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有限的生命中爆發出最絢麗的焰火嗎?想體驗自由市尊貴奢華的生活嗎?想成為百里挑一的勝利者迎接萬人敬仰嗎?報名參加‘舞者計劃’,成為‘舞者’一切皆有可能!”
每次路過這里都會聽到一段慷慨激昂的宣傳語,伴隨著一段肌肉發達的少女怒吼、揮舞刀劍慶祝的視頻。不得不說它的宣傳效果非常棒,連麗絲都心動了。麗絲一直想參與到這個計劃中,但遲遲下不定決心。
自由市,那是個多麼神秘的地方啊。雖然麗絲住的地方離自由市不遠,甚至在晴朗的夜間都能看見從自由市散發出的燈火,但她從未接近過自由市。自由市和各國之間極其嚴密的封鎖足以喝止任何擅自穿越邊境的嘗試,如果這還不夠,那些被射殺、吊起的屍體絕對是最有力的警告。
她倒不是迷戀這里的生活,事實上,沒有人會迷戀垃圾堆里的生活。來自自由市的垃圾隨意地堆在這里,自有七國國民前來分揀、消化。垃圾場的生存條件絕對算不上優渥: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住在漏風漏雨的棚屋里,聞著刺鼻的汙水和臭氣,面對毒蟲的襲擾。沒有了執法機構,暴力便成為唯一交流語言:時常能看見兩人甚至兩群人為了一份垃圾大打出手,直到其中一方再也站不起來為止。然而看客們並不排斥這種斗毆,她們甚至會在一邊歡呼叫好,畢竟這也是她們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在衝突中受傷是極其危險的:在沒有任何醫療保障的條件下,一點外傷就有可能導致致命的感染,進而引發死亡;但是死亡在這片土地太常見了,以至於人們都見怪不怪。麗絲也曾在垃圾堆中翻找到屍體,屍體被切成幾塊,幾乎不成人形;除了血汙令她作嘔以外,她並不感到恐懼,甚至還上前翻找屍體身上有無食物。
至於吃人這種事,麗絲只聽說過,並沒有見過。也許那只是長輩嚇唬小孩子的童話吧。她聽過太多童話了,大部分都已遺忘;少數仍然記得的被她翻來覆去的咀嚼,比如那場戰爭。長輩會講起那場戰爭,講起戰爭之前的好日子,那時的人們吃喝無憂,衣著光鮮;住在風雨和毒蟲無法侵襲的建築中,空氣不像今天這樣汙濁,自由市也沒有被隔離開來。麗絲並不知道那時的生活是怎樣的,她出生在戰後,世界在她眼中一成不變,好吧,也許會變得更壞。
讓她留在這里的唯一理由是她的妹妹,撿來的。當時她還小,媽媽抱著發著高燒的小家伙擠進棚屋,麗絲大聲哭鬧,試圖把她趕走。小家伙被燒迷糊了,呆呆地看著二人的爭吵,好像這一切和她無關似的。
好在她沒有把那個嬰兒掐死,媽媽離開後,妹妹就是她唯一的陪伴了。看著一個人慢慢長大的感覺是奇妙的,尤其是在這麼貧瘠的情況下。隨著小家伙身高的增長,她似乎越來越瘦、越來越脆弱,需要加倍的呵護才行。不過至少她看起來很健康,能跑能跳,唯一的缺點是不會說話,可能是發燒弄的。跟著麗絲去撿垃圾時,小家伙會在垃圾構成的山嶺上跳來跳去,看起來是那麼活躍、無憂無慮。她喜歡在垃圾堆中翻找閃光的小玩意,她拿回家的小玩意已經堆滿了角落,麗絲得十分小心別把那些東西碰倒了,不然還會惹小家伙生氣。
麗絲用木棍捅咕垃圾堆,挑起最上層的塑料制品,露出一盒壓扁的蛋糕。口感絕對不算好,但足夠飽腹了。
“小家伙!”麗絲激動地叫著。聽到她的喊聲,小家伙快速地跑過來,看到麗絲手里的蛋糕後眼睛都亮了。她把手伸向蛋糕,但是麗絲阻止了她:“這個要回家再吃”,隨後摸出一顆糖作為補償。小家伙做出一副十分失望的表情,收下糖跑開了。麗絲看見她只穿了一只拖鞋,便又把她叫住,詢問她另一只拖鞋在哪里。小家伙搖搖頭表示不知道,麗絲嘆了口氣,又得花時間給她找一雙拖鞋了。
那個奇怪的女人又來了。她住在垃圾場另一邊,看起來神經兮兮的,眼窩深陷,還掛著兩只黑眼圈。前些日子她提出幫麗絲帶小孩,但是麗絲沒有答應;讓小家伙留在身邊是唯一讓她感到安心的方式。垃圾場里出過不少兒童失蹤的事情,有時候過幾天還會在附近找到她們殘缺不全的屍體,麗絲不希望小家伙也變成那樣。
雖然麗絲拒絕了她,那女人仍然不時和小家伙套近乎,有時還帶著塊刻滿符號的磚頭。令麗絲驚奇的是,那塊磚頭可以從中間裂開,中間的片狀物輕盈而柔軟,半透光,上面同樣刻著神秘的符號。麗絲覺得這塊磚能值不少錢,想要拿近了看看,女人卻把它緊緊揣在懷里。女人告訴她,這東西叫“書”
“輸?”麗絲有些警覺,“輸給誰?”輸可不是什麼好事,通常意味著受傷和死亡。
女人苦笑著搖搖頭,又開始重復那些怪話,什麼老祖宗的知識啦,什麼教育斷代啦之類的。麗絲也不便深究,除了找吃的之外沒有什麼事情是值得深入思考的。對每個人來說有用的東西都是不一樣的,比如小家伙喜歡閃閃發光的玩意,女人會刻意尋找磚頭,而包括麗絲在內的大多數人翻找的唯一目標便是食物。她將那塊蛋糕放進背囊,今晚至少不會餓肚子了。
太陽漸漸落下,山嶺蒙上一層金光,山谷籠罩在陰影之中。麗絲把小家伙叫回身邊帶她往家走去。晚上這里會有可怕的野生動物出沒,最好不要在晚上活動。看來小家伙什麼也沒撿到呢,她垂著眼皮,撅著嘴,一聲不吭。如果撿到了滿意的東西,她一定會張著嘴,發出不存在的聲音,向麗絲“描述”那東西多麼漂亮;麗絲也會配合她做出驚訝的表情逗她開心。
回到家中,麗絲拿出被壓扁的蛋糕,這肯定是這麼多天以來她吃的最好的一次,連肚子都發出滿意的咕嚕聲。小家伙從女人那里拿來了一塊磚,這讓麗絲十分驚奇。兩人借著蠟燭的微光“閱讀”上面的符號,不過麗絲根本不認得。符號有種神奇的催眠能力,她很快便睡著了。
夢里下起了雨,她看見小家伙披著塑料布站在雨中,她努力呼喊,小家伙卻頭也不回;雨越下越大,小家伙的身影也漸漸模糊……
麗絲被驚醒。外面果然下著大雨,她翻身尋找小家伙,還好,小家伙安靜的捧著磚頭睡著了。擔心她會被磚頭壓得難受,麗絲幫她挪開了磚頭,還幫她理了理頭發。不過小家伙的額頭怎麼這麼熱啊……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該不會是發燒了吧。麗絲想了想家里已經沒有剩余的草藥了,看來明天又得去換些草藥回來。能用什麼換呢?她看向在夜色中閃閃發光的小玩意,她會原諒我的吧……
麗絲在集市上又看見那個奇怪的女人,她衝著麗絲傻笑,麗絲趕緊繞過她。女人緊跟在她身後,詢問小家伙的情況,麗絲不多言語,但女人依然緊跟不舍。麗絲實在不耐煩,對她吼道“滾開”女人這才停下,呆呆地站在那里。她來到草藥鋪,向老太太尋求藥方,並把手中的小玩意展示給她看。老太太搖搖頭,表示這些玩意還不如一個果子有價值。麗絲跪地哀求,但老太太不為所動;她的女兒,一個精壯的女人出來趕走了她。
麗絲無神的走在集市的空地上,思考著該如何治好小家伙的病。那個女人又回來了,問她是不是小家伙生病了。
麗絲瞬間警覺起來:“你怎麼知道?”
“我看她昨天就有些無精打采……”
“如果是你害的她生病,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她揪住女人的頭發,惡狠狠地說。
女人趕緊擺擺手:“不不不,絕對不敢。我只是關心你們嘛,現在都沒多少孩子了……”
這倒是事實,麗絲小時候和她同齡的人可不少,後來她們或是夭折,或是離開,麗絲長大後就很少再看到小孩子了。
麗絲放開她,女人繼續說道:“如果她不舒服,我那里有點藥片,也許能幫上忙”
麗絲很難信任她,但是出於試一試的態度答應了女人,畢竟女人和小家伙接觸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傷害她——至少在明面上。女人眼睛放光,要求她帶著小家伙來自己家。雖然很不情願,但女人堅持如此,還提出可以幫她背一會兒。為了防止那個女人欺負她倆,麗絲拿上了一把鏽刀,用塑料布裹住,藏在衣服里。兩人向垃圾場的另一邊走去,期間女人不斷地找話,麗絲只是簡單的回答著。
“你是出生在戰後的吧?”女人問
“嗯”
“那你沒見過那場戰爭咯,也沒去過自由市”
“嗯”
“你聽說過學校嗎”
“沒有”
“也沒聽說過教育?”
“那是什麼?”
“我是生在戰前的,那時人們還崇尚知識……”
“芝士?那東西確實很好吃”
“不,我是說知——識——”女人轉過頭來看向她:“知識就是力量”
“芝士確實能帶來力量”想起不知多久前撿到的一片芝士,麗絲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女人笑了:“知識可以用來制造芝士呢”
麗絲沒了問題。這已經超出她最瘋狂的想象,什麼芝士能制造芝士?
女人繼續講著,在她的話語里,戰前的美好時代從未如同這般清晰地呈現在麗絲的面前。
“車”是一種可以載著人移動的鋼鐵巨獸,用女人的話說,可以用幾分鍾橫穿垃圾場;“分鍾”是計時單位,一個晝夜有一千多分鍾;“傘”是一種可以遮蔽陽光和雨水的東西,它可以“砰”地一下張開,再“砰”地一下合上;女人注意到她手中閃光的小玩意,她說那是“發卡”,說罷便將那東西掛在小家伙的頭發上,她還說,戰前的集市到處都有這玩意賣;“臭美”是一種形容女孩子愛美的詞語,“化妝”則是一種變美的手段;人們從土地里種出糧食而不是在垃圾堆里翻出來,這種能力叫做“農業”,而制造“車”、“傘”、“發卡”的能力叫做“工業”……
麗絲漸漸好奇了起來,不斷地拋出問題,而女人似乎無所不知。那個世界的細節多到令人吃驚,她漸漸懷疑童話講的是不是真的。
“那為什麼現在變成這樣了呢?”
“因為我們輸了”女人苦笑道,搖搖頭。
“輸給誰?”
“外國人”
“外……國?那是什麼?”
“就是占領自由市的人”
“自由市里全是外國人嗎?”
“也有聖凱妮亞族裔”
“聖什麼?”
“聖凱妮亞族裔”女人的眼神突然認真了起來:“你我都是聖凱妮亞族裔”
“講講這個……聖凱妮亞唄”
女人便講起了聖凱妮亞的歷史,那些數字大到麗絲無法想象:
“你剛才說一天才一千多分鍾,聖凱妮亞的歷史竟然有四千年?!”
“是啊,很難想象吧?人們撐過了幾千年比現在還要艱苦的條件……”
“你說有聖凱妮亞多少人來著?”
“三億,那可是三萬個一萬呢!”
麗絲皺了皺眉,恐怕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大的數字。
越過一個山嶺,女人指向前方一片野草地,那里藏著她的家。
不仔細看很難發現其中的玄機,事實上直到走到跟前麗絲才看出來這里還藏著一個建築。和麗絲的棚屋比起來,這簡直是童話中的那種建築:房屋的框架由木棍編成,上面搭著野草和樹葉,四壁是由泥土砌成的。房屋里很涼快,但麗絲更感興趣的是房屋後面那一小片松軟的土地。
“這是用來‘種植’的,‘種植’是一種農業技術……”
“農業都這麼小嗎?”
“不全是。雖然這種小型農場在聖凱妮亞占多數,但是也有那種一眼望不到邊的大型農場“
“那麼大種植起來會非常累吧?”
“沒事,有農業機械幫我們種植和收獲,我們只需要坐在家中操作它們就好了……”
“那些農業……東西呢?”
“塵歸塵,土歸土”
“什麼?”
“一句俗語罷了”
麗絲這才想起來自己還背著妹妹,她把妹妹放在房屋里的一坨茅草上。茅草很干燥,摸起來很舒服。小家伙依然神志不清,嘴唇扇動,但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女人摸了摸她的額頭,隨即開始在一面牆壁前翻找起來。麗絲的目光隨著她移動,發現四壁都被各種磚頭占滿。她隨意走近一面牆壁,發現那些磚頭上的符號至少有兩種形式。女人找到了一個小藥瓶,打開,倒出兩顆白色小石頭,就著水喂到小家伙口中。隨後,她又檢查了小家伙的身體,發現她的腳底被劃了一道口子,已經結痂了。
女人從牆上拿下一小瓶棕色液體,倒在小家伙的傷口附近,再拿一小塊布將她的腳包上。
“接下來只需要等待”女人對她微笑。
“我就應該給她多備兩雙鞋子”麗絲懊悔地說,“她總是丟三落四”
女人安慰她自己可以編織一雙草鞋給小家伙穿。麗絲不信,女人便用幾條茅草編織起來,很快便變出一個鞋底的形狀。麗絲驚奇於女人精湛的手藝:鞋底看上去和她的拖鞋沒什麼不同,而她從沒見過哪個人會編織草鞋,她們的拖鞋都是撿來的。
兩人坐在屋檐下,面對那一小片“農場”,一些植物的嫩芽已經出土,麗絲好奇地想上前摘下一根,被女人阻止了。
“你提前把它拔出來就沒有效果了”
麗絲有無窮多的疑問,女人耐心的回答她的問題。聽女人說,磚上的符號分別代表兩種文字系統,大部分是外國人所用的,看起來就像一條线;另一種更復雜的則是聖凱妮亞本土文字,但是幾十年來已經逐漸失傳,就連垃圾堆里也找不到了。
轉眼間便到傍晚,兩人走進屋,小家伙似乎有了些活力,見兩人進來,扭頭看向她們。女人點起一支蠟燭,小家伙艱難地爬起身,女人遞給她一杯水。小家伙的眼睛里透出疑惑,麗絲向她解釋這是女人的家。小家伙看到滿屋子的磚塊,眼睛都亮了。麗絲見她如此開心,不由得微笑起來。她摸了摸小家伙的額頭,已經沒有之前那麼燙了。
“謝天謝地,過期的藥還管用”
麗絲不理解什麼是過期,女人耐心的向她解釋,但是麗絲只聽懂了“沒效果”、“十年”等少數詞匯。也許小家伙懂得更多,她正比劃著雙手試圖解釋呢。她的舉動把兩人都逗笑了。
女人拿過蠟燭,將一塊木板掀了起來,從地下室里拿出些水果和熏肉,讓麗絲和妹妹兩人吃上了長久以來最好的一頓。
麗絲漸漸理解小家伙的手語:小家伙開始想念她的那些閃閃發光的小玩意,女人這里只有書,唯一閃光的是一塊碎玻璃,這塊神奇的玻璃能倒映出自己的樣子,女人叫它“鏡子”。麗絲想起了小家伙頭上的發卡,把它摘了下來,小家伙把玩著發卡,嘗試再次把它別回頭發上。她答應小家伙明天會把她的那些玩意取來。
第二天一早,麗絲很早便醒來,她拿起背囊,向家的方向走去。垃圾場的山嶺時常變化,她迷路了。麗絲緊張起來,她試圖向一個方向直走以確定自己的位置,但很快便意識到這不可能:在垃圾堆的山谷中她根本無法知道自己身處何處。麗絲准備往回走,但是她同樣找不到來時的路。
恐懼包圍了她,麗絲感覺自己從沒這麼恐懼過。今天起了濃霧,甚至連幾米開外的人影都看不清,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像有無數人在跟蹤她,希望那只是汙水流動的聲音吧。衣服濕乎乎的糊在身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泥坑里,讓她十分難受。終於,她看見了集市的一角,終於!麗絲長舒一口氣,加快了腳步。
可這個集市卻是她從沒見過的。人們穿著整齊的衣服慢走著,有的人停下來看著她,麗絲靠近她們時,她們卻用手捂住鼻子躲開。麗絲聞了聞自己的衣服,確實沾著一股酸臭味,回去後可得洗一洗。她試圖向人詢問自己身處何處,人們不是躲開就是告訴她各種從未聽說過的地名。她的出現引起了不小的騷亂,很快就有兩個穿著綠衣服的人趕了過來。
麗絲從沒見過這麼高大強壯的人。她們的頭發長在下巴上,肌肉鼓鼓囊囊,輕易地將她從地上拎起來扔進鐵籠子里。更令她感到驚奇的是,那個鐵籠子居然自己動了起來。她想起女人的話,說不定這就是“車”。
她被押送到一個巨大的建築物里,那里的人穿著綠色衣服,頭發長在下巴上或者干脆沒頭發。麗絲被扔進一間牢房,雙手雙腳被固定在一個椅子上,這讓她感到十分不舒服。
一個身材矮小的人走進來坐在她對面,兩人之間隔著無數的鐵條。她為什麼要坐在那些鐵條後面?麗絲正想發問,卻被那人開口搶了先:
“看你的著裝,你是垃圾場那邊來的吧?”
麗絲點了點頭。
“你脫離管制區域的原因是?”
麗絲不懂什麼是管制區域,因此默不作聲。
“這種情況很常見——在垃圾場里活不下去了就跑出來,正常來說是要判死刑的,不過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雖然不懂什麼是死刑,但是“死”字已經足夠讓她恐懼,麗絲的身體顫抖著,縮成一團。她緊張地看著面前的人,那人一點也不像能在斗毆中存活下來的樣子。她要跟我打一架?也許我還有點勝算……麗絲雖然從未跟人起過衝突,但是幾次死里逃生的經驗讓她有一點自信。她雙手握拳,准備隨時可能爆發的衝突。
那人沒有理她,繼續說道:“……最近‘舞者計劃’急缺人手,如果你願意加入,可以免去一死……”
麗絲幾乎跳了起來,“舞者計劃”?就是那個天天宣傳的東西?她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和這件事沾上關系。
“如果我加入舞者計劃,就不會死嗎?”麗絲顫抖著發問。
“是生是死還要看你自己,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你不參加必死無疑”那人“啪”地拍了一下桌面,麗絲被嚇了一跳——那人哈哈大笑:“你連拍桌子的聲音都怕,槍斃時不得嚇得尿褲子?哦對我忘了,你們不穿褲子,哈哈哈”
牆壁怎麼能殺死人呢?麗絲疑惑著。
“那我的家人……”
“如果你加入‘舞者計劃’並活到最後,你可以將她們提升為國民,在非管制區生活”
“什麼是國民?”
“比賤民高一級的身份”
“什麼是非管制區?”
“就是你被抓的那片區域”那人開始表現出不耐煩的神情,“最後一個問題”
麗絲想了很久,“你的頭發為什麼長在下巴上?”
那人又大笑起來:“我是男人,你沒見過男人嗎?”
“什麼是……”麗絲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好了,提問結束,你參加‘舞者計劃’不?”
“在非管制區生活……不會被抓嗎,像我剛才那樣?”
“賤民在非管制區活動才會被抓,國民是不會的”那人不耐煩的敲著桌子,“你到底參不參加?”
麗絲想了想,非管制區的人穿著整潔的衣服,看起來不像天天餓肚子的樣子;她沒有留意那些高大的建築,但是集市的繁榮程度已經給她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這不就是童話描述的樣子嗎……
“我加入”
“在這里簽個名”對面的人遞了一張薄布過來,上面畫著麗絲見過的符號。但是她一個也不認得,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我又忘了,賤民都是群文盲蠢貨”他在鐵條中打開一個門走過來,然後抓住麗絲的手,用一根針扎破她的手指。麗絲的手被她緊緊抓住沒法掙脫,那人把她的手指按在薄布上。和塑料布不同,血在這種布上很快就干了。她的脖子被套上一個項圈,麗絲感到呼吸困難,十分不舒服。那人卻提醒她不要試圖擺脫項圈,否則下場還是死。麗絲只得克服這種不適感。
“好,現在你已經是舞者計劃的參加者,一切行動聽從指令,否則……”那人頓了一下,壞笑道:“有你好看的”
那人帶領她來到一個屋子,命令她脫下現在這身破爛並洗個澡。
“臭死了”那人離開前說,他沒有拿走麗絲脫下的衣服,而是直接被丟進牆上的一個窟窿。
麗絲從未使用過淋浴,她洗澡的經歷都是在垃圾場旁那條河里進行的。麗絲研究了半天才明白只要轉動牆上那個鐵圈就會有溫水流出來。這絕對是她洗過最舒服的一次澡,水溫適中,也沒又水生毒蟲的侵擾;水從頭頂流下來令她感到十分神奇,這是一種瀑布嗎?
洗完澡後她便聽到一段聲音:“請‘舞者‘按照光標方向前進”
地板上幾個玻璃小球閃爍著,麗絲跟著光閃動的節奏向屋外走去。她這才知道舞者遠不止她一人,數十個少女赤裸著身體向同一方向行走著,沒有人說話,空氣安靜得只能聽見腳步聲。
看起來沒人監管,如果她此時返回會怎樣?麗絲想著,放慢了腳步……
前面的一位少女似乎打定了主意,轉過身奔跑起來,不過還沒跑出兩步,麗絲就聽到輕微的“啪”聲,少女的脖子仿佛被割開,血液噴濺而出。她倒在地上掙扎,“繼續前進!”一個聲音命令道。麗絲走過那位少女時,少女還未完全死去,口中吐出血沫,四肢抽搐。麗絲甚至不敢回頭看,心里默念,還好剛才沒有停下。
前進的終點是個鐵盒子,里面已經站著眾多少女,她們都赤裸著身體,卻沒有人感到羞恥;麗絲走進去後不久鐵盒子就關閉了,這里一點光都沒有,她只能聽見自己和別人的呼吸聲。等了不知道多久,鐵盒子發出嗡嗡的聲音,人們都搖晃起來,麗絲被撞倒,壓在另一個人身上;少女們艱難地移動位置,騰出來空間讓倒下的站起來。麗絲已經十分疲憊了,她想坐著,可是很快被人拉了起來。好在盒子里足夠擠,她可以靠在別人身上放松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鐵盒子終於不再發出嗡嗡聲,門打開了。照進來的光线晃得麗絲睜不開眼睛,巨大的聲音回響在天地之間,麗絲不由得捂住了耳朵。她睜開眼觀察這陌生的世界,這是個怎樣的世界啊!天空是灰白色的,發出強光的星星取代了太陽照亮世間萬物;地面平整而堅硬,干燥、光滑,反射著星星的光芒。無數少女在這天穹之下行走,有些已經穿上了衣服——一只手將一塊布塞到麗絲手中,展開來會發現這正是其他少女所穿的。她學著別人的動作將腦袋和胳膊穿過那塊布、隨著它的自然下落,麗絲也穿上了一件這樣的衣服。和她原來所穿的那種不同,這件衣服輕盈、舒適,最重要的是沒有那種從垃圾場帶來的臭味。
少女們一字排開,等候安排。她們被要求列隊行進,每人分配到一個隔間。輪到麗絲時她遲疑了一下,立刻挨了一腳,幾乎撞在牆上。好在她趕緊躲進房間里,才沒有繼續挨打。
房門關閉,柔和的燈光亮起,麗絲意識到這是一個類似女人自建房屋的房間:牆壁是土色的,摸上去是很粗糙的紋理;房間沒有窗戶,照明來自天花板;這里有著冬天般的溫度,但是她並不感到寒冷。低沉的嗡嗡聲是她唯一能聽見的聲音,而房間里一塊凸起的大石頭令她感到十分疑惑:這塊石頭竟然是軟的,讓她想起某種垃圾,有著各種形狀,摸起來也十分柔軟;不同的是,那些垃圾最多有軀干大小,而這個足夠躺下兩個人。小家伙撿了一個,每晚抱著睡覺。坐在這上面可比坐在地上舒服多了……麗絲想著,也許可以在上面睡覺?她躺在床上,這一路以來實在是太累了,她很快便睡過去。
刺耳的鈴聲吵醒了她,這鈴聲仿佛來自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麗絲捂住耳朵。她發現自己被凍得手腳冰涼。地上的玻璃小球又開始閃爍起來,她這才注意到房門已經打開,門外有幾名少女的身影路過。她頗有先見之明地加了進去,因為剛出門就看見幾名身材高大的人挨個房間把少女揪出來。少女們在一個巨大的廣場中站定,一個人站在一個高台上講話,麗絲從沒見過有人能發出那麼大的聲音:
“舞者們!歡迎來到海城市,三大自由市之一……”
自由市?麗絲做夢都不敢相信,她竟然真到了自由市,看來“舞者計劃”沒有騙人。
“……在這里,你們需要為自己爭得榮耀,希望你們成為最終的勝利者,而不是變成他人的墊腳石……”
這句話有太多麗絲不了解的詞匯,她已經暈乎乎了。
“……下面開始訓練!”
麗絲漸漸明白所謂“訓練”,就是一群人拿著木棍互相揮砍。看起來和垃圾場上的斗毆沒什麼不同嘛,只是武器變得更……無害了一些,木棍打在身上不會很痛,更何況還有盾牌可以格擋對方的攻擊。每天訓練開始前和結束後是吃飯時間,每個人拿到的東西都是相同的:一塊棕色的蛋糕、一杯白色的水、一碗玉米粒。玉米粒實在是太好吃了,因此麗絲往往選擇把它留到最後。如果這就是“舞者”的生活,她真該把女人和小家伙一同帶來。
不過這種幻想很快就被打破了。第三天,她觀看了一場斗毆:兩名少女在一片場地中搏殺,她們揮舞著刀劍,刀劍劈砍在盾牌上爆發出火星,每一次與身體接觸都會留下駭人的傷口。終於有一名少女支撐不住敗下陣來,她丟下武器跪在地上,雙手舉過頭投降。勝利者寬恕了她,在觀眾的呼聲中,失敗者被抬下場地,此時她已經血流如注,麗絲很懷疑她是否能活下來。觀看斗毆的過程中人群中出現了不小的騷動,畢竟這和垃圾場的斗毆沒什麼區別,很多人喜歡看。不過麗絲不一樣,她從不主動挑釁別人,也懂得及時避讓保命,如此程度對她來說已經太暴力了。她思考著如何才能在這種搏殺中活下去。
接下來的幾天還有機會觀看更多場斗毆,這給了麗絲充分的機會觀察場地環境。場地是封閉的,這意味著她不能逃跑;地面基本是平坦的,意味著她不能找個地方躲起來;衣服看起來沒有什麼防御力,會被刀劍輕易地劃開;甚至就連每個人穿的衣服也沒有規律,有時候勝利者比失敗者穿的更加暴露;盾牌可以擋住攻擊,但如果對手足夠靈活還是會把盾牌挑開。也許地上的沙石能為她提供一些掩護:把沙子揚到對手的眼里,她就有機會拖延時間。
不過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發現斗毆中的失敗者並不能全部活下來。大部分的死亡都是衝突造成的:殺紅了眼的選手根本不會在意對方是否要求投降,她可能還沒丟下武器就被刺穿胸口;或者被對手先砍斷手腳再虐殺,看著斷手斷腳的少女在地上爬行,麗絲甚至覺得這比死還要恐怖。也有時少女已經丟下刀劍投降,卻還是在觀眾的呼聲中被殺:勝利者騎在她的身上,割開她的喉嚨,任由她掙扎著死去。被殺少女的慘叫是如此令人興奮,以至於一些少女也學著呼聲呼喊起來,令麗絲感到渾身不適:她們都是“舞者”啊!
看著身邊的少女一個個被帶走並在斗毆中非死即傷,麗絲開始擔心起自己來,她什麼時候會被拉上去送死呢?
不過這幾天也給麗絲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變化,由於充足的營養攝入和干淨的起居環境,她的皮膚慢慢好轉了起來,不再是從垃圾場出來時那副慘兮兮的模樣。麗絲的身材底子並不差,得益於小時候相對充足的營養供應,她的胸部在同齡人中堪稱豐滿。現在皮膚質量好轉後,她贏得了不小的關注,不少人請求和她一同訓練,在這其中,麗絲遇到了她的第一個“朋友”。
那是一位身材瘦弱的少女,總是躲在角落里。在她和麗絲說話之前,麗絲甚至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她的聲音很輕微,卻讓麗絲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妹妹……她現在怎麼樣呢?
那位少女比她懂得多得多。她知道怎樣正確使用房間里的設備,麗絲這才知道房間和洗澡水的溫度竟然可以調節、天花板發出的光可以被關閉、髒衣服可以丟進牆上的窟窿,最重要的是她用來睡覺的柔軟石頭叫做“床”,而被她枕在腦袋底下的東西叫做“被子”;麗絲嘗試了她的說法把被子蓋在身上,果然睡起覺來舒服很多。她還教麗絲怎樣多拿些食物或飲料、以及如何使用公共設備,比如“電話”和“郵箱”。在她的講解下,麗絲知道了這里的“天”不是真實的天空,而是一片巨大的天花板。
“我們是在一個巨大的建築中嗎?”麗絲問她,喝了一口飲料。自從知道“飲料”這種東西後她就再也沒有喝過水——飲料比水好喝千百倍。
少女點點頭。
“哇……”麗絲很難想象需要怎樣的能力才能將整片天地都包裹起來。
少女介紹到,這是海城市最大的建築,本來是一座體育場,後來才被改造為舞者中心。這樣的中心在每個自由市都有。
“每個自由市?你的意思是自由市不止一個?”
“是的,一共有三個自由市和七個國家……話說你來自哪個國家?”
麗絲搖搖頭,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太復雜了。但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你說的七個國家,都是外國嗎?”
“這得看你的定義了”
“什麼是‘定義’?”
“……這麼說吧,這些國家原本都是聖凱妮亞的一部分,那場戰爭——你一定聽說過——結束後,聖凱妮亞國一分為七,外加三個自由市,可以說七國都不是外國,也可以說都是——畢竟現在七國之間連年戰亂不斷,我也是為了躲避戰爭才加入舞者計劃……”
“戰爭是什麼?”
“一種比舞者計劃大成千上萬倍的殺戮行為……”
少女繼續介紹說,她是中北聯邦的人,姐姐死在戰爭中,連屍體也沒有見到;加入舞者計劃多少能拿點撫恤金……一種被稱為“錢”的東西。
“在非管制區生活,‘錢’是必不可少的。”她苦笑道,“但是掙錢非常困難,所以七國國民普遍很貧困……”
麗絲確實聽困了。她伸了個懶腰,提出要訓練一會兒。
少女立刻拿起武器起身,蹦跳著來到一片空地上。她雖然瘦弱卻驚人的靈敏,麗絲的攻擊全部被她化解,而她還能反過來捅麗絲兩下。麗絲又被挫敗,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情緒低落。少女趕緊過來安慰她,並提出教她一些動作。不過麗絲無論怎樣練習都達不到她的靈敏程度,只得放棄。這更加深了她對即將到來的戰斗的恐懼。為了緩解氣氛,少女提出教麗絲寫信。
“可是我不認字”麗絲面露難色。
“沒問題,有語音信箱”少女牽起她的手,兩人來到一個獨立的小房間。少女操作了一番,牆上亮起了一片區域,這片區域竟然可以顯示出視頻,還會對麗絲做出的手勢有所反應。
“你先在這錄吧,我在外面等你”少女不等她回答,轉身離去,離開前還補充一句:“無論她住的地方多麼偏遠,信總是能寄到,而且無論你說什麼都不會被第三者知道”
麗絲獨自處於這樣一個封閉空間中,她有太多的話想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恍惚之中,她說了可能有好幾十分鍾,期間不斷全部刪除、重來。等她認為滿意之時,她已經口干舌燥。
“自動發送”不知從什麼地方發出這樣的聲音。牆上的視頻消失了,少女從門外跑進來。
“我知道你做得到的”她拉起麗絲的手,蹦蹦跳跳。她告訴麗絲,這叫做“跳舞”
“只有最親密的人才能一起跳舞哦”少女說。
和朋友在一起的快樂時光總是短暫的,麗絲幾乎忘記了她還是一名舞者。因此當有人找上她,告訴她是時候上場了時,麗絲嚇得縮成一團。那人拉住她的手臂,將她從人群之中拖走。麗絲拼命抵抗著,但沒人出來幫她……就連那名少女也不在。舞者上場是天經地義,抵抗也改變不了什麼。
麗絲被關進一個房間,幾個人圍著她。一雙手取下了她的項圈,輕微的咔噠聲嚇得她渾身發抖,她還以為自己的脖子要被割開了呢。“把衣服脫下來”一個人說。習慣了穿著衣服生活,她還真有點不適應裸體;脫下衣服後,她用雙手護著自己的私處。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舞者的上場穿的衣服都是隨機的:一個巨大的圓盤被分成許多小塊,旋轉著,上面的顏色令她眼花繚亂。當圓盤終於停下來,其中的一塊亮了起來,是一卷長布條。隨即便從牆上彈出來了一卷長布條。
“把它穿上,然後你可以再見一次你的朋友”其中一人說完這話,所有人都走出門去。
麗絲不知道怎樣把那卷長布條穿在身上,只能胡亂地纏在軀干上,胸部、下體都沒能遮住。門打卡了,少女氣喘吁吁地跑進來,緊緊抱住她。
“我好怕……”麗絲告訴她。見少女眼角帶淚,麗絲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別怕,你一定會活下來的”少女安慰她。她看見麗絲身上的長布條只是胡亂地纏著,便提出幫她把長布條系在身上。
麗絲同意後,少女拆下她胸部的長布條,然後撕成兩段,分別圍在她的胸部和下體,胸部是在腋下纏繞數周,下體則是纏成“丁”字形——她總感覺這樣太暴露了。也許是形勢緊急,少女非常急迫地纏繞著長布條,麗絲感到被勒得喘不過氣。果然,她還沒打好最後一個結,那些人就進來拖走了少女。
“記得把結打上!”少女掙扎著喊道。
那些人將武器交給麗絲:一把短劍、一個盾牌。盾牌被綁在左手臂上,這樣便不容易掉了。麗絲揮舞短劍,那鋒利的劍刃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請舞者按光標方向前進”地上的小玻璃球有節奏地閃動著。麗絲兩腿發軟,跟著光標走動。前方的強光晃得她睜不開眼,麗絲設想了最壞的情況:對手趁著她閉著眼睛衝上前來將她殺死;為此她將盾牌舉在胸前,這樣多少可以擋住致命一擊。
恍惚之中,麗絲已經站在觀眾的視线之下了。她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了這麼遠,想回頭,卻發現身後只有一堵牆。那個房間呢?麗絲慌張地四下張望,這片場地內似乎只有她一人。如同暴雨般的歡呼聲傳進她的耳朵里,麗絲抬頭看去,觀眾涌動著,仿佛坐在山上,而她在山谷的最深處。這里一定有一億人吧!麗絲想起女人的話,那豈不是三分之一的聖凱妮亞人都在這里了?巨大的聲音吵得她耳朵疼,麗絲只得捂住耳朵,但那聲音還是傳進來:
“……新人舞者,麗絲!”
他們是怎麼知道自己名字的?麗絲向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發現觀眾之中竟然有自己的超大幅畫像,那畫像竟然還會變換動作,過了半天麗絲才知道那就是自己現在的動作。恐懼感包圍了她,被盯著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是被這麼大的東西盯著。
觀眾的歡呼聲突然高漲,她的巨幅畫像也被另一個人取代。那人有著精干的肌肉,留著短發,穿著十分暴露:緊身上衣襯托出豐滿的雙乳,下身披著一條幾乎和下體齊平的裙子。
“百戰不敗的舞者……”
麗絲沒有聽清她的名字,巨幅畫像中的人對著畫像外怒吼著。麗絲恐懼地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近。
“下面請雙方互相致意”
那人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眼中透出敵意。麗絲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就是自己即將面對的對手。隨即那人單膝跪地,將刀插在地上。麗絲不知道她這是干什麼,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熟悉的呼聲又一次出現,那是投降少女被殺死時才有的呼聲。
她投降了嗎?麗絲試圖走上前去接受她的投降,那人卻用盾牌將她推開,繼續惡狠狠地盯著她。
“看來我們的麗絲不熟悉舞者禮節呢……”觀眾又發出一陣嘲笑。
麗絲當然知道這種嘲笑意味著什麼,她從垃圾場的斗毆中逃跑時也曾聽過這種嘲笑。嘲笑就嘲笑吧,保命最重要;當時她是這麼想的,現在卻感到一陣羞恥,畢竟她沒法再逃跑了。她緊張地觀察四周,這個封閉的場地沒有任何逃出去的可能性。地面由一種細沙構成,光腳踩上去十分舒適。對手站了起來,用刀敲擊著盾牌,做出了戰斗的姿勢。
現在該怎麼辦?麗絲也學著她彎曲雙腿,但完全沒有考慮好接下來該怎麼做。她的余光瞟到巨幅畫像的位置,畫面已經變成了對峙中的兩人。恐怕她接下來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看個一清二楚,無論是戰、是逃還是被殺。
“戰斗……開始”
麗絲還來不及想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對手就已經衝了過來,刀鋒直指她的胸口。麗絲趕緊舉起盾牌,撞擊的力量讓她坐在地上。對手也摔倒在地,但很快翻了個身站起來,繞著麗絲挪步。麗絲撿起短劍,正面朝向她,盾牌擋在身前,生怕她再次出擊。那人吼叫著,假裝要攻擊麗絲,嚇得麗絲連連後退。見麗絲如此膽小,她哈哈大笑起來,拿盾的手臂垂在身側。如果這時進攻,她幾乎肯定可以將對手一擊斃命;但是麗絲蹲坐在地上,兩腿發軟,幾乎不可能站起來。她的一舉一動都被巨幅畫像記錄下來,觀眾的笑聲、口哨聲讓她羞得滿臉通紅。
對手示意她站起來,麗絲這才顫抖著從地上爬起。不過就算如此,她還是無法控制雙腿的顫抖。她突然想起自己上場之前喝了不少飲料,一股尿意涌上來。千萬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尿出來!麗絲夾緊大腿,試圖對抗尿意。
對手露出笑容,似乎享受其中。她笑著劈砍過來,速度之快令麗絲沒法防住每次攻擊,手臂、背部都被割傷。對手手腳並用地攻擊,而她只能手腳並用地防御甚至是逃竄。意識到她無心抵抗,對手更加狂妄地刺傷她的雙腿,麗絲強忍劇痛,挪動身體,她的雙腿都被割傷,血流如注。就在這攻防之間,氣氛達到了高潮,觀眾的呼聲震得麗絲耳朵發疼,但她根本不敢捂住耳朵:和保命相比,耳朵疼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對手連續揮砍在盾牌上震得麗絲左手發麻;右手也被汗沾濕,幾乎握不住短劍。她偶然尋得機會將沙子揚起,卻被對手用盾牌擋住;她忍住疼痛上前穿刺,卻被對手用盾牌頂翻在地。短劍脫手飛出很遠,麗絲掙扎著爬向武器;對手走近,一腳踢在她的腰上;麗絲慘叫一聲,身體縮成一團。對手將她的武器踢開,然後壞笑著走向她;麗絲試圖後退,卻被踩住腳踝;左手也被她踩住,無法舉起盾牌來。就在對手高舉彎刀准備刺下來時,麗絲嚇得趕緊大喊:“我投降!我投降!”
聲音回蕩在場地上,觀眾全都安靜下來。
“……看來我們已經決出勝負”巨大的聲音傳來。麗絲並不感到羞恥,活著投降總比戰斗著死去好。
“跪下”對手終於發話。
麗絲不敢懈怠,趕緊爬起來,雙膝跪地。沙子滲進傷口令她疼痛難忍。對手解下她的盾牌並丟在一邊,隨後她用刀命令麗絲將雙手舉起;刀尖劃過她的腋下,麗絲的身體不住地顫抖。
“那麼觀眾們的評價是……”
觀眾爆發出呼聲,麗絲陷入絕望:以往這種呼聲出現時,失敗者都被殺死了。
“我和她們不一樣”一個聲音出現在麗絲的耳邊,嚇了她一大跳,半晌她才意識到這是對手的聲音:“我給你一個機會逃跑,如果你跑的開,我就饒你一命”
一腳踢在她的背上,麗絲撲倒在地。人群爆發出更加劇烈的呼聲。麗絲強忍疼痛在地上爬行,她不知道要爬多遠才算“跑的開”,也不知道要逃向何處;對死亡的恐懼已經占據了她的理智,她甚至不敢回頭看對手在做什麼,傳入她耳朵的只有觀眾的呼喊聲。
顯然他的對手沒有閒著,麗絲爬出去幾十步後,一只腳踩在她的背上,麗絲感覺血液都凝固了。一只手拽住她的辮子,迫使她的頭向後仰起,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巨幅畫像,畫面中,她趴在地上,而對手一只腳踩在她身上,單膝跪地,右手拿著彎刀,舉起左手向觀眾宣告勝利。麗絲轉動眼睛看向右邊,那把彎刀離她的脖子只有一個巴掌的距離。
恐怕自己要死在這里了,麗絲恐懼地想到。
“接下來,請勝利者處決失敗者”聲音宣布到。
雖然知道死期將至,求生欲還是讓她掙扎起來。麗絲拼命揮舞四肢,試圖再爬行哪怕一點距離,但是她根本做不到,對手將她壓得死死的;掙扎反倒讓胸前的長布條脫落下來,她的乳頭在地上摩擦,很快變得紅腫不堪。對手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點,放開了她的辮子,並伸手抽出了她身下的長布條。
在這短暫的空當,麗絲再次試圖擺脫壓在身上的人。對手用盾牌猛敲她的後腦勺,麗絲被敲得頭昏眼花,掙扎減弱了不少。對手將她的雙手反綁在身後,用的正是剛剛還圍在她胸部的長布條。感覺到雙手被反綁起來,麗絲更加緊張,雙腿在地面踢蹬著,都顧不上疼痛了。
對手放下刀,用手指揉捏她的乳頭。觀眾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巨幅畫像聚焦於她,展現出麗絲現在的慘狀:胸部赤裸著,乳頭堅挺、充血變成紅色,雙乳隨著急促的呼吸快速起伏;辮子被拽著,腦袋向後仰起,身體反弓成奇怪的形狀;雙腿踢蹬,傷口因為大量的運動而不斷涌出血,血液被沙子盡數吸收。在手指的玩弄下,麗絲瘙癢無比,使勁扭動身體。為了騰出左手,對手甚至將她的身體拉起來,迫使她跪在地上。當兩只手都在她的胸部扭動,麗絲幾乎高潮。她從未有過這種體驗,但現在她已面色潮紅,口中不斷發出嬌喘,身體的扭動不再是為了躲避而是更好地配合對手的刺激。對手的手法也堪稱嫻熟,時而扭轉、時而揉捏,時而用指甲掐住乳頭根部,配合上手掌對整個乳房的摩擦,麗絲的下體早已泛濫成災,乳白色的液體滲透白布滴在沙地上。她的乳頭挺立著,整片乳暈都因充血而變得通紅;對手更加粗暴地對待她的乳頭,捏扁、牽拉、揉搓,麗絲的雙腿雖然盤著卻也緊繃起來,直到腳尖——
她的身體向後仰起,口中發出意識不清的叫喚。麗絲竟然高潮了:乳白色的液體沾濕了包裹下體的布條,陰毛清晰可見。觀眾的情緒也在此刻達到最高潮;對手瞅准時機,將她踢倒在地、壓在她後背,隨後將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還沉浸在高潮快感之中的麗絲哪想到這麼快就要被殺死,她掙扎著,眼睛緊盯刀刃,好像這樣就能阻止自己被殺一樣。
刀刃最終還是割開了她的喉嚨,此時高潮的余韻尚未散去,她的身體還酥麻著。麗絲先是感到一陣劇痛,緊著著是呼吸困難,隨後便看到鮮血噴涌而出,嘴巴里也有了股血腥味,血液倒灌進氣管令她窒息。所有的痛苦加在一起,少女徹底失控了:她仿佛發瘋般抽動著四肢,雙手在背後扭動,甚至能摸到處刑者的身體;雙腿在沙地上踢蹬,膝蓋都被磨破;軀干也奮力扭動,帶動著雙乳劇烈地搖晃。搖晃的雙乳幾乎占據了巨幅畫像的全部位置,私處被人這樣仔細地觀察,麗絲感覺羞恥到了極點。由於雙手被反綁著,她沒法摸到自己的脖子,也沒法支撐地面,只能任由處刑者拽著她的頭發抬起頭來。麗絲的嘴里發出咳咳的聲音,吐出了一些血液,但更多的是從她的斷頸里噴出,或順著身體流下,浸潤雙乳,最後被沙子吸收。麗絲的雙腳拍打著沙地,腳趾不斷掘起沙塵並揚到空中,灑在她的腿上、身上。
割喉在切開她的頸動脈後就結束了,但是她的掙扎還遠沒有停止。現在她的身體已經基本不受控制,存粹是求生本能的驅使而掙扎——盡管這些動作不會延長她的生命,反而會給主人帶來更多痛苦。劇痛之中,她小便失禁,將沙子染成深黃色。隨著深色區域慢慢擴散,巨幅畫像中的畫面轉到了她的胯部。處刑者很配合地站起身來,將她翻了個身,讓麗絲最為羞恥的失禁暴露在觀眾面前:小腹和大腿沾上的沙子大致標明了哪些地方被尿液浸潤過,而她身下的深色區域還在緩慢擴大。麗絲已經聽不到什麼聲音了,如果她能聽到,一定會被觀眾的口哨聲震得捂住耳朵。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失禁,但兩條腿一點力也用不上。由於雙手被墊在背後,她的胸挺得老高,但乳頭已經慢慢失血變成黑色。掙扎和踢蹬變成抽搐,缺氧令她的胸部快速起伏,但是血液堵塞氣管後的呼吸只是徒勞。即使是輕微的抽搐也耗盡了她最後一點體力,麗絲感到渾身酸痛,抽搐越來越微弱。
血液幾乎流干,只剩下少量血液緩慢地流動,這是少女身體試圖拯救自己的最後手段。如果她還看著那塊巨幅畫像,一定會為自己屍體的丑態所羞恥:喉嚨被割開,血噴得到處都是,從嘴角流出不說,口中還含著一股尚未凝結的血液;胸部赤裸著,乳頭保持著死前的挺立狀態;下體浸泡在被尿液和淫水浸濕的布條中,隱約透露出陰毛的黑色;小腹部、大腿都沾上了尿液,更多的尿液早已被沙地吸收,在她的下體附近標記出一片圓形區域;雙腿的踢蹬在沙地上留下了清楚的印記,將少女的痛苦、掙扎直至死亡一一記錄。但她再也不會因為臉紅而感到臉頰發燙了,失血的少女臉色蒼白,體溫快速下降,輕微的抽搐就是她留在世界最後的余波了。
直到現在,麗絲才知道生命力是多麼可怕:她處在缺氧和缺血的極度痛苦之中,但這具身體仍不願意罷休,劇烈的疼痛拼命提醒著她還活著,漸弱的抽搐卻告訴她即將死去。她眼睜睜看著對手羞辱自己的屍體,用刀割下一顆乳頭放進自己的嘴里,並用腳趾扭動另一顆。但她再也不會感到痛或者快感了。她機械地輕咬那顆乳頭,仿佛嬰兒一般……
她看見女人帶著小家伙走在前面不遠處,偶爾還彎下腰來撿拾什麼。她喊著妹妹的名字,向她們跑去,卻永遠無法接近……
後記
麗絲離開那天,妹妹又病倒了。女人檢查了她的傷口,發現傷口已經化膿,看來感染很嚴重。她用為數不多的醫學知識判斷可能是菌血症,但是她已經沒有抗生素了。她只能喂小家伙一些止痛藥,希望這樣能讓她好受些。
妹妹生命的最後三天在狂亂中度過,這並不是說她活蹦亂跳,而是發高燒導致的神志不清。她一直做著噩夢,無聲地呼喚著姐姐的名字,但是沒有任何回應。
麗絲離開後第三天,妹妹停止了呼吸。按照戰前的習俗,女人挖了個小坑將她安葬。這里長眠著女人的母親和她的姐妹,而她將成為這里最後一個守墓人。
至於麗絲——她沒有填家屬欄,於是屍體被丟到火葬場,草草燒成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