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又回來了。
自由市宣布成立那天,卡麗這樣想到。她出生、成長在上港市,對聖凱妮亞的認同感很低——事實上大多數上港人都是這樣。這要歸結於上港市復雜的歷史,不過她從來不是個好學生,所以這一段先略過。
好日子回來的第一印象便是聖凱妮亞駐軍不見了。他們撤走後的那段時間發生了短暫的混亂,搶劫、槍擊、飛車殺人弄得人人自危,直到布述亞軍隊接管為止。不知為何,布述亞軍隊竟讓她有一種熟悉感,好像他們本就屬於這里。他們穿著光鮮的軍裝,向夾道歡迎的民眾揮手致意。卡麗沒有搞到當天的門票,只能在電視上目睹士兵們的容顏。布述亞軍隊懲罰了作惡者,將秩序帶回上港市。
第二印象是聖凱妮亞移民的店鋪得到清理。卡麗很討厭那些犄角旮旯里的聖凱妮亞店鋪,它們像蟑螂一樣在陰暗角落里野蠻生長,讓人感到頭皮發麻;卡麗從不願意光顧那些店鋪,曾有一個舊時的朋友邀請她到聖凱妮亞人開的飯館吃飯,她幾乎是立刻將她拉入黑名單——她就是餓死也絕不會碰聖凱妮亞餐食。
最後一點便是聖凱妮亞游客急劇減少。在卡麗所服務的行業,和游客打交道是家常便飯。然而她唯獨討厭聖凱妮亞游客:雖然和他們講著相同的語言,她卻覺得他們粗俗而不懂禮貌,還愛對著像她這樣的女郎指指點點。別國游客雖也有動手動腳,但她總覺的自己沒有被占便宜,相反,被那麼帥氣的人摸了屁股,反倒是自己占了他們的便宜呢!
忘了說,卡麗是一位模特兒,在這個服務業相當發達的城市,模特兒可是個吃香的職業,每有展出、比賽等活動,她都會受邀參加,身材傲人的她往往是台上最耀眼的明星,她憑此賺得盆滿缽滿。然而她沒有儲蓄的習慣,在戰後短暫的混亂時期有過一段艱難時光,幾乎連飯都吃不上。不過就算如此,她也拒絕聖凱妮亞餐廳提供的免費粥水,她總懷疑那些色迷迷的老板會不會在粥水里下藥,把她迷暈了侵犯她。這種情況在布述亞軍隊入駐後得到改觀:只要願意陪布述亞士兵在酒吧待上幾個小時就能拿到一筆小費,足夠她花天酒地好幾天;去這種場合可得注意點,小伙子會在她身上摸來摸去,甚至試圖脫掉她的衣服。不過他們給的小費足夠卡麗無視此等羞辱,雖然不夠買新的首飾和皮包,但至少吃飽飯沒問題。
這份收入遠不夠她在商業街大手大腳地花錢,她成了以往自己看不起的那類人——只能對著櫥窗流口水而從不走進店鋪半步。好在她的朋友們也都淪落到如此地步,甚至更慘——她聽說一個朋友被飛車黨割喉殺害;另一個則被迫抵押房產,流落街頭。既然她們都過得不順,自己倒也沒有多少落差感;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希望更悲慘的遭遇能落到那個被拉黑的人頭上,但幾經打聽也不知她現在如何,卡麗只好假設她死於戰爭或是被哪個強奸犯奸殺拋屍。
由於沒有受到多少戰爭的破壞,上港市很快恢復了戰前的繁榮,商業活動接踵而至。卡麗不必再依靠布述亞士兵的小費過活,她像以往那樣作為模特兒參加展出,拿到大筆出場費。然而和朋友們交流過後她才得知出場費遠不是當今撈錢最快的手段,活動後的晚宴才是重頭戲。參加晚宴的往往是外國富翁和名流政要,只要陪他們小斟一口就能得到以往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豐厚收入;要是肯配合他們在餐桌上講色情玩笑、逗他們開心還能拿更多;聽說一些模特兒為了拿到他們的無限額信用卡還跟他們上床,但卡麗不屑於此:雖然做這一行的大多數都為各種原因和他人發生過至少一次性關系,但她仍保持著處女之身,既然能通過外貌賺錢,自然不必付出身體的代價。
在朋友的介紹下,卡麗成功混入上流圈子,得以一窺上流社會的生活。最令她震驚的是這里混亂的人際關系:每個富翁身邊都圍繞著好幾個衣著暴露的女郎,她們白天還是展會上風光無限的舞台焦點,晚宴上則像狗一樣跪在富翁的椅子下伸舌頭接酒,毫無尊嚴可言。她們爭奇斗艷,以穿著暴露、舉止低俗為榮;富翁的妻子也不以為恥,還威逼她們做出種種羞恥的動作,並以此為樂。
看到她們憑借如此粗俗的行為獲得遠超自己的收入,卡麗恨得牙癢癢:以往她的收入可遠遠超過這群人,沒理由現在被她們反超。她也嘗試著學她們的行為,跪著給富翁端盤子、任由他們揉捏自己的乳房和臀部;反正隔著一層衣服,而他們也沒侵犯自己的身體,這點屈辱她還能勉強忍受。只不過老東西散發出的腐臭氣味令她作嘔,接近他們時必須屏住呼吸,而這讓其中一個自以為是者大發雷霆:他叫囂著毆打卡麗,無人敢上前阻攔。卡麗痛得跪地求饒,他命令卡麗舔舐自己的鞋子。她本想拒絕,但周圍的女人都起哄,富翁的妻子更是踩著她的後腦勺,讓她抬不起頭來,她被迫用舌頭尖舔了一下男人的鞋子。雖然鞋子很干淨,有股鞋油味,但她還是感到作嘔;她吐出舌頭干嘔,富翁見此給了她一個耳光,命令她以後不許再來。卡麗感到極度羞辱,悻悻而去。
卡麗渾身酸痛地回到公寓,脫下衣服才發現自己的胳膊上、身上滿是淤青。這下可好,作為一個模特兒,皮膚卻遭到如此蹂躪,恐怕接下來幾個月的活動都沒法參加了。戰後那段時間她沾了不少壞毛病,酗酒便是其中之一;她的身材因此走形,不得不穿上勒得自己喘不過氣的束腰。她艱難地脫下束腰,長吁一口氣:總算能放松一下了;從冰箱里拿出一瓶酒,准備用灌醉自己的方式結束這一天。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來客是一位朋友,手中還拿著一瓶酒;朋友見卡麗正准備倒酒喝便收起自己的酒,還順便從卡麗的櫥櫃上拿了個酒杯,暗示她給自己也倒點。
卡麗倒不吝嗇,畢竟她准備喝的這瓶酒很便宜,便給朋友倒了滿滿一杯。
“今天那事……”朋友值得顯然是她被打這件事。卡麗打斷了她:“別提了,下次你推薦人能不能找個靠譜點的?”
“不好意思,我確實沒想到他會這樣”朋友說,“我這里還有一個帥哥的聯系方式,你考慮下?”
“過段時間吧,你看我都傷成這樣了”卡麗向朋友舉起手臂。
朋友握住她的手臂,翻來覆去仔細查看:“還好啦,傷得不重,這樣疼嗎”說著戳了戳一塊淤青。
“你覺得呢”卡麗沒好氣地收回手, “要是這回這個還那麼暴力,我一定饒不了你”
“放心吧,我保證他很溫柔的,年輕,人長的還帥……”朋友滔滔不絕地介紹這個富翁有多麼優秀,卡麗聽得有些按耐不住,期待快點見到他;她向朋友索要了新富翁的名片,然後送她離開——按朋友的話說“你的酒嘗起來像鋸末,在圈子里混這麼久,怎麼連點品味都沒養成?”於是為了養成品味,她強行留下了朋友帶來的酒,然後清空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果然,酒里有種奇特的香味,令她飄飄然,步伐不穩,倒在沙發上。
躺在沙發上,卡麗查看朋友留下的名片;名片的正面是個帥小伙,他的臉幾乎占滿了名片,名字則用燙金的花體字寫成,細聞上去還有一股香味;反面則是聯系方式,包括了電話號碼、電子郵箱和多個社交媒體賬號。很奇怪,富翁一般都只留個電話號碼,不知道這位留這麼多聯系方式干什麼。酒勁漸漸發作,卡麗合上眼睛,做起和富翁一起放縱的夢來。
時隔不久,卡麗就在一場晚宴上見到了那位年輕富翁。
他坐在大廳中央,身邊圍繞著一群衣著暴露、搔首弄姿的女郎。朋友見到她,遠遠便和她打起了招呼,引起了年輕富翁的注意;他從周邊女郎的口中得知來者正是名模卡麗,連忙叫服務員拿來一把椅子擺在身邊,示意卡麗坐下。雖然卡麗不情願坐得離他這麼近,但難以抗命:他的身上並沒有老東西的那種腐臭味,舉止也相當文雅;卡麗放下戒備,和他交流起來。其他女郎紛紛投來嫉妒的目光,卡麗瞟了她們一眼,發現就連自己的好朋友也一副想把自己吃了的樣子,趕緊終止了對話。年輕富翁正在勁頭上,見她不再說話感到很納悶,便引開話題:
“你這身衣服也太正式了,這可是個放松的晚會,為什麼不穿的隨便一點呢?”
卡麗穿了一條白色連衣裙,雖有鏤空設計,但貼身襯裙將私密部位包裹得嚴嚴實實;緊致而彈性的裙擺充分凸顯她豐滿的身材;為了和這條裙子搭配,她還特地穿上了白色高跟鞋,並戴了一對鑲有白色寶石的耳墜;現在看來,這身衣服的確不適合在晚宴上穿著——她得時刻捂著胸口防止走光,還得注意別讓食物殘渣落在裙子上。
“畢竟第一次見面……我以為你喜歡正式一些的裝束”
“沒必要太拘謹,你缺衣服嗎?到更衣室挑一件吧”年輕富翁說罷便舉手叫來服務員。他在服務員耳邊低語幾句,然後叫卡麗跟著服務員。
“隨便挑,選好了穿上,那件衣服就是你的了”
卡麗跟著服務員來到更衣室,這里的衣服多到像一個小型店鋪,唯一不同的是沒有標價。卡麗很想多拿幾件走,但又怕他因此動怒,只好在幾件衣服之間艱難選擇;等她回過神,時間已經過去十多分鍾。她不敢久留,隨意挑選了一條抹胸超短裙換上;為了和這條裙子搭配,她還特地選了一條黑色絲襪和綁帶高跟鞋,讓自己看起來更性感一些。
我自己看了都流鼻血,卡麗站在全身鏡前想到。她擺出幾個姿勢,就像面對鏡頭時那樣。這身衣服實在是太裸露了,甚至比她當模特兒時穿的更加暴露,她頗有些羞恥,不過考慮到這是賺大錢的機會,便下定決心走出去。
“需要我幫您把衣服包裝好嗎?”見她從更衣室里出來,服務員問道。她點頭默許,急切地想要回到富翁商身邊,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了。
富翁正在和另一名女郎講笑話——很下流的色情笑話,女郎羞得滿臉通紅,富翁則放聲大笑。然而他看到穿著暴露的卡麗時卻斂起笑容,眼睛都直了——她知道自己的這身裝束必然相當吸引人,余光里她看到還有好幾雙眼睛正直勾勾看著自己,但她並不害羞,這可是模特兒的必修課。她徑直向富翁走去,然後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端起酒杯向他敬酒。富翁這才回過神來,回應她的敬酒,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音樂恰到好處地換成了勁爆的舞曲,富翁借著酒勁,拽住卡麗的手,拉著她到舞池里面跳舞。雖然她並不擅長跳舞,但富翁顯然也沒怎麼學過,看著他搖晃自己的身體,卡麗幾乎要笑出來;不過她可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發笑,只好陪著他搖晃。舞池里的人漸漸增加,兩人只好收斂點,免得撞到其他人。一些女郎找到了自己的舞伴,剩下的要麼回到桌邊,要麼和其他女郎抱在一起裝模做樣地跳舞。音樂漸漸達到高潮,舞池里的人也愈發瘋狂……
臨離開時,富翁向她發出邀請:下一次的聚會將在他的游艇上舉行,屆時將有非常勁爆的活動,請她務必參加。不等卡麗作出回答,他便鑽進車里乘車離開,只留下一張名片。和朋友給的名片不同,這張名片非常正式,背面只有一個電話號碼;朋友湊了過來,發現她正對著名片發呆,便一把搶走:“哇!這是他給你的私人名片嗎?我和他混好幾次都沒拿到的你一次就拿到了?”她又讀了幾遍名片上的號碼,“這個號碼和我給你的不一樣,一定是他的私人號碼。真不愧是你,這麼輕松就把他搞定了!”
卡麗伸手爭搶名片:“我還沒看清楚呢,你還給我!”
朋友將名片高高舉過頭頂,卡麗沒法夠到,便拉扯朋友的衣服;她不得不將雙手縮回胸前,咯咯發笑;卡麗得以拿回名片、趕緊收進隨身皮包,連褶皺都顧不得撫平。朋友整理了一下被弄歪的一字領,故作神秘地湊到卡麗耳邊,“我聽說那上面有性派對哦~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雖然對性感到恐懼,但卡麗很想惡心這個“朋友”一下,便告訴她自己無論如何都將參加這場聚會。
“得虧我把他介紹給你,早知道我就獨吞了……”朋友揉著胸口,做出十分委屈的樣子,“記得幫我帶點紀念品回來,另外祝你一路順風啦”
卡麗並沒有看到她想象中的游艇:港口大部分被戰火毀壞,剩下的泊位則被軍艦占據;曾經繁榮的碼頭變得蕭條而混亂。她捂著鼻子走過在街邊販賣水產品的漁民,四處張望,企圖發現任何一絲現代化的蹤跡。一條機動小艇上的男人向她招手,她這才注意到這個與周邊格格不入的小艇:兩名穿著暴露的女郎正坐在其中,她們戴著墨鏡,卡麗無法看清她們的樣貌,但僅從身材來看絕對是頂級的模特兒。卡麗與男人確定了這是年輕富翁的交通艇後坐了進去,兩位女郎扭頭看向她,但並沒有說話,氣氛一度尷尬。
過了一會兒,又有三名女郎到來,她們的衣服爭奇斗艷,在這市井之中相當顯眼。男人啟動了發動機,小艇在漁船之間穿梭,向大海深處駛去。晃動讓卡麗有些不適,她在座位里縮成一團,其他女郎也都蜷縮著,一聲不吭;唯有男人哼著歌曲,那是一首古老的民歌,讓卡麗回想起自己的過去。
作為一個早熟的模特兒,卡麗很早就在各種商業場合來往,中學畢業後直接簽約了一家模特兒公司,在別人還在為生計發愁的時候就已經賺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她的床頭放著一本相冊,但她很難相信其中丑丑的小女孩是自己。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曾有過童年,那些記憶太過遙遠,像是海市蜃樓一般模糊不清。
眾人在海上航行了一個多小時才到游艇附近,等速度慢下來時,他們已經非常靠近游艇了。在漫無邊際的海面上無法判斷游艇的體量,直到靠近後她才發現這艘船是如此巨大,甚至比聯通上港市兩岸的渡輪還要大上許多;銀色的船殼反射著陽光,晃得她睜不開眼,好在男人很快把小艇繞到游艇的尾部,游艇高大的上層建築擋住了陽光,她這才得以仔細觀察游艇上的裝潢。如果忽略它漂浮在海上這一點,它簡直和陸地上的星級酒店沒有差別,木質地板、泳池、躺椅甚至盆栽裝飾應有盡有。幾名穿著統一服裝的工作人員正在打掃衛生,見到女郎們後紛紛過來攙扶她們上船。卡麗看見上層甲板的一個身影,正是年輕富翁;他穿著休閒的衣衫,似笑非笑地看著女郎們上船。
工作人員將六位女郎分別帶到她們的臥室,告訴她們任何問題都可以隨時呼叫工作人員。卡麗環視房間,這里並不比任何一家她去過的星級酒店差,床墊甚至比她家里的還要柔軟,躺在上面不可避免地犯困。不過好奇心驅使著她在房間里四處查看,衣櫃里只有幾件浴袍,她有些後悔沒帶幾件換洗的衣服過來。在床上只躺了幾分鍾,卡麗便感到無聊:也許是遠離陸地,這里既沒有網絡也沒有電視機,她只好走出房門找點事情做。
轉過拐角,進入一個大廳,其他女郎也都在此處活動,想必她們也無法忍受安靜到耳鳴的房間。大廳中央擺著幾張桌子,其上的甜點堆成小山。卡麗不敢多吃,只是圍著桌子欣賞甜點的造型;但一位女郎則撲在桌子上,手里拿著甜點、嘴巴貪婪地咀嚼著。另外幾位女郎則要麼透過舷窗向外觀賞海景,要麼和工作人員低聲交談,了解日程安排。
卡麗注意到牆上的一幅風景畫,她感到有些眼熟,便湊過去仔細看。這幅畫似乎在哪里見過?卡麗努力搜索自己的記憶,那應該是一次在聖凱妮亞的旅行,不過她對此並沒有什麼好印象:聖凱妮亞人丑陋而貧窮,他們的街道汙水橫流,甚至就連首都也如此!唯一讓她開心的是博物館,地板光滑整潔,燈光柔和,能讓人暫時忘掉外面的不愉快。她隔著厚厚的玻璃看到了這幅畫,聖凱妮亞人稱它是“國寶”,不過她根本無法理解:它既不真實也不鮮艷,黑白灰三色的墨水在紙上胡亂塗抹,像精神病人的嘔吐物。不過在這里看見它倒頗有種諷刺意味:一幅描寫山巒的風景畫竟然出現在一艘船上。
富翁現身,他邀請女郎們到上層甲板吹風,並許諾她們可以在晚餐前回來。女郎們魚貫涌向上層建築,卡麗則走到富翁身邊,問他牆上那幅畫的來歷。
“這是我在聖凱妮亞商人手中低價買來的”富翁說著,倒了一杯酒,遞給卡麗,然後走到窗前,望向窗外:“戰後那段時間可是個好時候,各種資產以極低的價格出售,我買了不少藝術品,你看——”他指向牆上的另一幅畫,“比如說這玩意,它足有六百年的歷史,而我花一輛小轎車的錢能買到十張……”富翁滔滔不絕地介紹他是如何費盡心思將藝術品收入囊中,又是如何保護它們免受破壞的,“……有時候我真覺得,聖凱妮亞政府——如果它還存在的話——真應該給我頒個獎章,畢竟我避免了這麼多藝術品化為烏有”
晚餐回到了那個大廳,這里布置之奢華是卡麗從未曾見過的,整只烤制家畜擺在中央,四周點綴著水果和蔬菜,除此之外還有令人眼花的菜式,大部分都有著極其復雜而繁瑣的名字,當然味道也有如天籟;她幾乎忘了自己還在船上這一事實:就連酒杯里的酒水也沒有一絲振動,她很是疑惑這條船怎麼會這麼平穩,不過富翁說了一堆她也聽不懂的術語後她放棄了繼續追問,轉而專心享受起面前的餐食來。
酒足飯飽後富翁邀請女郎們玩游戲,內容極其露骨:她們被要求換上三點式泳衣,並用乳溝夾著卡片傳遞給下一個人,誰若失誤就要受到懲罰:可能是用皮鞭抽打屁股,也可能是用羽毛撓腳心。卡麗傲人的豐滿雙乳發揮了作用,她幾乎是失誤最少的一個,其他女郎被折磨的連連慘叫時,她則坐在富翁身邊嘲笑她們。很快游戲就進入到下一階段,女郎們被要求脫掉胸罩,雙手綁在身後,用舌頭和自己的胸部刺激對方的乳頭,誰下體先濕了就要接受懲罰。卡麗毫無性經驗,一丁點刺激就讓她濕的一塌糊塗,現在輪到她慘叫,而其他女郎嘲笑她了。也許是出於報復,她感覺抽打自己的鞭子格外用力,身上留下一道道紅色的痕跡;有人還故意抽打她的雙乳,令那對本就挺拔的乳房更加飽脹,她清晰地看見自己的乳頭堅挺著翹得老高。
終於來到最後一個環節,女郎們被要求脫得精光、一字排開;富翁拿出一條半透明棍棒擺在她們身前說:“這是‘雙頭龍’,通俗地說就是雙向假陰莖。你們選擇一個人和你們做愛,看看誰能堅持最久不高潮。提示:這次的懲罰不一樣哦”
卡麗盯著她們,一時間不知道該選誰。其他幾位女郎倒是利索,迅速組成了兩對,她只得選擇剩下那人。另外兩組女郎開始交歡:她們叉開兩腿,將雙頭龍塞進自己的下體,然後聳動胯部,努力強迫對方高潮。她們的嬌喘聲和極度羞恥的動作令卡麗面紅耳赤。勝負很快決出,女郎們精疲力竭,趴在床上喘息,卡麗和她的對手只能在床角展開“戰斗”。
有那麼一瞬間,卡麗無比想要逃跑,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房間的門全部鎖上,而按照富翁所說,逃跑意味著認輸,她將不得不接受懲罰。雖然對即將到來的懲罰有一絲期待,但她實在不想在全身赤裸的狀態下受罰。
富翁正坐在沙發上,身體前傾,饒有興趣地看著二人。女郎二話不說,將卡麗壓在身下,將雙頭龍插入自己的下體,在卡麗的胸部摩擦。她驚恐地看著形如男性生殖器的假陰莖在身上甩來甩去,自己的乳頭不受控制地勃起變紅;她雖知道自己必將落敗,但一想到自己將以如此羞恥的狀態在眾人面前性高潮就不由得掙扎起來。但掙扎只是讓身上的女郎更加性奮,她挪動胯部,將雙頭龍插入卡麗的下體。
卡麗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處女之身竟被一個女人奪去。她拼命扭動身體,但被身上的女郎狠狠按住雙臂,她的掙扎除了讓雙乳毫無意義地搖晃以外起不到任何作用,反倒提醒了壓著她的女郎,她彎下腰吮吸、輕咬卡麗的乳頭。卡麗痛苦地嬌喘起來,她從未想過自己竟能發出這般聲音。她看向富翁,富翁正緊盯著她的裸體;她扭過頭去,好象這樣就能避免被人看見。然而她的高潮還是不可避免地到來了,隨著體內一陣涌動,她的身體繃直,大量液體從陰部噴出,射在女郎腿上、床單上,甚至濺射在一旁休息的四位女郎身上,引得她們紛紛過來查看。此時她的潮吹還未結束,淫水仍像噴泉一般有節奏地噴出、休止、再噴出,此等淫蕩的場面勾得女郎們色心漸起,她們爭先湊上來刺激卡麗敏感的腳底、陰部和雙乳,令她性奮地嚎叫、掙扎,淫水如同泄洪般不斷噴涌。她甚至感覺到乳頭脹痛無比,像是要泌乳一般。
富翁對女郎們的主動贊賞有加,對著她們的身體潑灑美酒。但這份香氣無法掩蓋床墊上的淫蕩氣息,卡麗只能聞到一股似尿非尿的騷味,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失禁,想抬頭查看也被摁住;她看到一個倒立的女人頭顱看著自己,女人的雙手捏著自己的乳頭;她的雙手則被兩個女郎摁在兩側,動彈不得;她們還用另一只手撫摸自己的腰肢,癢得她不斷扭動身體;另一位女郎則跪伏在她的胯下,用舌頭刺激卡麗的陰部,淫水射了她一臉,但女郎仍繼續舔舐;最後一位女郎則抓住她的雙腳,用手指和皮鞭折磨她的腳心。
卡麗絕望地認輸,其實她認不認輸都無所謂了,懲罰的道具已經備好。按富翁指示,落敗的卡麗被幾個女郎押到船頭,雙手反綁在一根桅杆上;其他女郎用水槍對准她的身體“射擊”。航向燈照著船頭,她被晃得睜不開眼,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幾名女郎故意射她的私處,那感覺就像是有人給她撓癢癢一般痛苦,她左右扭動身體試圖擋住水流,但女郎們站成半環形,她沒辦法擋住全部。卡麗閉上眼睛,努力不去想她們嘲笑自己的樣子,這樣多少能給她帶來一點安慰。秋天的夜晚很涼爽,被水弄濕了身體更是冷得她渾身發抖。“射擊”持續了十幾分鍾,直到一桶水用光了她才被放下來。由於長時間的性奮,卡麗已經累到無法思考,她回到自己的房間,一沾到床沿就立刻陷入無夢的睡眠。
再次醒來時,身下的床已經變成了冰冷而堅硬的鐵板,硌得她腰酸背痛。卡麗翻了個身,發現自己穿上了一件從未曾見過的低胸連體衣。她想起自己昨天沒穿衣服就睡著了,第一想法自然是自己被人移動過,豈不是被看了個精光?但她隨即回想到自己昨天參加的荒唐的性派對以及自己極其羞恥的表現,不由得臉紅到脖子根。
接下來的問題是,這里到底是哪?卡麗起身向前走去,但沒走出兩步就撞到了玻璃幕牆。她沿著玻璃幕牆緩緩移動,發現這是這個僅有幾平方米大小的小房間,一面牆是不透明的,床就貼在這面牆上;其他三面則由玻璃構成,外面一片漆黑,透過玻璃什麼也看不見,而且一點聲音都沒有——甚至聽不到船上一直能聽見的海浪聲,她由此判斷自己應該不在船上,但自己在哪里呢?
卡麗坐在床上,無聊透頂;她聽到頭頂傳來嗡嗡聲,便仰起頭看向天花板。天花板中央有一個類似消防噴淋頭的東西。她與那玩意對視了不到一秒鍾,只聽輕微的“啪”聲,噴淋頭開始噴水。卡麗被嚇了一跳,嗆了兩口水;她先是站在床上試圖堵住噴淋頭,但手不夠長夠不到;接著她想起床板可以當作擋水的物品,便躲到床下。但她很快意識到一個大問題:整個地板都沒有排水口!隨著噴淋頭的噴灑,地上的水已經積起薄薄一層。她的手腳泡在冰冷的水中凍得發麻;連體衣也濕透,糊在她的身體上。她以為這是昨日懲罰的延續,連連求饒,水像是聽懂了她的話一般停下,卡麗這才得以喘息,她從床下爬出來坐在床上,驚魂未定,捂著胸口喘著粗氣。
冰冷的水進一步拉低了溫度,卡麗瑟瑟發抖。整個房間除了她身上的連體衣外再也沒有任何保暖工具,她縮成一團發著抖,低下頭去才注意到已經濕透的連體衣透露出皮膚的顏色,而自己的乳頭也因寒冷而變得堅挺,胸前出現了兩顆相當顯眼的凸點。
卡麗默默祈禱,希望噴淋頭不要再刺激她的神經。她無比希望從這里出去,甚至暗示自己只要“表現得好”肯定有機會離開這里,只是遲早的問題罷了。
過了不知多久,噴淋頭再次啟動,噴出比上一次大得多的水流。卡麗驚恐地大喊,命令噴淋頭停止噴水。幾個小時以來一直安靜坐著,她根本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何要如此懲罰她、恐嚇她?但噴淋頭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只好站起身、退到角落里,避免水流直接噴到自己身上。玻璃幕牆和天花板連成一體,意味著這是個完全密封的空間。如果噴淋頭一直噴水,直到灌滿會怎樣?卡麗不敢細想,大力敲打玻璃呼救,聲音都因恐懼而變得嘶啞。過了幾分鍾,噴淋頭終於停了下來,卡麗癱坐在床上,剛才的緊張令她渾身乏力。她漸漸覺得這不是一場惡作劇,而是一場漫長的虐殺。而她將無助地看著自己慢慢死去,連求救都沒人傾聽。
只隔了幾分鍾,噴淋頭再次打開,卡麗放聲尖叫,抓狂般地敲打玻璃,但玻璃紋絲不動。她的雙手都發紅發腫,不得不停下來。水已經積到小腿高,她只能站在床上,但這次的水又比上次大很多,以至於整個房間沒有一處可以躲藏。水直接射在她的身上,令她痛不欲生,她只得用手捂住胸口和陰部,好像一絲不掛一般。輕薄的連體衣已經完全起不到什麼遮蔽視线的作用,她的私處都能透過連體衣清晰地看見。不知是寒冷還是恐懼,她渾身發抖,無數瘋狂的想法掠過腦海,她無比希望用最暴力的手段殺死幕後主使,無論是那位富翁還是誰。她憤怒的嚎叫並沒有讓水停下,水慢慢沒過床板,淹沒了她的雙腳。她輪流抬起兩只腳試圖保暖,但水中的鐵板很滑,她不得不雙腳踩地避免滑倒。水很快沒過她的膝蓋,卡麗不顧雙手的疼痛,絕望地拍打玻璃。她的肌肉因寒冷而麻木,使不上多大勁,但她仍抱有一絲希望——也許自己能將玻璃敲碎從而逃出生天。卡麗大聲叫喊呼救,聲音嘶啞,但仍不見有人前來。
工作人員都去哪了?他們不是隨叫隨到嗎?卡麗絕望地拍打玻璃,水已經漫過她的腰肢,她的雙腿都被凍僵,難以移動半步。但她仍努力踮起腳尖,試圖站得高一些,哪怕只有幾厘米,也能讓她多活一會兒。
但恐怕也只是一會兒了。水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這絕不可能只是噴淋頭的功勞。她聽到一陣嘯叫,便四處尋找聲源。她在天花板找到一個通風格柵,那是空氣被擠出房間發出的聲音。然而通風格柵被牢牢固定住,根本不可能拆開。卡麗弄破了手指也沒能撼動通氣格柵半分,她絕望地回到角落,此時的水深已經讓她難以站立,她隨著水流飄蕩,雙腳無規律地踩水——這大大加快了她的體力流失。
若不是此等危急場景,卡麗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體力竟然能支撐她游這麼久。她向來不喜歡游泳,少數幾次拍攝泳衣寫真也從未下過水。然而她現在像個旱鴨子般踩水,竟也能讓自己漂浮起來,雖然這種漂浮十分低效,她的雙腿累得發酸,但仍免不了嗆水。
卡麗哭號著求饒,試圖打動那個看不見的加害者,甚至說出自己願給他做性奴這種話來,可是沒有任何回應;窗外只有無盡的漆黑,即使貼著玻璃也看不到任何東西。水位上漲到她的頭貼著天花板的水平,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可即使如此,卡麗還想再掙扎一下,她記得玻璃的邊角最容易碎,便用力敲打玻璃的邊緣。在水壓和敲打的雙重作用下,玻璃嗡嗡作響,卡麗一度以為她就要得救了,發出不知是哭還是笑的奇怪聲音,若有人傾聽,一定會被這詭異的聲音嚇得毛骨悚然。
天花板除了那個噴淋頭外沒有任何可支撐身體的地方,卡麗已經極度疲憊,酸痛的雙腿無力踢蹬,她不得不向噴淋頭游去,盡管那里水最大、衝擊得最痛。但她極度扭曲的泳姿根本游不出多遠,徹底耗盡體力的卡麗慢慢沉了下去——即使水位還遠不到將房間全部填滿的水平。卡麗不懂如何在水下閉氣,驚恐之中喝了好幾口水;水灌進氣管,令她痛苦地咳嗽,進一步加劇了嗆水。肺內空氣被排出,她的身體慢慢沉到房間底下,她有了一個可以借力的地點。房間還沒有被填滿!卡麗突然想起,便用力蹬腿,試圖回到房間頂上;但她終究來晚了一步,她的腦袋狠狠撞在天花板,卻沒有享受到最後一口空氣——房間已經徹底被灌滿。卡麗絕望了,她胡亂揮舞四肢,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到底是敲打玻璃窗,還是踩水游泳,還是因痛苦而掙扎。她的身體無規律地漂浮,從房間的一端到另一端,然後被她的拳頭推回去。盡管全身肌肉都因缺氧而酸痛,但卡麗仍不願就此罷休;她的大腦因缺氧而混亂不堪,四肢不受控制地擺動、抽搐,就連下體也噴出一股淡黃色的液體,但很快便消散在滿屋的水中。
痛苦已經到了極點,每動一下都是巨大的痛苦。雖然如此,但她仍奮力掙扎,倒不是求生的欲望多麼強烈,而是她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甚至連思考都很困難;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耗盡體力,四肢歸於平靜,身體也不再四處飄蕩、懸浮在房間中央。失重感令她有一絲安心,但這最後的思維也很快便消散了。失去了大腦的指揮,這具身體爆發出了最後的潛能:沉寂了幾分鍾後,她的四肢再次不斷收縮、伸展,像是活了一般;手指和腳趾也緊繃著,手握成拳,腳趾緊扣;但這已是她生命最後的余暉。一股殘尿從下體被擠出,然後被抽搐的四肢攪散在水里,拳頭松開,腳趾也恢復舒展。如果她還活著,一定能嘗出水中的尿味並為之臉紅——溺死在自己的尿里何嘗不是一件羞恥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一個身影慢慢靠近失去生命的女郎,正是富翁本人。他撐著玻璃,欣賞女郎近乎赤裸的屍體,嘴角浮現出一抹微笑。富翁後退,關掉了錄像機——可憐的女郎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痛苦死亡的過程被無死角地錄制下來,供他未來取樂。
後記。
富翁站在浸泡在防腐液中的卡麗面前,嘴里發出嘖嘖的聲音。
“怎麼了”站在一旁的朋友問他。
“你不覺得有些浪費嗎?她們生前的記憶,愛與恨,都隨著生命的消失而消散了”
“你還是個哲學家”
“我倒更願意稱自己為藝術家”富翁與朋友碰了下杯子,帶他來到另一個標本面前,這具標本正是那位被卡麗拉黑的友人。兩位赤身裸體的女郎四目相對,然而她們再也不可能做出任何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