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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偶遇

七國集團 13713 2023-11-20 10:01

  我決定放個長假。

   助手之死讓我的心情久久無法恢復平靜,她在夢里一次次出現,哭著問我為什麼要殺了她。幻覺甚至在執行死刑的過程中降臨:我仿佛看見躺在行刑椅上的是助手,她無助地盯著我,以至於手中的針好幾次扎錯位置,給受刑少女帶去不必要的痛苦。也許一段時間的休息能幫助緩解焦慮——天天和將死之人打交道,精神出問題是遲早的事情。

  

   休假的申請很快得到批復,典獄長叫我到辦公室商討新任助手的選擇事宜。他提供了幾個人選,但我難以下決定:誰知道會不會有某些不可抗力降臨,害死下一個助手?典獄長倒也寬容,允許我在休假時慢慢思考。

   “負擔別太重”他說,“趁這個假期調整一下狀態……等你想好了再回來,這邊不著急”

   “那這段時間的死刑犯怎麼處理?”

   “拖著唄,她們一定很高興能多活幾天”典獄長說,“或者把她們交給別的監獄;你知道的,薩米萊那邊一直在催促我們把反抗軍移交……”

   “我有一個請求,”我不知有何勇氣用這種口氣對典獄長說話,不過他為人隨和,說不定能聽進去:“能別把那些人轉移給薩米萊人嗎?”

   “你不喜歡絞刑對吧,倒也不奇怪,太殘忍了……”

   畢竟讓一個女人被吊起來掙扎十幾分鍾,這無論如何不算是一種人道的行為。也許有人喜歡觀察她們緩慢死去的過程,但對我而言這絕對是一種煎熬。一個早該取締的死刑方式卻在薩治北境國境內如此廣泛而頻繁地實施,這是我討厭他們最重要的原因。

   ……雖然說注射死刑和絞刑本質上沒什麼區別,都是讓人窒息而死。不過先注射安眠藥絕對是一項偉大的發明,至少她們看上去安詳很多——有些事情遮掩一下會好看不少。

   典獄長沒有接話,而是討論起其他事情來;我知道這個請求算是被忽視了,勉強應付幾句後便離開辦公室。

  

   天空下著小雨,一如助手死去那天。只有那名胖胖的獄警來為我送行,但他的出現反倒令我有些不悅:走出監獄時身後跟著個警察,看起來就像我是刑滿釋放的犯人一樣。好在這條路上沒什麼人,沒有人在意我是怎樣從監獄里出來的。我和他寒暄了幾句後告別,厚重的鐵門緩慢地合攏,發出沉悶的轟隆聲,就像從不曾打開過一樣。

   走了半個小時才到最近的公交車站,但上一輛車剛剛離開,我只能在雨中等下一輛——也許永遠都不會來的下一輛車。中北聯邦就這樣,無論首都市區多麼繁華,郊區的公交車永遠也不會准點。

   回到家已經是深夜。我疲憊地躺在床上,腦中一團亂麻,不知道該如何度過這個假期。每天去酒吧喝到爛醉絕對是最簡單但也最糟糕的放松方式,酒精會讓我失去時間感,小半年的時光一晃而過——我剛畢業那會兒就是這樣,最後不得已才捏著鼻子接受了處決犯人的工作。雖然時間長了也樂在其中,但在規律的作息時間下生活太久的我竟一時不知該如何放縱。

   深夜是讓思想飛舞的好時間,我仿佛聽到腦海中幾個聲音在激烈地吵架。我想把它們分開,卻被狂扁了一頓。最後不得不狼狽退場,好像這是一場實力差距懸殊的格斗比賽。我聽到觀眾的歡呼,但那卻不是為我喝彩。一個念頭突然蹦出來:去看“舞者計劃”怎麼樣?那是一種自由市的格斗比賽,兩名少女在沙場中角逐,至死方休。我只看過比賽的照片,那血腥程度可比刑場可怕多了;不知道我脆弱的心靈能否承受得住。

   不過再怎麼說,這一切娛樂活動都只存在於自由市。那就這麼定了:買一張去自由市的車票,在那里玩幾天,將生活的一切不快都拋諸腦後。在自由市做一個自由的人,這也正是他們的宣傳語;不過像我這樣的聖凱妮亞人一輩子也不可能掙到足夠在自由市長久生活的錢,真想在那邊定居得投個好胎:某大公司高管的子女,或者占領國領事人員家屬等等。

  

   列車向著自由市飛馳,很快便抵達邊檢站。例行檢查稍微寬松了些,不知是不是反抗軍日益式微的原因。前些年這里抓到過一個試圖越境的反抗軍士兵,她的頭顱至今仍被擺放在大廳中央作為“戰利品”展覽。她閉著眼睛,表情平靜,但卻令我感到不安——一個人頭擺放在人流密集的火車站,怎麼也稱不上是一件正常的事。可是這里的過客卻好像對此稀松平常;也不能怪他們,畢竟自由市有遠比這殘酷得多的深淵——當然我只是純粹把那些事物當作都市傳說罷了。每座城市都有屬於它自己的秘密,像我這樣的普通人是絕對不能去深入探究的。

   我來到自由市邊緣的一座小酒館,那也是我唯一熟悉的地方。比起仿佛置身於鋼鐵深淵的市中心,我更喜歡這座城市的邊緣地帶:這里更有生活氣息,有我的容身之處,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個聖凱妮亞人社區,而不是像市中心那樣擠滿外國人——盡管我有著“指定幸存者”頭銜,可是這副聖凱妮亞人面孔和其附帶的隱形歧視卻是怎麼也無法洗脫的。

   在那里,我遇見了她——

   她穿著一襲白色長裙,頭發剪到與肩膀齊平,修整得十分精致;雖然身上沒什麼裝飾,但看得出皮膚被精心保養過,光滑細膩;她的氣質和這個充斥市井氣息的昏暗小酒館相當不符。她就像一株出水芙蓉,干淨得有些過分,仿佛是一個投影而非現實存在。我出神地盯著她,酒杯中的冰塊慢慢融化成水,與調制酒混為一體。顯然她也注意到了我,提溜起裙擺向這邊走來。我這才想起盯著別人看是一件多麼不禮貌的的行為,趕緊收起目光,緊盯手中的酒杯;可是她已經發現我,像老鷹撲向獵物一樣向我走來;我仿佛被定住,動彈不得,躲閃著她目光的同時用余光瞟向她裙下那雪白的腳背——和助手一樣,她也喜歡穿那種露出腳背的平底鞋。

   回憶一瞬間擊穿大腦,我仿佛看見穿著白裙子向我走來的是助手。我還從來沒見過她穿裙子的模樣——她還很年輕,甚至沒有穿裙子的機會……我偷偷抹了一下眼角,避免眼淚流出遭人笑話。

   “帥哥想什麼呢,是不是看上我了?”

   這個女人可真主動,我想著,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

   “你盯著我好久了,要知道在我們巴爾托利,盯著一個女孩子超過三分鍾就要對她負責喲~”

   “真是個奇怪的習俗……你是巴爾托利人嗎?……完全看不出來”

   “混血”她說,“我有四分之一的聖凱妮亞血統——不得不說,聖凱妮亞血統真是頑強,你看我有一點外國人的樣子嗎?”

   既然她這麼說,那我便默認她同意;於是我盯著她的臉看了足有小一分鍾,然後搖搖頭,表示無法分辨她的外國血統因素。

   “正是這樣……你是新來的吧?自由市可有不少好玩的,姐姐帶你走一趟?”

   這人還自稱“姐姐”上了?真是有趣。我點點頭,喝下被冰水衝淡的調制酒,結了帳,與女人相挽走出酒館。這座酒館位於一片逼仄的住宅區,行走其中幾乎不可能不蹭上汙濁;可就是在這樣狹窄的巷子中,她竟健步如飛,比我走得快不少。我只能勉強跟上她的步伐,同時向被我撞開的人連連道歉。好在他們並不在意——為自由市添磚加瓦已經耗盡了他們的一切力量,撞上行人這種小事實在不值得他們動氣。

  

   我們很快離開住宅區,又往前走了不遠,她在一個帶有屏幕的立樁前站定,熟練地操作起來。

   “我們的第一個目的地……你有什麼想法嗎?自由市可以滿足你的一切欲望……”

   “‘舞者計劃’?”詞語脫口而出,我甚至沒有反悔的機會。她輕輕一笑,又操作了一番,然後轉身告訴我:出租車馬上到。

   我驚異於無人駕駛出租車的便捷和舒適,一時間忘記觀看窗外的景色。自由市的變化日新月異,閃耀著金屬光澤、高不見頂的摩天大樓在窗外快速掠過,不時將陽光反射照進車廂,強迫我將目光從儀表台上挪開。

   “我認識那棟樓,是薩米萊投資集團承建的;前兩年我來的時候它還在建設呢,沒想到這麼快就完成了……”

   “原來你來過”她對我微笑,“看來不是完全不懂嘛”

   “我對自由市的了解也僅限於此”我說,“我賺的那點兒錢不夠在這里享受,逛街已經極其奢侈了……話說你是做什麼工作的?或者說,有什麼關……”

   “是機密哦”她將食指抵在我的嘴唇上,修長的手指散發著一股清香,讓我忍不住想要抓住它仔細端詳。她比助手稍胖一些,手指也不像助手那樣瘦骨嶙峋;該死,我怎麼又想到助手了……

   “那我就當你是誰家的千金好了”我自作多情地說,“或者是某個隱形富豪的情人……你不會把我騙進陷阱宰了吧”我想起自由市的傳說,便試探性地向她詢問。

   她沒有作答,微笑著搖搖頭,隨即指向窗外:“看到那個穹頂建築了嗎?那就是‘舞者計劃’的角斗場,‘舞者’在其中生活,戰斗,直到死去或是成為最終贏家”

   “話說‘舞者計劃’一詞的來源是什麼?這分明是一場極其血腥的虐殺,能和舞蹈有什麼關系……”我試探性地提問,生怕措辭不當讓她生氣。

   “‘舞’通‘武’,一方面是諧音的聯系,另一方面,女孩子搏斗乃至垂死掙扎的樣子都像極了舞蹈,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她是不是對指定幸存者群體有什麼奇怪的偏見……不過倒也是,我的工作本身就是處死少女,似乎沒有資格指責其他人的奇怪癖好;不過也許因為我是這個群體中比較貧窮的那一個,行為多少會收斂一些——至少在我自己看來。

  

   今天沒有什麼重大賽事,但根據賽程表,再過幾天將有一場重要比賽——一名反抗軍少女對決幾名身經百戰的舞者。根據旁人的說法,他們期待看到反抗軍寡不敵眾慘死,但就算她最終取得勝利也沒問題,畢竟舞者總是需要更新的,而這幾個人已經占據了頭牌的位置太久,正好用這個機會把她們做掉。

   我問她想不想看那場比賽,但被她堅決拒絕。一方面是門票價格昂貴,另一方面是她不希望看到“不公平的比賽”。呵,還挺有正義感,我在心里說著,陪她買過門票在觀眾席就座。

   場內的兩名少女都顯得很生疏的樣子,刀劍劈砍盾牌發出叮當響聲,但誰也無法傷及對方。她們的動作粗糙而遲鈍,時不時揚起的沙子進一步拖慢了比賽節奏。漸漸地,人群開始喝倒彩,“無聊的比賽”她說。

   “我覺得還挺不錯的……說實話,我是第一次看”

   噓聲突然轉化成狂暴的吼叫,我們的目光同時轉向場內。只見一名少女坐在地上,她的短刀已經脫手;她用腿蹬地不斷後退,另一名則小心翼翼地接近對方,企圖尋找破綻、一擊致命。眼看對手離自己越來越近,倒地的少女竟然被嚇得小便失禁,一灘深色液體從她的襠部擴散開,被攝像頭捕捉到、投影在大屏幕上。一同出現在大屏幕上的還有她羞紅的臉頰;她的臉上寫滿驚恐,嘴巴不斷蠕動像是在求饒一般。

   狂暴的吼叫慢慢變得整齊,那是“殺!殺!殺!”。看來這群人無比希望倒地的少女被殺死,可我此時卻緊張到了極點,悄聲問她:“在‘舞者計劃’里,投降是可以被寬恕的吧?”

   “要看觀眾同不同意”她說,“以前有一次,勝利者決定違抗觀眾的意志,放過被判死的失敗者,結果被一並處決了。更何況現在她還沒投降呢,殺掉她不算違規”

   站立少女猛踢倒地少女的手臂,讓她的盾牌從手上脫落。倒地少女過了幾秒鍾才想起來自己還能投降,趕緊舉起雙手乞求活命。不過恐怕為時已晚,觀眾正在興頭上,怎麼可能放她一條活路!

   果不其然,喊殺聲換成了吹口哨般的喝倒彩,震得耳膜疼;這意味著失敗者即使投降也會被處決。少女哭喊著想要逃離,卻被勝利者騎在身上;她的胸衣被扯下、反綁住雙手,如此一來她就更加沒辦法逃脫了。勝利者將她扶起、雙膝跪地,一只手扼住她的喉嚨,另一只手在她的胸部劃來劃去,刺激令少女的乳頭勃起發紅,而這一切都被攝像機忠誠記錄。少女痛哭著,掙扎著,直到被自己的短刀割開喉嚨。血液噴涌而出,場內氣氛達到高潮,歡呼聲震耳欲聾。少女抽搐了好一會兒才死去,她的屍體被扒光、由勝利者拖著繞場一周。這真是個毒辣而精明的舞者,知道觀眾想看到什麼:他們想看裸體,她就把失敗者的裸體展示給他們。

   冰冷的手指觸摸到我的手腕,我這才注意到原來我的手指緊緊摳住座椅扶手,手心里全都是汗。我對手掌吹氣,假裝輕松地問她:“真是場精彩的比賽……不是嗎?”

   “你不興奮嗎?我看你很緊張的樣子”

   “啊……完全興奮不起來,畢竟這個場面……太血腥了,甚至比……”

   “我們去看看別的吧”她打斷我的話。

   “可是我們買的套票,看一天都沒問題……”雖然這麼說,但我還是起身跟上她的步伐。只看一場比賽有些可惜,但如果在這里迷路那就不只是可惜了。

  

   接下來的游覽項目,毫無疑問,是自由市的招牌:吃人肉。為了“穿的像個有錢人”,她還去最近的服裝店租了一件正裝命令我穿上。隨後我們“像有錢人”一樣安靜地坐在人肉店鋪一角,觀看廚師介紹今天的“食材”。

   “今天的食用對象來自哈氏教權國,年齡九歲又六個月,培養時長二千一百七十三天。性腺已經摘除,頸部以下經過脫毛處理,以保證最佳口感。每克肉的起拍價……”

   “她才九歲?”我小聲地問她。

   她輕輕拍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安靜。沒辦法,在這個地方還是聽她的比較好,我停止疑問,轉過頭觀看廚師對那個小女孩的後續處理。

   女孩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對著觀眾擺出若有若無的微笑;廚師命令她脫下衣服,女孩便解開衣服兩側的系帶,然後脫得精光。雖然赤身裸體面對眾人,但她並不感到羞恥,也許是長時間的馴化讓她根本沒有穿衣服的概念。她被倒吊起來並綁成“X”型,最大限度地將皮膚暴露在外;起初她還以為這是什麼游戲,咯咯笑著;我猜測她的意識並不清醒,這多少給我一些安慰,如果她在昏迷中離世,也許會不那麼痛苦吧。

   但接下來的場景打碎了幻想:當閃著寒光的刀刃出現在她的面前,她驚恐地尖叫起來;可是她的四肢已經被牢牢綁住,幾乎無法挪動,只能扭動軀干,在極其有限的范圍內躲閃。廚師並不想給她求生的機會,拽住頭發迫使她仰起腦袋,然後將尖刀由她的頸窩扎入、再快速拔出。鮮血瞬間噴涌而出,流進早已准備好的盆里。女孩痛苦掙扎,但嗚咽很快轉化成沙啞的嘶嘶聲,抽搐也減弱到幾乎看不見的地步。幾分鍾後,她的皮膚變得蒼白,連嘴唇也失去血色;她的血液被放干了。血液停止流動後,她干枯的軀體又抽搐了幾下,五官擠作一團,十分痛苦的樣子。

   隨後廚師將她解下放在切菜板上,用一把鍘刀砍下她的頭顱。這顆頭顱成了眾人競相出價的目標,盡管它是不可食用的。我強忍住向她提問的衝動,看著這群人近乎瘋狂的行為;頭顱最終被一名老年買家買下,廚師將其精心包裝一番,親手交給那個老頭兒。

   接下來,廚師又用鍘刀將女孩的身體切成幾段。鍘刀每落下一次,我就感覺胸口一陣疼痛,好像被切的是我的身體一樣。早年我曾聽聞在蒙屬凱妮亞等地曾用鍘刀處決犯人,可我論如何沒辦法把她和犯人聯系在一起;如此一來我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一個無辜女孩被當成死刑犯對待,我只希望她已經徹底死去,不會再感受到痛苦了。

   女孩的身體部位被分開拍賣,她拍下了最便宜的一小塊。幾名後廚一齊上陣,香味從廚房飄出,鑽進食客的鼻子,他們紛紛伸長脖子看向廚房,期待女孩的身體將會被做成何種菜式。

   經過不長時間的等待,我們的菜上桌了。這是一道極其精致的冷切肉,每片肉都只有打印紙的厚度,總計幾十片肉也不過一口的分量;她露出尷尬的微笑,告訴我她的預算只能負擔得起這些。我嘗了一口,調料的味道很奇怪,偏咸,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當我問起她為什麼不吃時,她搖搖頭告訴我她對人肉過敏。

   “還有這種症狀?”我有些疑惑,但沒好意思追問。被女孩子請吃飯,應該要吃干淨才算尊重人家吧?我將那幾片肉一掃而空,然後滿意地看著她。

   “感覺怎麼樣?”她問。

   “還……挺好吃的……”

   “你吃下去的時候有沒有負罪感?”她問,“畢竟你吃的可是一個人,而不是什麼動物,她本來可以成長、發展、學習……”

   “那倒是有點”我說,“不過現在她已經被處理成這樣,看不出形狀……感覺會好一些”

   她有些無奈:“是啊,太抽象了,看不到悲劇的具體發生過程……這樣吧,你跟我來”

   就在我們二人准備離開時,女孩的軀干被端上餐桌;餐桌的主人位上坐著那個買下女孩頭顱的老頭兒,女孩的頭顱被擺在他的正對面,方便他一邊吃一邊欣賞女孩的樣貌。女孩的表情已經不再痛苦,而且畫上了妝,充滿血色,像是活著一樣。

   “他這是要干嘛”

   “奇怪的癖好唄,看著死人面孔吃她的屍體或許能激發一些人的性快感”

   “這可比我想的糟糕多了……”不等我說完,她強拉著我離開人肉店鋪。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那個店面的裝潢有點像充斥著血肉的魔窟。

  

   “我們要離開自由市?”看到她將目的地設定到火車站時,我有些吃驚。

   “帶你去看一些大場面”她神秘兮兮地說。

   列車在蒼茫大地上奔馳,窗外的景色愈發陌生,我察覺到這不是去往首都的路线。

   “我們要去哪里?”

   “南方,去中北聯邦和開明民治國的交界地帶”

   “那里好像不太平……聽說最近又死人了”

   “可不止是死人,那里正在發生一場戰爭”

   “戰爭?”聽到這個詞時我有些驚慌,“為什麼我們還要去那里,不危險嗎?”

   “與其說是戰爭,倒更像是一場表演”她頓了頓,似乎在遲疑要不要繼續將“真相”告訴我,“……這麼跟你說吧,你對戰爭的印象是什麼?”

   “槍炮、飛機、導彈之類”我想了想,多年前的那場戰爭給我留下的創傷太過沉重,與其說是印象倒不如說是傷痛,“我不是什麼專業研究者,對戰爭的印象也就這麼多……”

   “那好,我要告訴你的是,在兩國的戰爭中幾乎見不到飛機和導彈,就連戰術也是幾個世紀以前的樣子”

   “為什麼這樣?”

   “限制衝突規模,說白了就是避免誤傷觀眾”

   “這也能有觀眾?!”

   “一切都被表演化了,斗毆、私刑、甚至是戰爭,整個聖凱妮亞現在就是一個大劇場,上演著各種違反人類社會基本道德的表演”

   “可是我記得‘戰爭是政治的延續’,總不能像舞台劇那樣隨時可供表演吧?”

   “你想問‘如何憑空制造一場戰爭’?你是不是覺得七國同作為被侵略者,理應鐵板一塊?你想的太簡單了。聖凱妮亞國是個足夠大的國家,被分為七塊後更是加劇了地域之間的矛盾,只需要稍微挑撥一下,就足以造成激烈的流血衝突。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征集兵員、給她們發送武器,並且設立好觀眾坐席,然後就可以坐收漁利,觀看女孩子們為了本不應存在的矛盾打得頭破血流”

   “聽起來是個很復雜的操作”

   “並不復雜……”她嘆了口氣,“否則七國也不會頻繁發生戰爭了”

   “好吧……我必須承認,我不知道多少外面的事……”

   “說起來我還沒問你,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在考慮她會不會對我所從事的工作感到反感,最終還是決定糊弄過去:“在首都郊區當藥劑師,具體工作保密”

   “看來我們都有一些秘密需要保守呢” 她對我微笑,“現在我們扯平了”

   列車開始減速,我仿佛能看到遠處群山之間冒出的硝煙,或許那就是戰場。

  

   觀眾坐席離戰場有一段距離,她便買了個望遠鏡方便觀看——雖然大多時間被我拿在手里。通過望遠鏡,我看到少女們穿著薩米萊風格的女式長袍和顏色鮮艷的三點式泳衣,以及她們手里小巧的步槍;戰場兩側擺放著數十門火炮,不時開火,或揚起泥土,或命中少女。被打中的少女瞬間化為血霧,連屍骸都沒有留下。我感到有些惡心,便放下望遠鏡。

   “你有沒有注意到什麼奇怪的事情?”她問

   “你是說她們的服裝嗎?穿著那種衣服上戰場確實很奇怪,我記得以前的軍裝是迷彩服吧”

   “是的,現在七國各有其不同款式的軍裝,可不是為了保護好她們……”

   像那種長袍,穿著上戰場會很不方便吧?我舉起望遠鏡繼續觀察,發現一名少女被裙擺絆倒;她正想起身,就被衝過來的敵人用刺刀扎穿身體;少女痛苦哀嚎,可是在這個距離上我什麼也聽不到……我趕緊轉移視线,好像這樣就能避免悲劇發生一樣。接下來我看到兩隊少女的近距離交鋒:她們像不怕死一般排著整齊的隊列向對方前進,步槍前端裝著閃閃發光的刺刀;當隊列交匯,她們開始血腥的搏斗,不時有少女受傷倒地,敵人便對著毫無反抗能力的她們大肆攻擊,用刺刀反復扎她們直到她們再也不掙扎……我再次轉移視线,卻發現一群人穿著怪異的服裝,在進行類似足球的運動;戰場上怎麼會有足球?我追蹤了一會兒那個“球”,才發現是一個少女被斬下的頭顱,她的辮子還隨著頭顱的滾動而飛舞……

   我感到強烈的反胃,再次放下望遠鏡。

   “怎麼不繼續看了?”她問道,“難道是良心上過意不去?”

   “我……我沒想到戰場是這樣的”

   “這只是那場戰爭的復現,況且規模和烈度都遠不及那場戰爭;既然你能挺過那場戰爭,沒有理由看不下去”她強行抬起望遠鏡舉到我的眼前,“接著看”

   無奈之下我只好再次看向戰場,遠處傳來的炮擊聲意味著火炮再次開火。我急忙尋找炮彈有無打中隊列,很快便發現一列被打散的少女正在向後方潰逃;她們身後有穿著泳衣的少女追趕,而她們的前面,那群著裝怪異的少女也瞄准了她們——槍聲過後,潰逃的少女們被命中,倒在地上掙扎。身後的追兵追上了她們,用刺刀挨個殺死;隨後著裝怪異的少女再次向泳衣少女開槍,她們才不得不撤退,留下幾個傷員痛苦呻吟;沒有人搶救傷員,也沒有人嘗試進行抵抗,一切就像有安排一樣流暢。

   著裝怪異的少女走到敵人留下的傷員旁邊,用佩刀砍斷她們的四肢,僅留下她們的身體在泥土里痛苦地蜷曲、伸展。少女哀嚎著,直到體力不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這一切結束後,著裝怪異的少女離開屠殺現場,去尋找別的殺戮對象了。

   炮擊還造成了更多破壞:一名少女被炮彈打中身體,但她並沒有炸成血霧,而是被一切兩段,上半身只剩下胸腹,下半身被拋開數米,落在塹壕里。她絕望地向前爬動,帶血的內髒拖在身後,想必給她帶來巨大痛苦。混亂的戰場中沒人在乎她,她最終支撐不住,臉埋在泥土中,再也沒有動作。

   塹壕里正在發生激烈的肉搏,幾乎每隔兩步便能見到幾個少女擠在一起互相搏殺。戰況之激烈她們甚至將步槍丟在一旁,徒手與對方展開搏斗。只見一名少女拿起一塊石頭猛砸敵人的腦袋,直到敵人的顱骨被砸碎、灰白色的腦漿流了一地才停止;她身邊的一名少女被刺穿喉嚨,正絕望地捂住脖子試圖阻止噴濺而出的血液;殺死她的少女也被刺刀扎穿胸部,無力地倒在自己曾經的敵人身上,將她身上的刺刀扎得更深;被刺穿喉嚨的少女掙扎了一會兒也死去了,兩人的身體以怪異的姿勢疊在一起。不遠處,兩名少女扭打在一起,其中一個騎在另一人身上,雙手扼住她的喉嚨;身下的少女奮力掙扎,卻因身形差距懸殊而無能為力;漸漸地,她的掙扎減弱、最終停止,襠部出現了一灘黃色的痕跡,或許是失禁了……再次轉移鏡頭,我看見一名少女的眼睛被挖出,本來應該是眼球的位置只剩下兩個血洞;少女在地上痛苦打滾,她的身邊躺著一名被炮彈削去腦袋的少女,想必那就是害她失明的人……

   場景愈發瘋狂,我覺得難以忍受,便提議離開觀眾席稍作休息。

   “去吧”她說,“反正等會我們還要去戰場”

   “為什麼?”

   “去觀看、虐待她們的屍體,這是觀眾的一大樂趣”

   ……

   一個尖銳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個叫賣的小商販。我趕緊表現出對他的興趣,以免再聽到她的嘮叨。

   “請問你都賣些什麼呢?”

   “變倍望遠鏡!助威用喇叭!當然還有彩票!”

   “彩票?”

   “您覺得哪一方能取得勝利?那就請下注吧!等戰爭結束會有豐厚的回報!”

   我看向她,她微微點頭,沒有表現出不悅的神情;我當她是默許我的行為,便向小販說:“我是中北聯邦的,那就賭中北聯邦能贏吧——要最便宜的”

   “確定嗎先生?不來把大的?這可是最後機會!”

   我擺擺手,示意拒絕;小販從腰間撕下一截小紙條遞給我:“戰爭結束後在禁區邊緣找我!”然後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繼續他那單調的叫賣聲。

  

   我在觀眾席之下待到天色漸漸變暗,突然增加的人流量或許意味著這場戰斗已經結束。來往的行人興奮地討論著他們在戰場上的見聞;其中不僅有男人,也有女人和兒童,好像在討論一出表演一般輕松。她跟隨人流來到我面前,皺著眉頭問我為什麼沒有返回觀眾席;我只能告訴她我實在受不了那血腥的場面。她沒有多責怪我,帶著我向戰場的方向走去。

   所謂“禁區”就是戰場區域,為了防止參戰人員從中逃逸,禁區被多層鐵絲網圍住,上面掛著幾具殘缺的屍體。在禁區入口我找到了那個小販,但據他所說,中北聯邦並沒有取得勝利,看來我那筆錢算是白花了。

   “不算白花錢”小販安慰我道,“等會還有集體絞刑可看呢!”

   “什麼?!”

   “就是處決戰犯”她解釋道,“一些行為在戰場上是不允許出現的,但是總有指揮官為了取得優勢而采用——畢竟後果不是他們承擔,只是可憐了那些被推出去送死的女孩子”

   我們漸漸走近戰場中心,被血染的土地還帶著溫熱。瀕死少女亂七八糟地躺在地上,我不得不隨時小心腳下,以免踩到她們。有時我會彎下腰,幫助已經死去、但眼睛依然望向天空的少女闔上雙眼,然後裝模做樣地幫她們祈禱,好象這樣做她們的靈魂就能安息一般。還有一些重傷少女呻吟著,在我們路過時會艱難抬起手臂乞求幫助,但我知道她們絕無可能活下去,因而便沒有停留。一些穿著白大褂、拿著標有紅十字手提箱的人跑進戰場,這多少給我帶來些安慰:或許還有人保持著人道主義精神,願意拯救這些身負重傷的少女;我看著他們在一個又一個少女身邊停下,徒勞地給她們做心肺復蘇、輸血甚至是截肢,少女因劇痛而哀嚎,卻被他們緊緊壓在身下……我不知道這究竟屬於虐待還是拯救。

   “拿著”她遞給我一把小刀。

   “如果你覺得任何拯救都是徒增痛苦,為什麼不送她們一個痛快的死亡呢?”

   “你是讓我……殺人?!”

   “就像你每天做的那樣”

   “可是……”我猛然意識到她話里有話,“就算我是……那也是法律允許的范圍內,這……這完全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她緊握住我的手,“法律也允許觀眾虐殺場上的生還者,你為什麼不做?是真的良心上過意不去嗎?”

   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拉著我來到一個只剩一口氣的女孩身邊,掰著我的手迫使我將刀尖指向她,然後命令我結束她的痛苦。女孩的眼睛還能轉動,她無助地盯著我,眼神中滿是乞求。

   “難道繼續讓她受苦是正確的?”她質問我,“還是說把她交給戰場屠夫,讓那群變態一點點肢解她,那樣才符合你心中的正義,僅僅因為你的手上沒有沾滿鮮血?”

   她踢在我的膝蓋窩,迫使我跪在少女身前。她有著明顯的南方人特征,身上的泳衣也證實了她是開明民治國的國民。她渾身是血,看不到傷口在什麼位置;但是身下已經被染成暗紅色的土地意味著她已經嚴重失血;我握住她半埋在土里的手,手指已經變得冰涼,看不出有什麼生命的跡象。我遲遲沒有動手,只是和她四目相對。

   “快點,他們來了”她催促著我。我扭過頭去,看見一伙人怪叫著口號走進戰場。他們手中拿著駭人的工具,尋找那些還有一口氣的少女。似乎整個戰場都被驚動,仍能掙扎的少女開始逃散——但大多只能在地上爬行,很快就被那伙人捉住。

   “他們就是‘戰場屠夫’”她說,“以虐殺還未死亡的女孩子為樂”

   一名少女被他們捉住;一行人拿出一個立樁,將她捆綁其上;她的衣服被撕碎,胸部和私處慘遭蹂躪——不只是接觸和侵犯,他們用刀割下少女的肉,傾聽她痛苦的哭嚎,放聲大笑。血液從傷口中流出,少女疼的幾乎無法站直。接著一個人用棍棒猛砸她的腦袋,少女口鼻流血、渾身抽搐著死去了。接著他們注意到了我和我身邊的少女,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向我們走來。

   “快點下決定,不然我們只能把她交給他們——如果你還需要我說些什麼,她是開明民治國人,殺了她不用付什麼心理負擔”

   我看向倒地的少女,她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我伏在她耳邊,輕聲告訴她,死亡一點兒也不疼,然後將刀快速扎入她的太陽穴。少女因抽搐咬破了舌頭,口中吐出血沫;她的身體戰栗了幾秒,然後徹底停止。一些灰白色的腦漿混合著血液流到我的手上,但我沒找到可以將其擦干淨的東西,只能微微抬起手,避免汙穢蹭到衣服。

   “戰場屠夫”中的一個人遠遠向我們這邊望了一下,然後回過頭和隊里的其他人說了句什麼;他們轉身離開,我長舒一口氣。

   “謝謝你”她說,“如果沒有辦法拯救一條生命,我們至少還有辦法終結她的痛苦……集體絞刑馬上要開始了,我們還去看嗎?”

  

   我費了好一番口舌才說服她不要看集體絞刑,此時時間已經來到夜晚。我們坐上末班車前往另一座自由市,她說在那里有她熟悉的酒店。一開始我對她的邀請感到吃驚,不過一想到能和這樣一位女士共度夜晚,我心里還有點小激動。她明顯看穿了我的心思,在列車上,她用力反掰我的手指,同時警告我:

   “不要動壞心眼,小心我打斷你的腿——其實我早該這麼做了”

   我疼得齜牙咧嘴,只得連連求饒。現在就算她不說,我也能猜出她大概從事什麼工作;不過我對她的話更感興趣,她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暫時保密,剩下的到酒店再說”

   “你不會到那里把我暗殺了吧”我開玩笑道。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從你今天的行為舉止來看,你不怎麼喜歡自由市的生活方式,不然也不會強行頂著不適帶我去參觀舞者計劃和人肉店鋪——自由市有比那更適合展示給游客的東西,你卻絕口不提;另外你也對七國之間的無意義戰爭抱有反感,也許因為你曾經是一名軍人?我猜猜看,你現在從事某個匿名富豪的安保工作?至於你找上我……”

   “如果你那麼認為……算了,不要再猜了,對你我都不好”

   我只得放棄猜測她的身份。這時我才注意到她乘坐的是外國人專列,列車沒在邊境檢查站停留,而是直接進入市中心。專列的票價可不便宜,還要專人開具介紹信,可見她的身份絕不止保安那麼簡單。這令我感到一絲恐慌:被這麼個大人物纏上,恐怕有的折騰了。

   酒店的房間有兩張床,我多少有些失望;本來還以為能和她擠一擠呢。不過想到差點兒被掰斷的手指,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也許她不是那種見到男人就會撲上去的女人……好吧,或者是單純瞧不起來自窮地方的男人。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在聖凱妮亞男人面前表現得冷淡無比,卻在外國人面前如同寵物一般溫順,被騙光錢財乃至丟掉小命也在所不惜……也許戰敗國國民就該承受這一切吧,我躺在床上想著,說是“指定幸存者”,卻連生育下一代的機會都沒有……

   “明天就送你回去”她從衛生間里出來後說。

   “回哪里?中北聯邦?”

   “不,我們來時那個自由市,至於之後你想去哪我管不著”

   “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嗎”

   “我還有工作要做”

   雖然我很想問她工作的具體內容是什麼,但我更怕這種追問會惹惱她,便將話憋回口中。

   雖然已是後半夜,但我沒有一絲倦意,或許是這一天的活動太過震撼,而我不想做噩夢。我拉開窗簾,坐在陽台上望向窗外。自由市的夜晚被燈火點綴成金色,令星空為之失色;稍遠處有一條銀色的线,那是自由市的邊界;更遠的地方漆黑一片,那是自由市與七國之間的緩衝區,將貧窮、飢餓和混亂完全阻攔在另一側。但即使深入七國腹地也難以見到自由市這般繁華景象,因為在戰爭中受到破壞的工業設施根本沒有恢復,大多數人只能過著前工業時代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幾乎斷絕了網絡。我深知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是何等幸運,更何況工作地點就在城市邊緣,因而可以在夜晚享受有限的照明和熱水供應。中北聯邦首都已經算是七國中最繁華的城市之一,可它的夜景仍不及它旁邊那座自由市的百分之一。兩座城的差距如此之大以至於可以看作是兩個世界,這在戰前是絕對無法想象的。

   我沉浸在公路上有序的車流中,沒有注意她已經走到我的身後;直到她輕輕將手搭在我的肩膀,我才注意到她。

   “明天直接回去吧,別在自由市久留了”

   “可是為什麼……”

   “不要多問”她的聲音機械而平靜。

   “你……不希望再見到我了?”

   “那倒不是,我對今天的行程挺滿意的……以後常聯系”

   “可是你還沒給我聯系方式呢,再說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需要主動找我,等我需要通知你時我會找到你的”

   “聽起來神通廣大”

   她並沒有回答,肩膀上的觸感也消失了。過了幾秒鍾,我聽見布料摩擦的聲音,毫無疑問,她已經回到床上。至於我?我決定在窗台再坐一會兒,直到困倦將我整個人吞沒……

  

   後記

   坐在駛向中北聯邦的列車上,我望向窗外單調的景物;雖然已是夏天,但天地仍灰茫茫一片,像是那場大火從未停息。我甩甩腦袋,試圖將不好的回憶從腦海中驅逐,然後拿出典獄長給我的備選助手名單——這次,我要好好研究到底應該選誰當助手,在我整個人陷入無休止的酗酒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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