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凌辱 墮落的被放逐者

第4章 其四 無名游俠歸終途

墮落的被放逐者 尚井田 29600 2023-11-20 08:31

  “來一杯不?”吧台之上,老林將一杯倒好雞尾酒的高腳杯推到我的面前。

   “……”我舉起酒杯抿了一口。不得不說,這小子的調酒技術倒是長進了許多。

   “所以,你是怎麼知道這里的?”他將酒瓶重新擺回櫃台。

   “偵察。”“說來聽聽?”

   “讓徐照辰作為制裁者,是你們的第一個缺陷。”我重新整理著這一年以來的思路與所見。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喜歡選擇學生成為制裁者,但至少這一次是你最大的漏洞。我調查過他的一家,他的父母是望子成龍的嚴厲父母,確實是管教過於嚴苛的類型;徐照辰選擇醫科也是拜父母所賜,但這也不是尋求‘刺激’的理由。”

   “‘刺激’?我們是給了他人生的真正意義!”

   我暫時是說服不了這位老友,就沒有繼續辨明他的歪理。

   “2019年的國慶,他曾離開過學院數日,雖然最後就不見蹤影。我想,他那時就是來到了這里,對吧?”

   “只是靠猜測?”老友在打趣。

   “當然不是。”我展開當地的地圖:“監控最後的畫面里,他在十月一號與五號之間出現並往返。這里是郊區,雖然附近有風景區,但當地風景恕我直言最多一日就夠,推薦的旅游方案也只有一日游。來這里旅游只是幌子。”

   “這片地區曾經經歷過拆遷,只剩下這里的舊工廠與隔著一條街的舊居民區被保留下來。當地的市委在兩年前被集體徹查,新上任的領導往日的政績以求穩為主,拆遷的暫停也是意料之中。”

   “工廠雖然已經關停,集體移去新地址,但就我拿到的資料來看,”我從口袋中拿出小型U盤,拍到吧台上,“每季度都存在一項額外的支出,比例約等於電廠的水電耗費。”

   “這證明舊工廠的水電依然供應,但這有什麼關系?”

   “2020年寒假,徐照辰的父母報案聲稱其失蹤。警方檔案里有徐照辰原有手機號最後通話的號碼,但那是空號。”我要感謝秦方警官和劉濤警員的幫助,不然我查不到現在:“不過,警方對空號的IP追查過,范圍就在這個園區附近。”

   “再有,就是那次旅行團里你們給他安排的虛假身份。雖然瞞過了旅館的身份證號核查,但導入虛假信息的警員已經被捕,他的私人賬戶里曾有十數萬轉賬,對象雖是國外用戶,但不要小瞧警方。朔本追源,你們利用的是在【游戲】中死去的人的身份,在警方沒有簽署合作的國外重新洗成活人身份並操作,確實有的一手。”

   “或許是你們有人操作失誤,其中一人的身份定位,曾出現在附近風景區的旅館中,同樣不止一天。”老友皺起眉頭。我熟悉昔日的他,他不會打無准備之仗,這樣看來這種錯誤明顯在他計劃之外。

   “在疫情期間解散的小型施工單位XX,曾經在工廠進入清算狀態的前一周,進入附近的居民樓有過裝修。且不說是否符合流程,施工出來的建築廢料明顯偏大,這不僅不符合報告的工程量,也不符合公司的承載成本。”

   “但這也可以只解釋為,工廠所在集團還想留住工廠的基礎設施,故而有此修整。照辰那小子來這里參觀時間過長,也可以說只是怪癖。【組織】和這里或許有所聯系,但你沒有他來過【這里】的直接證據,也無法證明【這里】的存在。”老友重新撿起一個高腳杯擦拭起來。

   “確實。我沒有直接證據,但我不是警察,有間接證據就足夠了。你們的第二個缺陷,在於你忘記了,我是位攝影師。”沒想到這一技之長,卻有如此功效。

   “何意?”“在我發現這地方有古怪後,我就借機來到這里偵察過一次。我想,你認識這個男人吧?”我將我拍到的那名男子的照片排在U盤旁邊,卻未想老友的臉色變得從未有過的陰沉。

   我曾跟蹤窺得,這個男子曾來到風景區後和某個小商鋪的老板對暗號,後來到舊工廠進入其中,再出來時他去了舊居民區,帶著一起。這個男子,應該是【組織】的干部之一,可能涉及對新人的招募。

   “池映天,你是怎麼得到的照片?”“你在……後怕?”老友昔日的膽大此刻只剩下嚴肅,看來我拿到的這張照片非常重要。

   “他,就是【元凶】。”

   “是他?”

   秦方警官說,【元凶】現在是國際警方共同確認的通緝犯,【組織】的現任領袖,他為什麼會親自來到這里?

   “他早就來過。”“早就?林琪貞,你是指?”

   林琪貞放下酒杯,從櫃台的抽屜里拿出一個5毫升的小瓶子,推到我身前。

   “認得這個嗎?”

   當然認得。

   T022140-3,那天就是因為它,她才會……

   “你覺得,嚴格是怎麼得到T3的?”林琪貞搖頭閉上雙眼,居然從他身上有無力感發出來屬實難得。“也就是說,是【元凶】給的,可他是什麼時候給的?嚴格為什麼會對初臨下手?【元凶】為什麼不干涉旅館案?”

   “【元凶】是組織的創立者,也是領導者。但他根本不在乎他教導的所謂‘正義’和‘制裁’,”林琪貞說,“這種藥是他和【他們】謀利的主要手段,但這份罪惡卻■■扣在我的頭上!”

   老林被【元凶】出賣了。

   雖然我不知道這麼多年來他經歷過什麼會變成這樣,但現在,無疑是一個轉機。

   “老朋友,我……”

   “老池。”林琪貞無奈地笑著,伸了個懶腰,“即使你覺得這里不同尋常,但是什麼要你不顧安危闖進來的?”

   我的證據並不充分,我原本也不清楚這座工廠里到底有什麼。

   但新【游戲】的出現令我意識到:不能再等了。

   “我懂了。是因為那個?”林琪貞打開吧台上的電視,電視中正在循環播報一艘郵輪失蹤的搜救新聞。

   “因為那個女孩在船上?也就是說,為了那個女人來的。你心急了,原來那會兒你可是最穩重的那個。”老林嘲諷地指著牆上貼好的分析報告。

   是有關去年的旅館【狼人殺】的案子。我、林宇、初臨的頭像被重點圈畫出來。

   “原本我是想要小徐在第二天晚上再動手,畢竟你們的线索也收集的差不多了,那場游戲已經接近尾聲。如果你們能找到小徐,那就結束這場游戲。林宇是小程當年的老對手了,你我自認還是挺了解的,而那個女人倒是有點意思,只要推上一把,她就有與我等同行的資格與能力。當然,要是你們真的沒找出來,而那女人也沒有自知之明的話,我和小徐都決定會在那一刻干掉她,畢竟她的游戲已經結束了。”

   “你能離開房間確實完全在我們意料之外,但想來倒也是情理之中;小徐也是因此發覺你的異常,才干掉那個殺人犯並誘導姓王的展開下一步。”

   “但【元凶】的介入打亂了一切,你們太專注於她的秘密,我們太專注於最後一次投票的正誤,誰想祂居然會親自干涉投票,阻止對罪惡的【制裁】,反而誘使那頭禽獸鑄下滔天大錯。”

   林琪貞不可抑制地大笑起來,甩起一把刀就扎在【元凶】的照片上,“謊言,全■■是謊言!當年祂帶我進入組織,是說好的‘審判罪惡’,我是為了干倒那群和那貨一樣的渣滓,是為了不讓你被判刑這種情況再發生才加入的!”他扒開櫃台里酒瓶的塞子就往嘴里灌,我根本勸止不住。

   林琪貞在那次事故後,是在【元凶】的誘導下才走上的歧路。如今,【元凶】已經徹底解下祂偽善的偽裝,能讓老朋友回心轉意的機會機不可失。

   “老林。人類的發展需要秩序,需要穩定的法律,也只有集體才有審判他人的資格。即使他人如何罪惡滔天,我們也要以公正的方式審判他,不然我們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別?何況,這里是Z,無論是政府還是警察,都是為人民而戰的,他們是值得信任的。”

   “值得信任?哈!”老林被氣笑了,“你難道忘了琳琳姐是怎麼被那個姓孫的逼死的了嗎,孩子們是怎麼受摧殘的了嗎,池映天!”“但我們的行動,也害死了無辜的人不是嗎!”

   燃燒殆盡的職工宿舍樓,一具具焦屍被抬出現場,冰冷的手銬銬在手腕,這是我一輩子不會忘卻的記憶。

   “如果我們那天不去縱火,那就會有更多的孩子們被殘害,當時你是同意我的!”“所以,當時也是我承擔了所有的罪名!我們當時只是為了讓消防封鎖現場,找到證據,不是為了殺死無辜的人!”

   “無辜?整個孤兒院都變成那樣了,他們怎麼可能無辜?我調查過,那個混蛋把孩子們蹂躪後就賣給的對象里,無不是巨貪大惡,如果沒有這場意外的火,就算警方能查到什麼也毫無意義,那群官僚有的是法子擺平一切,你,我,老李,老何都會無葬身之地!”“有巨貪大惡又怎麼樣?這不是我們妄下殺手的理由,只憑借自己那種‘正義’肆無忌憚的審判他人,這不是真正的正義,只是發泄私憤的欲望罷了!只有警察有權利逮捕罪犯,只有法庭有資格審判罪犯,這是全體人民的意志!”

   “池映天,你什麼時候這麼愚蠢了!如果警察可信,如果法庭可信,那為什麼會存在【組織】,為什麼人民會為我們的‘正義之舉’叫好?只有我們自己可信,只有絕對的正義才能完全的審判罪惡。啊,我忘了,池映天,你母親是警察對吧?她再也沒有回來,你以為是因為正義嗎?”“林琪貞!你!”

   正在氣頭上的我們,看誰也無法說服對方,拋下多余的阻撓,為了彼此的信念、不解、惱怒打了一架。

   我們在上學時從來沒打過架,這一打才知道,他和我不相上下。

   整個酒吧被我們的打架搞得七零八落,幸運的是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也因此盡情的施展拳腳。

   打到最後,實在力竭,我們相互給對方的腦袋上來了一拳後就攤在地上。

   喘了幾口氣後,我勉強恢復了一點體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把昔日的兄弟從地面拉起來。

   “老朋友,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兄弟。”“仔細想想,那時還是我說的會去找你,結果最後是你來找我啊。”

   我們一起靠著櫃台緩緩坐下。

   “你知道不,老李和老何前幾天給我發了結婚請帖。”

   “哈?那小子那麼一個吊兒郎當的是咋成功的?”

   “誰知道啊,等到時候見面再問唄。話說你沒收到?”

   “我多少天沒回去了,能收到才怪。”

   我們從昔日孤兒院的兄弟姐妹,聊到後來的孩子,在聊到幼年時代的院長奶奶,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高中時代。學生的時代,果然是最值得珍重的回憶錄啊。

   閒話扯完,我們總算說回正題。

   “所以,你之所以會這麼冒進,果然是因為她的妹妹在那里?”老林重新指了指牆壁上初臨的頭像,眼中揶揄的神色幾乎就要滿溢。

   “……是。”思慮良久,我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在旅團時,我曾經和林宇約好,我來守護她的夜晚,他去守護她的白天。

   我打倒了何朝歸,救下了她。

   她只告訴過我她的“秘密”,雖然那是我在不信任她時,觀察後逼問出的結果。

   她不是那種害怕懦弱的少女,也不會有狂妄自大的高傲。

   她但冰冷提防的外表下,是受過傷卻依舊挺立的心。

   她也會害怕,也會恐懼死亡,但她仍然會承擔自己的責任,為了結束“游戲”不懼自我的安危。

   她是扭轉游戲的希望,正因如此,我才會想要保護她。

   但是什麼時候,她的身影已經銘刻在我心間,無法忘卻?

   我不知道。

   “唉,怎麼還陷入自我回憶了,醒醒。”林琪貞干淨利落地往我頭上潑了一瓶水,這家伙!

   “那現在,你想怎麼辦?”某種意義上,總算抵達我此行的目的之一了。

   “我們都想要阻止【元凶】的罪惡,他的行動不僅威脅其他人,也威脅到【組織】的存續,從這點上我們算是半個盟友。”“所以?”

   接下來,才是我最需要做到的事。

   “我們,來一場‘等價交換’。”

   [newpage]

   自從我借著老林的情報,非法越境進入MD,已經過了兩個多月的時間。

   林琪貞果然在被針對,十一月底我就聽說他被通緝了,但是是以販毒集團有關的罪名。

   他給我提供的情報還是沒有大問題的,T系藥品的總生產基地就在他給的坐標那里,我借著老林給的虛假身份,在里頭混了倆個月,總算搞出了些名頭。

   這座基地,名義上是MD國第66集團軍所屬特戰隊的總部。基地的背後,是軍方。

   早就聽說MD國軍方和民選政府素來不合,沒想到軍隊里竟然有這種毒瘤。

   藥品除了賣給技術提供方的【組織】外,還和全球多個武裝集團有所來往,我曾親眼看到有藥物被搬運到MXG的船只上。

   藥物雖然有極大誘惑性,但基地人員守則第一條就是,嚴禁私下接觸藥物,後果自負。從這點上來看,這里的幕後主使相當清楚藥效的危害。

   基地的內部清查相當嚴苛,分工工種也絕不能干涉其他工種,因此我沒能得知藥物的原料來源與詳細效果,但我記下了藥物的實驗效果。

   基地總會有部分“死囚”被運進來當實驗體,我得到的身份就是仔細檢查藥物的效用、發作時間、後遺症等,不過“死囚”的遺體是軍方派人負責的。

   說是“死囚”,我絕不會認為一個七十五歲兒女滿堂的老爺爺、一位年方十四的小孩子,還有一個因為天生殘疾只有一手一腳的可憐人是“死囚”。估計是從國內或者國外的人販子那里買來了的,劣質的就丟進這家“絞肉機”里。

   死前嘶吼的慘叫聲不絕於耳,我發誓我絕不想再聽到第二遍。

   曾經也有同事想要救人,但都被發現了,之後自己也被注射了藥物,強烈的痙攣下猝死是家常便飯。

   我之所以只待了快兩個月的時間,被發現造假是一部分,但更關鍵的是我看到了一位熟人。

   熟人的遺體。

   她的妹妹。

   我從稀碎的信息源中得到的情報是,這孩子被作為烈士運回國內,在她姐姐主持過葬禮後被下葬,得以安息。

   但我親眼所見的是,她的遺體,不,已經不能說是遺體了。

   這群野獸為了獲得T3藥物對人體細胞的全面影響結果,將她的腦部、肺部、碎裂的心部、肝、脾、小腸等等器官,還有骨骼、皮膚、神經、血管等分門別類的安在福爾馬林里面,福爾馬林也是經過T藥品改造的,為了保持細胞的活力,他們還會刺激她的身體組織,我甚至看到她那被重新縫合的心髒在福爾馬林里有過跳動,這對他們來說也是欣喜若狂的事。

   我受不了了,再加上基地里相繼有【組織】有叛徒的流言,我不得不緊急離開基地,沒能帶走有關沉溪的任何證據。

   抱歉,初臨,這件事,我現在必須要瞞著你了。

   林琪貞失蹤了,我們之間的聯絡方式失效了,我想他可能被【元凶】動手了,果然不久後就有他被通緝的信息傳來。

   他告訴我,如果他出事,就要我去往MD北部的一座村鎮。

   但我到達時,這里正處在交戰狀態。

   我自認為經歷過孤兒院時代的縱火與【狼人殺】的殘忍,也算是經歷頗廣了。

   誰料,到達這里時。我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戰爭。

   我將自己蜷縮在一處櫃子內反鎖,外界數不盡的槍聲、子彈入體聲、炮彈炸開的聲音,男女老少的慘叫聲,不時還有直升飛機的聲音,我只能祈願這櫃子是防彈的,或者我運氣好不會受傷。

   三天?四天?一周?不可能,人體不補充撐不了這麼久。

   我豎著耳朵,再三確認沒有槍彈的聲音後才打開櫃門,映入眼簾的只有黑色的廢墟,甚至沒有完整的豎起來的門。

   我試圖在一地殘骸中尋找蛛絲馬跡,但我失敗了,什麼也沒找到。

   线索中斷。

   我離開了已化成廢墟的小鎮,不得不重新思考我下一步的行動方向。

   穿行在叢林之中,我無意見發現一條略微平整的路,從小鎮通向西方;與此同時,南方丘陵外似乎有重型機械作響,又有一只武裝力量要來?

   我不再猶豫,進入這條向西的小路。

   路的盡頭是另一家小鎮。避免追殺,我放棄了之前虛假的身份證明,作為偷渡客的我沒有落腳之處,現在是某種意義上的走投無路。

   但山重水復終有一路。

   或許是母親的鏈牌在保佑我,我借著先前潛伏時期得到的MD貨幣暫時解決溫飽問題時,似乎是一位熟人從餐館旁的藥店離開,背了一袋藥物。

   我風卷殘雲並結賬後,起身跟蹤起那位熟人。

   他的身影閃入一處小巷,在小巷內第五個門所在敲擊三下,轉身要走出小巷。

   雖然這種行為相當不妥,但我還是在他走入第二個小巷的瞬間,攔住了他。

   在我還在國內給了老林我所偵察的【元凶】所有有關地點後,他告訴我,程思和徐照辰是唯二可信任的【組織】成員,其他有所懷疑的成員已被【元凶】以各種方式滅口。

   程思我不熟悉,林宇那小子更熟悉她;我不信任徐照辰,他在旅館時是沉浸那場放逐游戲的。

   但我別無二選。

   “……原來是你。”徐照辰先是愣了一下,認出來是我後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

   “你,為什麼在這里?”

   “不如,進去坐坐,我會解釋清楚的。畢竟,我打不過你。”

   我同意了,他帶著我進了第二個小巷的第三道門敲擊五下。我記住了。

   走入不算寬敞但還整潔的房間,有幾位少年有些驚恐的見到陌生人進入,想反擊被徐照辰呵止了。

   “把這些帶給她。”一位少年帶著藥進入房間深處,我沒有過多探究。

   “所以說,老朋友,”我和他隔著桌子在兩側椅子就坐。“自那日一別,差不多……一年左右沒見吧。”

   徐照辰說,他看到T022140-3的容器就倒在初臨房間的桌台上時,就知道【元凶】干涉了這里。

   “我不知道祂為什麼要救下嚴格,反而任由嚴格對夏初臨動手。至於祂給嚴格透露我的存在,倒已經無所謂了。”

   嚴格指控下,徐照辰並沒有反駁而是承認,畢竟他們的人會把他帶走的,就像之前被捕的成員一樣。

   “回到總部,我曾經質問過祂,為什麼?”

   “祂的回答是,有趣。”

   有趣?【元凶】做這一切只是為了有趣?!

   徐照辰說,【組織】在培養新人時,一直是以“法外制裁”“審判罪惡”“我即正義”這種話術來扭曲他們的三觀。身為三觀正常的成年人大概率不會信這套鬼話,但還處於成長期的青少年就未必了,這應該也是【組織】著重培養未成年人的原因。

   “我的人生,一直以來都是被父母安排的。學習,考試,學習,考試,選專業,他們為我選了醫科,就和他們自己一樣。很無聊。”他的眼里,滿是對自己被安排了一生的不滿。

   但我曾經拜訪過他的父母。在警方發出的通緝令傳來後,兩位老人家,一位因為工作時恍惚出了大錯被開除了,另一位則因為腦溢血被送進醫院搶救過。我去拜訪兩位老人家的時候,兩位已經搬出了曾經的房間,只住在十幾平方米的小屋里,靠著微薄的退休金度日,何況有一位因為腦溢血變得半身不遂,他們的生活已經破敗不堪,我和林宇會每隔一段時間去照顧他們一次。兩位老人家也知道自己把孩子管得太緊了,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他回來。

   我將我了解的他父母的現狀告訴了他,他的神情有過動搖,但也就僅此而已了。“多說無用,已經走到這里,是回不了頭的。”

   “我的人生第一次充滿意義,就是在那個下午,她現身在我面前時。”

   徐照辰是被程思引進【組織】的,這點我從老林那里聽說了。

   “‘人性’確實是最豪華的游戲,所以你加入【組織】,就是為了滿足你的空虛感?”

   “大概……是吧。成為制裁者,挑撥著罪人們的秘密,讓他們為了自我自相殘殺,這可是天下最為滑稽的鬧劇。只可惜,我第一次親自當制裁者時,就遇見了你們。”

   “所以,你還是相信你們的這一套?自己制裁所謂的罪人,不問緣由,不問情理?”

   “情理和緣由,確實也是重要的判斷因素。但我不會相信所謂的公檢法,不然我們何以能不斷組織起【游戲】,審判有罪之人?”

   “這種只憑借你們自己判斷的‘審判’只是滿足自己自以為‘無罪者’的快感罷了。玩弄眾人,高人一等,蔑視人民的意志,這不是正義,只是更猖狂的‘惡’。”

   “或許,你說的有道理。但如果沒有我們,這世上只會有更多的聶樹斌、呼格吉勒、得雷福斯、兔田榮被打倒不得翻身。”“你以為你們就不會制造冤案?他們是被國家審判,國家會錯,他們也最終得到了平反;但【組織】是不會讓自己錯的,被冤殺的人又怎麼辦?”

   徐照辰沉默了。我想,他們之所以蜷縮於此,恐怕正是因為對【元凶】的惡行有所異議,在他的追殺下才被迫逃至此地。

   “所以,池映天,你是來尋求合作的?”“我們有【元凶】這樣的共同敵人,俗語說‘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我想你們現在,某種意義上也快走到絕路了,對吧?”【組織】以學生為主恐怕也有這部分因素,當他們想反正時,會因為對社會的無所適從陷入迷茫,無路可去,然後就會被【組織】挨個處決。

   “曾經的你,確實是比較難纏的對手;既然我們要合作,你想要‘等價交換’什麼?”

   對我來說,最有價值的情報,莫過於這兩個月的所見所聞。【組織】的罪惡恐怕這群年輕人還無從接近,也是時候讓他們放棄幻想了。

   “這就是你的證據……確實……”走廊里還在提防我的那群孩子已經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倒是不怎麼年長的徐照辰還能認清事實。我在那座基地里存下的所有證據與坐標被他拷貝了一份。

   “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徐哥,他……”“相信他。”徐照辰搖手讓其他孩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帶著我進了一處屋中隱藏的地下密室。

   密室里有一張大小夠一人躺下的床,一位臉色憔悴的少女左肩和軀干部分纏滿了繃帶,虛弱地臥在床上。

   我認得那頭黑色齊耳短發和那張因為重傷蒼白的臉。

   秦方警官的戀人,林宇的小學與高中同學。

   秦蘇言。

   就我所知,她在我動身去往那家“酒吧”的那天失蹤。她又在這兩個月里經歷了什麼?

   [newpage]

   秦蘇言說,她之所以會被擄走,是她收到了一張邀請函,還有她的父親被綁起來的照片。

   邀請函請她來到那趟公交車上,不能告訴任何人。

   當時她就在不遠處結束執勤,就在自由休息的時間告訴同來此地的舍友幫自己請假,自己孤身赴險。 理所當然的,她上車後就被人用電擊棒電暈了。

   就我所知,她的失蹤是被定義為私自外出導致的,而她的父親確實在他最近一次現身的考古地里被發現捆綁起來休克,所幸搶救及時。

   “她的舍友,是【組織】的人。”徐照辰的確認可以證明兩件事,其一,秦蘇言早就被盯上了,甚至連舍友都是敵方眼线;其二,這次行動絕不是心血來潮,也是籌備已久。

   她先是被帶到了【組織】在Z國的分部,也就是那家酒吧。

   那老林應該見過她才對?他沒告訴我這一點。

   她曾經屢次試圖逃跑,但都被發現後重新綁回來,加上一次毒打。

   【組織】的最初目的應該是,想要招募她?看來將【游戲】中表現突出的人召入【組織】也是【組織】吸收“人才”的重要方式。

   但這注定失敗,四年前的那一戰已經不會讓她再有半分迷茫。不愧為我們中直面【組織】的第一人。

   作為四年前和她接觸過的成員,程思提議將她轉入總部,再行調教。

   她是被蒙住雙眼、打上麻醉劑後運到總部的,所以她一開始不知道【組織】把她運到哪里。

   所以,她不得不偽裝自我,假裝自己是想聽從【組織】的行動,但仍保有戒心的樣子。

   對【組織】來說,這種轉變相當常見,所以她的偽裝一開始沒有暴露,她也逐漸從被綁起來,到只是被關起來,再到可以部分自由活動,以逐漸成為【組織】一員的方式尋找脫逃的機會。

   “【組織】會讓那些已經被暴露但接回來的成員負責教育新來的後輩,帶來的新人除了我們這類經歷過【游戲】的,普遍都是找不到人生方向,心理不健全的孩子。”不得不說他們的大數據搜索做的還不錯。

   每一場的【游戲】,無論是正在進行時還是過去完成時,都是讓新人欣賞“人性”的絕佳教材,畢竟現實是荒誕的,什麼樣的情況都有可能。

   秦蘇言就在被半強制性的回看著一場場或者成功、或者失敗,甚至有她自己那場的學習中忍耐了一個月的時間,她在暗地里不斷收集【組織】的罪證,以及組織的經緯坐標。

   收集在程思的幫助下很快就完成了。對,程思在幫她逃出這里。

   當她探明組織的經緯坐標後,她卻在一次基地里的潛行中發現了一場會議。

   與會者只有兩人,一位長發的青年男子,和一位健碩的中年男子。

   曾經還在國內時,我知道秦方警官有幾位關系較好的校友在軍隊中服役,他們的部隊比較特殊,甚至曾接見過中央的首長。

   這幾年正好是Z國的換屆年,檢閱他們的首長是現在唯一在職的軍部副部長。

   軍部部長是領袖擔任,但按制度他沒有軍籍,最高位的軍籍所有者就是這位軍部副部長。

   也就是秦蘇言在那時見到的中年男子。

   這次是他們比較冷靜,換我不能鎮定了。我只知道這幾年掃黑除惡,幾年前的軍隊首長和公檢法的首長都進去了,這怎麼現在還有這麼大一顆毒瘤?

   當時秦蘇言就開始計劃逃亡路线了。

   但【元凶】的恐怖之一,就在於他幾乎能察覺一切。

   她被發現了。

   【元凶】親自出手,收走了她的所有證據,給她注入了T2,強暴了她,讓人把她丟到我先前看到的還不是廢墟的村鎮。

   村鎮里有老林的據點,但主力不是他們,也不是【組織】,只是一股當地的武裝分子

   在她被那里的武裝分子摧殘時,程思將這里的坐標發到駐扎MD的維和部隊總部那里,她想借助外力救出秦蘇言。

   某種意義上她做到了,因為MD軍方發現不對,率先趕來滅口。

   這就是我在不久前看到的戰斗的真相。

   程思和徐照辰一樣,對【元凶】持續的惡行不滿,但對秦蘇言的暴行讓程思再也無法接受。

   “對於她來說,除了趙綰綰以外,應該只在意我一個人了吧。”秦蘇言的神情落寞後悔。

   程思帶著秦蘇言,趁著戰亂逃了出來。

   但在飛馳的紛亂中,她們都中彈了。

   程思勉強找到一輛小型貨車,偽裝成兩個人都在,讓秦蘇言一個人先跑。

   秦蘇言跑出幾分鍾後,遠方的迫擊炮彈打向程思離去的地方。

   炮響後,有一個被炸出來的輪胎蹦到秦蘇言的面前,轉了半圈後旋即倒下。

   秦蘇言拖著傷軀勉強來到這里,精神到達極限的同時又被絆倒在地,意識隨即陷入了黑暗。

   “我再醒來時,就在這里,他們救了我。”秦蘇言感激地望向徐照辰,後者只是笑了笑。

   “所以,還是那個問題:你們為什麼在這里。”我轉頭審視徐照辰。

   “當林哥被要求留在國內後,我就意識到祂想對我們下手了。【元凶】的存在遲早會異化整個【組織】,為此在祂動手前,我們就有‘反叛’的計劃了。”

   原本的新基地其實是原先的村莊據點,但那里也被【組織】登記過,所以那里也只是中轉站,下一步就是這里。

   但老林和他帶的人的主力被要求留在國內,差不多就是半個月前的事。

   警方借著郵輪的案子和對T藥品的追查,鎖定了【組織】的國內據點,【元凶】想棄車保帥不難理解,趁機還能鏟除異己。

   由於秦蘇言的逃脫失敗,一場白色恐怖在【組織】內部展開,對【元凶】早有不滿的人被迫提前帶隊叛逃,其中就有程思和徐照辰。

   但問題在於,他們只知道【元凶】和T系列藥有關,不知道【元凶】和幾國的軍政大佬都有合作。

   結果是,MD國軍方政府和地方聯合政府共同發布通緝令,逃到這里的,就只剩下在場的這部分人。

   幸運的是,他們逃到這里前,帶走了部分關鍵證據。

   【元凶】為了在合作中占據主要地位,祂隱藏了MD軍方首腦和Z國軍方副部長的交往記錄與罪證,而逃到這里的新【組織】則帶著這兩份罪證的藏匿地址。

   如果想要打倒【元凶】,需要【組織】名單、【組織】犯罪實證、【元凶】存在實證、【元凶】與【組織】的直接聯系。

   我們分析的結果是,兩方大佬為了對等反制,手中必有【元凶】的犯罪證據,而且大概率是不同的兩份;我手中有【組織】與販毒集團的關聯,這是【組織】的直接定罪證據也可以是證明【組織】存在的直接證據,畢竟就我所知,現在對【組織】與【元凶】的存在只有推理,沒有實證。

   名單可以找到所有【組織】成員,我的證據可以正確證明【組織】是非法組織,但還需要有證明【組織】是【狼人殺組織】的證據,應該就在總部之中,這就要靠在場的新【組織】成員與秦蘇言了,只有他們知道【組織】總部的准確地點。

   【元凶】大概率不會將自己計入名單之中,故此我們還需要證明祂存在的證據與祂和組織的真正聯系。如果不能證明【元凶】與【組織】有直接聯系,就難以按正確的證據鏈審判他。

   “這樣看來,你們只能和警方聯手才能得到戰勝【元凶】的機會。你們是打算聯絡警方作汙點證人?”在我看來這是唯一的解法。

   “如果想從【元凶】手里逃出來,這確實是唯一解。成為證人,至少還能活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徐照辰無奈地聳肩。

   他們已經派人把兩份罪證的地址送了出去,但能否送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為做好兩手准備,我們兵分兩路,並和在場所有人共享了所有已知情報。

   為避免暴露地點被追殺,他們還需要待在這里,等秦蘇言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之後就要轉移;我需要去核實販毒集團與【組織】總部的地址不會變化。

   我本身在國內雖然是失蹤狀態,但沒有出境記錄,【元凶】對我的提防應該不會太高,而先前的假身份也只有老林知道,他被遠程要求留在國內,【元凶】沒和他近距離接觸,也不會知曉假身份的暴露。

   畢竟那座基地里,每天都有被秘密處決的人,這反而為我做了掩護。

   現在的問題就在於我的身份,拿到當地身份才能正規行動,不然這人生地不熟還戰火未消的地方根本沒法潛行。

   徐照辰說這不是問題,新【組織】之前已經聯系過地方聯合政府的人,他們與軍方政府是死對頭,為了打掉老對頭也給新【組織】提供過部分情報,比如一些假身份。

   “小心他們,雖然他們是死對頭,但終究不過一丘之貉。”

   就此,我們分頭行進。

   [newpage]

   戰火不滅,這花了我兩個月的時間去確認這兩處關鍵地理位置,好在沒有異常。

   在此期間,我從新聞上得知維和部隊B分隊的全體失蹤,維和總隊正在全力施救。

   失蹤地點沒有曝光,但我想應該就是兩處地點之一。

   MD軍方再怎麼猖狂,也絕不可能有向常任理事國的維和部隊動手的決心,這應該是屬於那位軍部副長的私兵干的。

   當時徐照辰就是要他們兩人去往維和部隊那里報到,畢竟當地警方也很可能有【組織】的人,不容小覷。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做的這麼絕。

   我不由得抓緊趕回去的腳步,按照約定如果秦蘇言的傷好了,我們應該會在MD東部的一座小鎮會面。

   小鎮有一座公園,我買了瓶水,打開喝上一半,撕掉標簽紙,坐在公園南方的一處躺椅上等待接頭。

   但我等到的不是接頭。

   公園一共有東、南、北三座大門。

   東門的清潔工掃地時擦汗頻率太快,這幾天有所降溫不應該出太多汗;

   北門有一處表演展台,但今日修整,給展台維修的維修工,他的手一直在顫抖;

   南門離我最近,在躺椅約百米遠的廁所外有個小伙子,裹著太過炎熱的大衣。

   他們還沒注意到我,我所幸將半杯水一飲而盡,在被察覺前離開了公園。

   公園向南四百米是一處普通居民樓,第三層的陽台衣架上有曬衣服,正好是三件外套三件褲子三件短袖。

   這里已經被發現了。

   我轉頭走進一旁的商場,在廁所里換了套造型,帶上口罩。

   剛才那幾位與我在商店門口擦肩而過。我沒被發現。

   我換了種方式離開小鎮,抵達縣城的一處旅館內稍作停留。

   “……xzz鎮zc旅館突發大火,消防人員已經趕到,目前傷亡人數尚無法統計。據稱,該旅館的所有人曾因為消防不達標被吊銷職業資格,在軍方上台後得以恢復資格,此人現在正被警方通緝,希望廣大市民保護人身安全……”

   我關掉電視,對著小鎮的方向脫帽肅立。

   只能希望他們能得以逃出生天了。

   夜色已深,我照著一年半前的經驗,跳入旅館的走廊,上到四樓。

   不多時,樓下就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就是這里?”“對。”

   撞破大門的聲音。“跑了!”“追!”

   腳步聲逐漸遠去,但他們留下兩個人盤旋在旅館走廊。

   走廊是一字型,避無可避,只能一鼓作氣衝過去。我等待了半個小時。

   就著樓梯間的微弱燈光,有一個殺手似乎有些不耐煩,背向樓梯口停住,取出打火機准備抽煙。

   我借機扭住他的脖子,勒暈他後帶走了他的武器裝備。

   下到大廳,離開正門口,轉進門口小巷,差不多也就一分鍾內,殺手們急匆匆趕回旅店。

   又是一次擦肩而過。

   這之後,我就在【組織】、MD軍方的暗殺中不斷逃亡,從MD東方逃到西方,再到南方與北方,我一次次與死亡擦肩而過。

   沒有照應下,我無法離開MD,只能留在原地與他們周旋。

   兩個月的時間,我在疲於奔命中度過,直到兩天前如影隨形的殺手突然神秘消失。

   即便他們消失,我也又一次更換了休憩地才暫時休息下來。

   倒在床上,止不住的困乏強制性把我帶入黑暗,再睜眼時太陽已然高掛。

   簡單洗漱後,我打開電視想看看最近的新聞,這兩個月以來我沒怎麼關注。

   “……Z國軍部已聯合國際刑警,對前維和部隊A分隊下達全球通緝令,請廣大市民保護自己,發現线索及時舉報……”

   “MD軍政府首長發表聲明,對B地區叢林中發生的維和部隊叛變之事表達深沉遺憾,向犧牲的維和部隊全體B分隊表達深痛哀悼……”

   “Z國國防部發表嚴正聲明,務必力懲國賊……”

   我關上電視,起身進入浴室簡單衝洗一下,以確認我現在是在夢中還是已經醒來。

   秦方警官的校友,有兩位就是這次維和部隊的主力軍官。但現在,一位被標記為叛逃,一位被標記為犧牲。

   他們定然是找到,乃至得到了Z國軍部副長的罪證,從而慘遭滅口。具體情況是什麼樣,我沒有一點頭緒。

   今天是四月十八號,他們出事是在四月十二號。但幸運的是,我離那里的距離不算太遠,花上一天的功夫勉強能夠到達。

   他們遇難的地點似乎位於一處山腳的叢林中,因為只有那里的叢林長勢明顯不如其他地區。

   焦黑的灌木伴著血腥的氣息,就如同被火焚燒過的焦屍一般令人作嘔。

   這里似乎遭遇過一場激烈的戰斗,而且存在被大口徑武器攻擊過的痕跡,地面數不盡的彈坑,還有被燒得發黑的骸骨。

   “不准動。”頭後是冰冷的觸感,應該是九五式的步槍口徑大小。

   我舉起雙手,按他的指令丟下我身上的所有裝備。

   “池映天前輩?”他認識我?

   他收回了頂在我身上的槍,我得以轉身觀察這位年輕的戰士。

   “你是?”

   身上的迷彩與臉上的塗料證明他是一位特種戰士,雖然這里是MD他沒有戴上軍銜和標識,但這種迷彩圖樣只可能屬於我軍幾年前實裝的星空迷彩。怪不得我沒第一時間發現他的存在。

   “初次見面。如你所見,我屬於特種部隊,正在執行機密任務。”青年戰士雖然放下槍口,但對我的提防沒有減少,“那麼池映天前輩,您,為什麼在這里?自去年八月二十日以來,您已經失蹤了將近八個月的時間。”

   “我在新聞里知道他們出事了,我也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出事,這里離兩個月前B分隊失蹤的區域並不遙遠,而且這里是唯一有明顯戰斗痕跡的叢林地帶。”

   “你知……臥倒!”他半句尚未說完,叢林里的異動讓我們瞬時進入警戒狀態。

   從棺木里爬出來的,也是一位年輕的戰士,但他已經失去了雙腿與一只胳膊,嘴上咬緊自己的槍在匍匐前進。

   我們連忙將他扶正,但這種規模的出血量,怕是已……無力回天。

   “是你……”他們認識?“這是我最後的遺言,從我的內置口袋里拿出那個U盤。”回光返照之下,他的言語邏輯與正常人無疑。

   我們搜出來一份U盤,那位命不久矣的戰士囑咐道:“帶給祖國,他……有問題,那個孩子在【數據刪除】。松鼠,拜托……你了……”“我知道了,班長。”被稱為“松鼠”的戰士顫抖地合上了,那位班長不屈的雙眸。

   他的代號是“松鼠”,因為本名姓松,戰友起了個綽號就是松鼠;他在進特種部隊前,作為新兵就是下在原維護部隊A分隊所在連隊,他新兵連時的班長就是剛才那位烈士,新兵連時的指導員就是原A分隊的指導員齊挺衛。

   軍銜在出國前剛晉升為下士的他還在做備考軍校的准備,在九月初接到第一次出國作戰的任務。

   營救郵輪案的所有人質,他屬於強攻組,當時剛抵達這里的維和部隊負責後勤支援,他的原連長與原指導員負責狙擊支援。

   但MD官方的軍政府提供的名單里少了一名人質,當他們發現這一點正重新規劃解救方案時,出現了敵對狙擊火力。

   狙擊組干掉了狙擊火力,但最後的人質依然在混亂中被狙擊,兩天後搶救無效。

   “原來,那天的事實是這樣的啊……”我不由得感慨。

   我們一起來到一處造型……奇怪的骸骨處。

   雖然時間太久,已經腐爛,但好在維和部隊上的身份辨識尚未混亂。

   齊挺衛倒在月瀟流的懷里,他的遺骸上左側有一口森然大洞,估計腸道的大部分都從這里流了出來,肝髒、胃部破裂,很難想象他死前忍受著怎樣的痛苦;

   月瀟流軀干部位沒有明顯外傷,但雙腿已被炸斷,看起來是得不到醫治下失血過多。

   齊挺衛死前的神色是安詳的,恐怕他死前已經陷入幻覺中不可自拔了,這樣也好;月瀟流死前卻是驚恐的神色,就好似見證了某些不可知的存在一般的恐懼。

   我要推翻之前的推論,月瀟流的直接死因是頭部眉心的近距離槍擊。

   “果然,他們是被冤枉的。”松鼠向兩位首長敬禮後將他們妥善安置好。

   我們交換彼此的情報後總結如下:

   暫時掩蓋維和部隊AB分隊犧牲的真正原因以避免打草驚蛇;

   Z國軍方、MD國軍政府、維和部隊總部共同組建了此次事件的專案組,但已知三方內部都存在內鬼,故證據不能直接上交。

   我帶走了那份U盤,松鼠准備去往先前他班長所說的地點一探究竟。

   在臨行前,松鼠問我:“那個南方的制毒基地,確實是T系列藥劑的源頭?”“對。”

   “我想,前輩,你需要看看這個。”松鼠給我寫了一個網絡地址。

   重新更換棲息地,我借來一台電腦打開了網址。

   這……

   這需要暗網技術,好在我曾經和周叔學過一點,勉強打開了網址。

   這是個成人網站,內部是英文作為基礎語言,首頁是各類“非正規”藥物的介紹與試用視頻,評論數和成交數以萬為單位;

   按成交總額來看,排行第一的是T022140-3,按照“官方”介紹,今天將會正式發售,另有試用視頻公布。

   這個網站依靠“比特幣”進行交換,每秒都有成百的交易成功。

   這不是重點。

   T3藥劑“公布”的試用視頻介紹,讓評論區里的貨色一片沸騰。

   說白了,這里所謂的藥劑試用介紹,就和那些av沒什麼兩樣,最多更現實一點。

   我應該想到這一點的,T3真正意義上被使用對象,只有她活了下來。

   可,那個混蛋從來沒有坦白過這一條!哪來的攝影機!

   我正准備關掉這個視頻,但剛才視頻似乎,跳了一幀?

   不是錯覺,它又跳了一幀。

   我強忍著暫時沒有關掉視頻,將視頻慢放後,費盡心思調出所有被按在視頻里的圖片。

   那是一組數字,前半段是那座基地的經緯坐標?

   而後半段數字,我按數字與字母的對應方法,再轉換後拼出來一組字母:tahaihuozhe。

   按中文念法,就是“她還活著。”

   這視頻是個誘餌,他們想利用她妹妹被實驗的信息,想把她引來!

   我該做什麼?現在的我也聯絡不到她。

   但反過來想,她的到來,或許也是最可能的破局之法?

   只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newpage]

   四月二十七日。夜23:30。

   一小時前,新聞報道了T系列販毒集團被徹底覆滅的新聞。

   這只是吸引她到來的引子,恐怕那個基地里的所有證物都被【元凶】和MD軍隊銷毀了。

   初臨果然還是來了。雖說是跟著旅行團來的,林宇也在,但我不敢掉以輕心。

   這里離他們的旅館一個街區遠,我的面前站著一位長發的青年男子。

   老林的後怕與月瀟流的驚恐,我想我總算是理解一點了。

   【元凶】親自出手,將我留在這里。恐怕,在旅館的他和她已經掉入【組織】早已不好的陷阱。

   【元凶】的身手在我之上,市區內不能用槍,他手中卻有一把奇異的長劍。冷兵器對戰,劍不占優勢,但問題是我只有早先和殺手交鋒時奪得的匕首。

   黑白紅三色交雜的長劍遠比我手中這小小的匕首占據優勢,祂反手就刺中我的手,匕首一時之間沒握住掉落在地。

   “棋差一招。你輸了,池映天。”【元凶】臉上是扭曲詭異的笑容,把住長劍步步緊逼,我不得不後退,卻已經靠在牆上無路可退。

   “嘭。”槍聲?

   “誰?”祂的反應遠超常人,反身一劍彈開子彈。

   但這也是我逃出來的唯一機會,我反向把住之前殺手身上得到的早已沒有彈藥的手槍,一擊砸在【元凶】後腦,趁祂尚無反應逃走。

   “呼,呼……多謝。”我用一只手撐住牆面,勉強恢復好體力,向身邊同樣累得喘氣的男子道謝。【元凶】沒追過來。

   “說好的,這個給你,拜托了。”我將前幾日老兵交付的U盤轉交給他,他嚴肅地點頭後轉身離去。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是他們所在的旅館樓下。

   我推開旅館正門口,里內空無一人。除了淡淡的血腥味。

   存放監控的大廳電腦明顯被人砸爛,大廳的燈光也已熄滅,只留下應急系統的燈光;

   電梯停運,我三步並做倆跨上二樓,松鼠已經把來犯的殺手都打翻在地,走廊上遍地哀鳴。

   她緊靠著房門,心有余悸的掃視著滿地的敵人與屍體。

   “抱歉,我來晚了,沒止住這場屠殺。”松鼠偽裝的白領衣物也已經破爛不堪,左側衣領上有明顯血跡滲出,“被刺了一下,沒事。”

   “那麼,我帶他走了。小心在上。”“好。”松鼠背上與殺手搏斗中被打暈的林宇離開了酒店。

   “此地不容久留,我們走。”

   我帶走她差不多兩分鍾後,當地警方就包圍了旅館。千鈞一發。

   我帶著她回到我的暫時住所,暫時休息。

   “映天,好久不見。”初臨幫我處理著先前和【元凶】搏斗中遺留的傷。

   “好久不見,初臨。”傷口處理的差不多,她幫我仔細包扎固定好,就和那一天一樣。不過好在,我這次沒有被劃出很深的傷口。

   \t“你覺得,祂為什麼想要將我引來這里?”我們開始對【元凶】的動機和最近的一系列事件做研究。

   \t“祂在旅館給我下套,讓他侵犯我,是為了滿足祂那種扭曲的快感;在郵輪,祂帶人劫走溪,本質上也是對我的暗示,最後溪沒能回來;現在,祂還用溪沒死的信息引我前來。祂就這麼喜歡折磨我們?”初臨苦笑著,我無話可說。

   就我這段時間對【元凶】的觀察,他不過是一個,瘋子。

   利用他人的初心達成自己肮髒的地位,摧殘他人的美好滿足自己齷齪的愉悅。

   這樣的祂,為什麼會對初臨,如此“感興趣”,不惜以自己的T系基地為誘餌?

   如果只是為了祂的愉悅,那我確實無話可說。

   但至少,祂還對初臨“感興趣”,就證明初臨不會有太大風險。

   就我所知,現階段,維和部隊的犧牲帶來的情報就拜托在松鼠和他身上,但國內的秦方警官卻因為瀆職被關了起來,專案組也被迫暫停一切進程。國內的那位也開始動手了,就像這里的那位滅了整個基地的口一樣。

   初臨會來到這里,一方面是警方告知了她破獲的情報,另一方面則是鋪天蓋地的網絡攻擊。

   那個暗網的視頻沒有馬賽克,就算是Z國國內,也會有某些好奇心過剩的人會想一探究竟,而我們的旅館案雖然已經有一年半的時間,但想要找出來還是不費功夫的。

   找到初臨的真實身份後,為了流量,某些人就會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還有把沉溪的案子也算進來的。

   單純的網暴倒在其次,但諸如“賣身的■■”“吃妹妹人血饅頭的■■”這種話語還是不堪入耳;更有甚者,將攻擊目標對准初臨一家,叔叔和阿姨都在被辱罵的范圍,甚至還有人想上門找麻煩的,好在林宇靠譜,把他們都趕回去了。

   “這種辱罵,我遇到的還不夠少嗎?隨他們吧。”初臨對自己被網暴是無所謂的態度,大不了換個手機號,退網;但叔叔和阿姨被波及,恐怕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事。這次來到這里,初臨把她的父母安置在祖父母的老家,希望他們能撐過這一波吧。

   第二天清晨,我們收拾好行裝離開那里,此時的MD警方正在嚴查之前旅館的街區,還沒查到這邊。

   “……YR旅館被滅門案是針對MD大局的嚴重破壞,政府發言人嚴厲指責地方聯合政府在打破MD和平,地方聯合政府暫時沒有相關回應……”

   “……YR旅館中有兩名Z國游客失蹤,目前Z國駐我國大使館正與MD警方溝通此事……”

   一連數天的時間,我們折返於MD的各處城鎮,一方面在躲避MD警方的探尋,另一方面,【組織】與軍方的殺手總是不期而至。

   【元凶】既然把她引來,必然會有下一步舉措。我們,需要等待一個契機。

   五月三日,7:16。

   我和初臨的手機同時收到一位匿名用戶發來的短信。

   只有一張照片和一個地址。

   一位瘦弱的紅發少女躺在簡易長床上昏迷不醒,靠著床頭的儀器勉強維持生命。

   地址離我們現在的所處地,需要一天的行程。

   可如果躺在床上的少女是她,那我五個月前看到的那些又是什麼?

   我還是將我當時的所見告訴了初臨。

   “如果按你說的,沉溪……早就在那座基地里被解刨,現在基地已經被摧毀,沉溪也應該徹底變成灰燼了。這張照片上,你覺得有什麼漏洞?”初臨放下手機,低落地嘆氣。

   “照片是在室內拍攝的,雖然有窗戶但被拉上窗簾,只能從燈光判斷應該是白天;沉溪的面部特征除了左下有劃傷外沒有不對勁的,鎖骨偏下方有繃帶,和她受傷位置比較符合;能滿足呼吸系統維持和簡易醫療,但床鋪過於簡漏,或許並不是正規的醫療地點。”

   “我看到的那些上有標簽寫明是‘夏沉溪’,雖然有聽到對話但他們只說過‘實驗體’,標簽也可能有造假嫌疑。或許沉溪,真的還活著?”

   我們最終決定,要去那里。不僅是為了找到沉溪的一线希望,也是為了徹底查明【元凶】到底想干什麼。祂想引出我們,那就由我們引出祂!

   五月四日,8:30

   短信發過來的地址,是一座半廢棄的軍事基地旁的小鎮。

   准確來講,是小鎮中一處仍在運轉狀態的醫院。

   我們來的恰好,在我們進入醫院不久後外面就響起槍聲。

   躲在牆後透過窗戶,外界有兩隊武裝力量正在交手,槍林彈雨下街上的百姓死傷慘重。

   “怎麼辦?”我們現在連沉溪在哪層哪樓都不清楚,再這樣下去處境會極度危險!

   “這邊!”隔著醫院的空地,另一側的住院部有人向我們招手。

   當我們剛轉移到那里的十秒後,醫院的主樓就被炮火轟塌。

   “是你?”初臨皺眉盯著把我們帶到這里的徐照辰,他的左臂消失不見,臉上一道漆黑的燒痕。

   “如果你們還相信我,就聽我說。”徐照辰咳嗽了幾聲。

   “這里是MD軍政府首腦的罪證所在地,我帶著地方聯合政府的人突擊行動,是為了找到罪證。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在這里,但可以確認的是【元凶】現在不在這里,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他說那一天之後,他們的人就徹底失散,包括秦蘇言他也沒有再見到過;他廢了一只胳膊,逃到地方聯合政府的地盤,才勉強逃過追殺。

   他們中的最後一人在四月二十七日進攻販毒基地的行動中被找到,但已經瀕死,只留下了這個地址。

   由此,徐照辰和地方聯合政府的人嘗試突襲此地。

   我們將受到的照片給徐照辰看了。現階段,只能選擇相信他。

   “我對你妹妹的事很抱歉,但就我所知,她確實應該死在郵輪上了。”徐照辰歉意的低頭。

   初臨想親自確認自己妹妹到底是否還活著,而現在外界的雙方實力在交火無暇顧及這里,我讓徐照辰帶著初臨去找她妹妹,我作為狀態最好的人去找那位的罪證。

   [newpage]

   按照徐照辰的坐標,我一路來到地下一樓,外界的聲音在隔音層的作用下被削弱很多,我得以排除雜念,推開罪證所在房間的房門。這個房門沒有上鎖,難道有問題?

   我沒有看到裝載罪證的任何箱子、保險櫃之類的存在。

   房間內,只有一張簡易的彈簧床,還有一張靠椅。

   一具骷髏躺倒在靠椅上,肉眼可見的骨裂遍布各處,估計它身前遭遇過毒打。

   骷髏的手指骨骼扭曲在一起,手臂骨無力垂落,腿骨不符合人體結構的扭曲,喉部的骨骼有微弱的染色,似乎是死於劇毒。

   骷髏的衣物早已破舊無法辨認,能證明它的身份的,只有它脖子上的一枚吊墜。

   吊墜,是一張金屬鏈牌。

   和當年,周叔交給我的,媽媽的遺物一模一樣的鏈牌。

   “啪、啪、啪。”

   我讓開了房門,【元凶】一臉得意地拍著手走入房門。

   祂推了下骷髏的頭,頭骨應聲倒地,身首分離。

   “你的母親,確實是一位合格的人民警察,但不是合格的母親啊?”祂用著嘲諷的話語,將骷髏搬到床上,揚手靠在靠椅上坐下。

   “我記得很清楚,她苦求著我‘不要傷害池池’的那副精神崩潰的樣子,明明之前還像江姐一樣堅貞不屈的。”

   “我找人復制了一份鏈牌,放到她最後和警方聯系的地方,親眼見到那位周警官一手攥著鏈牌一邊無力的痛苦捶地,這種絕望的感覺,真是……美味。”

   “我答應過你的母親,暫時不會動你,‘用你的命,換你兒子的命。’現在,該你進行等價交換了,池映天。”元凶從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份U盤跑過來,我接住後觀察了一下,看不出來廠家與容量,“MD軍隊最高首長這麼多年來的罪證就在這里。你有兩個選擇,映天。”

   “其一,帶著這些罪證,你一個人離開這里,我們的人不會動你。這樣MD勢必會翻天,我留下的絕大多數基業乃至我自己都會栽倒,你能徹底鏟除【狼人殺組織】;”

   “其二,你可以拿上這份罪證,帶上徐小子和夏姐一塊逃走。只要你逃得掉,那也算你贏。”

   【元凶】翹起二郎腿,單手握拳抬起方便讓頭靠著,一副看戲的神色靜看我下一步的行動。

   祂殺了我的母親,現在又自以為是的“賞賜”一條生路,以彰顯自己的仁慈?

   我的選擇,只會是一種。

   我轉身頭也不回的衝出房間,向初臨和徐照辰的方向飛奔而去。

   “最後的【游戲】開始了。好運,玩家。”【元凶】的話語被我拋在腦後。

   上一次游戲,我沒能保護她;這一次,我不會落下任何人!

   “那照片果然是個幌子。快上來!”他們不知道在哪里搞到一輛露頂的車,初臨在開車,徐照辰在副駕駛位,我趁著車尚未提速跳上後座。

   地方聯合政府的人看到我們,先是一愣,看到徐照辰後給我們指了下東南方向,隨後他就被流彈爆頭犧牲。

   “那里是我們的第一撤離地點,路上還有三公里,拜托了初臨!”徐照辰指著車上擋板被貼好的地圖,他只剩下右臂,最多只能拿把手槍近距離掩護。

   我帶走了剛才犧牲的戰士的步槍,左右射擊小鎮兩旁樓上不斷探出的敵人,甚至還有機槍手和火箭筒出現在我們周圍;

   軍方的力量已經逐漸包圍了整座小鎮,突擊的地方聯合政府的人也已經紛紛准備撤退,火力形勢越發不利,前面甚至有被炸斷的橋梁,好在初臨駕駛技術挺好,車子平安無事的飛過去繼續前進。

   出了鎮子,頭頂已經能聽見接應的直升飛機在盤旋,我抬頭的同時看了下表。

   中午,14:30;

   遠方有呼嘯的破空聲,一枚對空的單兵導彈以迅雷之勢打中直升飛機,那架飛機搖晃著向下墜落,在不遠處火光衝天;

   “第二撤離地點,東北一點鍾方向,還有二點七公里!”

   初臨一記飄移撞翻想攔住我們的越野車,但聽腳下這車的零件聲就知道它要到極限了。

   還有三輛地方聯合政府的車輛。

   在公路的前方有兩條岔路口,離撤離點較近的方向開出來一輛主戰坦克,我們不得不急轉彎駛向另一條,有一輛沒來得及被坦克一炮轟碎;

   還有兩輛友軍車輛。

   在行駛中我們穿過一處山間長距離隧道,但隧道外一架武裝直升機不顧平民的存在對著隧道不斷開火,我們加滿發動機功率才勉強在塌方前衝出來,但有一輛車沒衝出來;

   還有一輛。

   駛過一處山間大橋時,直升機飛到我們正前方想摧毀橋梁支柱,被最後一輛車上的友軍用火箭筒擊中,但直升機墜毀前的最後幾發機炮射爆了那輛車附近的油罐車,他們被烈焰吞沒能逃出來。

   只有我們。

   第二撤離地點是一輛貨運火車,接應方偽裝成貨運火車的服務員打開火車的大門,但火車速度還是太快,我們這輛車雖然能暫時保持相同速度,但跳過去一個人的時間後兩條道就會分開。

   “我已經殘了一只手,活下去也沒什麼用了。”徐照辰無奈地笑著,主動表示放棄。

   我將先前自己的U盤與【元凶】給我的U盤按在初臨手里,和她交換了位置。

   “映天……答應我,活下去。”她轉到離火車最近的座位處,我能看到她的眼角有淚光閃過。

   “我不會死。”我回了個自認為自信的微笑,全神貫注在駕駛上。

   三、二、一,起跳。

   初臨完美落入火車里,那邊的人急忙拉上火車的車廂門。

   下午,16:00。

   背後數十輛軍車緊追在我們身後,我和徐照辰卻是一臉輕松的樣子。

   “所以,你就這麼把她拱手讓給林宇了?”徐照辰調侃著我。

   “林宇會照顧好她的。”我只是笑笑。

   (你只是在愧疚。因為你那次的失職,你不敢再面對她,而他表現得符合你的期待,所以你才就這麼讓給他?)

   出國前,老林曾經這麼對我說過,我當時也只是說“林宇會照顧好她的”。

   我和林宇約定過,他守護她的白天,我守護她的夜晚。

   他做到了。我能看的出來,他們白天在一起的時候,林宇和初臨都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但我沒能做到。我沒能守住她的夜晚,讓她倒在奸邪之下。

   如果我哪怕多一點警戒心和自覺,初臨就不會中招。

   為了徹底揪出【組織】,這一年多以來我一直都在四處奔波,幾乎沒有回去陪伴過他們。

   初臨在醫院養傷的日子里,都是林宇在照顧她;

   初臨的妹妹要搬過來時,我還在調查那家酒吧的地點,她們是拜托了秦方警官的校友才完成的合照;

   初臨的畢業典禮,除了她的一家,林宇也有去鼓舞,但我不在;

   沉溪出事的時候,我直接去了酒吧想從【組織】這里阻止事態,但沒能成功;

   沉溪死的時候,是林宇在初臨身邊安慰她;她被網暴的時候,也是林宇幫她擺平風波;林宇是初臨合格的騎士,而我,不過就是她人生路上的一位過客。

   這個要強的女孩,需要的不是自以為遮風擋雨的大傘,而是能與她並行的支柱。而林宇,正是其中最為有力的支柱,支撐著她不斷前行。

   陪伴在初臨身邊的,一直是林宇而不是我。我相信林宇,他,會照顧好初臨的。

   “說到底,她也是不可多得的對手和隊友了。”徐照辰習慣性想從身上掏出游戲機,意識到自己只剩一只手後無奈地停下手上的動作。對他來說,這個旅館中一度的希望又有什麼意義,也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下午,18:30。

   背後的軍車不知不覺都撤了回去,再向前開進三十公里,就是地方聯合政府的勢力范圍,到時候我們就安全了。

   【元凶】,你輸了。按照交換的第一條,你和【組織】,都會接受合法的審判。

   但我高興的太早了。

   “……TD54列車在JW縣軌道脫軌,造成重大交通事故,救護力量即將到達那里,請廣大人民保持鎮定……”

   TD54,就是初臨剛才登上的火車。

   危險,在靠近她!

   車的油量不足以支持我們去找到她後再逃出來,但我管不了那麼多,徐照辰表示同意後我們掉頭全速前往報道中的事故地點。

   所幸,軌道尚在汽油耗盡前可以抵達。

   翻倒的車體慘不忍睹,焦油和鮮血灑滿鐵軌的急轉彎處。最先衝出軌道的火車頭已經是一片狼藉,徐照辰在廢墟中發現一處定位器和幾根沒有作響的火藥。

   車上有炸彈,這是人為事故!

   “初臨!”

   我高喊著初臨的名字,在一節節貨物焚毀的車廂中搜尋她的身影。

   希望蒼天有眼,她還能活著……

   天色已暗。

   21:00。

   蒼天有眼,我在一節側翻還不嚴重的車廂里找到了初臨。

   但,還找到了劫持她的一名男子。

   徐照辰和我是分頭行進的,現在這里只有我一個人能救初臨。

   “動手,別管我。”“閉嘴!”那男子左手掐住初臨的喉嚨扼住她要說的話。

   “‘神’的旨意不容詆毀,你們這些褻瀆神明的,根本就不應該還活著!”男子已經癲狂,但他的右手還有把手槍頂在初臨的太陽穴上,我不敢輕舉妄動。

   劫持人質,要麼是想與警方談對等條件,要麼是想同歸於盡,這人很明顯是後一種的那類。

   被掐著喉嚨的初臨臉色在漲紅,她已經快喘不過氣了,警方還不知道在哪,徐照辰一時半會回不來,我穩住端起的手槍,瞄准瘋癲的男子。

   背後,有殺意在靠近,在場還有一人。敵人,從一開始就有兩名!

   權宜之計,就是幫初臨解困,再轉身對付新的敵人,但他的殺意很近,我恐怕來不及反應。或者,那個人最先的目標是我?

   無論如何,必須先幫初臨脫逃。

   “嘭!”男子應聲倒地,他的槍雖然走火但只是擦著初臨的脖子,沒有擊中她。

   “咳……後面!”初臨顧不上休息,一邊咳嗽著半蹲在地上一邊指著我的背後。

   我拔出早已准備好的匕首,轉身向背後猛然刺去。

   金石相擊,我的匕首被打飛在空中,我情急之下對准這來犯者的拳頭被祂輕松擋下。

   一擊膝頂打在我的頭上,再加上一擊肘擊,我被打的頭暈目眩向後連退幾步,又被祂一劍劃傷,我不由得半跪在地上。

   “棋差兩招。你又慢了一步。”

   初臨拿起剛才那人的手槍連開,但她還沒恢復好,射出的子彈被祂輕易用劍格擋,根本沒傷到祂。

   “你的紐帶和經歷帶給你勇氣和決心,讓你不斷產生力量,戰勝命運。”

   “我宰了你!”【元凶】背後遠處的徐照辰拿著微型衝鋒槍連續開火,被祂踢起來的車廂鐵皮門擋下了所有子彈。

   “但你的牽絆也正是你的羈絆,池映天。”

   徐照辰還想衝上來,被祂甩出去的鐵門砸倒在地,昏迷不醒。

   “你信任並依靠的所愛之人,正是你的弱點!”

   祂拔出手槍對准初臨,我還想起身做點什麼,祂卻一個踢腿正中我的下巴,我被踢倒在地撞上一節車廂,意識隨即陷入了黑暗……

   [newpage]

   我,在被什麼人拖動著?

   人體與地面摩擦的觸感。

   凌空後落在軟物的觸感,我似乎,被拋到了床上?

   我費力地睜開雙眼,一片朦朧,仔細聚焦。

   窗外,是身穿MD軍服的士兵在站崗。

   時間,23:50。

   “在這個虛妄的世界,沒有人能夠幸免;欲望消費著理念,多少人在自我欺騙……”

   【元凶】正一邊用一張手帕仔細擦拭著一柄匕首一邊哼歌,初臨被祂拷住雙手,就定在床邊的護欄上。

   “最後的游戲,失敗了。”祂的左手掏出另一柄利刃架在初臨的脖子上,右手先是把住匕首解開了初臨的手銬,隨後,將匕首塞入初臨的右手中,用祂的右手握住她的右手。

   祂冰冷地從背後環抱住初臨,在她的耳畔低語,宛如誘人墮入深淵的惡魔。

   “但我很‘喜歡’你,夏姐。我們,可以再玩一場,附加賽。”

   左手的利刃頂在初臨的咽喉,她不由得咽下口水,我能看到她的額頭上冷汗直流。

   “要麼,死在這里——”左手的利刃劃開一個小口子,初臨急促的呼吸著,眼神里不再有那種銳利,只剩下麻木的恐懼。

   “要麼,殺了他。”祂的右手握緊初臨的右手,抬起,帶著那柄閃著寒光的匕首。

   “不……不要……”她在抗拒,在害怕,但她咽喉的利刃在向內逼近,訴說著利刃主人的不容置疑。

   “沒……關系的,臨,”我想試著去安慰她,但發出的聲音沙啞刺耳,到後面我甚至發不出聲。

   “映天……”她渾身顫抖著搖頭,想閉上雙眼,但祂的利刃不允許她閉上。

   “別閉眼啊,夏姐,你可是最勇敢的那個。你看。”

   祂的右手引著她的右手,她手中的匕首,向著我的胸膛,一點一點邁進。

   “想象一下,鮮血流淌在手上的溫熱與粘稠,跳動的心髒在你我手中逐漸停滯,那種生命的流逝感,”祂舔起嘴唇,臉上是人類做不到的扭曲的笑,“不是很美味嗎?”

   “映天,對不起……”初臨眼中只剩下驚恐和悔恨,伴著兩道淚水滴下。

   如果我的死,能換回她的生,那是我無法拒絕的“等價交換”。

   抱歉了,臨,我只能用下輩子賠給你了。

   “活下去……”我最後做出一份想要她安心的微笑,閉上雙眼,迎接我最後的命運。

   活下去,臨……

   “噗。”

   五月五號,0:00。

   “夏姐,二十三歲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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