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優儷夢斯塔——(1)中篇
“所以說,你到底想看到什麼時候?”詛咒之劍的話音中絲毫不見方才與“妹妹”相處的溫柔。
“這不是剛剛謝幕了嘛,《百合魔物編年史》的一小頁。”藏身樹後的身影悠然自得地走出暗處,完全沒有受到威懾般訕笑著面對舉著大劍的魔物娘。
“偷窺別人可不是什麼好習慣。”詛咒之劍冷冷地說道。
“所以說嘛,我關注的不是那孩子,而是你。這不算是偷窺別‘人’吧?”這位留著洋紅色短發的綠瞳女孩面不改色繼續狡著辯。她的身高和年齡大概都夾在剛才的兩位詛咒之劍中間,十八九歲的樣子,上身一件黑色T恤上印著巨大的黃紫相間條形碼,下半身是未及膝的牛仔款熱褲,腳上穿著一雙綁帶涼鞋。
“嘴上功夫。”詛咒之劍不屑地白了她一眼。不過很快她也皮笑肉不笑地回擊道:“目睹了剛才發生的事情,真虧你一點動搖都沒有呢。”
“那種無聊的事情我才懶得去管,我會留在這里,可完全是為了你啊,‘原生體’小姐。”女孩笑著慫慫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但是她語尾的幾個字,讓詛咒之劍微微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被我說中了?不過就算不是也沒有關系,只是玩法要稍微更改下了。”察覺到詛咒之劍微表情變化的女孩故作驚訝地睜大雙眼,隨即夸張地連連擺手搖頭,示意對方不必在意。然而她的這般舉手投足越是戲謔,就越會勾起眼前魔物娘的興趣——抑或是,雙方套娃試探的交鋒還尚未結束。
“……呵。”沉默了半晌的詛咒之劍干笑一聲,似乎是做出了什麼決定。“還真是個有點意思的家伙,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她直白地向面前的女孩提問。
“我啊,我姓石,名字叫蒂琪,你叫我蒂琪就可以了,這位Cursed…Sword小姐。”自稱蒂琪的女孩保持著輕快的語調回答著,而且刻意念出了詛咒之劍的英文名字,還在兩個單詞之間若有所思地停頓了幾秒。
“哼。”詛咒之劍似乎不太滿意蒂琪給出的答案,眉頭皺了一下。她的目光再度尖銳起來,微不可察地調整著舉劍的姿勢,略微抬高了聲线:“我想知道的不是隨便哪個名字,而是你…到底是什麼來頭!”話一出口,她右臂鎧甲以及魔劍上的“魔眼”霎時發出了醒目的紅光,昭示著魔力的翻涌。
“行啊,那就告訴你好了,詛咒之劍。”蒂琪的聲音也驟然升上幾度,變得張揚而有力。她的右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巴掌大的洋紅色方盒子,似乎是專門用來放置什麼東西的,剛好能被拿在手里。她的左手上出現了一張不知道從哪拿出來的卡片,與那位曾是史萊姆的少女身上掉落的是同種樣式。卡片被蒂琪用拇指和食指捏著一角,一面正對著自己,詛咒之劍則只能看到標有數字“103”的另一面。蒂琪穩穩地把兩邊拿著的東西舉到胸前平齊,定睛直視著站在面前的魔物娘。她的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我只是一個路過的游戲玩家,給我記好了!”
“變身!”名為蒂琪的少女富有底氣地喊出兩個字,同時將左手的卡片直著插入右手的盒子一側——原來那並非是開合式的盒子,而是像讀卡器一樣直接從側面的縫隙開口放入。隨著卡片的尾端被吸入盒中,另一個女聲如同報時般響起:“Yuri Monster——Usioni!”從盒子中噴出了大量褐綠色的濃霧,瞬間將蒂琪的身形完全遮擋住,從外面什麼也看不清。在臉被蓋住的前一刻,她對著詛咒之劍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Usioni…原來如此。那麼,我要上了!”詛咒之劍發出響亮的進攻宣言,下一個瞬間她便已不在原地,以能刮起一陣風的速度壓低身形直衝向那團綠霧。她手中的魔劍已擺出橫向劈砍的架勢,准備如同先前對戰史萊姆時一擊了結。隨著自己逼近對手,那團霧氣受到風的影響開始散去,逐漸顯露的輪廓卻完全不似人形,而是猶如一只巨大還長了尾巴的多腳怪物上面多了大半個人身體——頭上還長著兩只顯眼的大角,怎麼看都是令人恐懼的存在。然而詛咒之劍將之視若無物,保持著突進的姿勢向著近在咫尺的身影揮出了一記斬擊!
“鐺!!!”震耳又敦實的硬物碰撞聲帶著“嗡嗡”的回音,令空氣都似乎顫動起來。不光如此,僅僅這一擊的交鋒,產生的衝擊便將周圍剩余的霧氣眨眼間吹散得無影無蹤。原本位於其中心模糊不清的碩大形體,此刻正與詛咒之劍面對面繼續著角力——她怪物般的下身呈巨大的蜘蛛姿態,多半個人大的巨卵形蛛腹部被厚實的黑色絨毛完整覆蓋,長出的六只巨大步足上半同樣是黑色絨毛,下半則是蛋殼綠色的巨大的骨爪,分開距離穩穩地釘在地上。另有一對外表與步足無異但短了一截且更為靈活的螯肢,正朝斜前方揚起,將來襲的大劍擋在身前,死死地與刀刃磕在一起。
“嗯嗯…”詛咒之劍緊咬牙關,與右手一體化的大劍不斷加著力道,但仍然無法讓刀刃前進一分——眼前的家伙亦是把全身力氣集中在了這對螯肢上,微微顫動著身體抵御自己的一斬。
“老實說還真嚇了我一跳…嘿!”逐漸扎穩下盤的蒂琪騰出力氣,抬起右手照著劍身就是一巴掌。
“哐!”同是魔物之身的一擊生生將詛咒之劍直著打退了好幾米,分開的二人(?)很快各自擺好架勢,這場較量還遠遠沒有結束。
“呼…該說不愧是原生體嗎…面對‘這個’居然力量上不落下風還差點壓制我。”從壓力中脫身的蒂琪長出一口氣,用較為渾厚成熟的聲线稱贊著對手——大概是身體的變化導致聲线也跟著變了。詛咒之劍也得以仔細打量起現在的她:她保留了除雙腿外的全部人類身體,下體所在的部分與碩大的蛛腹連接在一起,下腹和私處被一個牛頭骨形狀的雕飾遮住;往上是通體青銅色的肌膚,勾勒出強悍堅實又圓潤豐滿的人體曲线;雙手和小臂覆著和下半身一樣的黑色絨毛,幾根短粗的骨爪取代了人類修長的手指;頭上長著一對稍帶螺旋的粗壯大角,蓬亂的黑發披至肩膀,兩只圓瞪著的暗金色眼瞳散發著威壓感。眼前的這只,乃是“東瀛”獨有的阿拉克涅屬魔物——牛鬼(Usioni),即使在魔物娘當中也是相當危險可怖的一種。
“彼此彼此。”詛咒之劍簡單地回了四個字,不想多費口舌,但心底也確實暗自稱奇。在游戲內的稀有程度很高、並不容易遇見的牛鬼,於實力層面更是不在自己之下,眼前的這個人類,竟然擁有她的卡片,還使出了近似本尊的力量,著實是個不能小覷的存在。
“能得到‘原生體’詛咒之劍的認可,我可真是不勝榮幸。” 蒂琪試圖擺出和人類姿態同樣的調皮笑臉,可略顯做作的話語從粗獷豪放的牛鬼口中說出,多少有些違和。她看似一直都只是在打打鬧鬧,蛛腹末端長著的黑色毛尾也不老實地擺動著,言語中的目的卻始終很尖銳:“所以說,能不能請你老實地交出自己的卡片呢?”
“你讓我有點興奮起來了,人類。”詛咒之劍面露笑意,直視著眼前化為牛鬼之身的蒂琪。劍身放出的光芒愈發耀眼,連黑鎧上的流淌的魔力都似乎給周圍染上了些許色彩。“想要的話,就試著親手來取!久違地可以同牛鬼交鋒,你可得好好地讓我滿足啊!看招!”鎧甲裹護的腳底積蓄魔力奮力一蹬,幾米的距離眨眼間被拉至貼身,鋒刃與利爪再度碰撞在一起。
一擊。兩擊。三擊。蒂琪每接下一斬,龐大的身軀便向後滑退一大步。但是她依舊死死防住詛咒之劍的攻勢,直奔上身的一劍齊伸雙手抵擋、轉向腰腹和下盤的兩劍則用螯肢和足爪卸力彈開,雖然氣勢上被壓制卻沒有露出半點破綻。
“喝啊!”詛咒之劍大吼一聲,調轉方向自下而上斜劈一劍。未曾想這次蒂琪也換了戰術,集中全身力氣,大張著雙手和螯肢迎向利刃猛地一按,“咚”地一下把揚起的劍鋒生生壓回到了地面。詛咒之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進攻動作被封住,一時間進退兩難。
“你的力量,我大致適應了。現在該輪到我了。”蒂琪說話的同時稍微抖動了一下自己的下半身。“噗嗤”一聲,從骨飾下方的黑色絨毛中突然噴射出一股麻繩粗細的乳白色蛛絲——那正是長在身體前部的絲腺,吐出的蛛絲遠比普通阿拉克涅的要堅韌粘稠,一旦被纏住獵物就再也無法逃脫。
眼看詛咒之劍就將束手就擒,她接下來卻做出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動作:她略俯身形彎曲膝蓋,雙腳的力道全集中於腳趾和前腳掌,半抓地半蹬地猛然一躍,用包括大劍在內的整條右臂為支點,竟在空中做出了以下肢力量為主帶動的前滾翻;被壓住的大劍也借著朝向斜下方的推力,被右臂帶動在地面朝後一劃跟隨身體彈起,人刃一體組成了一個向前旋轉的單齒馬刺。這套一氣呵成的動作既躲開了蛛絲的捕捉,又擺脫了壓制,甚至轉守為攻,在空中直接對准牛鬼頭部砍去!
自以為勝券在握的蒂琪也被這出乎意料的反擊所震撼,但她也很快想出了對策,臉上的驚愕只留存了幾毫秒。自己大塊頭的身軀機動力有限,必然不可能完全躲開這近在咫尺的一擊。但是…尚有最後一招。蒂琪低頭俯下上半人身,擺出野牛衝撞之勢,六只步足全力驅使著牛鬼之軀向前匍匐移動。雙方的相對運動使得空中翻滾的劍刃錯過了牛鬼的頭部和上身脊背,卻仍在蛛身的背部割開了巨大的口子——
本該是這樣的。然而牛鬼不光是人與蜘蛛的結合,“牛”的要素也在她的身上充分展現出來——那便是蛛腹最末端的那條只長出根部的“牛尾”,繼承了原本的柔韌度和力量又有濃密絨毛保護,如同把短棍與拂塵結合在了一起。現在的蒂琪正是舞動著自己的尾巴,算准時機避開那魔劍的劍鋒精准無比地頂在了劍尖的一點!
“叮”地一聲,詛咒之劍連人帶劍被巧妙地向上彈開,在空中又翻滾了兩圈,終於以劍插地作為支撐,穩穩地落到了地上。
蒂琪與詛咒之劍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對峙站位,保持著數米的距離。“不愧是‘魔劍士’,我承認是自己太小看你了。”蒂琪再度稱贊起對手,但那氣勢十足的話語中明顯帶著戰意。
“小看麼…我覺得作為人類的你還應該再擺正些自己的位置比較好。”詛咒之劍撂下這一句話就不見了。
不見了?蒂琪對狀況的變化感到詫異。然而下一瞬間她似乎在視野的邊緣瞟見了一絲紅光,急忙伸出手臂去擋。
“嗤啦”長滿厚絨毛的左手小臂外側傳來轉瞬即逝的痛感,雖然短暫但不等於沒有。蒂琪下意識轉過手臂,看到上面出現了一道被割開的傷痕。傷口基本沒有血液流出,正以肉眼尚能察覺的速度慢慢自愈著。原以為那家伙的大劍沒有多鋒利,剛才也沒憑力量傷到自己,那麼她剛剛倚仗的只能是速度了…想到這里,即使是蒂琪也心頭一緊。
“所以我說不要太小看魔物娘了。”從自己的身後不遠處傳來詛咒之劍的說話聲。蒂琪轉過整個身體看向她,對方卻已經擺好了衝鋒的架勢。糟!蒂琪一瞬間繃緊了神經准備迎敵,但感官再次捕捉到的仍舊只是動作的殘影——
“嗤啦”又一道劍刃撕開皮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次是右手大臂。青色的肌膚也被無情切裂,露出顯眼的傷痕。“嗚…”蒂琪不禁呻吟了一聲。她知道詛咒之劍手中由魔界銀制成的武器會極大程度削減攻擊造成的物理傷害和神經痛感,可如果這位魔物娘真的能憑借自身的技藝突破這一界限的話…思考剛進行到一半,足爪附近又感知到了空氣的高速流動——這回奔著下邊來了嗎。蒂琪判斷著方向側過身子,試圖抬起那只步足攔下攻擊,卻依然在上半條腿上挨了一劍。而此時的詛咒之劍衝至自己身後,居然又立刻做好准備突襲暴露在下一擊范圍內的大片脊背區域!
“嘖!”蒂琪不甘心地咂了一下舌,再這麼下去真的不妙!她直接晃動蛛腹的末端,從尾巴下方的另一個朝後的絲線中噴射出大量的蛛絲,直接呈網狀向詛咒之劍蓋去。果不其然對方放棄了直线衝刺的念頭,稍微繞了一圈回來對自己的正面發動攻勢。雖然一樣幾乎捕捉不到動作,可好歹多出了一點准備防御的時間。蒂琪提前做好出手的准備,待到紅光的尾跡掠過眼中,盲打一般同時令雙手和螯肢對著身前的空氣連掃帶刺。
“叮鐺嘶唰嘭!”幾下連續的碰撞廝打後,詛咒之劍被一條螯肢戳在劍身上向後頂出了數米遠。她自己在剛剛的電光石火中毫發無傷,反觀面前的牛鬼,雙臂、螯肢、最前面一對步足上加起來已經有了八九道深深的割傷。雖然傷口都在慢慢愈合,但比起增添的速度還是慢了許多。就算是蒂琪,眼下也不那麼從容地“哈哧”“哈哧”喘起氣來。
“如果是原生體牛鬼,或許能完美抵擋剛才的攻勢——雖然也沒有實際這麼交手過就是了。”現在得勝者的氛圍回到了詛咒之劍這一邊,不過即便如此她仍未放松警惕,擺出攻守兼備的姿勢發起了對話。“而你,人類,你的極限也就到這里了。”她略微抬頭看向蒂琪的頭頂,上方的“生命值”計量槽已經有將近一半變成粉色,而且還在緩慢地繼續推進著。
“不過能陪我消遣到這個地步,也真是辛苦你了。所以我打算——嗯?!”詛咒之劍突然一怔,因為面前的蒂琪好像被自己激怒了,竟擺出了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大吼著:“誰贏誰輸還沒分出來呢!唔噢噢噢噢!”一邊張牙舞爪,六足蓄力向前一躍,直朝著自己撲了過來!
詛咒之劍面對來勢洶洶的對手卻只是嘆了口氣:“已經開始喪失理智了麼…果然還是承受不住牛鬼的凶暴性格啊…”她如此斷言的理由是,蒂琪的這一躍並沒有算准距離,落地的范圍根本打不到自己,反而露出大把的破綻。於是詛咒之劍也作勢而起,正面迎向撲來的碩大身軀,試圖搶在對方出手之前率先在極限距離揮出斬擊。看著大張手臂和螯肢、胸腹完全舍棄防御的蒂琪,她積蓄力量准備斬出最後一劍——直到發覺來者下半身以幾乎微不可察的幅度顫動的蛛腹。
“有詐!”詛咒之劍在最後一刻調整了姿勢轉攻為守,因為她意識到蒂琪佯裝暴走的真實企圖正是引誘自己搶先發動攻擊,果不其然下一瞬間便有海量的蛛絲從前端的絲線中噴涌而出,構成幾張巨大的蛛網罩向自己。如果剛才貿然對她的上半身出手,現在的自己已經被幾層蛛網牢牢裹住動彈不得了。詛咒之劍屏住呼吸恢復了架勢,手起劍揚連續揮出十幾道鋒利的斬擊,將眼前的蛛絲切得一干二淨,全數散落在草地上。而計策被識破的蒂琪也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早已調轉方向加速奔逃至樹林當中。雖然有著碩大的身軀,但牛鬼也有著分外強勁的下肢力量,全力疾馳的速度與蠻牛不相上下。
“這家伙…實在是個不同尋常的人類呢。…既然如此,不能輕易放過她。”詛咒之劍思索片刻,拔腿追了上去。
後記:意外地寫到自嗨了呢…這(池沼)打戲
看來後續的內容只能再到下篇才能有個收尾了(到底要寫哪幾種魔物娘糾結ing)
下篇的風格不會和這個中篇一樣是硬碰硬對打 而是會玩得更花樣靈活一些
感謝願意堅持看到這里甚至繼續看下去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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