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岌岌可危
或許是因為刺激只來源於陰蒂與耳道,高潮來得猛烈卻不盡興,腔道空虛地收收縮縮,劇烈的痙攣後遺留下若有若無的瘙癢。乳尖更是被高潮激得愈加敏感,每一次呼吸間,尖尖兒處的神經舒展震動,帶來無窮無盡的酸癢。
但是好累,累得什麼都無所謂了……希雅疲憊地闔上眼睛,腦袋一歪差點直接睡過去。
“休息吧,我也要繼續工作了。”布蘭克拍拍希雅的背說道。
“嗯……”希雅癱在他的膝蓋上輕聲哼哼。她的腿壓得發麻,但疲乏得都不願換個姿勢。
布蘭克將少女四肢上的魔力束帶解開,重新給她戴上貞操帶,再輕手輕腳地將她的身子擺正,讓她能睡得舒服些。
希雅小憩了幾分鍾,她一睜眼,看到布蘭克的褲襠仍鼓鼓囊囊的,心下有些不安,“忍著不難受嗎?真的不需要我幫忙?”
布蘭克放下剛看完的文書,順手捋了捋希雅的發梢,“不用管它,你好好休息吧。”
希雅試著抬了抬手,剛把手移到布蘭克的褲襠處就不樂意動了,她皺著臉道:“對不起啦,我好累,下次我一定幫你弄出來……下次一定……”
說完又闔上了眼皮。
她的手掌無力地落下,指尖蹭過布蘭克腿間的布料,爽得他渾身一激靈。
不只是肉體的刺激,更多的是心靈上的滿足。沒有用人質脅迫,沒有再三強調他人的拋棄,希雅就一再地願意為他去付出,也許是因為希雅已完全接受了他——這個認知讓布蘭克爽得頭皮發麻。
他注視著少女嬌憨的睡顏,心底綿軟得不成樣子,手懸在半空久久不能移動,既想抱緊她,又怕吵醒了她。
“咚”,“咚”——
就在此刻,房門被敲響。
希雅立刻警覺地抬起眼睛,身子下意識地往布蘭克懷里縮了縮,恨不得藏到他的衣服里面去——雖然性感帶都被金屬覆蓋著,實際上她還是不著片縷呀。
她看看門,再看看布蘭克,眼中有著無聲的疑惑與不安:怎麼會有人敲門?
“別怕,沒事的。”
布蘭克摸摸少女的腦袋,顯出翅膀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隨後面向房門叫道:“進來。”
近侍推開門,利落地向布蘭克行了個禮,從懷中掏出厚厚一疊奏章,“陛下,這是新送來的文書。”
希雅在布蘭克的懷中瑟瑟發抖,不敢發出一絲聲音。不管能不能被看到,光是現場存在著第三者,就讓她快崩潰了。
“放到桌子上吧。”
“是。”
近侍一步一步朝布蘭克走來,靴子踏在地毯上,發出輕微但沉悶的聲響,每走近一步,希雅就抖得更為厲害,抖得布蘭克的翅膀都跟著微微顫動。
侍衛的視线不由自主地落到被翅膀覆蓋的小小人形上。萊斯時代,城堡內的所有人類都是公有物,他絲毫不覺得直視魔王懷中的女人有什麼冒犯的。
布蘭克注意到了近侍的視线,他理應喝止近侍的,但他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
黑色羽翼下,希雅抖得那樣劇烈,光是想象就知道她有多害怕。她緊緊摟著布蘭克的腰,力道之大幾乎要將自己嵌進他的身體中去。
全然的恐懼,全然的信任。
布蘭克心中忽然冒出一股奇異的衝動。
若是將希雅從自己的庇護中拖出來,赤身裸體的扔到部下面前,她會露出什麼表情呢?
想也知道,她會驚慌失措,會哭得淚流滿臉……但其實最想看到的,是她不敢置信的眼神吧。
就像是,在手心中放上食物,日日夜夜地向恐懼生人的野貓示好,到它終於願意向你翻起肚皮時,難道不會有那麼一瞬間,會有著扼住它柔軟脖頸的衝動,會想要看它眼中的信任如何一點一點轉為恐懼嗎?
就像是,手握世界上最昂貴最脆弱的寶石,傾盡心力戰戰兢兢地守護它,難道不會有那麼一瞬間,會有著將其摔碎的衝動,會想要看它破碎時綻放的光彩嗎?
就像是,腳踩在萬丈懸崖之際,難道不會有那麼一瞬間,會有著一躍而下的衝動嗎?
因為好奇結果,因為本能地追求毀滅。
因為只要想做,就能做到。
侍衛心驚膽戰地盯著桌角,嚇得腿都要軟了。
他將文書擺到桌子上後,不知怎麼的,魔王沒有叫他離開,而是用莫名其妙的目光凝視著他,同時翅膀微動,手臂抬到翅膀覆蓋著的人形上方,似是要將掩藏在其中的寶物展露出來。
終於要把那個總是藏在屋子里的美人兒給大家分享分享了?他還沒來得及高興,魔王的動作就停了下來,轉而用一種陰森森的,恐怖到了極點的眼神瞪向他。懸在半空中的手掌握緊成拳,不放下,也不繼續剛才的行動,手背青筋鼓得似是要刺透皮膚,五官都因用力過度而稍稍扭曲了。
如果眼神有能量,侍衛的身上怕是已經被捅得千瘡百孔,但魔王沒有下令,他不敢離開,被這麼駭人的目光注視著,他也不敢說話,更不敢和魔王對視,只得盯住了桌角。
魔王也不說話,於是書房中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詭異得仿佛在同什麼東西進行無聲的角力。
如果侍衛有足夠的勇氣與魔王對視,恐怕會發現,那瘮人的目光並不是針對他的,或許,更多的是針對魔王自己。
一分鍾,兩分鍾,時間慢慢流逝,沉重而危險的氣氛卻毫無改變,侍衛實在受不了這種拷問般的沉默了,他艱難地開口道:“屬下……屬下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
布蘭克仿佛如夢初醒,他泄出一口氣,軟軟癱在椅子上,書房中迫人的壓力頓時消散。他看向同樣松口氣的侍衛,低聲道:“下去吧。”
“是!”
侍衛撐著疲軟的雙腿,以盡量體面的姿態挪到房門口。待他走出房門後,布蘭克又深吸了幾口氣,閉眼,睜眼,再閉眼,彎起嘴角,耷拉嘴角,再彎起嘴角,如此反復。
他在尋找平日里布蘭克應有的表情,他怕現在把希雅從翅膀里撈出來,她會被自己的眼神嚇到。
數次嘗試後,布蘭克臉上逐漸掛上平和溫柔的笑意,但心中的陰霾沒有衰減分毫——他能感受到,剛才那莫名的惡意並非來自於萊斯的殘魂,而是來自於他自己。
更可怕的是,他並不完全為希雅的安全感到慶幸,他竟有種隱約的懊惱與期待:如果真的做了,會怎麼樣呢?
對於希雅來說,自己或許才是最危險的存在……布蘭克恍然生起這個念頭。
他呆滯地望了會兒牆壁,松開翅膀,伸手把希雅抱到懷里。少女早已不再顫抖,不知是習慣了,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只是送個文書而已,沒什麼好害怕的呀。”布蘭克扯起嘴角,一邊揉著少女的顱頂,一邊以盡量明快的語氣說道。
“……嗯。”
希雅腦袋頂著布蘭克的胸膛,悶悶地回應道。
許久,她張開雙臂,重新抱住布蘭克,“我知道。”
她沒有抬頭。
手臂上傳來滾燙的觸感,很快轉為冰涼。
布蘭克猛然驚醒,恍如做了場噩夢。
房間靜寂無聲,床鋪柔軟溫暖,希雅蜷在布蘭克的懷里,雙手握住他的手腕,頭枕著他的臂彎,安穩地睡著。溫熱的呼吸均勻地灑在布蘭克的皮膚上,酥酥癢癢的,無論怎麼想,都是平靜祥和的,令人感到幸福的一夜。
可那濕漉漉的感覺卻如附骨之疽,揮之不去。
布蘭克用空閒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希雅的臉頰,同樣濕漉漉的。
“希雅……?”
布蘭克輕喚希雅的名字,將背對著他的少女輕輕掰過身。寂靜的黑暗中,他看到希雅閉著眼,無聲地淌著淚。一串串淚珠順著蒼白的臉龐滑落,落到他的手臂上,落到枕頭上,悄無聲息地被布料吸收,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仿佛徑直融入了黑暗。
布蘭克怔然望著希雅,他原以為希雅做了噩夢,但除了不斷滴落的淚珠外,她的表情可說得上是平靜,平靜得如同沉入深水的雕像,他一時陷入了迷茫,不知該不該喚醒她。
淚水劃過的地方隱隱作痛,皮膚,骨骼,還有最深處的心髒,都被灼燒得發痛。布蘭克伸出手,想拭去希雅眼角的淚水,他的意識恍惚了一瞬,清醒過來時,手指已搭在了少女的脖子上。
其實這才是最安定的,能夠一了百了的方法啊。
更何況,這樣柔弱不堪的,哭哭啼啼的樣子,和最初的她相差得也太遠了……戀愛游戲,也該玩夠了吧?
在日間,在人前,所吐露出的,連自己都快深信不疑的愛意,於夜深人靜之時,被不知來源的惡意浸染。
布蘭克指尖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些。
懷中的少女似有所覺,忽然緊緊抱住了布蘭克,滿臉的淚水都擦在了布蘭克的胸膛上,她的嘴角繃起,帶著哭腔呢喃道:“不要走……”
“……”
心髒又被燙了一下,布蘭克猛地縮回手,他直直地盯著自己發顫的手指,盯了許久許久,終於嘆了口氣,而後慢慢地蜷起手掌,聲音沙啞地回應道,“我沒有要走。”
他學著從前的模樣,將少女臉上被冷汗潤濕的碎發撩至她耳後,溫柔地輕吻她的側臉,“我不會走。”
“不要走……”
“我不會走。”
“不要離開我……”
“我不會離開你。”
“不要離開我……”希雅整個人都埋進了布蘭克懷里,嗓中溢出壓抑的哭聲,“不要離開我,媽媽……”
布蘭克愣住了,懸在半空的手久久不曾落下。
布蘭克瞪著天花板發了很久的呆,越思考心思越是混亂。他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在無人的走廊來回走了幾趟,仍是靜不下心來。他也不管天還未亮,正是人類生物鍾深眠之際,直接進到了希芙所在的房間。
希芙迷迷糊糊地打著瞌睡,被突然闖入的魔王嚇了一跳,驚訝道:“你干什麼?”
“我也不知道。”
布蘭克悶悶地回了一句,坐到床邊,雙手抱住低垂的腦袋,莫名給人一種頹然之感。
“……遇到什麼麻煩了嗎?”希芙斟酌著問道。
漫長的沉默,長到希芙以為不會得到回復時,布蘭克幽幽嘆了口氣,說道:“能告訴我嗎,愛是什麼?”
“啊?”希芙詫異地挑起眉毛,“前幾天,你口口聲聲對我說你愛希雅,現在你問我,愛是什麼?”
“我以為我愛她,但也許我以為錯了。”布蘭克頓了頓,用更低的聲音說道,“我怕我以為錯了。”
說完,布蘭克揉了揉僵硬的嘴角,視线茫然地投向牆壁,他在黑暗中視物如白晝,此刻卻覺得白晝也如黑暗。
“我剛剛,想殺了希雅。”他喃喃說道,“我原本懷疑我是被……某樣東西蠱惑了,但怎麼想,那都是我自己的想法。”
希芙抓緊了床單,好不容易才保持住冷靜,問道:“為什麼?”
“我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話,我就不會來找你了……不,不對,我知道的。”布蘭克痛苦地扶住額頭,理智叫他不能再繼續說下去,這會讓自己的弱點被更多人知曉,但他憋得太久了,迫切地想要與人傾訴。
反正這個女人也不一定能走出這個房間了,說出來也無所謂吧……
他捂著頭道:“因為我害怕,我好像太喜歡她了,我怕我失去自己,我怕我因她而毀滅……我追求了那麼久的,我的力量,我的地位,那些才是最重要的,可只要看到她的淚水,我就想……將一切都獻出去。”
“一開始,我只是想養一個……我只是想體驗愛的感覺。她是最完美的對象,漂亮,柔軟,惹人愛,只能依仗我而活,沒有背叛的資本……是最安全的對象。我騙她,也騙自己……也不全是騙,我確實為她而心動,但我不知道愛為何而生。她很漂亮,但不是最漂亮的,她很有魅力,但不是最有魅力的。如果說,是我的選擇,我投以的關注讓她變得特殊,那是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承載我的愛意呢?這座城堡里的隨便一個人……”
“但光是想象就覺得抗拒,我只想要她啊。非某人不可,這應當是人類所認同的愛吧?我想……我想這只能是‘愛’,我想要‘愛’,一直都很想要‘愛’,如果是為了真正的‘愛’,或許毀滅也無所謂,因為大家……因為人類都在追求這樣的愛。可人類又說,愛是利他,是拯救,是讓雙方變成更好的人,還有什麼,愛一個人就要讓她自由,我……我不知道……我不可能做成這種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想什麼,糾結什麼……”
“告訴我吧。”布蘭克慢慢抬起頭直視希芙,黃金的瞳孔里染上了些許血色,一貫溫文爾雅的面容扭曲得如同深淵里爬上的惡鬼。
“告訴我吧,愛是什麼?”渴求真愛的餓鬼問道。
“……”
拯救是愛,毀滅也是愛,但希芙不可能說出這個答案。她也不敢太傾向於希雅,怕刺激到魔王,猶豫再三後,她說道:“我也不知道。”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為什麼我一定會知道?”
“我以為,人類會明白愛是什麼。”
“人類也不一定明白愛是什麼。”希芙緩緩搖頭,“或者說,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要自己去找出來。”
“你說了句正確的廢話。”
“但事實就是這樣。”
布蘭克閉上眼睛,似是陷入沉思,不知多久後,他遲緩地站起身,如喝醉酒的醉漢般,搖搖晃晃地向房門走去。
“喂!”希芙忍不住叫道,“你想明白了嗎?”
“還沒有。”
“那希雅……”
“放心,我不會殺她,她對我很重要,剛才不過是意外。”
布蘭克的手搭在了門把上,正要旋開時,他忽然想到另一個問題,回頭問道:“希雅和她母親感情很好嗎?”
這話題跳躍得也太快了,希芙迷茫地眨了眨眼,“挺好的吧。”
“吧?”
“我也不清楚,但應該挺好的,畢竟母後對我們都很好。”
這回答聽著怪怪的,布蘭克多問了一句,“不該對你們好嗎?”
“畢竟不是親生的孩子呀。”希芙聳聳肩道,“但母後已經很照顧我們了,可說是視如己出。”
“啊。”布蘭克驚訝得發出短促的氣聲,“不是親生的?”
“你不知道?”
“我沒有調查過,能告訴我詳細的嗎?”
“也沒什麼詳細的,希雅小時候我們的親生母親就去世了,後來父王立了新的王後,就是這樣。”
布蘭克不自覺地抬手捂住胸口,心髒跳動時,不斷傳來綿綿刺痛,痛得他眼眶濕潤。
在馬車旁再次被俘時,在初夜時,在希雅最害怕無助的時候,她呼喚的都是“媽媽”,而不是其他任何一個親友。他早就對此感到奇怪了,雖說母親對人類而言都是最特殊的存在,但為何一次都沒有呼喚過他人呢?
他曾懷疑過,希雅出於某種原因認為她的母親沒有背棄她,現今聽了希芙的話才明白,希雅呼喚的其實是她早逝的媽媽啊。
因為她早已逝去,因為希雅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永遠不會背叛的死人。
一旦想到希雅的心情,連呼吸都在產生連綿不絕的疼痛。
相遇百余天,他們相擁入眠的時間其實少得可憐,在那些獨自一人入睡的夜晚,她也同今晚一樣,在夢中對著媽媽流淚嗎?
布蘭克的視线移到希芙臉上。
只要他願意,立刻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如果。”他問道,“如果見到希雅的代價,是你一輩子只能呆在這個房間里,你願意嗎?”
希芙笑了,“我曾設想的未來可比這絕望得多。”
“那……”
那我就讓你們見面——這句話臨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再等等吧,再等等吧,布蘭克想,或許只靠自己就能治愈希雅的創傷呢?讓她們見面不過是徒增變數……
布蘭克緊握門把手,脆弱的門把在他的手勁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良久,他丟下一句“我會保護好她的”,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嘴上說是要保護好希雅,可夜里升起的殺意讓布蘭克有了些心理陰影,一時竟不敢踏入臥室。
他召來管理日常事務的總管,吩咐他去尋一個合乎要求的侍女。要溫順,要細心,要會逗人開心,最重要的是,要軟弱無力,不然他怕希雅會被欺負。
再之後,布蘭克縮進了書房,透過水晶球觀察房中的少女。
他看到希雅時坐時臥,不變的是視线一直偏向房門的方向。起起臥臥多次後,希雅起身走到房門前,握住門把手。
她的表情空洞麻木,不像是要開門逃跑,倒像是在夢游。
嘗試無果,數十秒後,她轉身走回床邊,在床上躺了會兒,再次起床,走到房門前……如此往復。
刻板行為。布蘭克想起了這個名詞。
動物們在重壓之下,或是無事可做之時,會重復進行無意義的行為。被關在籠中的人類也不過是一種動物罷了。
再一次走回床邊時,希雅沒有直接爬上床,而是歪頭注視著床幫, 臉上忽然浮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她抬起赤裸的腳,腳尖對著床幫,狠狠踢了上去。
布蘭克仿佛聽到了骨骼碎裂的聲響,可少女卻無一絲痛苦的神色,她只是平靜地注視著自己的腳趾,彎起的嘴角一點一點地耷拉下去。
她整個人都陷入了慢動作,慢慢、慢慢地蹲下身,慢慢、慢慢地平躺在地毯上。她張開嘴,從水晶球中傳來一聲嘶鳴,很快又歸於寂靜。但在畫面上,她的嘴仍張著。張著,無聲地嚎叫。
布蘭克怔怔地看著這一切,他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兩半,一半的心尖糾成一團,恨不能立刻奔向少女身邊,另一半卻像看戲似的欣賞她的痛苦。
他被兩種相悖的念頭拉扯著,釘在座位上,動彈不得。直到房門被敲響,他的魂兒才回到身體中。
“……進來。”布蘭克將水晶球收起後開口道,聲音沙啞得不似自己。
花枝招展的女子走入房內,不疾不徐地向布蘭克行禮。
在她身後的是無法輕易得罪的勢力,布蘭克放緩了語氣,溫和地問道:“什麼事?”
“妾聽總管大人說了,陛下想找個侍女?”
這麼快就收到信息了啊。布蘭克不動聲色地回道:“對,你的消息很靈通。”
格蘭妮爾抿唇一笑,道:“妾一直都在關注陛下嘛。妾有個隨身侍女叫達麗爾,細心,能干,能說會道,妾以為她是最合適的人選。美中不足的是達麗爾很強壯,如果陛下在意這點,妾可以封印她的力量。”
格蘭妮爾直視著布蘭克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使她比人類更羸弱。”
布蘭克心中一跳,“你知道本王找侍女是要做什麼?”
“妾能猜到,妾不在意。”
“你的貼身侍女,想必心氣極高,她會甘心去照顧一個人類女人?”
“達麗爾不會抗拒妾的任何命令,而且,妾小時候喜歡飼養魔獸,達麗爾對於照看寵物很有經驗。”
布蘭克一怔,一時分不清格蘭妮爾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把人類看得過重,還是在單純敘述一件事實。
不管怎麼說,他都不會把後妃的親信安排在希雅身邊。他沉吟片刻,說道:“本王要再考慮一下。”
“為什麼呢?”格蘭妮爾歪了歪腦袋,“難道是……妾剛剛說的話,惹陛下不快了嗎?”
她的唇角仍掛著淺笑,話語中卻多了些譴責的意思,“陛下不喜歡那個女人被視為寵物?”
布蘭克的語氣冷了下來,“你還有什麼想說的,一並說出來吧。”
格蘭妮爾垂下視线,嘆道:“妾想說什麼,陛下心里應該有數吧?無非是勸您不要對人類太上心了。您房里那位,殺了多少我們的族人,聽說現在是好吃好喝供著,別人看一眼都不行,甚至還要給她衣服穿。前些日子闖進來的那個女人,把城堡里搞得一團糟,聽說也是沒有受到任何懲罰,現在傳什麼的都有……”
格蘭妮爾嘆了更大的一口氣,“如果僅是玩一玩,大家都不會有意見,可陛下對人類的態度,著實令臣民們不安。停戰就算了,莫名減少賦稅,有將領去邊境尋些樂子還要被陛下處罰,不是我們多想,是陛下的行為讓我們覺得,比起魔族,您似乎更偏向人類。您到底……是魔族的王嗎?”
布蘭克重重一拍扶手,“放肆!”
格蘭妮爾款款跪下,她生得美艷,儀態大方,即使是跪伏的姿勢,亦是賞心悅目。
“請陛下恕罪。”她繼續說道,神色自若,“但妾說這些都是為陛下好,願陛下不要犯下大錯。”
“什麼大錯?”布蘭克嗤笑道,“本王又不是人類,為何要偏向人類?停戰是為魔族著想,魔族人口不占優勢,就算一時戰勝人類,也無法長久地掌控整片大陸,還不如接受他們的投降與供奉。減少賦稅,約束將領,都是為了維持平衡。萊斯倒是視人類如草芥,但他視魔族同樣如草芥,死在他手上的魔族你們數得清嗎,還是說,你們覺得那樣更好?”
格蘭妮爾沉默半晌,說道:“但陛下應知道,萊斯虐殺的多是弱者,他並未威脅到高階魔族,不僅如此,高階魔族還從戰爭中得到了許多好處……”
“死在戰爭中的高階魔族也不少。”布蘭克冷聲道,“直接說吧,你們的訴求。”
“妾沒有訴求,只是勸導陛下。”
“如果是剛才說的那些,本王已告訴你原因,本王不會改變方針,你下去吧。”
格蘭妮爾並未起身,“請陛下恕罪,陛下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回答。您對您房里的那位……?”
“只是養著玩罷了。”布蘭克毫不猶豫地答道,“本王不喜歡同別人分享,再者,想把寵物養得漂亮些,是件奇怪的事嗎?”
他露出惡劣的笑意,“而且,你不覺得,把她的野性剝除,養得只會對本王搖尾乞憐,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嗎?”
“那,侍女的事?”
“本王說了,本王會考慮的,若是之後沒有其他更合適的人選,那就達麗爾吧。”
格蘭妮爾離開許久,布蘭克仍癱坐在椅子上發呆。
這段日子,他以雷霆之勢阻攔魔族侵犯邊境,被重罰者不知凡幾,會被懷疑站在人類那邊再正常不過了,何況他本身就有著在人類世界長大的黑歷史。前幾日還是被旁敲側擊,今日連重臣之女都按耐不住來責問他,往後還會有什麼變故呢?
但不能不做啊,他答應了希雅。
不僅是出於承諾,內心深處,他也不願看到更多犧牲。被責問時,他數次差點脫口而出:就算我站在人類那邊又如何。
但若是說出來,會引發多大的動蕩啊。這個期盼已久的位置,和自己想做的事,難道真不能兩全嗎?
布蘭克又發了會兒呆,然後從抽屜中取出一只精致的禮盒,小心翼翼地揭開盒蓋。
一件鵝黃色的連衣裙安安靜靜地躺在盒中,裙擺綴滿蕾絲,輕飄飄的,柔軟清新,充滿少女氣息。他幾乎能想象到希雅穿上這件衣服後的樣子,不禁彎起嘴角,但很快又抿緊雙唇。
他吩咐侍從采購時要掩人耳目,可有些事根本無處隱藏——食材得交由廚房處理,鮮花的氣味難以遮蓋,衣服倒是好隱瞞,但城堡中到處是眼睛,只要想查,總能查得出來。
越想養好她,越是引人懷疑……布蘭克不由自主地捏緊了盒子,輕薄的布料被他攥得皺成一團。
只要一念,就能將這件衣服撕毀。同樣,只要一念,就能夠將她……那才是最安全的,能夠一了百了的做法。
布料在手掌中團成一團,輕軟的觸感磨蹭著每一根手指,布蘭克恍然回過神來,慌忙將被抓皺的裙子展平。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唯一深深印在腦中的,是不願失去這份柔軟。
他忽然想到,格蘭妮爾,還有她背後的家族,在懷疑他並不僅僅將希雅視為寵物——他們是認為他愛希雅嗎?
布蘭克莫名地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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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劇情需要還是讓希雅的親媽早逝了,寫得自己也覺得有點痛苦,眼睛發熱……
只是這篇文限定的設定,主线當然還是父母雙全一切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