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並不是在任性，但我真的非常不喜歡橘校。
比起學業壓力，這里的氛圍更加讓我窒息，我討厭這些彬彬有禮的大小姐們，她們都很虛偽，表面上對著所有人微笑、鞠躬，背地里不知道在做著什麼陰暗的勾當。這樣的面具人，我最反感了，精神上反感，生理上也反感，哪怕只是聽到她們互相之間的問候，我就有一種無法忍受的嘔吐欲。所以入學不到三個月，我就盡量不在教室里待著了，到了下半學期，更是連走廊都不夠，一定要躲到通向天台的樓梯間里——天台永遠鎖著，也就不會有人來，直到預備鈴結束，再回教室，從後門溜進去。
樓梯間成了我放松的好去處，這兒除了鈴聲，什麼都聽不到，耳根清淨。又因為教學樓的結構，坐在牆邊，就能望到教室外的走廊，這些高貴的華族小姐們，在靜音狀態下，倒還有幾分養眼。我總在這里席地而坐，絲毫不在意校裙沾上了塵土，吃零食在這里，補作業在這里，偷偷看一些學校禁止帶入的雜志也在這里。一邊做自己的事，一邊欣賞著優雅的同學們。課堂上沒人交頭接耳，課下我便立刻遁入桃花源，眼看高一就要結束，別說朋友，連一個熟人都沒有。在一般的華族家庭看來，這一定是不可容忍的失敗吧？畢竟日後都要為國作仕，進橘校來念書卻不互相交際，那為何不在自家的館舍里請家教呢？我卻不擔心這一點，媽咪對我很是包容，除了學業似乎也沒什麼額外的要求，仿佛是民間的家庭一樣，只求順利畢業，能娶個小伙子回家就成。媽咪具體怎麼想，我也沒問過，也沒興趣問，只是享受著包容，或者說溺愛，終日這樣揮霍著青春。
因為媽咪在校外為我租了一套公寓，所以我中午可以回這里午休，下午上課前回去就行。不過我總是去的很早，因為比起在公寓精致的房間里被阿景服侍，我更喜歡躺在樓梯間一個人發呆。今天也是如此，用了午餐，就撈起衛衣披在校服外面，扣上帽子往校門走。橘校走讀的學生不在少數，中午驅車回家的也有，但這些沒見識的大小姐們居然會被我上周剪的一頭短發嚇到叫出聲來，真是不可理喻。在連續三天發生這種事，甚至弄哭一個姑娘後，我選擇在路上擋上點，當然留長是不可能再留長的。
今天的橡皮糖好筋道，我在老地方，側躺著嚼著，盯著白雲，真白啊。我語文成績一向一般，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詞了。下午好像是建校十周年典禮，我最不喜歡這種集體活動，無聊，啥也干不了，被老師們盯著，還要聽校長主任講一大堆廢話。我要是白雲就好了，想去哪就去哪，今天去漠北，明天去海東，後天直接飄到中原上國去！
“啪嗒，啪嗒，啪嗒！”
怎麼回事，這兒怎麼不隔音了？難道是樓要塌了嗎？不行讓我再嚼兩下。
“啪嗒，啪嗒，咔嗒。”
啊……原來是來人了，居然會來人呢，是我躺太久了嗎？按理說集會不都是比平時上課晚的嗎？不對比起這個，又得和大小姐對話了啊，煩死了，這群惡心的人，和她們說話還不如和教導主任說話。好想假裝沒聽見啊，但我這個姿勢，哪有人這樣子睡著的呀，只能回頭了嘛，啊啊煩死……
“嗯~？”我咬著橡皮糖扭過頭來，發出不滿的聲音，配合我的短發和扭曲的臉，一般的大小姐估計要被嚇得不輕。
“陸淇同學，十周年典禮的集會提前了，請你趕快回到班級中好嗎？”
我懂了！這就是語文月考里我沒想明白的銀鈴之音！活了一十六年，我第一次意識到，人的聲音竟是有味道的。清晰的吐字，婉轉的音色，再撒上少許甜美，纏繞在一起，攝人心魄，隨著聲波傳入耳朵，侵入大腦，牢牢地印下痕跡。我這時竟然懵住了，是不是發呆太久，腦袋糊塗，以至於來個人人普通地和我說句話， 都能刺激得我一激靈？但並不是，我也沒打瞌睡呀，我很清醒，是清醒的我被這優雅的旋律勾住了！在這清風甜語面前，嚼了半天的橡皮糖索然無味，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我甚至沒來得及合上嘴巴，只是順著抬頭，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只見她：一身制服整齊如新，兩只小腳微微並攏，雙手交叉握在身前，四目相對杏眼含春。不笑勝過凡人露齒，婷立好似細琢玉雕。她看著我，她烏黑的大眼睛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我，眨巴眨巴。入學快一年了，我應該是還從未這樣看過別人的眼睛，時間停止了，空氣也凝固了，我的腦子也空了。該說什麼？該干什麼？誰來告訴我？過了幾秒鍾，也許是一分鍾，我慢慢地把支著的雙腿合攏，坐起身來，拿裙邊蓋住運動短褲。
“呃……你是？”
媽呀！我在說什麼鬼話！能在典禮前到處找人的，又不是見過的委員，那不就只剩下一種可能——學生會長了嗎？我居然會問出這種失禮的問題！不對，我為什麼要在意這個啊？我不是一直都拿風紀委員當空氣嗎？不過是換她們的老大來了，我為什麼要這麼慌啊！我可向來不是敬畏學生會的人啊！
“同學。”學生會長又開口了，我注意到她的嘴唇，自然是按照校規沒有化妝，卻那樣的水嫩，那樣的飽滿，她肯定不會和我一樣亂吃東西吧。那顏色，像櫻花，卻不會和櫻花一樣墜落，而是在那里靈巧地上下一碰，就彈出動人的音調來：“站的起來嗎？”她向我伸出右手，我的目光竟一一瀏覽了她的五指，為什麼，為什麼又是這樣？明明素顏，卻像緋櫻化人，啊對了，我想起來了，她就是蘇家的緋櫻大小姐。
我也抬起右手，卻沒有握住她，而是四只指肚輕點在她的手心，好像不是要她拉我起來，而是在作出回應一般。“緋櫻……會長”我叫出來，她頓時一笑，世界都融化了，甚至讓我出了幻覺。她的周圍泛起了粉色，似乎還有落櫻飄下，把我的視线都給模糊了，可是一眨眼，就都不見了，目之所及都是她的面龐。
“你認識我呀？真好。下午的集合提前了，我就來找找亂跑的學生，你啊~果然在這里！”
“我……這會有點暈。”
緋櫻抓住我，另一只手卻是一攬裙擺，屈膝下來：“那，我們就在這里休息一下，然後再去會場好不好？”
我噌的一下軲轆起身，連忙說道：“別別。”大腦飛速運轉，恐怕是活這麼大第一次全力調動我的腦細胞，第一學期的半聽半睡的禮儀課在腦內飛速回現。“我不能在緋櫻會長面前失禮”，“她和其他的家伙們不一樣”，這樣的想法涌上心頭，我完全不明白為何會這樣，我只知道我就該這樣。這就是直覺嗎？還是說應該叫本能呢？就因為這短短的幾分鍾里她降臨到我面前嗎？拍拍屁股上的土，後退半步，在這位天人一般的學生會長面前，我竟然像我往常所痛恨的同學們那樣，盡量優雅地向她行禮，她也微笑著向我還禮。突然間，我不反感橘校了，我感到，現在我也擁有了一位值得我去做那些充滿儀式感的動作的人，哪怕對她來說，我只是校內千百學生中普通的一員。
心跳的好快，砰砰地，不會蹦出來吧？。
跟她走下樓梯間，我才發現這一點。
2
緋櫻輕輕地把散發攏到耳後，雙手護住校裙後擺，慢慢地屈膝，在一巴掌厚的地毯上優雅地跪坐下來。潔白細長的十指按住木質雕花的便當盒，微微用力，打開蓋子，露出精美的午餐，薄薄一層白米飯上，鋪著煎蛋卷，包菜絲和幾小塊雞胸肉。我在她的正對面，抱著飯盒盤腿坐著，欣賞著她的完美身姿。她的頭發又黑又長，超過肩部足有一指，真想摸一摸，雖說不會是親子動手，每天打理起來也一定很花時間。她的睫毛稍有弧度，隨著眼皮一彈一彈的，時而向下，像珠簾籠住晶亮的眼球，時而向上，在我的心頭撩撥一下。拿出筷子後，緋櫻並沒有如我所願，為我現場表演沒人進餐，而是脈脈望向我，啟櫻唇說道：“阿淇，我想嘗嘗你的午餐~”
真是人不可貌相，遠處看起來優雅威嚴的學生會長，自從那天和我相識了之後，竟然沒多久就暴露出了她活潑甜美，甚至有點黏人的本性。第二天放學就跑來要和我一起回家（明明不順路的啊），第三天就要來和我共進午餐，而且既不是在學生會室，也不是在我的公寓，而是在我的秘密基地——樓梯間，鋪上了地毯，擺好了小桌，改造成了此時的二人世界。這就是會長的權力嗎？愛了愛了。
我把餐盒放下，推到她面前：“嘗唄……不過堂堂學生會長，老是和我這樣的家伙混在一起，我是無所謂，你那邊真的不要緊嘛？”
她夾起我的一小塊炸雞腿肉，把櫻唇打開一條細縫，擠了進去，看得我竟然浮起來一絲含羞。緋櫻筷子離口，拿左手擋在嘴上，無聲地咀嚼著，眼神幸福，面色潮紅，畢竟我家阿景的手藝沒的說。品完了炸雞，緋櫻答道：“不要緊哦~作為學生會長，和所有的同學都要搞好關系，大家一定會理解的~”
“你這完全是纏上我了吧？早就超過大小姐們之間的社交距離了喂！”我在心里默默吐槽著。我是什麼奇怪的玩具嗎？就好像被丟在路邊，小孩子一發現，立刻兩眼放光地撿回家，一連好幾天都玩的愛不釋手，現在連我的個人空間都被入侵了，只是暫時我還沒有特別反感而已。
嘗了嘗緋櫻的雞胸肉，意外地沒什麼味道，我一邊嚼著，一邊說：“會長你啊……”
“都說了叫我菲菲就好了嘛~”
“嗯，菲菲，你知道我家里是干嘛的吧？作為學生會長，估計把全校的資料都倒背如流了？”
“那倒沒有……”
“我！”我指著自己的鼻子，微微一歪腦袋說：“我媽，母上大人，雖然受前代國主恩澤，也列在華族之位，但是啊，說白了，開青樓的。你們那邊的人暗地里沒少來，可明面上，永遠也不會跟我們這樣的……”
緋櫻停下用餐，望著我，眼神好像更軟了，我頓了頓，躲開她的視线，一鼓作氣：“你是今上國主的嫡女，不要再接近我這種人了，橘校里的朝中子女有的是，在野華族也有那麼多干的是正經的買賣。我……我在學校里也只會汙染你們，吃完這頓飯，就把這些東西都撤了吧！把這里還給我，你也該回到你們的世界去了！”
我不敢看她。事到如今，我還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搭理我，僅僅是因為一面之緣嗎？學生會長每天會見到那麼多人，為什麼非要纏著我？為什麼？為什麼！這是在搞我嗎？想要巴結國主嫡女的家伙有的是，她們恐怕已經把我視作敵人了吧？可並不是我要這樣的，我不是主動跑來巴結蘇緋櫻的，我只是……是她纏著我！可是不會有人相信的。在橘校，無論是我的出身，還是入學以來我自己的言行，已經讓我沒有任何說服力了。好麻煩，好累，我根本沒有想進入你們的世界，我只是來橘校混個畢業然後回到江湖去當富家翁的。該怎麼辦……
正心里混亂如麻時，忽然聽到身旁一陣動靜，扭頭一看，緋櫻突然撐起身子，挪過小桌，整個人直逼我面前。怎麼回事，這又是要搞什麼？只見她面色格外嚴肅，平日里的威嚴散發出來，強大的氣場把我釘在原地，不能動彈。緋櫻一皺柳眉，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她的指肚好軟啊），往上一抬：
“陸淇，既然汝提出身，吾就用出身告誡爾一點事情。吾既是國主嫡女，那吾想要的，汝獻出便是，吾想做的，汝順從便是。不要妄想抗拒我！”
我盤著的雙腿被她用膝蓋頂開，被迫散在兩側，整個人被幾乎推倒，卻又恰到好處地被她捏著下巴，掌握在手。她秀美的五官蓋在上方，長發低垂，圍住我的臉，就像一條條鎖鏈，圍成一座牢籠，我已經逃不掉了。她的聲音讓我想起了每周一升旗，大屏幕上國主的玉音放送，簡直如出一轍，真不愧是嫡女。可是……可是什麼呢？我無法思考了。
“是……會長……”我是不是也該拿書面語講話？可是我不會啊……
“叫我菲菲嘛~”還好她沒有繼續了。
她燦爛的笑了，又變了回去，方才的威壓盡數收回，小小的樓梯間里，空氣與時間都開始流動了。
咚的一下，我向後坐倒，居然喘了起來，她卻好像完成了一件不得了的喜事，那麼愉悅。我有點後怕，但還是說道：“那啥……你要這麼說，那我就不胡思亂想了，以後要是因為我如何，可別怪罪我，我要是發生什麼，你可得保護我。呃……畢竟，能和會……菲菲做朋友，我覺得……很開心。”
“哈哈哈！”她笑得花枝亂顫，又向我挪了過來，不過這次卻是帶著櫻花的香氣，又捧起我的手：“阿淇呀，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一來呢，我一點都不嫌棄你喲，二來呢，大家也許會勾心斗角，但是呀，對於大局已定的事，是沒人會有心思的~”
說實話，後半句我沒聽懂，但這已經無所謂了，我只知道，我入橘校以來的第一個朋友，竟直接就結識了全校的頂點，學生會長，今上國主的嫡女，蘇緋櫻大小姐。並且她還花心思撫慰我的不安，這是何等的榮幸，何等的天降至寶啊！只是，為什麼是我呢？想不明白。
飯菜都涼了，我們默默地吃著，都沒有說話，但我心里暖呼呼的，也終於愉快起來。離開的時候，當著同學們的面，她牽著我的手。
3
媽咪揪著我的領子，把我從門口扥了回來。
“拜訪國主殿下府上，穿校服像什麼樣子，太不成體統了！阿景，去給她換禮裙！”
“媽咪！說了不是國主，是菲菲叫我去玩啊！”
“淇啊，媽還剛想夸你呢，入學以後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下子就干了件大正事，可得重視起來啊！前代駕崩以來，咱家還沒什麼機會跟在位華族勾搭勾搭呢！”
盡管媽咪說的都是實話，但我覺得她還是沒意識到我和菲菲的友情已經非常親密了，用那些世俗的和勢利的說我們，哼，真是不爽！於是我頂嘴道：“呵呵，這麼些年都沒勾搭上幾個嘛，在位的那些，每周上咱家店里怕不是都沒斷過，都白接待了呀~”
“你！”媽咪氣的跺腳：“小兔崽子！”
“家長可要少說孩子是小兔崽子喲！略略略~”氣到了媽咪，我趕緊跑到阿景身後藏了起來，他是我的貼身管家，我家好歹是華族，擁有一兩只優質男性還是做得到的。
“好啦好啦，我穿就是了。”拉著阿景的袖子，我扭頭往回走去。這會是晚上七點多，媽咪一身盛裝，打扮齊全，應該是又有要人光顧吧，不然也不會在大門口抓到我。回到臥室，我無奈地踢掉運動鞋，扒了制服，往床上一躺：“阿景呀，盡量給我找身利索點的吧，別忘了打底褲哦~快點，不然要遲到了。”
“是，請大小姐放心。”
這一個月來，天天和菲菲在一起，真快樂啊，友情真是美好。她幾乎是手把手地，把我從陰暗孤獨的角落里拉了出來，帶回了正常的世界，借著她的溫柔，我也重新變成了橘校生該有的樣子。也許是我在狐假虎威吧，竟然有不少同學主動和我搭話，說是我的性格很好什麼的，更意外的是，竟然還有一個高一學妹。我都有點飄飄然了。正想著，阿景遞來了衣服，是一件帶項圈的黑色修身連衣裙，我一看就樂了：“哎，要被菲菲笑死了。”不過還是套著打底褲穿上了它，改踩一雙坡跟涼鞋。
通過了媽咪的把關，阿景載著我，駛向藍宮。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進宮，不過顯而易見，不可能從正殿進去。進了朱雀門，阿景向衛兵通報了來意，又等她們打電話確認，還登記了名字，才得以七拐八拐進了茂密的樹海迷宮里，最終來到一座小型建築前。
“大小姐，前面請您自己進去吧，我就在這里等著。”
“好嘞，辛苦咯~”
推開門，里面的裝潢雕梁畫棟，算是前廳，比我的臥室大三倍。看了一圈，角落里兩個仆人在小聲聊天，兩個衛兵在中間站崗，拱衛著唯一的房門。我想了想，走過去輕輕說道：“姐姐們辛苦啦，我進去咯~”沒理我，行吧。
來到房內一眼看到菲菲，她披散著頭發，一身輕薄的純白色睡衣，寬袍大袖，上展酥胸，下露玉腿。面前擺著美酒，顯然已經自飲了片刻。聽到我進來，她抬起頭，雙眼一下子有了生氣，起身兩步撲了過來，緊緊抱住我。
“嗚嗚~阿淇你可算來了，等得我好急呀~”
“啊哈哈，我這不是來了嘛。”還好她沒吐槽我這十年不遇的禮服。
她牽著我的手來到桌前坐下，我也倒了杯，和她一碰，一飲而盡。
“真好喝誒，教導主任若是知道我們喝酒，怕是要氣死了。”
“呵呵呵，平時在學校給她一點面子，敬她是教導主任。可我們是誰？江山都是我們的，她們還不如蟲子，怕個鬼呀~”咕嘟又是一杯。菲菲明顯醉了，說來我還沒思考過，作為國主嫡女，她會有什麼獨特的煩惱，以至於今日要特意喊來我這個閨友，在此痛飲。
“說的也是呀，哈哈哈！”
“阿淇你呀，有些東西你可能從來都沒有想過，但總有一天，你不得不面對……干杯！”
“干杯……”酒沒有剛才好喝了，飄飄然了一個月的我，這時候越喝越清醒。我發現緋櫻對我來說還是太神秘了，我見過作為學生會長威嚴的她，體會過作為閨蜜甜美的她，而現在不知因何自醉於此的她，我感到有點陌生，不知所措。而更多的呢？她一定還有更多的樣子，我能都見到嗎？她的那些面貌，還會向我敞開嗎？
“這樣喝沒什麼意思，叫點下酒菜吧。”她伸手按鈴。
我也暈乎乎的了，一邊胡亂思考，一邊看她看得入迷。禮服的項圈有點緊，我拽了拽領口，竟然一時解不開，緋櫻見狀，探身過來：“我還以為，阿淇你永遠不會穿這樣的衣服呢……”一雙玉手探上我的脖頸，幫我解開了束縛的布條。
“謝謝……”她好近。
她沒有縮回去，而是就這麼開口了：“你覺得……”酒氣撲來，卻是櫻花的清甜。“我蘇家，能永遠都做國主嗎？”
“這……”
“最近我一直在想這個，別人的話，給她們一條命，也是不敢談這種話題的。但是你，我可以把你叫來，就我們兩個人談。”
“可是這種事情……就算免罪，我也不懂啊……政治什麼的，我這腦子，把家里的生意搞懂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沒有人是天生就懂的。”
下酒的小菜送了進來，我和她都沒有去看。等傭人退下，她到門口上了鎖，又慢慢踱步，好像在思考什麼，想辦法下決心的樣子。我喝下杯中的殘酒，起身走向她，緋櫻兩眼閃過一絲亮光，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阿淇，跟我來內室。”
“內室？里面有什麼啊？”
“嗯~你來了就知道啦~放心，是好康的啦~”
“菲菲，你是真的……”
“嗯？”
“捉摸不透。”
緋櫻沒有等我，自己走了進去。恍惚看到內室的地面和外面不同，我就脫了鞋，光腳踩在地上，還拿上了剩下的酒。內室和外面不同，黑的很，我問道：“菲菲~怎麼不開燈呀~你在哪呢？”卻沒有回音，好奇怪，我有點疑惑，這是她自己的家，她能跑到哪里去呢？突然，黑暗中一個影子大踏步的向我衝來，我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推在了牆上，手里的酒也掉了，啪嚓一聲粉碎，打濕了腳。酒味泛起，但還有一絲香味，是她！可是為什麼？
啪嗒，燈亮了，緋櫻一手壁咚著我，另一只手從開關上放下，握著一把寒光閃爍的尖刀：“阿淇呀，歡迎來到‘我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