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題\r
——266.引っ越しの日/搬家的日子\r
[上天台 程張]\r
（落凡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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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漸起，落葉紛飛。院中銀杏已經一片金黃，葉子在秋風中瑟瑟作響，又有不少隨著那綿綿不斷的秋風凋落，打著卷從高聳的樹梢慢悠悠的飄下來，灑了一地的散碎金黃。青藍天色從稀落的枝葉中透出明亮的光來，綿白如絮的雲層彼此推搡著，隨著那風的方向，不緊不慢得從天空的這一頭游走向另一邊，最終消失在視野里頭。\r
天上只有瀟瀟風聲，地上還有索索草葉，細微的聲響襯得整個院子更為寧靜了。更遠一些的地方，隔著葫蘆形的腰門，外頭有零碎的腳步聲來來去去，還有女子呼喝和談笑的聲音，笑意如細碎的鈴聲，透著清亮的質感，在碧藍的天空下，也有幾分不同尋常的透明感。若是凝神去聽，那些腳步聲都是往外頭去的，越走越遠，遠到即便是現在的程鈞都要存幾分精神，才能聽得清楚。\r
那大約是在門外了，馬撅蹄子的聲音，搬運東西的吆喝，還有車軸碾壓過碎石路面的顛簸，細微之處見日常，這一切都是人間的縮影，都是他們如今走出來的世道的凝聚。\r
那是凡人最為生動的地方，也是曾經作為修士的他們不曾理解的存在。而現在，經歷過了，走過了，甚至於沉淪過了，又褪去了一切，終於是返璞歸正，化作道心中一抹淺淺的痕跡，融入那無限的道韻之中，連一絲墨點都化開了去。\r
程鈞抬頭看了眼青天，秋日的天空總是有一種遙遠的感覺，站在凡人的地方，似乎永遠無法企及。但那是他曾經佇立的高度，未來也會站在那里，甚至於更高的地方。\r
而眼下的地方，最終將成為被時間吞噬的連回憶都不曾保留的過往。\r
修士需要的不過是心境感悟，體悟到了，實際的記憶如何已經無所謂了，因為並不是重要的東西。但當看著曾經引動感情的過往一點點抽空的時候，程鈞終究是生出了些微的感懷。\r
逝者不可追。\r
這棟宅子終有一天將空無，甚至於化作虛無，如眼前這個院子一樣，入住、搬走、騰空、鏟平——人間事，無不如此。而他們，過客罷了。\r
“九哥……”\r
身後有個聲音略帶遲疑的喚了他一聲，程鈞轉過身來，面色平靜。他早就聽到對方的腳步聲，卻還是等她開口才回應。\r
“怎麼又回來這里了？”\r
“瑛娘姐姐說九哥在這里。”\r
程鈞笑著看了她一眼，當初不及自己膝蓋高的吉祥丫頭如今早就過了雙十年華，身手也遠超常人，偏偏面容上還帶著少女的神色，不說話的時候旁人總以為那是羞澀，卻不知這層偽裝下的真相。\r
“你來，大約是還有猶豫？”程鈞搖搖頭，向她走了幾步。他踩在滿地的落葉上，卻未曾發出半點聲響，看得吉祥眼中帶光。\r
“吉祥，”程鈞伸出手來指了指她，道：“以後莫要對你夫君之外的人露出這等神色。”\r
“啊？”吉祥愣了一下，隨即道：“我也不會對他露出這表情的。九哥你是不是已經過了先天了？我怎麼半點都查探不到你的氣息？”\r
若論武藝，吉祥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的身手。當初一時心血來潮收了三個半大的孩子，誰料三人里頭，唯獨這個女娃娃資質最好，又極為勤勉，跟著程鈞學武的時候真可謂是天賦出眾。而這般天才，如今看著程鈞卻心中沒底，神色中除了疑惑更多的還是那從小到大的崇拜。\r
程九對她可謂是亦師亦兄，當年收留他們三個回去的時候程鈞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如今他們都長大了，甚至連平安都有了年歲的痕跡，而眼前這位卻沒有什麼變化，看在有心人眼里，豈不是已經步入先天的狀態？\r
只不過旁人不好開口問，吉祥卻問得直接。\r
“差不多吧，”程鈞笑著拍了拍她腦袋，道了句：“日後就是人家的夫人了，說話可不要這麼藏不住。若是摸不准，還是別開口了。”\r
“當真要我嫁人嗎？”吉祥本來就是來說這事情的，只不過先前被程鈞那身內斂的功夫打了茬，此刻又想起來了，才道：“在家里多好啊？有事情大哥會解決，沒事還能跟著九哥你練武。”\r
“吉祥，”程鈞搖搖頭，又道：“這馬立新也是你自己決定的，怎麼事到臨頭又反悔了？”\r
“嗯……”吉祥似乎有所迷茫，問道：“因為當初是大哥說不錯的，九哥也不反對，我就答應他了。”\r
吉祥口中的大哥乃是張清麓，她乃是張延旭和程九認下的義妹。因著不想讓她嫁入工部侍郎府中受旁人閒氣，才有了這一層身份給她做底氣。\r
那馬立新本就是張清麓看好的人，未來又有留用的意思。見他對吉祥一見傾心，便有意撮合。期間也是鬧出不少問題，最後還是程鈞開口問了吉祥才敲定了這樁喜事。眼看著那吉日都要到了，嫁妝也都備下，有些細軟用什正在逐漸搬去馬府，卻不想吉祥又說出這等話來，程鈞頓時有些頭大。\r
“你若是不喜歡，當初就該直接拒絕了，怎麼現在反倒後悔起來了？”\r
程鈞心道，若是真後悔了，這倒是有些麻煩，只好委屈一下將她繞進去了，再做打算。\r
“也不是，”吉祥往前走了幾步，問道：“九哥，你說喜歡是怎麼樣的感情啊？”\r
她從小長被人遺棄，後來天見猶憐，讓她遇上程鈞他們，才有了當下的好日子。又因武藝超群，一直都跟著張清麓，隱藏著自己的身份和身手，做暗地里保護的那一層事情。如今突然間要離開兩位自己視作兄長的人，心中到底是有了不安。\r
“喜歡？”程鈞嘴角一彎，心中已有人影浮現，“大約是無論他怎麼個麻煩惹事，都會讓你覺得跟他在一起挺開心的吧。”\r
其實要真說那感情，只怕怎麼都說不清楚。曾經種種刻骨銘心甚至於生死糾纏一线之間，最終都化作這句簡單的話，程鈞話音落下便覺得心中仿佛有桎梏松開，連帶著道心之上都有塵埃清減的感覺。\r
大道至簡，情至濃而轉淡，便是如斯。\r
“這麼簡單？”\r
他在這頭自生感慨，那一邊吉祥也陷入沉思，那院子一時間安靜下來，又聽到風聲呼嘯，帶走春夏之華，凝結年實。\r
“你們在這里傻站著做什麼？”\r
笑聲帶著一抹調侃之意，從外頭傳來，程鈞抬眸便看到熟悉的身影，從腰門處走來。\r
“阿旭。”他應了一聲，才答道：“吉祥不舍得嫁人了。”\r
“當真？”\r
張清麓面色不變，一襲青衫襯著日光，映得他面上也甚為明亮，看起來滿是笑意，問道：“那便是看上旁人了？不如說說，還有機會改呢。”\r
“九哥胡說，大哥你怎麼也跟著他說我。”\r
吉祥似乎想明白了，頓時面上一紅，直接甩了程鈞一個帶著控訴的眼神。\r
“那好，外頭的嬤嬤正找你呢，問你還缺了什麼要搬不？她們要走了。”\r
“誒？那我去看看。”\r
張清麓三兩句話打發走了人，這才慢悠悠的走到程鈞跟前，笑意依舊，那眼神中卻又帶著幾分玩味。\r
“不管怎麼麻煩惹事？”他挑眉道，“九爺就這麼看我的？”\r
“這擺明了是夸獎，”程鈞面色不變，笑著伸手去牽他的，雙手交疊在袖子底下用力握住，“若非如此，哪能有今日我等。”\r
“呵，”張清麓不與他在這閒事上糾纏，低聲問了句：“你境界松動了？”\r
“嗯，果然你也能感覺到。”\r
“一歲又到頭，終究要結束的。”\r
張清麓意有所指，程鈞心下了然，應道：“等我回來，便是另一番氣象了。”\r
歲時無多，程鈞也終究要離開這京城，去尋求他在人間的別離之路，來完善他的凡間之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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