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戰弈法】

　　 倫蒂尼姆的市民們突然發現，街上的薩卡茲越來越多了。

　　 不僅如此，他們還完全沒有什麼離開的意願。

　　 隨後是，他們接管了一切治安，與此同時，城防軍不為所動。

　　 他們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生活就都改變了。

　　 宵禁，監視，熟悉的店越來越少。

　　 有不服的，至少挨一頓打。

　　 同時，薩卡茲們開始對貴族下手了。

　　 舉個例子，某位雇傭兵首領住進了某個子爵的宅子。

　　 至於子爵全家則是被喂了魔族的那些血肉造物。

　　 這天，一場葬禮開始了。

　　 裁縫威爾遜幾天之前突發腦溢血，宵禁中醫生卻不能及時趕過去。

　　 他就這麼死了，死的無聲無息。

　　 鄰居們抬著棺材，走向城市邊緣。

　　 薩卡茲的士兵只是若即若離跟著他們，卻並沒有什麼動作。

　　 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沒有對葬禮出手。

　　 最終，裁縫到了他的終點。

　　 粉雪紛紛揚揚，落在移動城市的軌跡上。

　　 那不是雪，那是骨灰。

　　 今天博士的工作被他搬到了臥室。

　　 有些事情，比如臨光等等干員的緊急召回，他可以在辦公室解決。

　　 有些事情，他只想在臥室說。

　　 只有一把椅子，被他留給了凱爾希，他自己坐在了窗台上。

　　 “你應該也知道，特雷西斯動手了。”博士道。

　　 “恐懼和憤怒正在倫蒂尼姆蔓延，這種現狀如果你認為樂觀的話，我倒想聽聽你的意見。”凱爾希盯著他。

　　 “需要一個出口，一個契機。”博士五指捏在一起，“七成。”

　　 “你在任由市民積聚怒火。”

　　 “大家都是想新仇舊恨一起算的，我發的就是怒。”博士道，“大公爵們開始調兵了……我們還要三天才到。”

　　 “對於這期間你的想法呢？”

　　 “一切按原計劃。我可能需要跟克洛維西婭談談，看看獨角獸公爵想干什麼。至於剩下的，威靈頓是個不吃虧的聰明人。”

　　 “你確定他們會有那個意願，幫助羅德島流血攻城？”

　　 “我不需要那個，我當然是用自己能掌控的力量。他們只要拿出給特雷西斯的態度。他們不敢不動，這是陽謀。”

　　 “倫蒂尼姆與謝拉格的差距，並不比普通士兵與海嗣大群的差別更小。”凱爾希換了一下腿。

　　 “——我們有的選嗎？”

　　 “只是希望你能做到萬無一失。”

　　 “能夠合理的隨機應變比萬無一失更重要。”

　　 “你變了。”

　　 “我是變了，變得我都想不起來原來是什麼樣。”博士道，“那是個指揮不計傷亡不擇手段的人……對嗎？我在想……特蕾西婭到底對我做了什麼？真的是給了我人心嗎？我到底是變完整了，還是完全成了另一個人？”

　　 “也許只有特蕾西婭知道。倫蒂尼姆上空的風暴還在積蓄，你需要好好休息保持大腦清醒。”

　　 “事情越多越喜歡胡思亂想。特蕾西婭就不說了，普瑞賽斯和天海計劃到底是什麼東西，我想不起來，恩特羅菲那個混賬也不說。”博士嘆了口氣，“你上次問我為什麼而戰，我怎麼回答你的來著？”

　　 “你說，你為守護這片大地而戰。”凱爾希十指指尖輕輕對在一起。

　　 “是啊，不找個宏大一點的目標，我就真的要被這種胡思亂想搞瘋了。”博士道，“至少我得不斷地告訴自己……我生在這里是有意義的，這種莫名其妙的性別和身體也是有意義的。否則……我又能怎麼樣呢？我還能去哪？”

　　 “——”

　　 凱爾希還沒說話，門就打開了。

　　 阿米婭撲進了博士懷里。

　　 “博士……我感受到了你巨大的困惑和痛苦。沒關系的，我們在這兒呢。”

　　 博士笑了，他也抱住了阿米婭。

　　 “沒事的，有你在這兒，我就沒什麼困惑了。”

　　 “騙人。博士越來越會花言巧語啦。”

　　 “能讓我們的小兔子開心，我花言巧語一點又怎麼樣嘛。”

　　 “誒嘿嘿。知道博士是在花言巧語，但還是感到很幸福。”阿米婭蹭著博士的胸口。

　　 “你偶爾也給自己放松一下吧。”博士道，“有我在呢……你搞不定的我想辦法打斷他的腿。”

　　 凱爾希微笑著看著他們兩個。

　　 門又被敲響了。

　　 “誒……剛才過來的時候走廊上明明沒有人。”阿米婭抬起頭。

　　 “怪事。總不會有什麼緊急情況……”

　　 博士按下了開門按鈕，然後他的大腦處理了一下當前狀況。

　　 門外並不是人。

　　 四腳的猛獸蹲在門外，鬃毛隨著腦袋的晃動輕輕飄著。

　　 “……獅子？”

　　 “獸主潛入了羅德島，看來是有求而來。”凱爾希盯著獅子。

　　 “時刻已至，不得不現身了。”獅子道。

　　 “……獸主？”阿米婭從博士身上離開，表情僵硬的似乎看不清狀況。

　　 “他們的存在時間比泰拉的歷史還要長，阿米婭。”凱爾希道，“而他們的目的更多的是想滿足他們自己……雖然手段各不相同。”

　　 “比泰拉歷史還長的，這里不還有一個家伙嗎。”博士冷笑，“也許他們兩個有共同語言。”

　　 “獅子？羅德島這是想要開珍稀動物園嗎？”

　　 恩特羅菲來到房間之後，就是一臉的不情願。

　　 “你身上有著舊世代的氣息。”獅子道。

　　 “先不說這個，我們該怎麼稱呼你？總不能一直叫獅子吧？”博士右手輕輕敲著床頭。

　　 “高文。也許你們聽過這個名字。”

　　 “嗯，聽過，維娜告訴我們的。”

　　 “維娜。你們把她引導的很好。作為火種，你們已經點燃了最初的荒原。”

　　 “你就是維娜的老師，也是最開始救出她的那一位。”凱爾希道。

　　 “只是想給血緣親近的阿斯蘭王室一個存續的機會。”高文道，“看來總攻擊就會在最近的幾天開始。”

　　 “看起來你很清楚。”博士道。

　　 “我們可以繼續等待，但維娜不能。”高文道，“一切只在轉瞬之間……屆時我會幫助你們。”

　　 “我好像明白了。”恩特羅菲道，“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生命，想找到自己的存在價值……你因為血緣親近選擇輔佐阿斯蘭王室。但在擁有這樣的智慧和權能之前你是什麼？”

　　 “你很清楚泰拉之前的那個世界。”

　　 “那你知道那個世界為什麼變成了泰拉麼？”

　　 “很遺憾，當我們擁有智慧之時，這片大地已經開始成型了。”

　　 “罷了。”恩特羅菲道，“找到真相還有其他手段，現在我不管了。”

　　 “所以你來羅德島，是為了表明立場麼？”博士往後一仰，靠在了牆上。

　　 “更多的是感謝羅德島對維娜的幫助。”高文道。

　　 “那你們更不會介意接下來對羅德島的幫助了。”凱爾希道。

　　 “我們的目的大致相同。”

　　 獅子掃視了房間里的所有人，轉身出了門。

　　 對於一個孩子有超出年齡的沉穩這種事兒，博士已經見怪不怪了。

　　 從阿米婭到鈴蘭，又到面前的克洛維西婭。

　　 他並沒有問克洛維斯是怎麼找到的羅德島，作為大公爵沒有幾個探子才是異常。

　　 “不繞彎子，你父親還在倫蒂尼姆，既然你這麼來到羅德島，看來他凶多吉少了。”博士道。

　　 克洛維西婭點了點頭。

　　 “爸爸和諾曼底閣下已經決裂了，他不願意跟薩卡茲合作。”

　　 “不願意合作……等等，我明白了。你爸爸和諾曼底想要重建高盧，對不對？”

　　 克洛維西婭沒說話。

　　 “克洛維斯不願意欠這份人情，害怕高盧復國之後同樣被薩卡茲控制，諾曼底並不在乎這個，他只想要高盧的國號然後摧毀維多利亞——不擇手段，我不會給他好下場的。”

　　 “……我只是不明白，博士先生，為什麼羅德島會介入這些。”克洛維西婭移開了視线。

　　 “說是為了對抗壓迫與不公也行，說是新仇舊恨也行，總之該是給這麼復雜的關系算總賬的時候了。”

　　 博士也移開了視线，他盯著天花板若有所思。

　　 陰雲越來越厚重，使得艙室中不得不開了燈。

　　 切爾諾伯格事件一年多之後，全艦特殊廣播又響了起來。

　　 “各位優秀的干員們，現在開始，我會向羅德島全艦通報一些重要的信息。這里是阿米婭。”

　　 “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羅德島正在靠近倫蒂尼姆。”

　　 “即便是這艘陸行艦，在卷入維多利亞的漩渦之中時，也與獨木舟無異。”

　　 “也許有些干員知道這件事，羅德島的前身巴別塔由特蕾西婭殿下建立，而如今搶占了倫蒂尼姆的薩卡茲們與她的關系千絲萬縷。”

　　 “同時，干員推進之王的真實身份，就是阿斯蘭王朝的遺孤，亞歷山德莉娜·維多利亞公主。”

　　 “之前博士在卡瓦萊利亞基遭遇了刺殺，幾天前深池和薩卡茲王庭又一次襲擊了羅德島，我們已經無路可退，無處可逃。”

　　 “羅德島上的諸位，不論種族，地位，都是同事和朋友。沒有一個人會認為薩卡茲和他們天生的源石親和有什麼問題，但外面的人未必這麼想。”

　　 “攝政王特雷西斯在倫蒂尼姆的所作所為，只會讓這片大地的生靈對薩卡茲更加的畏懼和排斥。而這並非殿下的初衷。從巴別塔的時代開始，我們的最終目標就是讓大地的各族彼此接納，團結。”

　　 “再不直面這場風暴，即使我們能躲過追殺，也會因為薩卡茲和感染者的地位急劇下降而使得我們所做的一切付諸東流，感染者再也不能得到正常的生活。”

　　 “所以，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幫助維娜小姐奪回王位，讓維多利亞恢復和平。”

　　 “但因為牽扯了維多利亞和巴別塔的舊日恩仇，這不是一項強制任務。不願意加入的干員可以暫時離艦或是留守，我們也許會一去不回，但羅德島仍然會堅持到最後。”

　　 “嗯，一切照常運行。”

　　 關閉通訊的時候，阿米婭做了幾次深呼吸。

　　 “挺好的，你已經很努力了。”博士笑道。

　　 “博士……我只是有種預感，這次在倫蒂尼姆會見到很不好的東西。”

　　 “再怎麼不好的東西，有我們一起承擔，就什麼都不怕。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嗎。”

　　 “嗯。”

　　 阿米婭沒再說話，小腦袋靠在博士肩膀上，輕輕閉上了眼睛。

　　 倫蒂尼姆的上空，雷聲隱約作響。

　　 恩特羅菲坐在某座塔樓頂上，一口一口喝著啤酒。

　　 “你看起來真是悠閒。”W的聲音從下面傳來。

　　 “天快亮了，我也快要去干我的活了。”恩特羅菲道，“在他們進城的時候……保證順利接應。”

　　 “那家伙到底讓你去干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做好你的單獨行動就行。”

　　 “真他媽想把你的嘴炸開，賣什麼關子。”W往旁邊啐了一口。

　　 “那你打得過我嗎？”

　　 “切。”

　　 “我也很好奇，像你這種性格，竟然到現在都沒被人干掉。”

　　 聲音來自於第三個人。

　　 那是個女子。

　　 “——我就知道你死不了，伊內絲。”W轉過身。

　　 恩特羅菲向下一看，稍微分辨了一下。

　　 女人的一雙角有著明顯的打磨痕跡。

　　 “你在跟什麼人說話？”伊內絲問道。

　　 “我。”恩特羅菲道，“行動開始之前的聊天，順便喝點小酒。”

　　 “巴別塔成為羅德島之後，又多了些奇怪的人。”

　　 “上個世代的私人交情，僅此而已。”

　　 “隨你便，我可不是來閒聊的。”

　　 伊內絲湊近W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話。

　　 W臉色立刻就變了。

　　 “他——特雷西斯這個王八蛋瘋了？！”

　　 “注意語言。就是這麼回事。”伊內絲冷著臉。

　　 “我——我不會——我絕對饒不了他！”

　　 “那就一會兒多出點力，但腦子最好保持清醒。”

　　 恩特羅菲說完，把手里的啤酒罐子捏扁一扔，雙臂張開從塔樓頂直撲而下。

　　 一道閃光之後，他的身影消失無蹤。

　　 今天仍然沒有太陽，明明已經是早上七點，倫蒂尼姆的路燈仍然沒有熄滅。

　　 當市民們從家中走出的時候，他們看到了某些異常的東西。

　　 昏黃的路燈光下，一個女人正高舉著一把劍。

　　 胯下的獅子威嚴的掃視四方。

　　 沒人能看懂這是怎麼回事，直到議論紛紛之時，有人認出了那把劍。

　　 維多利亞王室的象征，諸王之息。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快要水泄不通的時候，獅子開始前進了。

　　 有人跟著看熱鬧，也有人目送獅子離開。

　　 當然，這不是薩卡茲們可以無視的事態。

　　 當衛兵圍過來的時候，被那把劍無情砍翻在地。

　　 “亞歷山德莉娜公主回來了！阿斯蘭王的血脈回到了倫蒂尼姆！”

　　 不知道什麼人第一個喊出了這句話，但之後，此起彼伏的高喊回蕩在人群中。

　　 獅子還是向前走著，而它身後跟著的人越來越多。

　　 最開始只是幾個人，但十幾分鍾後，人多的已經塞滿了街道。

　　 “——就在這里，奪回我們的城市！”

　　 隨著維娜一聲怒喝，獅子帶頭跑了起來。

　　 一聲炸雷響起。

　　 幾十人，也許是上百人從人群和小巷子中衝了出來。

　　 維娜很清楚，那是格拉斯哥幫和一部分整合運動。

　　 只要有一些人帶頭，其他人也會踏出那一步。

　　 而現在——

　　 幾個工業區同時響起了怒吼。

　　 不論是城防軍還是薩卡茲，沒人想到城里為什麼多了這麼多隱藏的武裝力量。

　　 ——也許，那不是武裝力量，很多只是憤怒的工人。

　　 兩個男人正站在倫蒂尼姆的城牆上。

　　 一個是曼弗雷德，旁邊是個紅發獨眼的高大壯漢。

　　 “今天城里看起來不太安分，赫德雷。”曼弗雷德陰沉著臉。

　　 “最大規模的一次反抗——一會兒你就能給他們點顏色了。”赫德雷也板著臉，“城防炮的接管工作已經基本完成。”

　　 “我想還沒必要到那一步，我的朋友。攝政王最後的工作馬上就要成功了。”曼弗雷德道，“在那之前的行動，不僅是打草驚蛇，也錯過了真正立威的機會。”

　　 “這也是為什麼我願意跟你做朋友。”

　　 “在這個地位上，又有幾個人能理解這種考慮？”

　　 “誰的手上都免不了沾血，但那不等於用死亡解決一切。”赫德雷不引人注意的笑了笑，“我去幫你解決這場鬧劇。”

　　 “算了，你幫我在這兒盯著，我下去。”曼弗雷德也笑了。

　　 “你確定你要離開？羅德島可是來了。”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了過來。

　　 赦罪師正走出城牆電梯。

　　 “你怎麼會知道？”曼弗雷德瞬間收起了笑意。

　　 “家人之間的感應。閃靈和她劫走的實驗體都在那艘船上……我很清楚他們過來了。”

　　 “血魔大君至今沒有回來。惡靈……他動手了。”

　　 曼弗雷德轉身走向電梯。

　　 “更傾向於前线指揮……還是年輕人有活力。”赦罪師微笑道。

　　 “不管你年輕還是年老，你還要作壁上觀？”赫德雷沒看他。

　　 “怎麼會呢……你恐怕不會知道家人重見有多麼美妙。”

　　 “我會知道的。”赫德雷也走向了一邊。

　　 “各干員注意，使用計策的時間點已經過去，目前完全是正面決戰，長驅直入。其他公爵的移動城邦和戰艦正在靠近，現在沒有助攻，全他娘的主攻！”

　　 博士關閉通訊，已經到了機庫里。

　　 “——真不像博士平時說的話。”阿米婭笑道。

　　 “前幾天看了本小說，就特別想學一下里面那個主角的說話方式。”博士道，“我們兩隊尖兵從空中過去，作為先導戰力拿下他們的城防炮，別讓羅德島被打爛了。一隊，凱爾希，臨光，塔露拉，Sharp，煌，芙蘭卡，雷蛇。二隊，我，阿米婭，陳，風笛，霜星，Ptih，達格達。Logos，W和阿斯卡綸在城內潛伏配合，恩特羅菲隨時可能回來支援，其他人做好防御，別讓赦罪師那種東西再摸上船，行動開始！”

　　 “哇？最能打的家伙反而不來了？”芙蘭卡促狹的笑著。

　　 “有一件只有他能辦的事兒。”博士掃視了一圈，“還有疑問就馬上說，否則，留到戰斗結束再問。”

　　 沒有人再說話。

　　 “行動開始！”

　　 閃電照亮了特雷西斯的臉。

　　 他什麼都沒有說。

　　 背後身高超過三米的黑影正在靠近，腐爛的氣味蓋過了房間中的熏香。

　　 “食腐者之王……這個時候我本認為你會在城外的軍營。”特雷西斯沒有回頭。

　　 “血魔已敗。溫迪戈一心在烏薩斯北境對抗邪魔，獨眼巨人和變形者無動於衷……你可確定自己還有勝利之機，攝政王？”蒼老的聲音說道。

　　 “必然如此。當薩卡茲的古老怨恨擲下閃電，他們將反過來畏懼薩卡茲的注目，就如他們畏懼著風暴降臨。難道……你對軍事委員會的決議還有疑慮？”

　　 “無人得知……繼承魔王之名的異族稚子帶來的是毀滅還是新生。”

　　 “我以為食腐者做出了選擇。”

　　 “我們是薩卡茲，我們只忠於薩卡茲。”

　　 “那我會讓你看見。”特雷西斯道，“還有她。”

　　 “好……那就在今日之後，讓我看看誰勝誰敗。”

　　 食腐者之王走了。

　　 特雷西斯咳嗽了兩聲。

　　 緊接著，一個傳令兵衝了進來。

　　 “讓曼弗雷德維持陣线，不要介意使用武力。羅德島還有幾支隱藏兵力，隨時提防。”

　　 特雷西斯沉吟著提起了劍。

　　 對於雷德來說，這種經歷並不多。

　　 之前在切爾諾伯格，還是突然襲擊，引爆了城里感染者和健康人的矛盾。

　　 而這一次，看市民同仇敵愾的樣子，不知是公主的威望太高，還是薩卡茲們實在太拉仇恨。

　　 總之就是，他們幾個做先鋒，一群整合運動的戰士在後面領著一群市民，正跟倉促集合的薩卡茲士兵短兵相接。

　　 戰斗很爽快，也很讓他安心。

　　 他說不清楚，但這不是在烏薩斯的時候能給他的感覺。

　　 只是烏合之眾的薩卡茲雇傭兵，跟當初加入整合運動的那批沒什麼區別。

　　 他們大部分人刀法還不如自己——

　　 爆鳴震耳欲聾。

　　 雷德被震得站立不穩，眼睛都無法聚焦。

　　 這到底是——

　　 “——城防炮！這群瘋子……他們把城防炮對准了城內！”

　　 Guard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

　　 城防炮。

　　 倫蒂尼姆維持了上百年的永不陷落傳說似乎就有這些東西的影子。

　　 但是，現在這玩意對准了城內——

　　 赫德雷的這一劍純粹出於本能。

　　 他聽到手雷拉環的金屬聲，然後斬出了那一劍。

　　 爆炸之後，出現的是自己最熟悉的身影之一。

　　 “我怎麼也想不到你竟然成了一條獵犬，赫德雷！”

　　 W的戰斗一如既往的狠辣粗暴。

　　 炸彈開路，如果不死，再上去補兩刀。

　　 當然，大前提是至少對方跟自己在一個水平线上。

　　 而這個男人的劍術並不簡單。

　　 他沒打算用語言回答W。

　　 “我以為特雷西斯會直接把你處死……你付出了多少人頭才能站在這兒指揮這群廢物？”

　　 “你以為，我什麼時候付出了這只眼睛？”赫德雷橫劍一擋。

　　 “嗯，伊內絲死了，是是是，好好好，對對對，行行行。”

　　 “令人意外的反應。”

　　 “你知道嗎，我現在非同一般的想笑。”

　　 “你笑的很少嗎。”

　　 “這回是真心的——你可要倒大霉了！”W向後連退了好幾步。

　　 “——”

　　 飛行器從兩人頭頂掠過。

　　 之後，赫德雷面前只剩一道金色閃光。

　　 他的劍被人壓了下去，是一把頗有些分量的劍槍。

　　 “卡西米爾耀騎士，瑪嘉烈·臨光……”

　　 “我第一次認為這個封號傳播太廣不是好事，雇傭兵。”

　　 臨光話音未落，一把光之槍從天而降，逼得赫德雷向側面一滾。

　　 幾個士兵想上來幫忙，結果一半被W炸飛，另一半被Mon3tr三兩下放倒在地。

　　 凱爾希從飛行器上滑降下來，落到了城牆之上。

　　 “好久不見……凱爾希勛爵。”

　　 赫德雷已經站了起來。

　　 “我相信，你也相信，你做的一切並非徒勞無功。”凱爾希不再看他，開始和其他人一起對抗涌來的薩卡茲戰士。

　　 “——看來是被看出來了。”赫德雷苦笑。

　　 另一邊的城牆上，幾十座冰雕還保持著戰斗和開炮姿勢。

　　 清理並不復雜，甚至說只靠霜星一個人就解決了百分之八十。

　　 博士掃了一眼城內，那慘象讓他做了幾次深呼吸。

　　 抵御外敵的城防炮向著居民區開火，火災，彈坑和倒塌的建築物，不能說滿眼都是，也只能說所見不少。

　　 “該死……我們來晚了。我要把特雷西斯的腦袋擰下來放在辦公室種盆栽！”博士狠狠一跺腳，“呼叫本艦！三點鍾方向城防炮已靜默，最大行進速度，最快速度與倫蒂尼姆對接！”

　　 “博士……我感覺到有哪里不對。巨大的憤怒和痛苦就在我們正上方的陰雲中，攝政王……”

　　 一滴汗流過阿米婭額角。

　　 “先讓我布置完。”博士道，“我和阿米婭下去，葉蓮娜，凱爾希，帶人繼續清理城牆並且淨空接駁口，本艦第一種戰斗配置！那群公爵還沒到嗎！”

　　 “博士，情況不太好！食腐者和血魔的造物大君傾巢而出，他們被拖住了！”

　　 可露希爾通訊中的聲音有點嘈雜。

　　 “出工不出力？還是……等等，可露希爾，羅德島的交戰情況怎麼樣？”

　　 “很奇怪……除了城防炮，一路上也沒有什麼障礙，食腐者的造物從船兩邊跑過去，就像完全沒有對我們產生興趣……”

　　 “明白了，他也在搖擺，在食腐者之王看來這是薩卡茲的內部爭斗，他也想看看到底誰才是魔王。”博士右拳在左手一砸，“阿米婭，快走，現在只能靠我們了！”

　　 阿米婭點點頭，兩人一起進了城牆電梯。

　　 維娜已經不再有迷茫。

　　 諸王之息寒芒飛舞，將衝來的薩卡茲百夫長手臂劈斷，順帶劈開了他的胸骨。

　　 從流落街頭開始，她就知道自己終究會面對這一天。

　　 只是 ，她從未想過會面對的如此踏實。

　　 在街頭，在下水道，在羅德島，她見過了太多人。

　　 她明白了，有些人不該過上如此悲慘的生活。

　　 如果手中有力量，更不能對此視而不見。

　　 向前衝鋒的路上，高文的話語還在耳邊隱約響起。

　　 “此乃為生存而戰。”

　　 “此乃榮譽之戰。”

　　 “此並非為私欲之戰。”

　　 “此非與人道背馳之戰。”

　　 “此乃與強於己身之人為戰。”

　　 “此乃對邪惡之戰。”

　　 “此乃為追求真實之戰。”

　　 而最後，一人一獅同時開口。

　　 “此乃，拯救世界之戰。”

　　 “逼近他們的主力部隊！讓他們不敢隨便開炮！”

　　 九的指揮將維娜又拉回了現實。

　　 她看了一眼身後，咬緊了牙關。

　　 有灰頭土臉的人，有殘缺不全的人，有痛苦呻吟的人，還有生死未知的人。

　　 她知道，博士正在安排控制城防炮。

　　 自己該做的，只能是最快速度拿下對方指揮核心，減少傷亡。

　　 金色的閃光向王宮直衝出去。

　　 “接駁完成，各行動組和預備組，依托地形進行防守，盡量救助傷員回本艦應急處理，我和阿米婭已經進入城內！”

　　 博士慶幸自己從謝拉格之後就一直沒丟下體能訓練。

　　 如果像以前一樣，這樣的奔跑早就上氣不接下氣。

　　 阿米婭左手按著太陽穴。

　　 “博士……越往城中心跑，那種感覺就越嚴重。”

　　 “是倫蒂尼姆人的憤怒嗎？”

　　 “不……我感到這比市民的憤怒更加古老和深邃，那區別……就像是……大風和天災風暴。”

　　 “我們加快腳步，拿下特雷西斯，看看他到底要干什麼。我也感覺到了，頭頂上的風暴陰雲好像有問題。呼叫城牆小隊……凱爾希，塔露拉和W下來了？好，目標在王宮廣場，我們去那兒會合！”

　　 事實是，離王宮越近，戰线推進就越慢。

　　 薩卡茲的精銳衛隊都集中在廣場，操縱著數十門城防自行炮和蒸汽戰車。

　　 在那些東西前面，還有不計其數的術師。

　　 血肉之軀自然不是這些東西的對手。

　　 整合運動往上衝了三次，無一例外剛一露頭就被炮火壓制了回去。

　　 費斯特就在人群中，他終於知道了薩卡茲訂做的是什麼東西。

　　 “奶奶……如果知道了這些玩意的用途，您還會接這東西嗎？算了……如果我在那個立場，說不也很困難吧。”

　　 他終於知道了什麼是戰場。

　　 缺少攻堅力量，人被抬下來的時候，血肉模糊都是運氣好。

　　 在那些自行火炮後面，金發的薩卡茲像是指揮官——

　　 費斯特剛認識到這個，那個高大的男人就向旁邊閃開了。

　　 他背後出現一個黑衣人，兩把匕首招招對准了咽喉。

　　 ——我們還有刺客？

　　 費斯特完全搞不懂情況。

　　 他看到偏殿屋檐上又出現一個灰袍少年。

　　 只是手中憑空寫了幾行字，最後排的幾個術師就痛苦倒下——

　　 “缺乏重火力和重裝力量，現在該怎麼衝上去！”

　　 Guard手撐著牆，他看到了博士和阿米婭從後面趕上來。

　　 “首先，需要夠強的正面火力，其次，需要足夠堅固的推進前鋒，但最重要的是什麼？給我回頭看看！”

　　 博士按著Guard的腦袋向後轉去。

　　 Guard已經不忍再看。

　　 平民終究只是平民。

　　 可以憑著血勇跟公主往上衝，一旦直面炮火，又會忍不住的害怕。

　　 很多人已經開始四散奔逃。

　　 擁擠，踩踏，Guard甚至懷疑自己聽到了許多骨頭斷裂的聲音。

　　 “這傷亡也是在您的計算范圍之內嗎……博士？！”

　　 “他們需要的是……激勵和路標。給他們斗志的東西還不夠！”

　　 “但是——”

　　 “事情的轉機就在現在！恩特羅菲！你搞定了沒有！”

　　 博士仰頭高喊。

　　 “——在你左邊。”

　　 突然吹起的風讓Guard臉被割的有點疼。

　　 然後他就愣住了。

　　 遠處的曼弗雷德還在跟阿斯卡綸纏斗，突然就如雕像一般靜止在了原地。

　　 接著，他身上幾個地方同時噴出鮮血。

　　 白發的劍鬼已經出現在了火炮操作員身後，手起刀落，無情收割。

　　 “你慢死了。”博士從鼻子里出了口氣。

　　 “這群家伙跟他們身上的盔甲一樣又臭又硬。”恩特羅菲的聲音在通訊中顯得非常不耐煩。

　　 “什——”

　　 Guard沒必要再問了。

　　 前线的空間如玻璃般粉碎。

　　 數十名手持巨盾的黑甲大漢在陣前憑空出現。

　　 他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愛國者手下的盾衛，他們出現在哪里，哪里就是永不倒下的堅城。

　　 只是——

　　 “只有他一個人能把盾衛們從烏薩斯的雪原運到戰場中央。”博士道，“好久不見，諸位老兄……不好意思一上來就讓你們直接出陣。”

　　 “本來還將信將疑……但看來那個家伙沒騙我們。”隊長悶在盔甲里說道，“只是……你們和塔露拉怎麼到了一條陣线？”

　　 “事後解釋行嗎？剩下的恩特羅菲應該都告訴你們了……特雷西斯在拿倫蒂尼姆的普通人當靶子，你看見了吧？”

　　 “我信不過薩卡茲的攝政王。但是如果你之後給不出合理解釋，別怪我們無情。”

　　 “好說，還請你們從兩翼推過去，中間的部分留給我們。”

　　 “好。”

　　 情勢立刻逆轉。

　　 當自行火炮不再發揮作用的時候，薩卡茲們才意識到，當年烏薩斯最前线抵擋炮火的戰士究竟是什麼樣的精銳。

　　 跟在盾衛後面，整合運動的傷亡立刻大減。

　　 曼弗雷德單腿跪下喘著粗氣，被阿斯卡綸的匕首架住脖子。

　　 “好一個白發劍鬼……真是名不虛傳。”

　　 “水平不錯，我以為這一下能直接把你大卸八塊。”恩特羅菲冷笑著腰斬了一名薩卡茲精銳。

　　 “你應該知道，這時候不該說話。”阿斯卡綸道。

　　 “你和我的一切都是攝政王傳授的……咳……為什麼？！”曼弗雷德吐了口血。

　　 “他已經不是我的老師了。”

　　 “可特蕾西婭殿下已經失敗了！”

　　 “殿下的火種沒有熄滅，它已經燒起來了。”

　　 “妄言！如果殿下的理想真的開枝散葉，薩卡茲就不會像現在苟且偷生！”

　　 “戰場上，言語是無用的。”恩特羅菲道，“但是我可以給你一點忠告……沒人能在地上建立天國，哪怕單純是個樂園，也不能一蹴而就……哇哦。”

　　 曼弗雷德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恩特羅菲拖到了一邊。

　　 “殺了我吧……我只會後悔沒多殺幾個天真的叛徒。”

　　 “我不殺你，還不到你死的時候。”

　　 “——”

　　 曼弗雷德轉過頭，看到了某些他實在想不到的東西。

　　 “現在就是最後一步，在人民的心中點亮一座燈塔。維娜，這只能你來做。”

　　 博士猛喝了幾口水，一路跑的口干舌燥。

　　 “我？現在怎麼才能做更多？”

　　 維娜從高文背上下來，擦了把汗。

　　 這時候，凱爾希，塔露拉，W都趕了過來。

　　 “塔露拉，我有個想法，你看那邊的王宮大門。”博士向著混亂的戰場一指。

　　 “然後呢？你想怎麼樣？”W撇了撇嘴。

　　 “沒你事。塔露拉的火，我的空間吞噬，把它們集中到諸王之息上，然後維娜照准了那些火炮來上一劍——我如果沒計算錯，能量出力應該能把大門一起轟掉。”

　　 “那就來試試。”塔露拉道，“維娜，你接受嗎？”

　　 “沒什麼可怕的。”維娜舉起了劍。

　　 烈火和黑紅的閃電同時出現。

　　 之後，扭曲，結合，再纏繞到劍上。

　　 維娜舉劍的姿勢有點搖晃。

　　 “小心點，你碰上可就屍骨無存了。”博士道。

　　 “我沒事。只是……我現在才知道它應該有什麼樣的重量。”

　　 “好。揮劍吧，亞歷山德莉娜·維多利亞。徹底點燃維多利亞的怒火。”凱爾希上前一步。

　　 維娜深深吸氣。

　　 “向大地昭示，維多利亞仍在人間！”高文的聲音有些渾濁。

　　 阿斯蘭的手臂已經緊繃。

　　 “EX——”

　　 阿米婭忍著頭疼點了點頭。

　　 “——Calibur！！！！”

　　 光芒與烈焰激射而出。

　　 不僅將正面的戰車與火炮化為灰燼，撞上王宮大門，更是能量四散。

　　 從未從外部被攻破的王宮大門，正在化為熔鐵。

　　 最終，大門只剩下兩邊鉸鏈的殘骸。

　　 盾衛愣住了。

　　 他們明白了為什麼博士讓他們負責兩翼。

　　 曼弗雷德也愣住了。

　　 他實在不理解為什麼恩特羅菲會救他。

　　 但是恩特羅菲沒想跟他浪費時間，劍鬼掏出了一個罐子。

　　 “血魔大君已經授首！不怕死的都給我上來！”

　　 薩卡茲以悍不畏死為傳統。

　　 但這一下，卻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不知所措。

　　 “好啊，就這麼一鼓作氣衝進去——阿米婭？！”

　　 博士感到不對。

　　 阿米婭靠在牆上，似乎頭痛還在加劇。

　　 “博士……不對勁……痛苦和怨恨……我好像……”

　　 “有些東西讓阿米婭吸收的情緒越來越多，甚至壓過了這里轟破王宮大門的激動。不要放松警惕，博士——”

　　 凱爾希的話沒說完，博士先把她撞開了。

　　 “Danger，Devil，Destruction，Death！”

　　 左手高舉，黑紅的光幕在頭頂展開。

　　 閃電從雲層中劈下，被光幕徹底吸收。

　　 博士也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該死……我明白了！我們頭頂上的是天災雲！特雷西斯想用人造天災砸爛倫蒂尼姆，這才是他的威懾力量！”

　　 博士猛拍著身上的土。

　　 “那——”

　　 維娜還沒說話就被博士攔住了。

　　 “維娜，倫蒂尼姆最高的建築是什麼？”

　　 “碎片大廈，幾年前剛剛建成的。難道——”

　　 “就是那個難道。特雷西斯的後手不在王宮！我們去把天災停下，你們繼續前進，把王宮搶回來！”

　　 博士四周看了一圈。

　　 凱爾希，塔露拉，W都點了點頭。

　　 遠處的Logos已經先一步行動了。

　　 維娜也點了點頭。

　　 漆黑的暴風正在撕裂王宮內的守軍。

　　 恩特羅菲勢不可擋，將薩卡茲的精銳打得七零八落。

　　 維娜不甘落後，也一起衝了上去。

　　 王座廳的大門被幾劍斬開。

　　 而王座上只有一個人。

　　 特雷西斯站起來，走下了台階。

　　 “瞧瞧誰來了，沉寂多年的王座廳有訪客了？”

　　 “你才是訪客吧，薩卡茲混蛋！”

　　 因陀羅對著對面豎了豎中指。

　　 “我不在意這些贅余之物。”特雷西斯道，“在王座之前斬殺維多利亞的未來女王，還有什麼更好的給維多利亞的見面禮嗎？”

　　 維娜握緊了劍。

　　 但她正打算上前接受挑戰之時，肩膀卻被按住了。

　　 是恩特羅菲。

　　 “我來陪你玩玩。”

　　 “無名的劍鬼……你何德何能代表維多利亞？”特雷西斯微笑道。

　　 “那擊墜神明，是否比斬落女王更能證明薩卡茲攝政王的勇武？”

　　 恩特羅菲沒有拔劍。

　　 他只是向前一步一步走著，直到他和特雷西斯的距離不到三米。

　　 特雷西斯拔出了劍。

　　 “你似乎的確不一般——那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