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吃飯啦。”
陳禹山放下手中的毛筆,略顯疲憊的臉聞聲露出一絲柔和的微笑,轉過臉去看向書房門口的倩影,寵愛的光芒充斥著那雙沉重的眼眸。
“來了,鈴兒。”
門口被喚作鈴兒的女子纖細苗條,不施粉黛的俏臉有著一股渾然天成的溫和氣質,如玉般的少女永遠那麼的賢良,仿佛任何事情都無法讓她那平靜的內心掀起波瀾。陳禹山身為考取功名多次失敗的落魄書生,如果不是依靠娘子的幫助,或許此時早已淪落的飯都吃不起。
為此,陳禹山對娘子的愛意愈發身後,喜好穿青色的娘子此時身著一身朴素的絲綢長裙,半透明的青色紗衣披在外層,白嫩的拇指上戴著一塊青玉扳指,俏臉衝著陳禹山燦然一笑,快步走到陳禹山面前,抬手將其書桌上的毛筆與紙張搭理妥當,玉手輕撫陳禹山那略顯疲憊的面容,柔聲說道:“相公,辛苦了。”
...
飯桌上,鈴兒貼心的將飯菜擺好,便與相公陳禹山相對而坐。
一邊吃著,鈴兒突然開口說道:“對了相公,雲城的布行出了點事,我今夜可能需要過去一趟,此行數日,還望相公能夠照顧好自己。”
皺起眉頭,陳禹山擔心的說:“什麼事情需要娘子連夜趕路?”
鈴兒略顯嚴肅的說:“雲城布行的這批布料出了問題,那邊的掌櫃已經焦頭爛額了...”
陳禹山聞言,內心不禁感慨娘子的辛勞,為了養活自己這樣一個落魄書生而不停的奔波,一股愧疚之意躍然於內心,趕忙說道:“沒事的娘子,你去便是,一路上要多多注意安全,可萬萬不能出什麼意外才是。”
“吃飯都堵不住你的烏鴉嘴~”鈴兒俏皮的白了一眼自己這位不會說話的相公,隨後嬌柔的說道:“相公放心吧,約莫也就三四日的功夫我便回來了,相公可一定要記得想我~”
“哈哈哈,娘子一日不見你,相公生不如死呀~”出奇的,木頭一樣的陳禹山也學會了打趣,這一句話便逗的鈴兒哈哈大笑。
一頓飯就這樣在無比溫馨融洽的氛圍中進行著。
...
夕陽西下,安頓好陳禹山入睡後,鈴兒獨自一人走向別院的一所閣樓內,欺騙陳禹山這只是存放蠶絲的倉庫的閣樓,打開後其實是鈴兒換裝的武器庫。
點燃油燈,昏暗的光亮照耀著閣樓最頂層的這間不大的臥室。
鈴兒褪去身上衣物,從密封的儲物箱內取出一件肉色的天蠶絲全包緊身衣,薄如蟬翼的緊身衣逐漸覆蓋住鈴兒那看似嬌柔的身軀,一層珠光在燭火的照耀之下浮現。不施粉黛的俏臉被絲織物覆蓋之後略顯朦朧,鼻梁與唇形的輪廓卻反而變得更為清晰,甚至貼近了看,能在那張巧奪天工的絕美臉蛋上看到絲織物特有的紋理。
打底的衣物穿好後,鈴兒這才取出自己最主要的一件裝扮。
淺青色的厚絲質緊身衣一點一點的被其穿在了已經覆蓋了一層絲織物的身體上,完全不透肉的青色衣物將鈴兒的身體仿佛染上了一層微光,緊致貼合的猶如一層淺青色的皮膚一樣,甚至能夠在其手背上看到血管的輪廓。而這樣一件絕美的緊身衣卻有著不一般的特性。
【絕息】
是的,這件特殊材質的天蠶絲緊身衣穿好後,需要將背後的開口用特制的藥水塗抹,之後便會徹底消失,形成一件完全真空的全包衣物,包括眼孔和鼻孔都沒有開的淺青色緊身衣將徹底隔絕鈴兒本身與外界空氣的接觸。
緊身衣內層被巧奪天工的設計內植的【生息鍍層】可以保證鈴兒在緊身衣內不會窒息而亡,如此繁復的設計也是為了鈴兒修煉的特殊功法能夠在施放時不影響自己。
此後,重新將一套嶄新的帶有蟒紋的青色流蘇錦袍穿在淺青色的身體之上,對紗衣情有獨鍾的鈴兒自然不會放過,半透明材質的青色紗衣披在錦袍的外面,將鈴兒的氣勢變得有些飄飄欲仙。
一頂全頭樣式的人皮面具被鈴兒鎖在了自己已經包裹了兩層頭套的腦袋上,因為其內層衣物並不需要呼吸的緣故,這頂令江湖中人談及色變聞風喪膽的絕對面孔並沒有任何的空洞,就連虛假的鼻子和嘴巴都沒有任何的開口,塗抹著濃厚的青色胭脂水粉的眼妝與翹唇令換了一副面容的鈴兒看起來狠如蛇蠍。
漆黑柔順的假發戴在面具頭上,扎成一副無比典雅的發型,青玉發簪橫叉在腦後,細碎的玉珠順著發簪的一頭垂下,隨風搖曳。
最後,一張寬大的青色面紗被鈴兒戴在面具俏臉之上,沿著下眼瞼貼合的劃至兩側,固定在耳後的發絲之上,寬大的面紗下擺幾乎覆蓋住了鈴兒重重衣物之下仍然挺翹的酥胸。
青色的玉手重新將玉扳指戴在拇指之上熟練的轉動了一下,頓時,明明是密閉的室內,卻沒來由的掀起一股微風將鈴兒身上的錦袍與紗衣吹起,隨風飄蕩的下擺令鈴兒看起來猶如謫仙一般。
裝扮完畢的鈴兒從紗衣寬大的廣袖中伸出青色的玉手,從油燈旁拿起信封,一只赤紅色的鞋子圖案躍然於信封之上,她打開信封取出信紙,雙層頭套和面具假眼後的視线反復確認紙張上的內容後,便將其放置在油燈上方看著它逐漸燃燒殆盡。
臨行前,站在門口的鈴兒背對著這間不大的閣樓,抬起戴著青玉扳指的絲手,熟練的打了個響指,如果此時房間內存在著其他人的話,便能驚恐的感受到,隨著鈴兒的一聲響指,密閉的房間內頓時失去了所有的空氣,形成了一股絕對的真空環境!也因此,油燈突然熄滅,隨著鈴兒漸漸離去,房間內的空氣才慢慢的重新流通起來。
月色之下,一輛略顯奢華的馬車急速行駛在無人的小路之上,表情麻木的老年車夫呆坐在馬車前頭,機械般的駕駛著馬車向雲城的方向快速駛去。
車廂內,漆黑的長發下是一雙塗著濃厚的青色眼睛的淡漠雙眸,雙眸之下則是一張寬大朦朧的青色面紗,將這位佳人修飾的神秘無比。
鈴兒腦海里不由自主的再次響起信紙上的內容,隨後握了握拳:
乾字叁號風眼接令:
雲城,醉雨樓後。
目標,叛徒雨童。
格殺勿論!
可能江湖中人永遠都不會知道,隱月閣頂級四位殺手之一,出了名的殘忍嗜殺,喜好將人分屍的恐怖殺手,風眼。平日里是一個無比溫和的大家閨秀,有著深愛的相公,盡管他是個考不上功名的落魄書生。他大概也是風眼唯一的弱點...
...
“大....大哥!!門...門外....好....好多捕快!!!!”
董虎一路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跑到酒鬼面前,但路過霜鬼的時候還是被其身上那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的冰冷寒氣所嚇到,下意識的繞了過去。
酒鬼無所謂的又將酒葫蘆抬起,衝著長大的嘴巴用力的抖了抖,可一滴酒水都沒有再落下,酒鬼突然皺起眉頭,一臉不爽的將葫蘆丟到身邊乖巧坐著的雨童身上,雨童火紅色的廣袖中伸出一對小巧精致包裹著紅色天蠶絲織物的小手將空蕩蕩的酒葫蘆抱在懷里便一言不發。
酒鬼語氣不爽的衝站在另一側表現的局促不安的董虎問道:“找誰的?”
卻見董虎支支吾吾半天這才磕磕絆絆的說:“咳...嗯嗯...好像是...找我的....”酒鬼聞言,抬起一只手虛空一握,董虎只感覺身體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扯過,看起來就像是自己主動將衣服的領口送到酒鬼虛握的手中似的。
酒鬼抓著董虎的衣領打了個酒嗝,然後語氣不善的說:“你怎麼這麼麻煩?要不你把秘密說出來然後讓雨童一斧子砍死你算了。”
還沒等董虎說什麼,前一秒還乖巧的坐在小馬扎上抱著空蕩蕩的酒葫蘆的雨童聞言,眼孔中那層薄薄的紅色絲織物後的一雙眼眸瞬間綻放出精光,瘦小的身體猛地站起,一臉興奮的說:“真的嗎權叔?!真的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
酒鬼不耐煩的轉過頭衝著雨童說:“添什麼亂,坐下。”
“哦,好吧..”
雨童委委屈屈的重新坐會小馬扎,只不過手里的酒葫蘆抱得更緊了。
“砰!”
小院那個顫顫巍巍的小門被人從門外一腳踹開,只見蔣毅首當其中,身穿英姿煞爽的捕快制服,大手耷拉在腰間的佩刀上,無比強硬的走了進來,身後則是一眾手中舉著火把的捕快緊隨起後涌入小院。
本來空曠干淨的小院一時間竟顯得擁擠不堪。
“董虎?!你果然在這!還不快束手就擒!”蔣毅大聲呵斥了一句,但下一秒他的注意力便被另外三道奇怪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被白色的帶有兜帽的寬大披風籠罩全身的女人,兜帽下因為黑夜的原因看不真切,隱約只能看到一雙內藏鋒芒的雙眸正冷漠無比的注視著自己。
一身火紅的矮小身影乖巧的坐在破舊的小馬扎上,懷中緊緊的抱著一只破舊的酒葫蘆,帶有三根手抓的銅靴腳下帶扔著一柄兩米長散發著無比恐怖氣息的鎏金巨斧。
躺在躺椅上滿臉通紅眼神迷離的男人,如同稻草一般凌亂的頭發和許久未曾打理的胡須下是一張堅毅的面孔,但盡管隔著一段距離,男人身上的酒氣依舊刺鼻。
而自己心心念念想要親手逮捕的號稱血人屠的恐怖殺人犯此刻卻怕的像一只鵪鶉一樣被那個醉醺醺的男人扯了領口,一臉驚恐不安的樣子...
“咳咳...”可能是感覺到了這份詭異的氛圍,蔣毅瞬間收起之前的囂張,雙手抱拳微微彎腰恭敬的說:“深夜叨擾閣下蔣某抱歉,可否將...”抱拳的手松開,食指輕輕指了指酒鬼手中的董虎:“可否將這位逃犯交予蔣某。”
酒鬼聞言,並未回應蔣毅,而是醉醺醺的轉過頭看向被自己扯了領口的董虎:“哎,胖子,你跟他走嗎?”
“我不走!大哥!我不想被抓進去!衙門那幫廢物可擋不住隱月閣派出的殺手!我...我還是賴在你身邊比較安全...”董虎都快哭出來了,布滿橫肉的臉上一臉委屈之色的看著酒鬼。
只見酒鬼聽完,砸了咂嘴:“嘖...麻煩...小雨,都宰了吧...”
前一秒還在抱著酒葫蘆處於放空狀態的雨童瞬間起身,腳尖一抵腳下的斧柄,然後輕輕一抬,那把比她本人還要高大的恐怖巨斧便猶如沒有重量一般被她踢在空中,被紅絲包裹的小手一把將之抓住,病態興奮的聲音隔著臉上的絲質面罩傳出:“哈哈哈哈!太好啦!!殺人什麼的....實在是....太爽啦!!!啊哈哈哈哈!!”
說罷,扛著斧子便要衝過去。
突然,一道沉悶清冷的聲音從雪白的兜帽下傳出:“不可!”
酒鬼被聲音吸引,將視线投向一旁的霜鬼,淡淡的說:“為何?”
霜鬼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想用什麼樣的理由搪塞過去:“前方便是醉雨樓,此時如果殘殺這一眾捕快的話肯定會引起關注,你再想隱居於此便不再方便了。”
酒鬼點了點頭說:“嗯...說的很有道理,但雨童殺他們也就是一瞬間的事...”說著,就像是在調戲霜鬼似的,轉頭衝著雨童說:“小雨,殺。”
蔣毅早已被雨童那恐怖的巨大鎏金斧頭嚇到,身後的一眾捕快更是被雨童那散發出的如同野獸般的氣息震懾的雙腿發軟,抖如篩糠。
但下一秒,另一道冰冷無比的氣息擴散而出,似乎是在抵擋雨童的氣息一般,蔣毅等人只感覺好像有無數無形的絲线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向小院外逃去,這無比詭異的情形早已將蔣毅的大腦燒的過載,根本無從思考這是什麼情況,便不由自主的逃離了小院。
院內的雨童猛地掙開霜鬼提前為了阻擋她而纏繞住其身體的絲线,凶猛的氣息直直的衝向霜鬼,卻聽身後的酒鬼輕輕擺了擺手說:“算了小雨,你又打不過她...走啦,困了。”說著,便從躺椅上起身,搖搖晃晃的向自己的矮樓走去。
雨童不甘的跺了跺腳,無奈的扛著斧子跟著酒鬼的身影走去,一同的還有還在慶幸逃過一劫的董虎。
...
董虎被安排到了矮樓隔壁的一間茅草屋中休息,並被雨童一掌拍暈,確保他不會半夜爬起看到雨童的真面目。
而房間內,酒鬼坐在飯桌的一端,用手輕撫著額頭,一臉頭疼的看向自己的對面,無奈的說:“你怎麼還不走啊...賴在我這了是吧...”
只見其對面一身雪白的霜鬼靜靜的坐著,兜帽已經摘下,雪白的發絲下是一張被面罩覆蓋的人皮面具臉孔,沉悶清冷的聲音在唇形蠕動下傳出:“我不放心雨童。”
“都跟你說了她呆在我這安全的很,話說你不是來殺我的嗎?臭蠍子知道你反而賴在我這不走了該怎麼想?”
“我不放心雨童。”
“拜托,你這麼做坑的可是我,誰知道臭蠍子還會不會派出更多的殺手來搞我,很頭疼的好吧,要是風眼還好,如果是業火那家伙來,那大家一起死好了。”
“我不放心雨童。”
“你踏馬.....小雨!!!過來!!!”
被固執的霜鬼搞的焦頭爛額的酒鬼沒有辦法,突然對著門外大聲吼了一嗓子,緊接著便看到門被推開,早已脫去偽裝的雨童就那樣赤裸著可愛的小臉,穿著紅色的布衣乖巧的跑了進來。
“怎麼啦權叔?”可愛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看著酒鬼問道。
“你想不想跟這個冰塊一起走?”酒鬼扶著額頭一臉頭疼的問道,說著還用手指指了指對面的霜鬼。
雨童皺了皺眉頭,想了想說:“她不是來殺我的嗎?”
“你是豬嗎,還聽不出來她是來殺我的,不是殺你的?”
“哦,不跟。”
“那你問個屁啊!”
“嘻嘻~”雨童突然呲牙一笑,可愛極了。
酒鬼轉過頭,看向霜鬼,無奈的說:“你聽到了,她自己不走的。你....”話沒說完,卻見霜鬼忽的一下站起身來,雪白長發下面罩上的眼孔中,那雙冰冷的面具假眼死死的盯著雨童那傻笑的可愛面容,甚是披風下的身體都開始不自覺的抖動起來。
“羽妃.....竟然....竟然是你....你竟然....就是雨童.....”
霜鬼像是行屍走肉一般,一邊沉悶的自言自語一邊呆呆的走向雨童的位置。
但酒鬼聽到這句話卻猛地皺起眉頭,冷聲斥道:“你到底是誰?!你怎麼認識她!”
霜鬼猛地轉過頭看向酒鬼,語氣透露著濃濃的不可置信的說:“你竟然也知道?”
“我當然知道,韓家的小女兒,自小習武,天生神力,身在隔壁明府的我當然認識。”酒鬼一臉冷酷的說。
可霜鬼聽到“明府”這個字眼的時候,渾身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氣一樣猛地癱倒在地。
“明...明府....你是誰....”
酒鬼敏銳的嗅覺感覺到不對,他看到霜鬼如此激動的表現不由得開始懷疑起霜鬼的真實身份,故此便抬手撩起自己凌亂的頭發,目光灼灼的看向癱倒在地的霜鬼,認真的說:“明府第七供奉,【霸刀】王權。”
“霸刀....王權....權叔....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權叔....”
霜鬼突然好像又有了力氣,瞬間站起身,披風中竄出自己裹著白色寒霜天蠶絲的玉手,一把扯下自己頭頂的雪白長發,接著是面紗、人皮面具、面罩....
直到最後一張貼臉的半臉面具被扯下,露出明蕙雪那張清冷絕美的俏臉,平日里溫柔似水,殺人是冷若冰霜的漂亮眼眸此刻變得通紅,飽含淚水的雙眼直直的看著酒鬼。
因為單薄而顯得清冷的嘴唇顫抖著說:
“權叔...是我啊...”
“明蕙雪....”
....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