別人懷孕……這位譚迪譚公子再沒有時間考慮了。而直到最後一刻,他也沒聽見門口那個已經不再笑但是一臉若無其事的光著身子的女孩的哭聲,因為他始終覺得她那種人只會做愛不會哭。

   楊琳有些發呆。

   她能想到外面那些事,但她想不到星兒這樣一個平常看起來呆呆木木的女孩能哭出這麼多眼淚,也想不到該怎麼辦。

   她覺得這比用培養的胎兒神經接續截癱患者的脊髓還難。

   於是她只能走過去,開始抱著星兒親吻,或溫柔或激烈地撫摸,讓她呻吟,讓她飛,也讓自己飛。

   性是最好的麻醉劑,這點她相信。

   “琳子……收屍那天……我親她們了……張睿和張晨……我不怕,我把她們的樣子都記住了。”星兒把臉埋在楊琳胸口。

   楊琳沒說話,她又開始要星兒了。

   而太陽也收起最後一絲余暉,天黑了。

  

  

   高夢

  

   “小凌,停下吧,天黑了。”高夢呆呆地跪在地上,看著夕陽的最後一點點余暉映照下依舊咬著牙聳動的伍凌——她的手依然按在孟爽的屁股上,持續地不要命地抽插讓那半截身子移了位,幾乎把那個殘忍的創面完全露出來了。旁邊,那個黑色的小人傻笑著看著這一切,只是腦袋上劈了把尖銳的斧子。

   “爽姐說過……不讓我停……她還要……她說……她能感覺到的……”伍凌抽了抽鼻子,卻沒有停下來,“她舒服……小花兒……也舒服……”

   “小妍一直不敢讓我告訴你,她就是害死你爹娘的人。”高夢的身體輕輕搖晃著,“她一直很害怕……”

   “都過去了……”伍凌的身體搖晃了下,費力地咳嗽了兩聲——她脖子上的白絲巾已經黏黏糊糊地邋遢得不成樣子——那半截身體又往前移了移,幾乎和孟爽沒有頭的上半身平行了,搞得伍凌有些夠不著,所以她索性把一條腿跨到了窗台上,“我們……馬上……都要……死了……原來……壓抑之後……釋放的高潮……死了……死了……”她忽然開始痙攣,胸口發出呼呼地風箱般的聲音,然後她把身體伏在血泊里的那兩段身體上了。

   “夢,給小凌點時間吧,我認識她這麼久,從來……也沒看到過她這樣。”江馨月的聲音輕輕的,她胸前的熊頭已經濕透了,“下面,該做什麼了?”

   “篝火晚會,”高夢木然地說——黑頭發遮著她的半邊臉,露出的那只眼睛,已經有深深的黑眼圈了,“大家可以吃點東西……稍微補給一下,雖然……其實用不著……我就不吃了,我……”她張張嘴,還想說什麼,卻忽然把嘴唇咬住了。

   “喝幾口白蘭地,會舒服點,你和小凌都是,偵探小說里常這麼寫。”月兒彎下腰,把手里握著地白蘭地酒瓶放在高夢身邊的草地上,“Amy死在海灘上了,應該是為了救孫莉被海蜇蟄了……那個問題,我猜……就是她……雖然也沒什麼用……不過,我想,小瀅會希望我參與的更深些……”她深深吸了口氣,抬起頭往遠處望——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蘭雪還是抱著她的照相機,那只大狗壓在她身上,用前爪搭著她的背。

   “你們再休息會兒,我去點篝火……”月兒把眼神收回來,苦笑,“其實我也不知自己行不行,從前和老公開房車旅行,篝火都是她點的,我只負責烤東西吃……”她說著,搖了搖頭,“不過,我總該做點兒什麼的。”

   說著,她重重抽了抽鼻子,便丟下這里的幾個人,默默地走開了。

   高夢呆呆地看著月兒的背影,她依稀聽見,遠處的樹影里飄出一聲若有若無的悠長的嘆息。

  

  

   何靜

  

   “樂雅,你哭了?來的路上你不是一直想看到高夢把孟爽的頭砍下來?”

   “討厭,人家不知道,看著這幾個人,就是想哭。可是人家看得也濕透了。”

   “其實,告訴你個秘密,我也是。”

   “哦?茉莉,人家忽然發現今天的你有點不太像你哦?”

   “你也不太像你,樂雅。今天晚上,和從前不一樣。”

   “對,說不定,李天然的那件作品可能要失敗了。起碼,屬於噩夢的那個作品已經失敗了,那朵小花兒不再是那個精致的伍凌了。”

   “樂雅,看來你忘了,噩夢給她腦子里埋的種子可不是這個。”

   “茉莉,你要和人家打賭嗎?”

   “好,而且我決定了,今天放你出來,反正,很快就都要化作一團灰了。”

   “人家可還沒答應呢和你一起死呢,不過,這道題,人家太想知道答案了。”

   “樂雅,別挑逗我了,我忽然想要了,給我吧。”

   “哈哈……茉莉,不是你瘋了,就是一定是人家瘋了……你的奶子,真軟呢,你的穴,也真嫩呢。”

   “樂雅,給我吧,給我吧……在看到篝火之前,讓我……先死一次……”

   樹林里,何靜的呻吟聲放肆地響起來,把鳥兒都驚飛了。

  

  

   江馨月

  

   “他媽的!”江馨月重重跪坐在地上,狠狠地把一根沒燒著的柴火遠遠丟到一邊。她從來不知道,點燃篝火原來這麼難,哪怕已經有劈好的細細的看起來很好燒的柴火——從前崔瀅在的時候,她沒為這些事情發過愁,雖然崔瀅和她說自己第一次點篝火時也很狼狽。

   “劈柴不容易的,何況現在咱們應該沒有斧頭了,連續砍掉兩顆頭顱的斧子會有些卷刃的。”耳邊的聲音有些冷,也清澈。江馨月看著身邊出現的那雙穿著白色旅游鞋的腳,還有那潔白但凸出得有些嶙峋的腳踝骨。然後,那雙腳的主人蹲下來,用她同樣纖細的手把那根被月兒丟掉的柴火撿起來。

   “嵐嵐,你不是在看Amy?”江馨月有些發怔,她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這個穿著淺粉色襯衫和藍色牛仔褲的短頭發清瘦女孩子把身前的地面清理干淨,搬了些條狀的石塊圍城一個圓圈,然後拿了些紙出來,開始一張張地把紙團成松松的大紙團。

   “我為她做不了什麼的。”謝一嵐蹲在地上,垂著眼簾,把那些紙團堆在圈子中央,再捧了些枯葉,接著是干干的小樹枝和細柴,一點點,仔仔細細地搭成一個金字塔形狀的引火堆。

   “想不到你還會這個,我以為很容易。”月兒看著謝一嵐有條不紊地動作,苦笑,“崔瀅和我說,她第一次自己點篝火時也很狼狽,最後還是對面營地的一個白人大哥幫了她,教她引火,還夾了塊燒紅的木炭給她,然後她出於禮貌邀請他上床了。我以為是開玩笑,想不到是真的。”

   “嗯,我也是從前和朋友學的,那時在高原上,更難一點。”謝一嵐說著,掏出打火機,點燃了手里的另一張素白的紙箋,但她卻沒馬上把那燃著的紙丟到柴堆里,反而盯著那紙發了發愣,直到火焰撩到她的手,她才不自主的松手。

   “燒疼了?”江馨月苦笑,從後面張開雙臂,輕輕把謝一嵐的纖細的腰環住了。

   “沒事,”謝一嵐沒拒絕月兒的摟抱,反而把襯衫的下擺從牛仔褲里抽出來,“月兒,如果想給我最後一次,我不希望你是出於禮貌。”

   “嗯,前半句的答案是‘是’,後半句的答案是‘否’,如果說有原因,可能是我酒喝多了反倒覺得冷了,所以想抱抱。”月兒把一支手順著謝一嵐襯衣的下擺伸進去,另一只手把她的牛仔褲的褲扣解開了。

   篝火開始一點點燒起來,干透的樹枝燒的嗶嗶啵啵做響。

   粉色襯衣被扔在地上了,火光把謝一嵐那瘦骨嶙峋的背映得通紅——江馨月T恤衫上的那只熊頭很快貼了上來,似乎在親吻她有些凸起的脊梁骨。

   “剛才你發愣,是想起了高原上那朋友嗎?”她舔著謝一嵐的小小的耳垂,然後,開始親她修長的脖子了。

   “不是,是另一個,被我用這樣一縷火苗殺死的。”謝一嵐有些呻吟,把頭轉過來看著江馨月的眼睛,“我感覺今天的火堆也會殺死人的。”

   “是嗎?”江馨月苦笑,她依稀記得某個偵探題目里講過類似的事情,但是她懶得想了。因為這次,謝一嵐開始主動吻她的唇了。

  

  

   高夢

  

   “這還真的和歌謠里很像。”伍凌輕手輕腳地找了個離火堆近的地方坐下來,盡力把聲音壓到最低,沒有去打擾那交疊在一起的兩個女人。她舉起那個白蘭地瓶子,又往嘴里灌了一口,似乎費了些力氣才咽下去,然後,把瓶子遞給正走過來的高夢,“女王大人,聽人勸吃飽飯,再喝一口吧,我現在好多了。我們的調酒師和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建議果然沒錯。”

   “嗯。”高夢把手里抱著的那個食物籃子放在身邊,然後輕輕在伍凌身邊蹲坐下來,接過酒瓶,對著瓶口深深嗅了嗅,然後啜了兩小口,“快到終點了,緊張嗎?或者,還有什麼願望?”

   “人家記得她對茉莉說過她的願望是和茉莉、樂雅三人行。”何靜的聲音從樹後傳過來,拖著長聲,嬌滴滴的,但又忽然轉為另一種平靜清冽的語氣,“我也認為,每個人都不該有遺憾的。”

   “你們倆……竟然……一起出來了啊。”伍凌揚起頭靠在樹上,“可惜……天然學姐……沒在……”她又開始氣喘,而且似乎比黃昏時更重了,“不過……等一會兒……我還有故事沒聽。”

   “等我……等等我……”江馨月趴伏的赤裸身軀下面,謝一嵐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月兒那件印著熊頭的T恤,已經墊在謝一嵐的身下了。

   “哦?”何靜挑起眉毛來,眼神一下子媚媚的——她的頭皮雖然光得發亮,雙手卻做著梳理長頭發的動作,“人家快等不及了呢,這麼說,是不是還要等那另外一個茉莉回來才開始?”

   “孫莉陪著T,她不會再過來了。還有A和I,也不可能再過來了。”蘭雪踩著枯葉從樹影里走出來,那條大狗Thor跟在她的身邊,然後,那一人一狗偎在一起在稍遠的地方坐下了,“C,嵐嵐的老公就是曉雨,你知道的,所以,嵐嵐應該知道關於小紅的事情。”

   “這世界真小……”高夢又喝了口白蘭地,她似乎覺得腳上那雙綴滿無花果般紫色小石頭的鞋很不舒服,於是她把那雙鞋脫下來,抬起手扔進已經燒的烈焰騰騰的篝火堆里了。然後,她索性把自己黃色長裙的下擺嗤地撕開了長長的一道口子,似乎終於解放了似的把自己的兩條腿放肆地伸展出去,把那些趾甲染成紫色的纖長腳趾蜷起來再展開,“抱歉啦,忽然不想再拘束了。”

   “嗯,你這樣子很好看。”蘭雪點了點頭,端起相機,給高夢拍了張照。

   “都是人造的……其實比小紅差遠了,我五官粗的很,她才是個才貌雙全的小丫頭。”高夢的臉頰有點紅,懶懶地打了個酒嗝,然後抬起手臂,長長地伸了個懶腰,誘人的曲线仿佛一條正在從黃色蛇蛻里褪出身軀的美人蛇,“我倆是孤兒,一起在孤兒院長大,一起吃飯一起洗澡一起睡覺……她從小就很聰明,也很用功,我沒別的親人,就這麼一個妹妹,所以無論如何也要供她讀書……知道嗎那時候我留著短頭發和假小子似的,覺得這樣硬氣些能保護她,可是有個屁用……在孤兒院里,那個老不死的院長要欺負小紅,我就擋在她前面,結果他就開始扯我的衣服。知道嗎我竟然嚇哭了,然後,芳——沒錯,就是童曉芳,那時她還不叫這個名字,她跑過來扯開衣服擋在我前面,還好,那時她爸爸趕來把那老家伙打飛了,可是那次我嚇壞了,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這麼沒用。”

   她嘆了口氣,朝著大家搖了搖自己粉藕般的小臂,上面紋著的那條盤曲的金色小蛇,“那老家伙怕蛇,所以我就開始喜歡上蛇,把它們畫在身上,還去野地里找它們,捉老鼠和青蛙喂它們。真的,很多時候這些冷血的爬行動物比人有情義多了……當然,別的力量我也要用的——那時,有個叫徐飛的黑社會大哥很喜歡我,我就一直釣著他,讓他出錢供小紅上學。直到那天,芳喝了酒,哭著和我說要做一件事,需要飛哥幫忙,不會吝惜任何代價。”她咬了咬牙,“我不管她做的是不是對的,她幫了我,我也要幫她。所以,我帶她去了飛哥那里,然後把我自己也給他了……”

   “原來第一次這麼疼,或許那天我就長大了……後來,芳的事情雖然沒做成,但是,我卻成了飛哥的女人。說實話那段時間蠻好的,衣食無憂,沒人能欺負我們,小紅不用再擔心讀不起書,我就一邊念書一邊和飛哥學打槍格斗,甚至我也能進到大學里,能有自己的朋友——認識孟爽的時候我很開心,但是我沒敢和她說飛哥的事情,怕她害怕——因為飛哥幫會里有事的時候我也會和他們一起拿著刀或者鐵棍騎著摩托去拼——沒什麼正或者邪,有人對我好我就會為他拼命——直到小紅高三那年,一次我辦事回來,小紅紅著臉,告訴我她急性腸炎疼得要死的時候徐飛給她吸了一口鴉片。她沒和我多說,但是我知道小紅和徐飛有過了。我沒生氣,原本徐飛也不只我一個女人,只是我忽然覺得小紅在我們身邊終究不是辦法。所以冷靜下來以後,我求徐飛送她出國讀書……那小丫頭從小就喜歡古詩詞,也喜歡日本的歷史和文學,而且,她一直很喜歡京都的。但是走的時候,她還是哭了,哭得稀里嘩啦的。”

   她自顧自地說著,卻沒注意到遠處的謝一嵐已經起身,開始仔細地穿衣服——當聽到京都這兩個字的時候,這個短頭發女孩輕輕嘆了口氣。

   “我開始以為小紅會怨我,可她並沒有,反而一直會給我寫信,走到哪里都寫。她喜歡寫詩,就總是會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經歷,甚至春夢都寫出來,發給我……可惜我不是很懂,而且徐飛的勢力越來越大,我需要幫他的事情也越來越多,一次次的槍戰,而我也始終不要命地衝在前面,甚至幫飛哥干掉了對面的一個元老級別的人物……所以,回小紅的信也越來越少。慢慢的她給我的信也少了。其實那時我想,小紅可能已經不需要我了,而我其實也早就累了,如果那時能為了徐飛死了,可能我這輩子也干淨了。”高夢輕輕哽咽了一聲,“直到那次,小紅告訴我,她和人上床了,是個日本男人……小紅說,她喜歡坐在他摩托車後座上飆車的感覺,抱著他的腰,把臉貼在他後背上的時候,她很安心……”

   “我很著急,打電話給小紅,告訴她不要隨便相信男人,她卻只是在電話里咯咯的笑,她問我姐你愛不愛飛哥,我說不,她告訴我,她也是一樣的,不愛,但是需要,或者說,她在他身上找到了一點哥哥的感覺……她告訴我,他知道那男人是也是黑社會,他對她有時很粗暴有時又很溫柔,溫柔時會舔她的脖子和耳垂,或者把頭埋在她胯下慢慢地吃她,而粗暴起來,甚至會把整條手臂插進她里面,但她都喜歡,所以就接受了……他還想拿糖給她吃,但她也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所以她拒絕了……那天我們在電話里說了好多,她說現在她多了個姐姐疼她,嗯,沒錯,是曉雨,”高夢頓了頓,看著謝一嵐從黑影里走過來坐在她身邊,“她們是在一個詩詞論壇上認識的,通了很久的信,然後曉雨專門飛到京都來看她,兩個人聊到很晚,睡在一張床上,和小時我倆一起睡的時候一樣,然後她們吻了,吻得她很想要,就求曉雨像那男人一樣對她,溫柔的或者粗暴的……她說曉雨不但是能讀懂她心里事情的人,還和她有點別的共同愛好,我問她是什麼,她不說。只是說她其實蠻幸福的,現在有哥哥也有姐姐了。還有……”

   “還有什麼?……關於曉雨……她還說什麼了?”謝一嵐把眼睛睜得更大了,而她的眼圈也紅了。

   “沒有,她最後只是問了我三個問題——姐你覺得一個女人可能愛上另一個女人嗎?姐你覺得姐妹之間可能有愛情嗎?姐你愛上過別的女人嗎?”高紅倦倦地把頭靠在樹上,眼神定定地有些出神,“那時,我以為她是說曉雨,於是我告訴她,是的,會愛上的,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愛沒愛過。相比那個男人,其實我更相信女人——其實通完電話之後我還是蠻放心的,因為我覺得我妹妹長大了也能有自己的判斷了,甚至也有自己的愛人了……當時我們和對方馬上就會有一場大戰,我也不知會不會活下來,甚至說,我其實是希望死掉的。當然,為了以防萬一,我打電話給了孟爽,把小紅地址和聯系方式都給了她,對她說如果我有什麼事情拜托她照顧小紅,孟爽有些遲疑,但還是……”

   高夢說到這里,忽然怔了怔,把話停了下來,因為她看見謝一嵐站起身來,自顧自地往林子深處走下去了。

   “嵐嵐,你去干什麼?”她問。

   “沒什麼,忽然覺得這里有點熱,所以想去林子里走走。”謝一嵐沒有回頭,聲音很輕快,白色旅游鞋踩在落葉上,發出好聽的聲音。

   “嵐嵐,這麼晚,樹林里面……”江馨月失聲問,她已經把那件熊頭的T恤穿回身上了。她沒說下去,因為她看見了謝一嵐的眼睛——這個短頭發女孩站在這里,回過頭朝她淺淺地笑,先指了指月兒胸前的那頭熊,又向她伸出來的三個手指,“你……難道?”

   “好吧我不該說謊的,我要去死了,今天謝謝你的照顧了,你讓我很舒服,特別是剛才那次。”謝一嵐看著月兒錯愕的表情,終於走回來,張開雙臂抱了抱她,然後轉頭淺淺地朝高夢笑了笑,表情無比地輕松,“也謝謝你,C,我明白她倆之間的事情了,所以我也知道怎麼去面對萍萍還有小紅了。”

   “可是……還沒輪到你啊?”高夢怔了怔。

   “C,她可能猜出你問題的答案了。”蘭雪的聲音低低的,“如果是的話,按照規則,她有這個權力的。”

   “六個小黑人,招惹蜂房惹蜂怒,飛來一蟄命嗚呼,六個只剩五。”謝一嵐依然淺笑,忽然走過去彎下腰,把高夢身邊的竹籃蓋子打開,把手伸進去了。

   “小心!”高夢的表情忽然一厲,露出來的那條眉毛幾乎豎起來,緊接著喉嚨里就發出嘶嘶的聲音。她的身體一下子彈起來,一支手按住了竹籃蓋子,另一只手捉住了謝一嵐纖細的手腕拉出來,放到火光下——一大堆無花果葉子被帶出來,飄啊飄地落到地上,而謝一嵐纖細的手腕上,有兩個暗紅的血點。她手掌心里握了個黑色的小人,笑嘻嘻的,手里拎著一個碩大的馬蜂窩。

   “第六個小黑人,我在蜂房里抓住你了。”她像個孩子似地咧開嘴笑了。

   “傻瓜,你會死的。”高夢忽然止不住地哭出來,銜住謝一嵐的傷口用力吸吮,把她有些變黑的血吸出來,吐掉,然後順手從大腿根處摸了一只注射器出來,不由分說,刺在謝一嵐的手臂上了。

   “我知道我不會這麼死的。”短頭發女孩看著手忙腳亂的高夢,乖乖地沒有抗拒,只是輕輕說了一句,“極樂死的創始人,是不會讓她的顧客有遺憾的。”

   “我答應過要好好照顧你的,開始我並不知道原因,所以我以為,拜托我的人是想讓你活下去的,想不到是我搞錯了……”高夢放開了她的手,朝旁邊一直默默看著天的伍凌看了一眼,軟軟的坐下。黃色裙子左肩的吊帶順著她的圓潤肩頭滑下去了,她順手把手臂抽出來,讓她左胸那只翹挺高聳的奶子露出來了,乳頭不大,紫黑色,和她的腳趾甲是同一個顏色的,“你猜對了,我快死了,所以,也別讓我有遺憾,告訴我你是怎麼猜出來的,還有你明白了什麼,然後,等我走了,再離開好嗎?……一張口就是三件事,我果然很貪心呢。”她說著,把自己的右肩也從吊帶裙里褪出來了。

   “你的C,就是Cleopatra,我聽萍萍讀過關於她的劇本,也看過關於她的電影,更重要的……”謝一嵐用潔白的手指輕輕揩了揩眼角,“這並不只是因為你的後來的外形,而是你妹妹……高紅……給你起的外號,因為你會很聰明的借助男人的力量——當然你又不同,你雖然不愛他們,但是也會對他們感恩,為對你好的人拼命——還有,蛇一直是你的好朋友……所有這些,萍萍都和我說過。她一直留著小紅的照片,所以我也很知道她的樣子……高夢,雖然你倆樣子差別很大,但是……你們的眼睛,還有眼窩,是一樣的。其實,從琳子那里知道極樂死之後,我和萍萍就有點懷疑這個Cleopatra是你了,但是,沒有證據,而且高紅也不在了,所以我們也都沒關心,畢竟這個世界上同名的人太多了……”

   “當年,曉雨是為了小紅才自殺的,是嗎?”高夢說著,輕輕敲了敲籃子,把蓋子掀開了一條縫,兩條金色的小蛇從里面蜿蜒而出,一條盤上了她的手臂,另一條盤上了她的腳踝。

   “也是,也不是,萍萍一直不是個快樂的人,她是對小紅動過心,但是,當她收到小紅的絕筆時,她就知道了,其實,小紅從來沒愛過別的人,不管男的還是女人。”她微笑,拿過了高夢身邊的白蘭地喝了一口,“她心里始終愛的只有你一個。”

   “嗯,我也知道了,可惜,太晚了……阿飛也好,日本男人也好,曉雨這個姐姐也好,通通只是替身,”高夢苦笑——高夢側過頭,看著那條金色小蛇沿著她的手臂蜿蜒而上,繞過她手腕上那條蛇形的金表,盤在她大臂上,蛇信輕輕的掃著她紫黑色的乳頭。她把眼睛眯起來,似乎很舒服很受用,“嵐嵐,知道嗎,小紅小的時候,和我一起睡的時候,也喜歡這樣摸著我的奶子,輕輕地舔呢。”

   “你的胸和萍萍的胸型有點像,除了乳頭的顏色……她倆在京都的那一夜,小紅也是這樣去摸萍萍和奶子,也舔了。”謝一嵐就這樣看著她,忽然有兩滴淚落下來,把她牛仔褲的褲腿打濕了,“自殺的人,都會在枉死城里。萍萍最後堅持要自己動手,我怕她是想去看小紅一眼,所以才一直裝著睡覺,躲在一邊,一直看著她自己完成……如果她倆見到了,我不介意她再把胸借給小紅親親。”

   “你說……她……完成……是什麼意思?”高夢沒有理會謝一嵐後面的話。

   “她始終想替小紅完成她沒做成的事情,我知道小紅是吸毒過量自殺的,但我猜她其實是怕自己不能完成,所以想先讓自己足夠興奮。”謝一嵐說著,用手掌比成刀的形狀,在自己小腹的地方輕輕劃了一下,“她倆的共同愛好,是這個。只可惜,萍萍第一次這麼做的時候,太貪心,先割開了手腕,讓自己沒力氣了,所以,她的切腹只進行了一點點,然後我就把她救下了。”她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身邊的蘭雪一眼,而後者輕輕嘆了口氣。

   “嗯,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原來,她吃那些糖,是為了止痛的,因為她曾經吸過那口鴉片,”高夢點了點頭,然後皺了皺眉毛——腿上那條小蛇,正輕輕用頭碰著她的被黑色森林遮蓋的洞口,於是她輕輕分開腿,讓它那顆三角形的腦袋鑽進去了。

   很冰冷,很滑,很熟悉。這些年,她不知這樣做過多少次,所以她沒有克制自己,開始輕輕地呻吟:“嵐嵐……謝謝你……讓我知道了這件事……現在……我也沒有遺憾了……做為報答,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這些人里,可能只有你……不知道……曉雨……和小紅……是不會在枉死城……遇到的……我知道,曉雨等的……是你。”

   謝一嵐呆住了,她的眼睛大大地瞪起來。

   “那次,因為你……曉雨……失敗了,而因為孟爽……小紅……也失敗了……孟爽以為我死了,把消息傳給了小紅,那丫頭就……”她似乎有些口干,聲音變得有些嘶啞,但她似乎適應了胯下那特殊的挑逗了。她胸口那條小蛇的三角形腦袋怯怯地一伸一縮,舌頭火紅分岔,眼睛稍稍有些呆滯但是陰冷,“孟爽到的及時,毒品沒能要了小紅的命,但是只剩下六歲的智力,忘了她的詩,忘了她的男人,忘了曉雨,忘了我,唯一記得的只有‘姐姐’兩個字,還有吃糖……孟爽因為我的囑托,就一直養著行屍走肉的小紅,然後從她那個老板手里拿糖給她吃……”

   “你們應該幫她做決定的,這不是小紅想要的。”短頭發女孩把眼簾垂下來,“至少你該幫她。”

   “孟爽試過,可她下不去手,我——嗯……還有我們這一群人,包括Amy,都一樣,”高夢苦笑。

   “其實我可以的,”謝一嵐皺了皺眉毛,“我的手早已經……”

   “傻瓜,我知道的,但是,你沒必要被這麼多包袱的,”高夢把她的話攔下來,“馬龍騎……那是另一只蜘蛛的名字,幫了她……雖然我現在知道了那不是小紅最想要的方式,但是聽孟爽說,起碼她死時是明明白白的,已經很好了。”

   “我相信她死時想起你來了。”謝一嵐說著,在高夢身邊跪下來,把臉頰貼在她右邊的乳房上,“你和萍萍的胸真的好像,連觸感和氣味都很像……像香膏一樣甜蜜,像微風一樣溫柔……”

   “像香膏一樣甜蜜,像微風一樣溫柔……”

   高夢記得這句話,是莎士比亞筆下埃及艷後死之前的最後一句台詞 的,從前小紅給她念過——Cleopatra,這女人死的時候,她的蛇和她的侍女也對她這麼好嗎?那麼……現在,是誰在念這首詩呢?謝一嵐?還是小紅?

   ——小紅,是啊,小紅。

   ——我該去找你了,在這里,我還有什麼留戀的呢?

   ——或者,是你現在來找我了?

   高夢感覺右胸上這個女孩的臉頰幾乎比蛇的身體還冷,但她的唇卻好軟,好像小紅。

   於是她索性把眼睛眯起來,讓自己的記憶飛回到孤兒院那張硬板床上。

   ……

   “姐你的胸好漂亮,小紅不管,小紅也要。”

   “傻瓜,你是瘋了還是傻了……哎你別揉……別揉了好難受……別舔……別舔啊……啊……咬我……咬我吧……咬我吧……用力咬我吧……”

   ……

   “咬我,咬我,咬我吧!”高夢終於叫出聲來了,伴隨的,還有嘶嘶的氣喘。

   左乳上突如其來的刺痛仿佛黃蜂的蟄針,讓她的身體猛地跳了跳,也讓她原本就漲的發痛的紫黑色乳頭一下子硬成了兩顆小石頭。

   她不知道左邊的石頭是不是把那蛇的牙硌斷了,她唯一知道的是右邊的那塊石頭已經被那個短頭發女孩用力咬在嘴里了。

   高夢感覺自己身上的火一下子被點著了——徐飛也好那個阿拉伯老男人也好或者其他上過她床的任何男人都好,她總是喜歡和他們正面相對,無論誰騎在誰上面,因為這樣她可以把自己的奶子送到他嘴里讓他咬,就和現在一樣……

   ——但是,這次舒服多了。

   ——小紅,真的是你嗎?

   她開始恍惚了,於是她放開了托著自己左邊乳房的手,開始用雙手用力的去揉那個叼著她右邊乳房的女孩的短頭發。而她左臂上那條蛇已經游到她肩上,用尾巴纏住她的脖頸,,用尾巴死死纏住了她的頸,食髓知味般繼續一口口咬在她的左胸上。

   她感覺自己的全身一下子被汗濕透了,掛在腰間的黃裙子仿佛沒有完全褪掉的蛇蛻箍在她身上,讓她情不自禁地開始扭動,兩條長腿無處安放似的夾緊蹬踢。她下身的那條小家伙似乎被她的動作驚到了,開始慌張地往里面鑽,同時亮出它的毒牙,反抗似的咬噬每塊向它擠壓來的,彈性十足又汁水淋漓的軟肉,而它的每一次噬咬,又都讓這個身體的抽動進一步地加劇。

   “夢……她……”江馨月愣在那里,她的眼淚開始只不住地流。

   “她快死了。”蘭雪捧著照相機,聲音淡淡的,“這是C想要的,所以,靜靜地看就好。”

   ——是啊,我快死了。

   高夢似乎覺得火光很亮,亮到把她的全身都籠罩住了——她似乎看見童曉芳摘下口罩在朝她笑,她似乎看見了孟爽和宋妍騎在馬上向她招手,然後,她看到小紅了。

   “姐,你累了,閉上眼睛,乖乖睡吧。”那個同樣有著深深眼窩的瘦小女孩朝她笑,把手里的毛筆擱下了。

   高夢忽然覺得這個聲音有點像是謝一嵐的,但是,她懶得再分辨了。是啊,該睡了,她想著,輕輕往後倚了倚樹干,聽話的把眼睛合上了。

   ——小紅,你說,我的另外半邊臉會被她們看到嗎?無所謂了。

   她把頭歪向一邊,舒服地哼出聲音了。而她體內的那個小家伙,在不斷地咬噬之下,也終於把自己的身體完全擠過了那條狹窄炙熱的通道,在盡頭那個溫暖的窩里把身體盤好,然後睡著了。

  

  

   謝一嵐

  

   十五分鍾之後,當謝一嵐默默地從高夢身邊站起來,整理好自己的襯衫和牛仔褲,再次向樹林身處走去的時候,沒有人再阻攔她了。

   白色旅游鞋踩在落葉上,發出好聽的沙沙聲。 

   [newpage]

   [chapter:8.12 遺言 Les derniers mots]

  

   Amy

  

   Amy緊了緊她的黑色皮夾克——她身上的水沒有完全干,紅色泳衣緊緊地貼在她身上。

   山風吹過來時,她忽然覺得有些冷。

   “天黑了呢。”她對自己說,“十個小黑人只剩下五個了,而且一會就只剩下三個了;六個魔女只剩下四個了,而且一會就也只剩下三個了,那麼,七只蜘蛛呢?”

   “看不出來,原來我們的黑寡婦也會在這里觸景傷情?”曲凡豪爽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會就這樣死在水里。”

   “當然不會,不過我又多得到了一張好照片……我也知道你不會就這樣陪著C的直升機一起炸掉,不過我們都以為你已經出發去看你的老朋友了。”Amy苦笑,“時間不很多,這個晚上你應該珍惜。”

   “本來是的,可是我在路上發現了一群蒼蠅,應該是跟著直升機來的。”曲凡揉了揉她那碩大的胸脯,用下巴指了指山谷里的那串光點,“我不放心,所以又回來了,畢竟今天晚上這里的所有人都不該被打擾。”

   “嗯,只有蒼蠅沒有蜘蛛?”Amy歪著頭。

   “對,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加上T的安排,我想今天晚上,那只馬龍騎是不會來的……不過,如果她來了,你會……?”曲凡用手掌比了個切割的樣子。

   “只有當所有七只蜘蛛在七天之內都心甘情願的死掉時,這個殺人組織才不會繼續存在下去。”Amy意味深長地看了曲凡一眼,然後又拉了拉自己的皮衣,“上一任的凱瑟琳失敗了,上一任的黑寡婦也失敗了,不過我還是想試試,畢竟這次,在彩雪蛛身上,已經有了個好的開始。所以,我不會動馬龍騎,而且我希望你也不要動,把一切的選擇權留給她自己。”

   “嗯,這樣啊,我知道你對這個蜘蛛的詛咒很上心,不過,這樣的話,怕是我和你都看不到蜘蛛的結局了。”曲凡聳了聳肩,那對碩大的乳房也跟著顛了顛,“不管了,反正我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後按自己的想法去死,就好了……A,這群蒼蠅如果你能應付,我就不陪你了,我想再去看一眼T再走。”

   “嗯,I,你去吧,那群蒼蠅交給我就好,可惜他們里面並沒有值得黑寡婦交配的。”Amy點了點頭,“估計再分開就見不到了,你還有遺言給我嗎?”

   “喂,拜托我還沒准備好去死呢,什麼狗屁遺言!”曲凡白了Amy一眼,“Amy,如果還有時間,我一定好好輔導一下你的中文。”

   “我是說,你最後想和我說的話。”Amy苦笑,眼睛卻看向山谷里那越來越近的一串燈光。

   “我只是很好奇我師父說的是不是真的,你這件黑皮衣真的是……?”

   “你師傅不會騙你的。另外,替我也最後看一眼T,和你們在一起的時間我很開心。”

   Amy說著,便一縱身躍了下去。

   片刻之後,那條山谷里面,槍聲、爆炸聲和慘呼聲開始此起彼伏地響起來。

  

  

   孫莉

  

   “誒……孫小白……那是什麼聲音?……把我……吵醒了呢……”海風里,穿在柱子上的靈兒的聲音很虛弱。

   “不知道,可能是槍聲,不過這里不該有槍聲的啊……董小弱,你覺得怎麼樣……疼嗎?”孫莉的聲音有些手足無措,但她還是強迫自己平靜了。

   “疼……也好困……也好渴……槍聲……可能是我爹……派來的人……和I,或者A……”

   “那她們豈不是很危險?”

   “沒事……我們……都很厲害的……她們倆……更是……”靈兒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你知道嗎?A的皮衣……是一整張……人皮呢……她上一任……黑寡婦的……所以……別擔心……我爹的人……對付不了……她們的……放松……孫小白……你抬頭看……今天……好美的……星星……啊……”

   “傻瓜,你自己都快變成星星了……”

   “才不要……我……要變成……鳥兒……或許是……一只……沒有腳的……鳥兒……就那麼一直飛……一直飛……飛累了,就找根荊棘……穿進胸膛去……”

   “為什麼不是一頭扎進海里變成魚?或許,我就在海里等著你呢?”孫莉的聲音有點哽咽了。

   “誒……對啊……鳥兒可以變成魚……魚也可以……變成鳥……莊子……早就……說過了…… ”靈兒的聲音很輕,“孫小白……我渴了……嘴唇和喉嚨……都好干……喂我……喝點水吧……”

   “嗯。”孫莉呆了呆,然後她猛地轉身,快步走進去。

   “孫小白……你知道嗎?……我們……六個……開始……被叫做……六魔女……Amy……和從前的幾個姐妹……也被……這麼……叫過……可惜……其余五個……都死了……”靈兒的精神似乎回復了好多,聲音也比之前大了些,只是,她那被木杆刺透的胸膛,仿佛一個殘破的風箱,無力地起伏著,“所以……這次……我們改名了……叫做……A BITCH……其實……真的……很貼切……這是……我們的名字……Aurora……Belle……I-cup……Thorn bird……Cleopatra……Horse whisper……同時,我們也都是……放蕩的……女人呢……只是……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們也是……六種……動物……”她喘息著,看著端著水杯走回來的孫莉,開始咳嗽,但是已經咳不出太多東西了。

   “董小弱你別說了,喝水吧,水來了,不燙不涼……正可口。”孫莉的聲音哽咽得幾乎讓人聽不清楚,她的眼淚墜下來,落到水杯里了,“喝了水,你就睡……或者……我再陪你看星星……看日出。”

   “等我……說完了……你這人……怎麼一點……好奇心……也沒有……”靈兒看著孫莉,眼光之中,分明有許多的不舍,“你就……這麼想……讓我……”

   “不是……不是的……你說,你說吧……董小弱我聽著呢。”孫莉把頭貼到那根沾了血和內髒的木樁上,泣不成聲了。

   “A是黑寡婦……所以她也是……蜘蛛……而B,Belle,她的野獸是狗……美女……和野獸……她總是……和她的狗……做愛……I是貓……她的外號之一……就是啊貓……而我是鳥……你知道的……C,埃及艷後……是……蛇……H……馬語者……是馬……現在……H,和C……都死了……所以……下一個……孫小白……你要……嘴對嘴的喂我……喝水……知道嗎……嘴對嘴地……”

   孫莉沒說話,只是把水含到嘴里,然後,她把靈兒的嘴吻住了。

   靈兒的眼睛在笑,她干裂的唇碰到了孫莉的嘴唇,然後就向新生兒吸吮奶水一樣,拼命地一口口地把水咽下去。

   “真好……真好……好舒服……孫小白……你記得你說過的……要陪我……看星星……看日出……我還要你……跳舞……給我……”靈兒的話沒說完,忽然,大股大股的血水就從她嘴里涌出來了 。

   “我記得,我記得,我記得……”孫莉抱住了這個被穿在尖刺上的赤裸身體,她終於開始肆意地哭泣了,“董小弱,睡吧……變成一只鳥兒……一直……往前飛……”

   孫莉說著,忽然發現靈兒溢滿血水的嘴還在輕輕翕動,於是她強忍住哭聲,把耳朵湊上去,聽她含混的發音。

   “望涔陽兮……極浦……橫大江兮……揚靈……揚靈兮……未……極,女嬋媛兮……為余……太息……”靈兒的聲音越來越小,然後,只是低低地呼喚,“娘……娘……”

   然後,她的嘴終於不動了。

   遠處,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但孫莉並沒聽見——她開始哭了,很大聲很大聲地,撕心裂肺地哭。這哭聲開始在海面上傳出去,甚至把那山谷里回蕩的槍聲都壓住了。

  

  

   紅蝶

  

   “秦湘,你這輩子雖然很可憐,但我還是恨你,或者說,現在我更恨你了。不但為了我媽媽,也為了我姐姐。”

   把日記後面附上的那一整張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完的時候,紅蝶忍不住咬了咬牙——那只鴿子飛來的時候,太陽還沒有落,而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了。

   她點了一支煙,然後又用煙把那張紙的一角點著了,看著那張紙卷起來。看著上面靈兒娟秀的字體隨著那一閃一閃的紅逐漸化成飛灰,紅蝶忽然軟軟地坐下去。

   “媽媽,爸爸,我好苦,你們干嘛非要把我生出來?”

   她皺起眉毛,狠狠地吸了兩口煙,然後,她哭了。

   好半晌,她抬起頭,抽了抽鼻子,赤著腳走到洗手間,捧了些冰涼的水拍在臉上,然後抬起頭來,看鏡子里自己那張有些狼狽的臉。

   她知道明天會是個不一樣的日子,所以今天晚上,她不想睡覺了。今天晚上,她想用稍微濃點的妝,不是那天扮成流鶯的樣子,而是她作為Cindy進入攝影棚的樣子。

   “這是Cindy O’Neil的最後一夜。”看著梳妝鏡里的女人,她想,“然後她就可以去死了,嗯,我的夢,也快實現了。”

   可以出門了,她忽然想和人說話,但是她並不想打擾她的任何一個朋友——菲兒,冰冰和小北,或者伍凌,她們現在都有自己的事情。

   ——伍凌,她現在還在嗎?

   紅蝶想著,拿起手機來,點進那個頁面去——那個原本是伍凌為她設計的頁面。

   依然是淡紫色的界面,依然是蘇格蘭風笛,依然是那十行歌謠和那十個名字,只不過,前五行已經變成血紅色了,但是屬於伍凌的下一行目前還是黑的。

   紅蝶不知自己該哭還是笑,只是盯著這個頁面看,忽然發現左下角多了一個她有點熟悉的標志——那是那天在天台,接靈兒走的那架直升機上噴塗的標志,也是那輛金色考斯特上的標志,六個漂亮的花體字母,組成了一個穿鏤空T褲的女人魅惑的腰臀圖案。

   A,B,I,T,C,H.三個字母是黑的,另外三個字母是紅的。

   她把眼睛停在正中間那個淌著血的字母T上好久,然後又把網頁翻到最上面,看那第一行歌謠。

   “秦靈兒,如果我因為貪玩忘了你的遺言,你會不會變成烏鴉來吃了我的屍體。”她苦笑,然後抓起電話來。

   “鑫姐?”電話里,蔣寧的聲音有些詫異,同時帶了些吁吁的氣喘。

   “在陪我老爸嗎?看來他興致很好。”紅蝶把眉毛挑起來,語氣里帶了點戲謔,“你們又殺人了?”

   “干爹在處理事情,沒和蔣寧在一起……”她頓了頓,補了一句,“蔣寧在刑房。”

   “哦?審早晨自守的那個嫌疑犯嗎?”

   “不是,蔣寧來受刑,每次有不想做的事情或者想不請的事情的時候,蔣寧就會來讓腦子清醒下。”

   “那你想不清楚什麼呢?”紅蝶饒有興味地問,她忽然覺得這個晚上沒那麼悶了。

   “A BITCH。”蔣寧說著,“現在我知道一點线索了。這個組織有六個人,六個字母,分別是六個代號,其中A是那個拿長刀的,B是那個帶大狗的,而且,蔣寧已經知道其中H和C兩個人的明確身份,也知道她們的據點在哪里了。”

   “所以,你會派人去端了她們?一個不留?就像……我爸爸安排你做的那樣?”

   “嗯,雖然這是我不想做的。”蔣寧的聲音很堅決,“不過,不是今晚,今天蔣寧派過去的,是警隊里一些蔣寧知道他們做過惡,卻沒證據繩之以法的人。”

   “蔣寧,知道嗎?你越來越可愛了。”紅蝶在電話里咯咯笑起來,“想明白這些事,看來你今天晚上受了不輕的刑。”

   “身為鐵騎,這是開胃小菜。”蔣寧的語氣平平淡淡的,她似乎動了動身體——從電話里,紅蝶聽到了鎖鏈的聲音,水聲還有嚶嚶的馬達聲,“蔣寧想,鑫姐晚上找我,不會是和我閒聊的。”

   “嗯,我知道了最後兩個人的信息,”紅蝶頓了頓,“T,是Thorn bird,荊棘鳥,熟悉她的人會叫她靈兒。你見過她,就是那天和紅玫瑰一起被綁給你的那個病嬌美女——中午時爬上直升機那個。她會控鳥,情緒失控了她的鳥就會殺人。那個C,叫做高夢的富婆,她控蛇的本領也是荊棘鳥教的,這本事來自荊棘鳥的媽媽,很多年前和我媽媽並稱‘赤狐青柳’的那個女人,秦湘。這些事情,算是她親口告訴我的。”

   電話那頭的蔣寧半晌沒說話,紅蝶只是聽到她的喘息聲和鐵鏈抖動的聲音更大了。

   “現在你知道我爸爸為什麼會放那個女人走了吧?”紅蝶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因為,秦靈兒是我爸爸和秦湘那女人的親生女兒,我的同父異母姐姐。而秦湘臨死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讓她來殺了我爸爸。”

   “蔣寧發誓,會親手殺了她的。”電話里,蔣寧終於說話了,聲音有點悶,“如果鑫姐先說的這個人尚且如此重要,那剩下的那個I想必更重要,而且鑫姐也不會輕易說出來。鑫姐想讓蔣寧做什麼,蔣寧要聽聽是不是辦得到。”

   “放心,起碼我不會讓你去殺了我老爸的。”紅蝶又笑了,“我要你做三件事,對你都不難。第一,那間叫鶯燕軒的酒吧已經交割了,現在屬於病房里那個叫夕顏的女孩兒,所以,清場之後,就別再圍著那里了,那里死了太多人,或許有些死了的人的朋友會去憑吊一下,甚至殉情的,給她們點空間;第二,還是那酒吧里,有個割開喉嚨死掉的大一女生,她是自殺的,和後面的殺戮沒關系,我喜歡聽她唱歌,所以,你要幫我把她葬了,就在那個跳樓死掉的小提親家謝楠的墓旁,我已經給她買好墓地了,她的名字叫做柳婷婷;第三,明天早晨八點之後,你再去A BITCH那里,相信我,這只會讓你的任務完成得更簡單。”

   “前兩件事沒問題,第三件,蔣寧恐怕不能答應。”蔣寧的聲音有些冷。

   “你怕她們跑掉嗎?”紅蝶的鼻子里輕輕嗤了一聲,“我卻只是怕你打擾她們,掛掉電話之後,我會給你發一條鏈接,點進去,你就明白了。辦好之後,中午時來我的別墅,我就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說完,她就自顧自地把電話掛了。

  

  

   蔣寧

  

   陰暗的水牢里,一條蜈蚣正扭動著身體,順著赤裸著站在水牢里的黑皮膚女人健美的大腿往上爬,仿佛希望能盡快離開那又髒又臭的水池子

   它爬過女人的下身,女人的陰戶里被一個正在嗡嗡做響的巨大東西填滿了,而女人的肛門卻被一個從房頂垂下來的銀色鈎子鈎住了

   它爬過女人的腰。腰上是冰冷的鐵鏈,只是那鐵鏈上都是向內的狼牙尖刺,刺得她的腰流血了。

   它爬過女人的乳,乳頭被一副用鐵鏈連在一起的鱷魚夾夾著,鐵鏈中間垂下來的位置,掛了幾個沉重的鐵砝碼,把女人的乳蒂拉得變形了。

   於是它索性再往上爬,在它幾乎要鑽進女人嘴里時,那個短發女人用力甩了下頭,把它甩到了她面前跳出來的淡紫色手機界面上。

   “你們,這些女人,最後想說什麼,就說,最後想做什麼,就做。明天早晨八點,我蔣寧說到做到。”她一字一頓地說著,說著,眼睛死死盯著那個被蜈蚣腳爪爬過的手機界面上那六個漂亮的,組成女人腰臀曲线的花體字母。

   H已經是紅的了,T已經是紅的了,還有那兩個字母中間的C,也已經是紅的了,紅得開始有血從字母上流下來。

  

  

   江馨月

  

   “夢……她就這樣……去了嗎?”江馨月蜷縮在樹下,聲音有些落寞,“我還記得她第一次來酒吧找我,那是小瀅剛走那天……回過頭看,這一切都好像一場夢一樣。”說著,她抓起了高夢喝剩的那半瓶白蘭地喝了一口——其實,這時候她更想喝凍透的vodka,大口大口的直飲,然後讓自己醉。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樹底下,何靜的眼睛微微合著,雙手合十,輕輕念誦,聲音有些發顫——江馨月有些詫異地發現兩行清淚從她秀麗的瓜子臉上淌下來。

   “何靜……你哭了?”

   “想不到嗎?”何靜抽了抽鼻子,身體忽然放松下來,合十的雙手一下子懶懶地托住了自己的腮,卻忽然換成了那種又長又媚的聲音,“茉莉那家伙不像你們想的,雖然她一直想把所有的七情六欲都丟給人家,然後自己做個‘完人’,但沒用,她傷心時也會想哭,有感覺了也會想要……六根清淨?去他媽的!”

   江馨月沒說話,只是看著她,似乎被嚇著了。

   “自我介紹一下,人家的名字是樂雅,R-a-j-a-h,請多關照。”這個光頭女人指了指胸前T恤上的老虎頭,“創造人家的那個女人說,樂雅是茉莉公主的寵物,也是她野性難馴的那一面。其實昨天晚上,人家出來過,或者說,那些髒東西,大多都是人家殺的。”

   “你和廣靜……或者說茉莉……?”

   “她是她,我是我,或者,我也是她,她也是我,那個叫做李天然的蠢女人說,她曾經相信世界上的人是干淨的,所以她想幫何靜解決痛苦,就把人家從她心里分出來然後關起來……”何靜——或者說是樂雅的嘴角微微翹起來,表情似乎有些嘲諷,“像不像短笛大魔王?結果呢?遇到事情了還不是要我出來幫她。其實李天然那家伙自己就是個失敗者,還說要拿自己做一面鏡子讓大家畫,結果呢……嘿嘿。”

   “雖然……聽不大明白你說的這些,不過我大概還是知道了,”江馨月苦笑,打斷了樂雅絮絮不斷的話,“你們兩個,不管是誰,告訴我,自殺的人死了之後,真的會進枉死城嗎?高夢和嵐嵐……能各自見到她們想見的人嗎?”

   “你也是想問你自己死了之後的事情吧,枉死城……那他媽的……”樂雅嗤笑著還想說下去,卻忽然自己抬手重重削了自己一個耳光,然後,她的表情一下子沉靜下來了。

   “其實,枉死城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但是,絕不是像一般人,還有嵐嵐理解的那樣,自殺了或者橫死的人會到那里面再受苦,”現在,這光頭女人這聲音清清澈澈的,“你可以把枉死城理解成一個緩衝區,陽壽未盡,執念未了的人,會在里面過完他們剩余應該過的歲月,再入輪回,僅此而已。而那些已經沒有遺憾的人,比如高夢,曉雨,還有‘極樂死’的大家,會各自去該去的地方,而我作為‘茉莉’,就是讓這些要走人能夠少些遺憾的。只有無憾,方能極樂。”

   “天堂也好,地獄也好,我想知道,我能再見到她嗎?”江馨月又喝了口酒,低下頭,醉眼惺忪地去看自己的手腕,“我們把見面時的記號都商量好了。”

   “嗯,”何靜的眼神顯得很清澈,“而且,有自己愛人的地方,不是天堂又是什麼呢?”說著,她忽然又重重給了自己一巴掌,打得自己的頭偏過去,再回頭時,她已經把眼睛眯起來,咬牙切齒地開口,“茉莉你這混蛋,竟然動手打人家……不過,”她轉過頭看著江馨月,“老板娘,這次,那家伙的話,人家也同意呢。”

   “真好……真好……”月兒沒再管對面的是誰,只是用手擦了擦眼淚。

   “那麼……你沒有遺憾了?”樂雅笑眯眯地看著她,用手背把嘴角的血擦掉了。

   “算是沒有了,不過,”月兒用力眨了眨眼睛,她又喝了一大口酒,現在她笑出來了,“如果我見到崔瀅了,那家伙肯定會好奇高夢被遮住的另一半臉是什麼樣子。”

   “想知道,就看唄,我來幫你,其實我也好奇呢。”這個剃著光頭的女人拉著長音說著,起身走到高夢身前,把那遮住她半邊臉的頭發撥開了。

   然後,月兒發現她僵在那里了,於是她走過去看,然後,她也僵在那里了。

   那一張臉,秀美無暇,渾然天成,眼睛是半閉著的,除了白眼球的顏色,幾乎看不出一絲雕琢斧鑿的痕跡。

   “我還以為……”月兒有些發愣。

   “我看過她的臉,我知道這張臉甚至比她毀容之前更美,這是她朋友早就答應過她的,除了那只眼睛不會再流眼淚以外”蘭雪的聲音有些突兀地從陰影里響起來,“但她自己放不開。”

   “霞兒說,芳曾經告訴過她,她作為美容和整形師,修復人外表的美,未必能修復心里的傷,霞兒總是好奇芳說的是誰,現在我終於知道了。”這個聲音平平淡淡的,這次江馨月已經可以聽出來,現在說話的是何靜那個稱作“茉莉”的人格。

   “嗯。”蘭雪點了點頭,“我們六個,都有自己的故事,也都有自己的傷疤,不是說身上的,而是心里的。”說著,她拍了拍身邊的黑色大狗,“Thor,去吧。”那條大狗回頭看了他的主人一眼,便頭也不回地向林子里跑下去了。

   “蘭雪,你讓它去干什麼了?”江馨月看著那小熊似的那大狗的背影,心里莫名其妙的一痛,似乎被什麼東西狠狠咬了一下。

   “它……去……幫……Helene……了啊……”伍凌的聲音有些嘶啞,斷斷續續的,夾雜著含混而放肆的呻吟——她的上衣已經撩起來,乳房上還有被碎玻璃扎過的點點血痕,短褲褪到了腳踝骨邊——只是,她脖子上還系著那條並不相稱的,甚至已經被血和唾液弄得肮髒的白色絲巾。她的臉漲得紅紅的,高挺的胸脯起伏著,呼吸有些急促,雙手在上身下身游走,熟練而激烈地愛撫,白嫩卻已經有幾分汙穢的軀體在火光的映照下劇烈地掙扎扭動,仿佛祭祀中一個鮮活的精靈。

   “小凌,你……沒事吧?”看著火光映照下這個有著栗色短發的女孩子,江馨月忽然覺得更不安了。

   伍凌卻沒回答,只是淺笑,眨眨眼睛,然後便索性在她眼皮底下高潮了——手指仿佛毫不憐惜地肆意愛撫,孫莉幾乎可以看到伍凌大腿內側掛著點點晶瑩的露珠。

   這次的高潮似乎抽去了伍凌很多的力氣,她的前胸開始大幅度地起伏,望著她只是笑。江馨月吞了吞口水,在她的經驗里,她似乎覺得這個女孩窒息了。

   “月兒……剛才……真好……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太瘋了,嗯?”伍凌說著,開始止不住輕輕咳嗽,臉頰通紅,原本亮晶晶的眸子也有些迷離,不知是不是錯覺,江馨月覺得她說話越來越費力了,“我想……你……看出些……什麼了。”

   “你的呼吸,”月兒皺了皺眉,“我不知道,但是感覺有哪里不對勁。”

   “你很……敏感。”伍凌笑著贊嘆,略略起身把衣服整理好,“其實很簡單,因為我也快死了……所以抓緊時間享受一下……起碼現在……還有這個體力……”她的聲音很低,但周圍忽然安靜。看著一雙雙驚詫的眼睛,她皺了皺眉毛,苦笑,“我是發起人,但是輪到了我……我也要死的,不是嗎……”她的聲音有些斷續,把頭揚起來,手又開始不由自主地去抓脖子,“我……還有一點時間,不過……不多了……茉莉……樂雅……你們……兩個……家伙……說好……要……和我三人行的……可別……反悔……”

   “嗯,可是我不喜歡你的這條絲巾,”說話的聲音似乎是樂雅的,說著,她走過去,跨坐在伍凌身上,伸手把那條絲巾解掉了——江馨月把眼睛大大地睜開,她看到了那限制伍凌呼吸的東西了——那是一條寬寬的,已經開始勒進她脖子里的生牛皮項圈。

   她忽然想起從前崔瀅和她說過的那個離奇的謀殺案了,她還記得崔瀅和她說的話:

   “老婆,要不要我送你一個這樣的項圈做情人節禮物,你帶上之後,我的手就可以從你脖子上解放出來了,這樣就可以照顧你的奶子了。”

   她覺得自己一下子濕透了,甚至連伍凌的話也聽不大清楚了。“江馨月,你不該這樣的,伍凌和嵐嵐都要死了,你不該在這個時候想要的。”她對自己說,開始狠狠掐自己的大腿,可是她更濕了。

   “五個小黑人……吵吵鬧鬧……打官司,官司……纏身直到死,五個……只剩四……這是……從前……印第安人的……刑法呢……原本……也可以用在……第九個……但是……五號……是屬於……發起人的……還有……樂雅……你剛才……說了……我……”伍凌在笑,她被那個光頭的女人壓著,含含糊糊地並沒說完,嘴已經被騎在她身上的人的嘴封堵住了。

   江馨月再也受不了了,她轉過頭,看見在她身邊緊抿著嘴的蘭雪。她猶豫了一秒鍾,然後她忽然抓起蘭雪的手,把那雙冰涼的纖細小手放在自己那還有著烏黑瘀傷的脖頸上了。

   “小蘭雪,求求幫幫我。你不要我也好,至少掐我脖子一次,如果你不想,不用要我,單單這樣掐我就能高潮的……讓我死一次吧,然後……幫我去看看嵐嵐……我想知道……她最後……”

   蘭雪的手開始用力,江馨月的話漸漸沒法再說完整,到最後,她便只能發出呼吸被遏止的“咯咯”聲了。

  

  

   謝一嵐

  

   謝一嵐忽然覺得這山谷密林里簌簌的夜風很涼,甚至比青藏高原上夾著雪花兒的風還涼。她知道這是錯覺,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肩膀,瘦削的身軀在風里顫抖。

   這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樹林很黑,幽暗得有些恐怖,只有一點紅光閃閃爍爍,是她手指間的555香煙——醫學院的女生膽子大,恐怕也只表現在一個人用碩大的鈎子從福爾馬林池子里鈎住一條不知是誰的腿然後把一具浮腫冰冷的大體老師搭上解剖台,朝他或她鞠躬然後拿起解剖刀的時候。

   她自己也這麼相信。

   “謝一嵐,你太緊張了。”她苦笑著自嘲,“還有這里真的會有野獸嗎?如果看到小熊寶寶是不是只要欺負它一下熊媽媽就會撲出來把我撕了幫我完成願望?如果看不到小熊寶寶怎麼辦?我是昨天洗腸的,今天雖然什麼也沒吃,但腸子會不會有新的便便?還有,死了之後究竟會怎麼樣?會關在枉死城里嗎還是下地獄去?究竟哪本經書那個故事是真的?要是沒有跟萍萍關在一起怎麼辦?……”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腦袋里怎麼一下子會有這麼多想法。於是她開始用力地抽煙,讓煙舔到自己的肺葉上。

   “萍萍,我有點害怕了。好在,我什麼都知道了。”煙燃盡的時候,她輕輕地對自己說,“而且我也知道,你雖然用了那麼慘烈的方法,但是,你沒有遺憾了。”

   也許是香煙的作用,也許是她的自言自語讓她心里沒那麼緊張了,她開始向四周看——夜很黑,樹很高,變成一棵棵一排排黑色的影子,似乎還有翹著毛絨絨大尾巴的小松鼠在樹上竄過去。鼻子里是松油,樹葉和青草的混合香味,這味道比福爾馬林的味道或者人體內髒的味道不知要好聞多少倍。

   若有若無的,有點點的綠光從她眼前閃過。

   是磷火還是螢火蟲?她不知道,但是她沒想伸手去捉,只是痴痴地跟著那些光往前走,直到那些綠光漸漸消失,卻有更亮一些的,粼粼的光出現在她眼睛里了。謝一嵐把腳步停下來,看著眼前這泓不大但靜謐的水潭。

   似乎有什麼動物在低著頭飲水,她有些好奇,踮著腳走過去看——它的角枝枝叉叉的,它的眼睛烏溜溜的。

   “萍萍,你看,是鹿。”她想在心里說,但是她忍不住說出聲音來了。

   那頭美麗的動物似乎聽見了,它抬起頭,借著湖水的反光,用它那美麗的黑眼睛看了這個同樣有著黑眼睛的女孩一眼,然後,就慢慢地走到樹林里去了。

   她想起了那些章萍和她講過的神話,也想起了那個雨夜章萍在和裝睡的自己告別的話。

   ——鹿是月亮女神狄安娜喜歡的動物,所以,她不再詛咒我了,是嗎?哪怕我不貞潔,哪怕我傷害小寶寶?那麼,狄安娜。作為狩獵女神,你也會讓那些野獸朋友來幫我嗎?

   ——不管了,這小鹿,好漂亮。萍萍,你剛才看到了嗎?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的看鹿呢。

   她開始像個孩子似地吃吃地笑,然後,她把隨身的書包放到地上,開始解襯衣的扣子了。

   “在雪山第一天和你見面時,我是去找你借水洗澡的。今天,這是咱們這輩子在一起的最後一天,所以我也應該洗個澡,雖然今天下樓時我洗過了,但是處女座洗澡是不嫌多的。”她想著,微笑著自言自語,“而且,這里和聽雨榭好像,你也是選在水邊的,不是嗎?”

   她有些孩子氣地說著——仔細地解開襯衫的每一粒扣子,脫下來,彎下腰,仔仔細細地疊平,再起身。她的胸罩是古今的淺粉色帶襯墊的半罩杯,掩映著那對不大的乳房,但是很快也不需要了。

   謝一嵐低下頭,解開腰間細細的皮帶,抽出來,仔仔細細地卷成一卷,從包里拿了根橡皮筋出來,扎成一捆。

   學醫學藥學解剖的女生大多心細而且近乎潔癖,所以章萍常拍著謝一嵐的頭說我老婆是真正的賢妻良母。

   她坐在草地上,脫掉腳上的白色Nike旅游鞋,把鞋帶整理好,打成兩個漂亮的蝴蝶結。襪子也是白色,棉线的,很舒服。

   謝一嵐蜷起腿,把左腳上白襪子脫下來,卷成一個完美的球,塞進左腳的鞋窠里,然後是另一只。

   腳暴露在空氣里,有些冷,她打了個寒戰——那雙腳很瘦也很白,近乎透明,能看見腳背上的青色血管。腳趾修長,趾甲很光潔,沒有任何裝飾,只是腳踝骨稍微有些突兀地隆起,顯得活潑而優美。

   章萍總喜歡摸她的腳背和腳踝,舔她的腳心,然後把她的腳趾一個個地含在嘴里輕輕吸吮咬嚙,而她也喜歡她這樣,這是她們的游戲。

   ——萍萍,我這就來了。今天真好。

   她傻傻地笑,理了理頭發,脫下牛仔褲,疊好,平平整整,方方正正,放在鞋子旁邊,然後把襯衣放到上面,就這麼坐在地上。散落的樹枝和落葉劃著她細嫩的皮膚,讓她微微有些疼痛。

   她把手繞到背後,解開胸罩的鈎子,乳房鮮活地跳出來,不大,兩個蓓蕾是鮮嫩的粉紅色,緊張地突兀著——她更喜歡章萍的胸,高挺而驕傲,喜歡把臉貼在她的乳房上摩索,嬰兒般地去吮吸她總是硬梆梆豎起來的咖啡色乳頭。

   今天,她在高夢死的時候去親她的胸,原本是想做她妹妹一次,讓她走得從容些。但是高夢的胸和章萍的胸太像了,所以她動情了,甚至幾乎把高夢的奶頭咬下來了。

   從前她們做愛時,章萍和她說過,在死的時候會自己吃掉一個乳頭再給她留一個,她以為那是她倆的調情,但是章萍真的這麼做了。所以,在高夢身邊時,她想到了那顆煮熟的乳頭的味道,然後她不可控制地高潮了。

   那時她把一支手插進牛仔褲里面偷偷自瀆了,她相信沒人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也無所謂。

   ——萍萍,咱們已經在一起了,今天晚上之後,我們會融合得更緊密些的。

   她想著,用赤腳踩著池邊的軟泥和卵石,一步步走下水去。

   這個小池塘不深,水很清也很冷。謝一嵐開始輕輕地哆嗦,有點蒼白的皮膚起了一小層雞皮疙瘩。但是她沒停步,繼續往里一步步慢慢地走,直到水面沒過了她的膝蓋才停下。

   然後她彎下腰,在池塘里坐下去,只把自己的頭露在水面上。

   過了一會兒,身體似乎對水的溫度適應了些,謝一嵐知道這是冷水刺激毛細血管,加速血液循環後的正常反應。

   總之她覺得她從來沒有洗過這麼舒服的澡,她的每個毛孔都張開了。

   從中學時解剖過活體的蟾蜍和兔子時開始,謝一嵐就總是會反復地,用力地洗手和洗澡了。每次手術之後,她洗一次手要洗十分鍾,每次直播之後還有和章萍上床之前,她洗一個澡甚至可以洗一個多小時——反反復復地打泡沫,用力地搓,搓到皮膚發疼,發紅,甚至破掉,她還是覺得自己不干淨。

   但是今天不一樣,她沒有搓洗,只是這樣浸在池水里就覺得很舒服也很干淨,於是她在水里把一支手伸到兩腿間,另一只手放乳房上,開始輕輕撫摸自己的身體。

   陪章萍在聽雨榭的泳池游泳時,她也這樣被章萍這樣摸過,但是在公共場合,她沒有過。不管是被章萍愛撫,還是自瀆,都沒有過。

   她不敢,也害羞,雖然她可以面對鏡頭每周被男人干三次。

   或許是因為冷,或許是因為興奮,總之,這次謝一嵐很快就高潮了——很突然也很激烈,她幾乎支撐不住躺倒在水里。

   坐起來的時候,她又咧開嘴笑了。

   “萍萍,我忽然有點喜歡這皮囊了。”她說,捧了把水拍了拍緋紅的臉,然後起身,先把腿上和屁股上沾著的汙泥洗掉,然後走上岸坐在草地上,用潭水把自己的兩只纖細的腳也細干淨了。

   ——三個小黑人,動物園里遭禍殃;狗熊突然從天降,三個只剩兩……這里林子里究竟有些什麼?熊?老虎?狼?還是那條大黑狗?……萍萍,接下來我能做的只有等待了,是嗎?

   謝一嵐想著,就這麼在草地上平躺下來,合上眼睛。

   風開始把她的皮膚吹干了。可是除了青草上的甲蟲,沒再有別的動物來過了。

   她似乎有些倦,似乎是慢慢睡著了,但是眼前卻漸漸浮起一個畫面——一個深色皮膚的男人光了衣服,走到老虎跟前,但老虎不吃他,於是他拿起了尖銳的木頭——她想起來,那是她和章萍在敦煌看過的那副舍身飼虎的壁畫 。

   “……至於虎所,投身虎前。餓虎口噤,不能得食。爾時太子,自取利木,刺身出血。虎得舐之,其口乃開,即啖身肉 ……嗯,應該這樣才對……而且,這樣和萍萍走的時候樣子差不多……”她想,“而且,我還該做一些別的事情的,嗯。自己做的罪孽,無論什麼理由,總要自己承擔的。”

   想著,她起身,就這麼赤裸裸地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開始輕輕祈禱。

   好半晌,她睜開了眼睛,在包里把手機摸出來,想登陸到怡紅快綠的直播網頁。

   可是不知是不是因為深山里沒有信號,她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於是她索性釋然,調出了手機的錄像,打開了照明,把手機架在自己那雙白球鞋上,然後倒退了幾步,對著鏡頭,再次跪下去,把自己的屁股坐倒腿上了。

   “大家好,我是Helene,不過今天不再直播打炮了,以後也不會了。”她對著鏡頭抿著薄嘴唇尷尬地笑了笑,稍微移動了一下身體,“這個鏡頭感覺有點嚇人,不過沒辦法了,雖然沒有信號,但還是希望最後有人能看見。嗯,對不起,我說謊了,或者,我一直在說謊。”

   她說著,從身邊的包里把她從游泳池里撿回來的那把手術刀拿出來了。然後,她右手拿著刀,把左臂抬起來——她很瘦,腋窩深深陷下去,窪地里有淺淺的腋毛。

   “第一個謊言,我其實不喜歡有腋毛的,但是我覺得留著腋毛更符合我每周三炮的人設。”她說,然後她開始仔細地把用那刀刃把那些毛發一點點刮干淨。她很小心,但是鋒利的刀刃還是把她的皮膚割開了一兩個小口子,但她沒管,只是在刮淨左腋之後,換了手,然後在鏡頭前把右腋的腋毛也刮去了。

   “第二,我根本不討厭同性戀,事實上,我本人就是同性戀。我是P,雖然我現在是短頭發。之前和那些男同胞上床,雖然也會舒服,但是每次結束之後我都會嘔吐的,對不起。”她對著鏡頭欠了欠身,“還有第三,我實際上殺過很多人,成人或者孩子,男的或者女的。所以,我想死,而且我也該死了,如同我說過的,我該被大狼狗吃掉。所以我選在這里,希望這里有大狼狗,或者大狗熊,什麼都好,但是,我要先做些准備。好了,我要開始了,放肆的地方對不起。還有,章萍,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的。”

   她說著,緊緊把那冰涼的手術刀握在手里,慢慢平躺下去。鏡頭這個時候可能會拍到她的陰部,但她已經顧不上了。

   ——萍萍,這是我的最後一次解剖了。

   脊背挨到青草的時候,謝一嵐盡力把頭抬起來,用刀尖在胸腹之間,橫隔膜的位置輕輕劃下去。

   只是稍稍地刺痛,傷口不大也不深,血滲出來的時候,她皺著眉微笑,“沒有記號筆了,但是也要做個小標記。”她咬著自己的薄嘴唇,再是垂直地一劃。

   蒼白的皮膚上,浮現出一個淺淺的血十字。鮮紅,有些殘忍。

   謝一嵐把刀尖抵在血十字的中間——疼痛不是很劇烈,她覺得完全可以忍受。於是她開始深呼吸,手在胸腹之間光潔的皮膚上從上到下用力按壓、摩索。

   這個纖瘦的身體隨之漸漸興奮,甚至有些煩躁,有些無法排遣,於是她把兩條腿緊緊夾起來,讓自己的身體在草地上輕輕扭動。

   “嗯……這樣,從這里……萍萍,我要開始了,好不好……萍萍……”她說著,手上用力,把刀尖推進身體里——刀鋒冰冷而犀利,割裂皮膚的疼痛仿佛火燒一般熱烈而興奮。

   “嗯……”感覺血涌出來的時候,她蹙起眉,牙齒緊緊咬著下嘴唇,從鼻子里哼出一絲痛苦的聲音——額前和鼻翼,開始有細碎的汗珠滲出來。

   她腰上用力,把上身微微抬起來,讓握刀的雙手緩慢而平穩地下行——刀很鋒利,所過之處,劃開了胸腹之間嬌嫩的皮膚肌肉,幾乎沒有遇到什麼阻力,只帶來一陣陣疼痛的戰栗。

   現在這種疼痛讓謝一嵐微微覺得有些惡心了。

   ——真的好疼,好奇怪的感覺。解剖屍體的時候,大體老師是不是也會疼呢?還有……

   謝一嵐想起她從吳迪背上把那塊紋著天使翅膀的皮膚剝下來的樣子,又想起她扶著周茗茗的手一點點幫她把肚皮恰到好處淺淺割開的時候。

   “周茗茗,原來那個時候你這麼疼……”她想,把握刀的手暫時停下來,盡力坐起身,左手放開刀柄,用力撐在身後,讓自己的上身盡可能直起來,手臂隨著疼痛的牽動開始激烈地顫抖。

   她有些費力地低頭,喘息著休息,去看自己胸腹之間破開的巨大傷口——樹林里很黑暗,幾乎沒有光,只有架在鞋子上手機還在拍攝,打在她臉上的光有些藍幽幽的。

   可她知道,那泉水般不住地涌出來略帶血腥味道的液體是濃艷的紅色。

   這樣休息了好半天,她幾乎想就此放棄了。

   因為身體彎曲的緣故,傷口向兩邊張開來。腹腔的髒器第一次呼吸到山里的風,這疼痛讓謝一嵐感覺頭暈目眩。

   ——可是,現在還不能停下來的。

   “萍萍,萍萍,疼……還不夠……萍萍……”她喃喃地自語,終於再次鼓足了力氣,開始繼續把手術刀推下去——肚臍不很深,破開的時候幾乎沒有障礙。刀鋒在稀疏的陰毛上緣位置滑出身體的時候,她纖細的手臂再撐不住那個顫抖的纖瘦身體。於是她索性放松,讓自己重重地摔躺下去。

   “萍萍……好想你……好疼……等我……等著我……”謝一嵐覺得身上粘粘的,是皮膚被血沾滿了感覺——她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但是她的頭腦卻異常清晰,“再多的罪我也能擔下來,下地獄也好,你們終究……會幸福的……孟倩,Lisa,王歡,霞兒,婷婷,小耘,茗茗,還有你,萍萍……”

   從前想起她們的時候,謝一嵐都會覺得很壓抑,但是今天她忽然覺得自己很輕松,她似乎看見她們了,她們,還有一個個小孩子,男的或者女的,殘缺的完整的,慢慢的走過來,圍在她身邊,帶著笑,為她祈禱。

   “看著我,大家,你們都來了,真好,看著我……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她喃喃著,咧開嘴笑,於是她把沒有握刀的左手從傷口伸進去,把那片已經殘破的大網膜撕開得再多了些,然後把里面那些蠕動而溫熱的東西握住了。

   “萍萍,你會喜歡嗎?你的……嵐嵐……用……你的方式……”

   她開始大聲地呻吟,聲音仿佛瀕死的母獸,咬著牙盡力把手里握住的東西從傷口里抽出來,一圈圈纏在手上,再用力地往外拉。而她右手的刀卻在這時候一下子深深地刺進了自己右側的軟肋。

   再拔出,再刺入,急促而深入,沒有規律沒有目的,只是,她需要。

   血腥的味濃重起來,但是四周依然安靜。

   “我……快死了吧……其實哪怕沒有野獸來,也無所謂了,不過……記得孟倩和我說過,天葬的時候,只有干淨的人才能被徹底吃掉吧,或許……我沒資格……嗯我當然沒資格……可還是有些遺憾呢……萍萍。”她含含糊糊地說著,嘆了口氣,全身的力氣似乎忽然都沒有了。

   於是她終於停下來,虛弱地喘息。

   但是,這個時候她聽到了耳邊呼嚕呼嚕的聲音。然後,似乎有一條粗大的,帶著肉刺的舌頭在舔她的臉。

   她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蘭雪那條小熊大小的黑狗。

   “Thor……是你嗎……乖孩子……乖狗狗……幫幫我……幫姐姐……”她呻吟著,勉強朝那條大狗笑了笑。

   那條大狗似乎聽懂了,對著她修長的脖子張開了嘴。謝一嵐幾乎能感覺到那張嘴里的熱氣了。

   “不要……Thor……不是現在……讓我……感覺到……最後……”她有些著急,斷斷續續地哀求,“吃掉……全都……一點……也不要……不要……剩下……”

   然後,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竟然掙扎著努力把身子翻過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她的小屁股抬起來,“還有……可以的話……肏我吧……幫我……贖罪……。”

   “按她想的吧。”遠遠的,一個低低的清冷的女人聲音傳過來,那大狗仿佛聽到了似的,於是他用兩條前腿搭在她的腰上,在短頭發女孩濕淋淋的陰戶上舔了舔。

   插進去的時候,那條狗咬住了謝一嵐的肩,一甩頭,一口就把她肩背上一長條皮肉撕下來了。

   “謝謝……謝謝……謝謝……一點都不要剩下……一點都……”短頭發女孩慘呼了一聲,身體重重地顫抖了一下,然後忽然一刀狠狠地割在自己原本秀氣的臉蛋上。

   ——原來Thor的東西這麼大,比插進過我身體的所有男人的東西都好。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後腰的一塊肉也被Thor撕下來了。謝一嵐開始哀叫,閉起眼睛,又在臉上狠狠劃了一刀——這一刀把她右眼的眼皮都割開了。

   忽然,她聽見Thor開始長聲地像狼一般嚎叫,然後,漸漸的,是更多食肉動物的體味——腥臭,卻讓她覺得親切,溫暖和釋然。

   ——原來,真的可以,這樣,我會干干淨淨了吧。

   ——你們所有人,都原諒我了?

   ——萍萍,你看。

   Thor在她體內射精的時候,謝一嵐似乎覺得有一雙巨大的手爪捉住了她纖細的腳,然後她聽到腳踝骨斷裂的聲音。

   Thor從她身上下來了,然後,她感覺自己已經毫無力氣的身體被Thor翻過來了——用剩下的那只眼睛,她依稀看到身邊有比Thor更大的黑色動物。

   “這真的……是熊嗎?”她忽然有點想看看藏在自己包里的那個小黑人,但是她沒力氣了,只能張著眼睛看天空上鑽石般的星星。

   那新來的黑色家伙把她那只斷腳咬在嘴里,兩個巨大的爪子握住了她胸前傷口的兩旁,開始用力向兩邊撕開。

   “我的心……萍萍……你看……我的心……” 她喃喃地說,這次Thor把嘴對准她纖細的喉嚨的時候,她沒再反抗,也沒力氣反抗了,“Thor……不要剩下,連頭顱……也是……拜托了……蘭雪,讓所有人……看見……”

   謝一嵐把脖子努力伸長了些,她不知道,她的手機在這時被人關上了。

   當她的喉嚨終於被Thor的利齒撕開的時候,謝一嵐忽然覺得很放松,也覺得今天的銀河出奇的美。

  

  

   伍凌

  

   ——今天的銀河真美,或者應該說,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銀河了。

   ——上次是什麼時候?還是小時候我住在村子里的時候了吧?那時還我還不叫做伍凌呢,所以,這是我做為伍凌第一次看見銀河呢。從讀那些科幻故事的時候,我就想了。

   ——這些年,只是讀書,做學問,看各種各樣的人。忙起來的時候,就顧不上不開心了。所以,想不到第一次親眼看見銀河,就是在我臨死的時候。

   ——“適時而死,死在幸福之峰巔者最光榮”。尼采真的是這麼說的嗎?

   ——不知道,至少,這是我的座右銘。

   ——沒辦法,誰讓我相信這句話,所以,我只能讓自己一點點變得更好,更優秀更快樂,一點點爬到人生的頂峰上,只有這樣我才有資格……

   ——我才有資格去死啊。

   伍凌想著,用力地把頭仰起來看著天上那條淺灰色的光帶。

   篝火已經不像開始的時候那麼旺,顯得有些恍恍忽忽的,但是那條生牛皮項圈已經幾乎被火烤干了,深深地勒進她的修長的脖子里,讓她幾乎吸不進空氣了。

   手腕上,她那個標志性的,由五個鏤空菱形組成的倒五角星形狀的項鏈吊墜在火光的映照下閃著光。而那條墊在屁股底下的牛仔短褲,已經完全被她的水濕透了。

   奶子被舔得好癢,而窒息讓她的乳頭硬邦邦地勃起——據說現在的科學理論可以證明窒息可以帶來性高潮了,誰知道,人生有限,總不可能什麼都研究明白。

   ——但是我對吳迪說過這個結論的,其實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不過管它呢,我想吳迪已經體會過了。

   ——現在,是我自己了。

   總之,雖然從離開孟爽的身體到現在時間並不是很長,但伍凌知道自己已經高潮過好幾次,而且馬上又要高潮了。

   因為她再一次覺得自己的眼神開始模糊了。

   伍凌知道含著她奶子的是茉莉——當然現在她把自己叫做廣靜了——因為還是現在含著她乳房的這個女人還是很害羞很矜持,而她原本小麥色的皮膚變得滾燙通紅,連她燒著香疤的頭皮都紅了。

   剛才,樂雅要伍凌的時候曾經在她耳邊偷偷告訴她,茉莉這家伙每次躲在房間里偷偷自瀆的時候都是這樣。

   伍凌也知道,以茉莉的性格,是不會主動去吻另一個女人的胸的,她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樂雅在挑逗她。

   樂雅的手,正在撩撥茉莉的胸,用手指尖一圈一圈地在她奶子上摩梭,和茉莉的舌頭在她嘴里那只乳房的乳頭上打圈的頻率完全一致。

   一個是清香的茉莉,一個是妖艷的玫瑰,截然不同的兩個靈魂,卻又交織在一起相互影響,直到她們被徹底分開。

   這些伍凌當然知道,因為她是那個把樂雅從何靜身體里分出來的那個心理學專家李天然的小師妹,讀了過她所有的報告和論文,作為助手親身參與了她的所有實驗,也親眼看著李天然把自己變成那面鏡子,一步步向著死亡走去。

   而且在最後的時候,也是她最巔峰的時候,她還輕輕推了李天然一把。

   適時而死,天然學姐這麼優秀的人當然是,所以,她的九個行為的選項里怎麼能沒有自殺呢?

   伍凌不想想這些了,因為很快她就會見到那個白白淨淨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師姐了,不管是道歉還是學術探討,都可以留到她們兩個見面之後。所以,當下她還是更關心這個伏在她身前的女人。

   她還記得何靜留著披肩發坐在電台直播間帶著耳麥聽熱线的樣子,也記得再早先時自己頭發上頂著草根,流著鼻涕,穿著髒髒的花棉襖坐在何靜的心理咨詢室的邋遢樣子。

   “小妹妹,別怕,坐下來,怎麼舒服就怎麼坐……姐姐漂亮嗎?嘻嘻……我叫何靜,和剛才那個大姐姐是一個實驗室的……又看到那些可怕的場景了是嗎……你不該放棄的,其實你比好多人都優秀多了,你不知道上天給了你什麼樣的禮物……我來幫你……從選個名字開始吧……名字對一個人很重要的……

   “小花兒嗎?很好聽,可那是小名,你需要一個正式一點的名字呢……你爸爸姓伍,伍子胥的伍,你想讓自己叫什麼呢?……哦?伍陵?很好聽啊……可是為什麼是陵墓的陵……我的……墳墓嗎?……為什麼要死呢?因為害怕嗎?……你很優秀,不該這樣的,你離你的人生頂點還差遠了……知道嗎,有個叫尼采的哲學家說過……”

   伍凌忽然明白了。

   那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輕松了好多,甚至連深深勒進她脖子的那生牛皮帶也不能遏制她的呼吸了。她的眼睛一下子明亮,看著白衣凌亂跪坐在她面前頭皮光光的茉莉,還有如蛇般纏在她身上,長發齊腰,身上只罩著纖薄透肉的一襲黑紗的樂雅。

   “我知道了,那句話是你們……不,是你,種在我腦子里的,何靜。”她說,“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心里一直想著死,卻始終在讓自己往山頂上爬,也不停地讓自己和不同的人做愛,去找所謂的幸福巔峰。”

   “嗯,我以為這樣能幫你。”廣靜點頭,把眼皮垂下了。

   “嗯,我以為這樣能殺你。”樂雅輕笑,挑了挑眉毛。

   “你們都做到了,謝謝你們,你倆的賭約是雙贏的。”伍凌說,她忽然很想要,非常非常想要,所以她把屁股抬起來了一點,“只是,因為這句話,包括咱們這十個小黑人在內,我這個派對女皇,組織了太多死亡派對,‘幫’了太多人了,包括……”

   “Starry Starry Night……”她的話沒說完,身邊的電話卻忽然響起來——遠處原本獨坐的江馨月聽見這聲音,忽然把身子坐直了一些。

   那是崔瀅的歌聲,而來電人顯示是“面壁者”。

   伍凌把自慰的手停下來了,她似乎也在聽崔瀅的歌,而她高挺的胸口卻劇烈而無助地起伏著。

   歌聲里,她似乎想要抽煙,有些抽搐地取了支煙在手里,叼在唇邊——打火機的火光很亮,把白色的煙紙燎黑,但是點不著,差一點點空氣——就這樣試了幾次,她終於停下來,示意何靜幫她把電話接起來,打開免提,聽那個好聽的男人聲音傳出來。

   “伍凌,你還在,太好了!”電話里的聲音氣喘吁吁的,“我知道你給我的便簽上的139還有身份證號是什麼意思了,139後面加上你的六位生日,再加上50兩位數,就是你的電話號碼。”

   “嗯……”伍凌嘶啞地哼了一聲,她似乎不想浪費力氣說話,只是靠著樹,把雙腿分成一個大大的M,她又開始手淫了。

   “我讀了你所有的文章,還有《死本能》里面的自殺案例,每個案例里面都有你化名在里面,都是答案是伍凌的字謎,就像知天命、桃花源還有英雄冢……還有,我知道你說你是殺人犯的意思了。”他說,語速越來越快,“我裝吊環的那里,就是殺人現場……還有……阿加莎克里斯蒂……十個小黑人……沃格雷夫大法官……”他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的,似乎聽見了伍凌的喘息和她手指在下身進出帶來的皮肉撞擊聲和水聲,“前五行變成血紅色了,下面一行就是你,伍凌,你在和誰做愛都好,答應我,別死好嗎?抑郁症雖然痛苦,但是很多抑郁症者實際上是超乎常人的天才,特別是你。那些殺人案,沒人能發現,我也不會……”

   伍凌開始笑,她的面孔已經漲得發紫了,手指緊張在自己的陰道抽插著,而另一只手狠狠地按住了自己的陰蒂,她幾乎已經不能呼吸了,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音,只是把那雙原本烏溜溜的眼睛翻起來,看天上的漫天星斗。

   “……現在退出,來得及的。別死,你別死,我要追你,伍凌,給我個機會,我要……”

   “你猜,大劉的書里我最喜歡的是哪一本?”

   “你終於說話了……《三體》……一定是《三體》。伍凌,你的聲音,怎麼有點不正常,你怎麼了……”

   “錯了,是《鄉村教師》 ,其實我是個鄉下姑娘,被一個好心的姐姐資助才有讀書的機會,所以如果不死,我是想回到山里教小孩子們讀書的……抱歉,面壁者,這個梗你沒接上,所以你沒機會了,所以我要去死了,或許下一世你可以來追我。”女人說著,把眼睛閉起來,喘了口氣,聲音清澈的像一泓山泉,只是她的聲音里漸漸夾雜了含糊的呻吟,而伴隨著遠處依然持續不斷的啪啪聲音,她的手指頭也陷進下身芳草萋萋的山谷里了,“不過,《三體》也很好,面壁者,今天這里的星空,又讓我想起梵高的畫和二維的太陽系了……和宇宙,大自然比起來,人真的太渺小了。”

   她並沒有掛上電話,只是遠遠的把電話丟開了。男人的聲音似乎還在說著什麼,但是已經聽不清了。

   火光映在伍凌的臉上,脖子上的生牛皮項圈死死勒在脖子里,伍凌的眼睛依舊翻著,盯著天上的銀河。

   她在手淫,但是她的身體開始止不住抽搐,她的嘴在喃喃地動,口水從她嘴角開始流出來了。

   “花開,然後花落……星光閃耀,不知……何時熄滅。這個地球、太陽……銀河系,甚至整個宇宙……也總會有消失的時候。人的生命……和那些相比……只不過是一瞬間吧。”她似乎開始陶醉在自慰的快感里,聲音有些含糊,“在那一瞬間中……人誕生、微笑、哭泣……戰斗、傷害……喜悅、悲傷……咳……恨誰、愛誰……所有的一切……都是刹那間的邂逅……誰都不能……不能逃脫……死亡的長眠……這段話很好……雖然……可能不是寫給成年人 的……但是……並不幼稚……是個……不錯的……謝幕吧……”

   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一直在說話的光頭女人深深吸一口氣,終於停頓了一下,然後,再和在快要熄滅的火堆旁彌留掙扎的伍凌同時開口:

   “我會……變成……星星嗎?”

   這是從謝一嵐走之後,伍凌開口說的唯一的一句話。而這簡單的七個字就一下子把她肺里最後一點空氣耗光了。

   她的兩條腿被一下子分開,那顆帶著香疤的頭顱開始在她胯下親吻。沒有空氣了,眼前的顏色黯淡下去,星光、篝火,一切都恍惚,只有胯下女孩的舌頭真實而溫柔,帶來一波鋪天蓋地的快感浪潮,把她生命中殘余的一點菁華一下子完全吞沒。

   ——催眠大師何靜,茉莉公主,妖女樂雅,被叫做噩夢的蜘蛛殺手,不管應該怎麼叫你,謝謝你替我把遺言說出來,我沒有遺憾了,等著我的會是一場美夢。

   最後一刻,伍凌在腦子里想。

   她知道,和剛才一樣,何靜是可以知道她最後在想什麼的。

   何靜

   何靜呆呆地跪坐在這個栗色頭發的小女人身下。

   一小股微微有些騷味的液體,伴著伍凌身體里的精華,一下子通通泄出來,溫溫熱熱地沾了何靜一臉。

   她深深吸口氣,抬起頭,看到伍凌歪到一邊的頭和沒有完全合閉的但已經失去神采的美麗眼睛。

   “咔嚓”。

   快門聲里,一陣風吹起來,卷起伍凌身邊的那條絲巾,飄到已經幾近熄滅的篝火里,伴隨著一陣蛋白質燒糊的氣味,忽然明亮,然後湮滅,仿佛一枚絢麗的煙花……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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