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黃金時代,還是魔物狂潮之後,人們對神的信仰並沒有出現任何動搖,甚至在異能者出現後,各式神話中那種至高無上的權威變得更加聖潔與尊崇,而人們對於這些至高無上存在的信仰也更加強烈。日冕教便是這些宗教之中的一個,但和其他的那些教義含糊不清的宗教相比,日冕教在是從黃金時代一直延續至今的古老宗教。日冕教的至高神為太陽神,他們將攀登高峰作為對太陽的朝聖之旅。
在黃金時代,無論是從教義的詮釋,還是對神的敬畏,他們都有著自己獨到之處。在各種各樣的優勢之下,日冕教逐漸發展壯大,成為信徒最多的一大宗教。魔物狂潮爆發後,日冕教也受到了相當大的打擊,但隨著一位信仰日冕教的主教自稱救世主,並且展示出了非凡的異能之後,一切都出現了轉變。整個教派便認定他是天選之人,並且將他推舉為教皇,希望他能帶領教徒們跨越黑暗。由此,至高日冕神權國建立。
神權國首都奧德朗帕佩丁建立在高山之上,其名原來是奧德朗,帕佩丁是第一任教皇的名字,在教皇去世後首都便更名,以此紀念日冕教的第一任教皇、神派來的救世主。本著“高山是離神最近的地方”這一概念,神權國的首都位於高山永久雪线之上,一年四季都是冬季。教皇的更迭則由前任教皇指定,人選必須信仰日冕教,且必須為異能者。候選人需從議會、教皇內閣中挑選。
盡管第一位異能者是誰根本無法考證,但神權國以及日冕教的信徒一致認為他們的第一任教皇是出現的第一位異能者,在他之後,世界各地的異能者的異能都是他們的神賜予的,他們對此深信不疑。擁有異能的人都是他們的神所選中的天命之人,所以在至高日冕神權國里,異能者都會受到相當豐厚的禮遇。
在百年的抗擊魔物狂潮中,至高日冕神權國本身並沒有在前线做出多大的貢獻,但由於日冕教信徒中異能者眾多,且遍布世界各地,也對戰局做出了不少貢獻,這也使得神權國在聯合議會中擁有一定的話語權。
奧德朗帕佩丁的郊外,一處村莊。
即便整個村莊都彌漫著一股喜氣洋洋的氣氛,但白幻燿依舊高興不起來。
這個剛十三歲的男孩坐在門檻上,遠遠的看著村子的中心廣場。中心廣場的人群來來往往——平時村子里根本不會有這麼多人出門前往中心廣場,但今天不一樣,今天是“神侍童”姜旭返鄉的日子。
其實說是返鄉,回到家鄉的只有一塊裝在盒子里凍得嚴實的冰塊,冰塊里是姜旭的心髒。
姜旭一家站在廣場中央的高台上,他年幼的妹妹手里捧著那個裝有男孩心髒的盒子,一臉好奇的看著來往的人群;他的母親坐在一邊抹著眼淚,但臉上卻洋溢著幸福;他的父親站在一處桌子邊,一臉沉寂,桌子上放著姜旭曾經用過的衣物。一旁的神職人員手中拿著裝訂好的稿子,向著人群宣告著“神侍童”姜旭的事跡。
母親一直在催促白幻燿趕緊去中心廣場排隊,但見白幻燿不為所動,她便自己擠入了中心廣場的人群之中。
“神侍童姜旭,虔心信奉日冕太陽之神,於三年前選為神侍童,入塔金主教門下,習侍神之道......”廣場上的神職人員向場下的民眾們宣告著,聲音洪亮,就算白幻燿也能聽到。
“都過去三年了嗎......”白幻燿伸出左手,手腕上系著一串白色石頭串成的手鏈,是姜旭送給他的。
三年前,姜旭臨走時他們互相為對方做了這樣的一串手鏈,互相承諾不會分離太久,手鏈就是好朋友之間的約定。但三年後,回來的卻只是一顆冷冰冰的心髒。
“......天資聰穎,天賦異稟,曾窺見神之一角......受神之召喚,於聖堂飛升登聖,因心念家鄉,留聖遺物之心......主教賜聖子之名,命將聖遺物歸鄉。”
對全村人來說,村子里出了一位聖人,是所有人的一大喜事;對姜旭一家來說,自家的孩子飛升登聖,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幸福;但對白幻燿來說,他最好的朋友食言了,他再也回不來了。
回憶著三年前的那個早已模糊不清的面容,白幻燿只覺得廣場只有嘈雜,他搖了搖腦袋,便回到了屋子里。
鑽進了被窩,看著壁爐里的火焰熊熊燃燒著,聽著木材燃燒的噼啪聲,白幻燿又摸了摸自己的手鏈,“你這家伙,明明有諾必達的,居然食言了,你把你最好的朋友當成什麼了啊!”一直忍住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滴在枕頭上。
不知什麼時候,他停止了哭泣,也許是困了,也許是困了,他側臥在床上睡著了。
等再次醒來時,母親已經做好了飯。白幻燿從被窩里鑽了出來,和以往不同,今天的飯菜格外豐盛。看著一桌子的豐盛飯菜,他並沒有多少胃口,但還是坐在了桌子邊,拿起碗筷開始吃飯。
“媽,今天怎麼做這麼多菜啊。”白幻燿向母親問道,“老爹又不在,我們也吃不了這麼多吧。”
“今天可是我們全村的大日子啊,村里出了個聖人,可不是每一個信徒都能飛升登聖的,那可要好好紀念紀念啊。”母親給兒子盛了一碗湯,而後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離開餐桌,從一個精致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件衣服。
“這可是聖子姜旭曾經穿過的衣服,我可排了好長的的隊才從他家那拿到的,這可是聖人留下的,能給我們家沾不少福氣呢。”
看著曾經好友的那件舊衣服,一股說不出的委屈感涌上了白幻燿的心頭。他一把奪過衣服,一下扔進了壁爐之中。“什麼聖子聖人!和我又有什麼關系,我只想要的是姜旭回來啊!”
“哎呀!”母親立馬急急忙忙的拿起一根棍子將衣服從壁爐里挑了出來,上下查看了一下,燒焦的地方不多,這才松了口氣。隨即,她便朝著白幻燿臉上甩了一耳光。
“小子,你瘋了嗎?你怎麼可以把聖人遺物燒了,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東西啊!”母親激動的說道。
“什麼聖人,他就是一個連承諾都沒法兌現的騙子!”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他說了他會回來陪我,三年過去了,回來的是什麼?這到底是什麼聖人啊!”
“白幻燿!臭小子,你還敢汙蔑聖人嗎!”母親也發起脾氣來,“姜旭他一心侍奉神明,可不是你這個自私鬼能學到的,你就應該以他為榜樣,現在,給我滾出去好好反省。”
說罷,她便把白幻燿推出了家門,“思考一下你到底做錯了什麼,在你想好之前我是不會給你開門的。”話音剛落,她便重重的關上了房門,讓白幻燿獨自待在積雪的院子里。
和每次做錯事一樣,白幻燿坐在院子里的雪地里,看著太陽緩緩落下,但和往常不一樣,白幻燿並沒有去敲門,向母親承認錯誤,而是站起身,離開了家里的院子。
天空一片灰暗,烏雲壓抑的厲害,好像要塌陷下來一般,今夜會下大雪。
白幻燿獨自一人在村莊街道上游蕩著,街道兩旁掛滿了燈籠,傍晚的街道上並沒有什麼人,家家戶戶都在自己舒適的小屋里安歇,唯獨白幻燿一個人孤零零的漫無目的行走著。
但他走到姜旭家門口時,他停住了腳步,站在雪地里,看著那扇熟悉的門,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敲響了小院的門。
門很快就打開了,看到站在門外的白幻燿,姜旭的父親臉色相較白天緩和了不少,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讓白幻燿進了小院。
姜旭母親推開了房門,看到時白幻燿時,她那帶有愁容的臉才露出一絲笑容:“哎呀,燿燿怎麼來了?這個時間應該剛好吃完飯吧。”
“那個...阿姨我...只是出來透透氣。”含糊的回應了姜旭母親,他便看到了院子里多出來的一個神龕,神龕里盛放著那個裝有姜旭心髒的盒子。
“唉,阿姨知道你和阿旭是好朋友,就算你們倆再怎麼隱瞞,阿姨也是知道的。”姜旭母親嘆息一聲,“阿姨也知道,你爸爸是議會里的議員,我們家卻只不過是一個做農活的,你們互相瞞著家里人,阿姨也能理解。但現在阿旭也回來了,你也應該為好朋友感到高興啊。
白幻燿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看著神龕,緊緊的握著拳頭。
見白幻燿不說話,姜旭母親便自言自語,“阿旭是個好孩子,從小到大都乖巧懂事,無論是幫助家里人,還是侍奉神明,他都是最體貼的那個......只要他答應的事,他一定能辦到......和神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
白幻燿咬了咬牙,他一把握住姜旭母親的手,“姜旭他一定...和神在一起...很幸福。”說完,他便跑到神龕前,把手放在那個盛放著姜旭心髒的盒子上,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那串石頭手鏈,斬釘截鐵的說:“你這家伙,可別一個人在上邊逍遙自在啊!你答應我的事還沒兌現呢!飛升登聖?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你看看我怎麼找你要個說法!”
說完,他便衝出了姜旭家的院子,留下不知所措的姜旭母親。
在積雪的街道上奔跑著,但這次並不是漫無目的,他的目標是村子里的教會。將姜旭心髒送來的那隊神職人員並沒有離開,他還有機會。
跑到教堂門口,他敲響了側門,前來應門的是村子里的神職人員,他一臉驚訝,這個時間一般沒有人會來教堂。
“能讓我見見首都來的牧師嗎,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說。”
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孩一臉嚴肅,神職人員便把他帶到了首都來的牧師的面前。原本已經准備休息的牧師穿著便衣,坐在椅子上正在低頭翻閱文件,聽到敲門聲時,便抬起頭,看到白幻燿,牧師先是一愣,隨即便露出了笑容,“你好,請問是有什麼事嗎。”
白幻燿一下跪在了牧師面前,他看著牧師,眼神真摯,“牧師大人,請讓我成為一名神侍童,前去學習侍奉神明之道。”
聽到白幻燿的請求,牧師的眉頭皺了起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男孩,合上了手里的書,看著白幻燿的臉,“你的內心不夠虔誠,想當神侍童,你還不夠格。”
“牧師大人,我的心里充滿了虔誠!”白幻燿大聲辯駁著,牧師冷哼一聲,不屑的瞥了一眼白幻燿,隨即擺擺手,帶白幻燿進來的神職人員便把他拉了起來,拖出了房門。
“讓他離開,我不想看見他。”門後傳出冷冰冰的聲音,神職人員也不敢怠慢,只能將白幻燿帶出了教堂。
“孩子,回家去吧,牧師說你不夠格,他就不會改變態度的。”神職人員看了看雪地里的白幻燿,便關上了教堂的門。
“他不帶我走,那我就在這里跪到他願意帶我走!我為了侍奉神明,願意付出一切!”白幻燿倔強的跪在教堂門前。
膝蓋和小腿被冰冷的雪水刺痛,白幻燿的嘴唇漸漸發紫,他看著教堂,一臉堅決。沒過多久,天上便飄下了雪花,雪花紛紛揚揚的掉在白幻燿的身上,將他整個人裹在雪白的雪球之中,但他依舊是跪在雪地里,一動也不動。
但畢竟是一個才十三歲的男孩,就算有著再頑強的毅力,也敵不過自然的力量,沒過多久,白幻燿就支撐不住昏倒在雪地里,慢慢被雪花覆蓋。
夜里,白幻燿的母親跟發了瘋似的四處尋找自己的兒子。她本來預計著白幻燿該差不多時間來敲門認錯了,但卻久久等不到。她實在等不下去,打開了房門,卻發現兒子根本就不在院子里。
她慌張了起來,立刻離開了院子,在村莊里搜尋著白幻燿的身影。她不斷的呼喊著白幻燿的名字,卻始終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她挨家挨戶的敲門詢問,但大家也不知情。等她走到姜旭家門口時,正准備敲門的她遲疑了一下,如今因為兒子而地位變高的他們,還是不去叨擾比較好。
雪越下越大,眼見回家都已經是一件困難事,四周的鄰居也都緊緊的關著門窗,她正一籌莫展之時,姜旭家院子的門突然打開了,是姜旭母親開的門。
白幻燿母親婉言拒絕了進屋避寒的邀請,但四周飄飛的大雪卻讓她的話語稍顯蒼白。幾番拒絕之後,她還是進入了姜旭家里。
坐在壁爐邊,看著姜旭家里簡陋的家具,白幻燿母親不禁感慨萬千,應該要不了多久,這些家具都會全部翻一遍新吧。
“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外邊轉呢?村子里都知道今晚要下大雪。”掏了掏壁爐里的爐灰,姜旭母親對著白幻燿母親問道。
看了看一邊摟著姜旭妹妹唱搖籃曲的姜旭父親,白幻燿母親嘆了口氣,“我家白幻燿出門了,一直沒有回家,我看要下大雪了,想出來找找他。”
“啊,他沒回家嗎?”姜旭母親有些驚訝,“之前他也來過我們這里,說是出來透透氣,待了沒多久就又出門去了。”
“又出門了?這臭小子到底能跑到哪去啊。”白幻燿母親看了看爐火上燒著的一口鍋,鍋里冒出來的氣霧散發著肉香,“他走之前說過他要去哪嗎?”
“老實說好像沒有聽到,但他走之前好像說過什麼「你能做到,那我也能做到」之類的。”
姜旭母親說完,取下了鍋,盛了一碗湯遞給白幻燿母親,“在外邊待了這麼久,喝點熱湯吧,雖然我家沒有你們那麼好的條件,但給受凍的人一碗熱湯還是能做到的。”
看著姜旭母親手上的湯碗,白幻燿母親的心中一暖,打消了自己的顧慮,她一直害怕姜旭一家在地位變高以後會擺起架子,但既然能教出姜旭那樣的孩子的家庭,怎麼可能會這樣呢。
“「你能做到,那我也能做到」,這孩子不會是想要學姜旭吧。”白幻燿母親喝了一口湯,心中暗忖著,“既然這樣,那他就只會去教堂了,好歹教堂里是個能避寒的地方。”
“看這雪一時半會停不了,燿燿媽你也只能先在我們家里過夜吧,等雪停了再去考慮其他的。”
“嗯,也只能如此了。”白幻燿母親點點頭,“至少我現在知道那小子不會有危險了。”
“牧師大人,不好了。”
“怎麼了?教堂里可不能高聲喧嘩,而且也這麼晚了。”
“昨天來見你那小子...他壓根沒走,就在外邊凍了挺久了,看起來情況很糟糕啊。”
牧師聞言,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他快步離開看房間。幾個神職人員正把著已經凍得不省人事的白幻燿抬到一處床上,看他蜷縮著身體,瑟瑟發抖的模樣,牧師心中頓生憐憫,“這孩子為了當神侍童,居然有這樣的決心嗎。”
“把他抬到我屋子里去,找幾床被子,給他放壁爐邊上,還好發現了,如果真讓他在外邊凍一晚上,恐怕只能看到屍體了。”牧師吩咐完神職人員後,又回到了看房間,仔細觀察了白幻燿的情況。
這個十三歲的男孩皮膚已經凍得變了色,身體不由自主的在發抖,但隨著體溫逐漸回升,他的表情逐漸緩和下來。
“昨晚看他急急忙忙來找我的模樣,我還以為他就是一個被貪圖名譽的家里人叫來的小孩,但他竟然有這樣的魄力,唉,就向霍爾主教推薦一下吧。\"
牧師拿起白幻燿凍得冰涼的手,“小子,我就答應你吧,但能不能當成,就要看霍爾主教的了。”
恍惚里,白幻燿好像聽見了這句話一樣,微微點了點頭,握住的拳頭也漸漸松開了。
“好好休息一下吧,明早再說。”牧師收回了手,輕輕拍了拍白幻燿的額頭,然後退了出去,關上門離開了房間。
第二天清晨,白幻燿只感覺渾身難受,但四周的溫暖讓他感覺像在家里一樣。他翻了個身,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情景。
他愣愣的看了看周圍的情況,腦海里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我記得...我不是跪在雪地里嗎?”他坐了起來,揉了揉酸軟無比的腰肢,“這里是哪...是在做夢嗎?”
房間的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自己的母親。白幻燿正要習慣性的問好,但卻被母親一把摟住,緊緊抱在懷中。
“燿燿,是媽媽不好,媽媽不知道你和姜旭是好朋友,還把你趕出去......你能原諒媽媽嗎?”母親的淚珠滴落在白幻燿的身上,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媽...別這樣,我一直都沒有生你的氣啊。”白幻燿有些慌亂的安慰道。
“你知道嗎,他們說你凍壞了,你現在感覺還好嗎?要不要去找大夫看看?”
“媽,我好的很,別擔心我。”白幻燿手足無措,只能緩緩推開母親,“你看,我不是沒事嗎。”
白幻燿母親抹了一把眼淚,“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和媽媽回家吧,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這時,牧師也走進了房門,白幻燿母親看見牧師,趕緊走到牧師面前,向他行禮問好。
“你的兒子的決心我也看到了,既然他願意為了侍奉神明而付出一切,那我也會把他舉薦給主教大人,讓他有機會當神侍童。”牧師淡淡的說,“但按照行程,我馬上就要離開,如果你兒子還願意去當神侍童,那他就必須准備動身了;如果他想要留在村子里,那我也不會強迫。”
聽到這話,白幻燿愣了愣,“牧師大人,你認可我了嗎?我能當神侍童了嗎?”
母親也愣了一下,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兒子居然也能有這個資格。
“侍神可是一件相當隆重的大事,至於能不能還要看主教大人的意思。”牧師看了看屋子里的兩人,轉身離開,“十分鍾後我在教堂門口,如果你還想堅持就來找我,我會把你帶到霍爾主教那里。”
目送著牧師遠去的背影,母親看向白幻燿,“燿燿,你真的想清楚了嗎,真的要去嗎?”
“媽,我的決心從來就沒有這麼強烈過,姜旭是我的好朋友,那我也想要追著他,走他走過的路。”說完,白幻燿便整理起衣服,快步向牧師追去。
“真是的...雖然侍神確實很光榮,但媽媽更希望你能陪在我身邊啊......媽媽也不知道到底該希望你能成功選上,還是希望你選不上......”
......
馬車一路顛簸,白幻燿趴在窗前,看著眼前的風景
飛速掠過,一邊的牧師手里拿著教義,仔細的閱讀著。從早上一直走到下午,四周的景色才從綿延不絕的山脈變成了參差不齊的樓房。奧德朗帕佩丁到了。
首都的街道比村子里的寬闊不少,馬車穿梭在車水馬龍之間,白幻燿看著窗外繁華的街景,心中充滿著期待。父親的工作地點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嗎。
在太陽落山之前,馬車總算是到達了目的地,泰拉納斯聖所。
下了馬車,一眼望去,宏偉的教堂和教堂門口噴泉上的巨型雕像,以及四周各式各樣的石柱、花崗岩牆,都無時無刻不吸引著白幻燿的眼球。
走到教堂門口,聖所教堂光是大門都比村子里的教堂大了不少,金絲楠木做成的大門上雕刻著聖經里記載著的各式神話故事,栩栩如生,令人嘆為觀止。
在白幻燿看著這些浮雕發呆的時候,牧師已經走到大門前,和守衛的士兵交談了幾句,士兵打開了大門,牧師拍了拍白幻燿的肩,“你運氣很好,霍爾主教正在教堂里,等你見到他時,把這封信給他,他就會知道你的目的。”說完,他把一封信遞給了白幻燿,隨後轉身離開了。
“塔金主教嗎......”白幻燿拿著信封看了看,便踏進了教堂。
大門外和大門內也完全是兩個世界。夕陽透過教堂里的玫瑰窗,折射出炫目的色彩。穹頂上的琺琅畫記錄著教皇帕佩丁的門徒泰拉納斯的生平事跡,而中央大廳里的裝飾和擺設則是用純白的大理石雕刻而成,和玫瑰窗與穹頂上的琺琅畫互相輝映,使整個教堂顯得莊嚴肅穆而神秘。在大理石的鋪成的長廊盡頭,還懸掛著一幅巨大的神像畫像,是泰拉納斯的畫像。
白幻燿看著眼前的這些富麗堂皇的裝飾,一時沒回過神來,在他的記憶里,他從未見過這麼豪華的建築物。正當他看得出神之際,一陣悠揚的管風琴聲把他拉回到了現實。
白幻燿向著琴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在泰拉納斯的畫像之下,是一座巨大的管風琴,幾乎占據了一整面牆,一位年約五十多的男人身著華服,坐在管風琴之下,每一次他觸動琴鍵,激起悠揚的琴弦之音,仿佛在奏響一曲悲傷哀鳴。想必他就是塔金主教了。
白幻燿走到男人身邊,靜靜的聆聽著他的演奏,一曲完畢後,男人轉身看向了白幻燿,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了他。
白幻燿隨即便把手里的信交給了塔金主教,在仔細翻閱後,塔金主教抬起頭來看向了白幻燿,臉上露出了欣賞的笑容。
“你的決心我很贊賞,但侍神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真的准備好接受這樣的考驗了嗎。”
白幻燿點了點頭,“我已經決定了,我會努力學習主教大人教導我的東西,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塔金主教贊許的點了點頭,他伸出手揉了揉白幻燿的頭,隨後他讓出了一截座位,示意白幻燿坐在他旁邊。
“那麼,我們就先從這里開始吧。”
“跟我一起來,你聽,當按下這個琴鍵時,你會聽到這樣的聲音......”
白幻燿沒有想到,見到塔金主教之後的第一課居然是管風琴,即便塔金主教在認真的教導他,但作為第一次接觸這樣樂器的白幻燿來說還是非常困難的,一個小時後他才勉強學會了一些簡單的音律。
等最後一縷陽光在教堂里消失後,塔金主教才站起身,\"好了,今天的課就到這里,你的天賦很不錯,幻燿,走吧,想要成為神侍童,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是,主教大人。”
白幻燿跟在塔金主教身後,一同出了教堂。一輛馬車已經在泰拉納斯聖所外等候了。塔金主教走上車,伸手也將白幻燿拉上了車,“神侍童的候選不止你一個,在選出正式人選的之前你需要和他們住在一起,住在我的莊園里。”
白幻燿點了點頭。
馬車一路走到了奧德朗帕佩丁的上城區,這里是專供上層人士居住的城區。和下城區擁擠的房屋不同,上城區就如同公園一般,每一處住所之間都相隔百米以上,給每一處住戶充足的居住空間。但這里並不是馬車的終點,在更遠處,在四周環境如同自然公園的地方,坐落著主教們的私人莊園。
塔金主教的莊園氣派程度不比泰拉納斯聖所要低甚至比泰拉納斯聖所還要豪華。
白幻燿在塔金主教帶領下,來到了一棟獨立的三層小洋樓里。這里,正是白幻燿以後的家。
“以後你便和其他候選人一起住在這里,在選出正式人選之前,你的衣食住都會在我的莊園里解決。”
白幻燿感謝道:“主教大人,非常感謝您的安排。”
“不必感謝,時候也不早了,去休息吧。”
說罷,塔金主教便邁步向外走去,“有什麼事的話,門外有人值守,和他們說就好。”
白幻燿點了點頭,目送著塔金主教的背影離去後,白幻燿進入了樓里。
第一層是餐廳,以及輿洗間,還有浴室,二樓則是臥房和客房,閣樓是書房。在臥室里擺著幾張上下鋪,幾個男孩正待在床上玩著牌,他們看到白幻燿進來後,便向他打招呼。
“喲,新來的啊,競爭對手又變多了呢。”其中一名男孩看著白幻燿,調侃道。“我是巴克,旁邊這兩位是萊特和薩耶奇,你呢?”
“白幻燿,以後可要一起學習了呢。”白幻燿也回應著他們,同時也打量著這幾名和自己同齡的小男孩,他們看上去和自己一樣,都只不過十二三歲而已。在短暫的認識以後,男孩們便聚在一起玩著牌,講著笑話,聊著一些有趣的話題,直到實在是睜不開眼睛,這才不情願的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晨,萊特便被塔金主教叫走了,剩下的三人被要求在閣樓聽神職人員講課。
對神的了解應該建立在敬畏和崇拜之上。而敬畏與崇拜則建立在口口相傳的故事中。閣樓圖書館里存放著相當多的神話故事書籍,這也是他們所要學習的第一步。
在神職人員的講授下,三個小孩也漸漸熟悉了神話故事中的一切,但這些神話故事和他們記憶里的有著些許出入。他們開始討論著關於神的種種故事,他們的興致也越來越高昂,直到中午吃飯,才結束了這堂課程。
吃完飯後便是自由時間,除了一些明確規定不能在沒有得到允許前進入的地方,以及不能離開莊園,他們可以在莊園里隨意游逛。
在吃完午飯後,白幻燿便一個人在莊園里漫無目的的行走。莊園很大,他也不知道從何逛起,在莊園里穿梭了一會兒以後,他走到了一處裝飾華麗的獨體建築前。這里是主教的藝術館,也是被明令禁止過不能在沒有許可的情況下進入的地方。
藝術館的大門一直開著,白幻燿站在門口向門內眺望,里面擺滿了各種藝術品,在藝術館的中間有著一條紅毯,一架純白三角鋼琴放在毯子上,四周的牆面上也掛著有著金邊畫框的畫,即便是遠觀,也讓白幻燿感到震撼。
“還是離這里遠一點吧,免得被抓住後說不清,別惹他們生氣了。”白幻燿暗自告誡自己。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候選人,還是別去觸犯那些規定比較好。
到了下午,萊特才回到了小洋樓里,他一臉興奮的來到了其他人面前。
“我跟著主教大人去泰拉納斯聖所做了宣講,我也有一段話要和台下的人說,雖然很剛開始緊張,但進入聖所教堂後就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就感覺泰拉納斯大人陪在我身邊一樣,一點都不緊張了呢。”
他眉飛色舞的向眾人講述著,臉上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主教大人的宣講很成功,這也讓主教大人很高興,他居然帶我去藝術館了呢!”
他的表情就像一個得到了糖果的小孩一樣。
巴克和薩耶奇紛紛羨慕的看著萊特,他們也對塔金主教的個人收藏很好奇,但對白幻燿來說,他只想在這里找到一絲姜旭曾經的蹤跡。
夜晚依舊是男孩們的游戲時間,他們下棋、打牌、聊一些有的沒的,但很快便沉沉的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幻燿便被叫醒,塔金主教讓他整理整理,一會兒要和他去聖所教堂學習聖歌。
在馬車里用完餐後,目的地也到了。
白幻燿進入了教堂,牧師為白幻燿換好了衣服,遞給他一本歌詞本,讓他站在幾位少年少女之間,他們是這里的唱詩班。另一位牧師坐在了管風琴下,正是把推薦信交給白幻燿的那個。他轉過頭看向穿著一身長袍的白幻燿,“會唱歌嗎?這應該不用讓我教吧。”
“如果不會唱歌的話,那我前十三年可算白活了呢。”白幻燿向牧師吐了吐舌頭,隨後便拿起歌詞本開始翻閱起來。
牧師點了點頭,“第一遍你先聽他們怎麼唱,接下來你就試著跟著他們一起唱就好。”
\"嗯,知道了。\"
白幻燿應了一聲,牧師便開始了自己的演奏。
他們的歌聲很輕柔,但卻很有節奏感,聽起來很舒服。默默在心里念著歌詞,白幻燿很快便融入到了這種氛圍中,他不斷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和情緒,試著和其他人配合起來,很快,他便融入了進去。
“日之冕的詠嘆調,無論是曲還是詞都是塔金主教為神所作,看到你如此投入,他應該會很欣慰。”牧師的目光落在白幻燿身上,嘴角掛著笑容,“看來我剩下的那點擔心也是多余的了。”
管風琴宏偉的琴聲配合著唱詩班少年少女們清脆的歌聲,讓整個泰拉納斯聖所都變得安靜下來,就連那些在樹林間嬉鬧的動物都停了下來,神聖的詠嘆調仿佛能夠淨化人的靈魂一樣,讓人感到心靈一片寧靜。
歌詞本很厚,一曲終了,休息片刻便是下一曲,白幻燿也在這歌聲中逐漸熟練,不再顯得生疏。
等牧師在琴鍵上翻動的手停下來之時,時間已經來到了中午,原本空曠的聖所教堂里已經坐滿了前來祈禱的人,他們都沉浸聖歌之中,不少人眼角都流下了淚水。
“贊美吾主,光明永存!願寧靜和慈愛永伴吾主。”
牧師站起身,雙掌交疊在胸前,深深地向著人群彎腰躬身,口中頌讀著頌詞,隨後便起身緩緩離開,台下坐著的人群也站起身,和牧師做了同樣的動作。牧師也示意唱詩班可以離開了他們便陸續向著側門走去。白幻燿也跟在他們身後,但被牧師叫了下來。
“主教大人很高興,他認為你潛力非凡,他也讓我把你帶到他那里去。”牧師說著便領著白幻燿來到了一處房間外,他敲了敲門,在得到門內人的許可後,便打開門讓白幻燿進入。
塔金主教坐在椅子上,見白幻燿進入房間後,便笑了笑,“給我了一個很大驚喜啊,幻燿。”
他臉上掛著笑意,伸手揉了揉白幻燿的頭,“你可真是一個不錯的孩子啊,好了,我們該回去了,想去看看我的藝術館嗎?”
“早就想領略一翻主教大人的私人收藏了呢。”白幻燿也知道,他沒有什麼拒絕的權力,即便他確實不怎麼對塔金主教的收藏感興趣。
在短暫的停留後,他們回到了莊園。回去路上,塔金不停的對著白幻燿炫耀著自己的藝術品味,對著四周的街景評頭論足,讓白幻燿一陣苦笑。
到達莊園,塔金便話頭一轉,開始向白幻燿講解自己是如何設計這莊園里的一草一木。作為一個鍾愛藝術感的人,塔金主教對於自己的作品可謂是非常滿意。
聊著聊著,他們便走到了塔金的個人藝術館的大門口。塔金牽著白幻燿的手,帶著他走到了那架三角鋼琴前。
“管風琴對你來說也許確實是難了,但這個卻比管風琴簡單多了。”說著,他坐在了琴椅上,翻開了琴蓋,敲響了琴鍵。曲子是《日之冕的詠嘆調》的簡化版,雖然並沒有管風琴的那種宏大感,卻依舊悅耳。
白幻燿聽著琴聲四處觀看著那些獨一無二的藝術藏品,在這些富麗堂皇的藝術品里,一樣東西吸引了白幻燿的注意——一串白色石頭串成的手鏈。
手鏈盛放在一個半開的盒子里,和四周那些藝術品相比較而言,這串手鏈根本不值一提。
但對白幻燿來說,這串手鏈之外的東西才是不值一提。
他伸出了左手,那串姜旭為他制作的手鏈一直戴在他身上,但自己為姜旭做的那串手鏈,現在卻被放在展示台上,變成了塔金主教的私人收藏。
看來有一些事情,就算會觸犯規定,那也不能不做了。
之後是怎麼和主教逛藝術館,怎麼回到小洋樓里休息的,對白幻燿已經不重要了。他只知道有一件事,他非做不可的。
夜晚,少年睜開了眼睛,輕輕的翻身下床,穿好衣服,離開了洋樓。夜晚的奧德朗帕佩丁下著小雪,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著點點銀芒。
跟著記憶里的路线走到了藝術館,本應該緊閉的大門卻並沒有上鎖,這讓白幻燿有一些疑惑,但這也並沒有讓他停下腳步。
閃身進入藝術館,月光透過窗戶照在那些價值連城的藝術品上,折射出異樣的光輝。本應該放在那個展示台上的手鏈不見了,白幻燿再三確認之後,只得到了這樣的結論。他決定在藝術館里四處尋找。
藝術館里的擺設很雜亂,有的是古董、陶瓷器皿,還有一些雕塑、文物等物品。白幻燿在藝術館里走動了幾圈,並沒有找到那串本應該屬於姜旭的手鏈。
白幻燿有些著急,也許是主教把東西放在了藝術館某個房間里了。當走進一個昏暗的房間時,他卻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聲音的來源不遠,雖然他的大腦不斷的警示他不能久留,但他還是決定要找到手鏈。
但當他推開一扇門時,他後悔做出了這個決定。
門後燈火通明,是一處寬闊的大堂,四周隨意擺放著的畫布和顏料說明著這里是塔金主教創作的地方,但大堂中央的事物卻讓白幻燿不寒而栗。
一個男孩渾身赤裸,雙手被鐵環扣住,吊在天花板。地上隨意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刑具,男孩身上各式各樣的傷痕都能和地上的這些可怕用具一一對應。
“我記得...這里不是...主教的藝術館嗎?”白幻燿已經被眼前的事物震驚到了,他害怕的向後退了好幾步,卻撞在了一個什麼東西上,讓他摔了一跤。
但等他抬起頭看向那個被他撞到的“東西”時,他已經害怕的無法站立。
塔金主教穿著一身沾著顏料的白袍,但白幻燿根本無法辨別白袍上的紅色到底是顏料,還是血跡。主教看向倒在地上的白幻燿,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屬於主教的那種慈祥,仿佛是屠夫看向待宰的牲畜。
“我第一天就定了規矩,沒有允許不得進入,你打攪到我的創作了,你知道我的靈感有多來之不易嗎?”
“不過沒關系,我的作品如果沒有觀眾的話,那我也會很傷心的。”
說完,他便走向大堂中央,把被吊起的男孩轉過身,面朝著白幻燿。這讓原本就已經不知所措的他更加喘不上氣來。
被吊著的男孩是萊特,那個第一天便和主教去學習的男孩。遍體鱗傷的他,此刻已經奄奄一息了,身上的燒傷、鞭痕、刀傷數不盡數,甚至還有幾塊皮膚被生生剝下,血流如注,顯得越發慘烈。而塔金主教看著已經被虐待得不成人樣的萊特,感覺像是在欣賞著一幅油畫一般,而畫中的人卻正在承受著生不如死的折磨。
“你知道嗎,我曾用半生去追求完美,去追求神的崇高,但在最近幾年我才明白了,神的下達的旨意不是平靜,而是暴虐。”塔金主教痴迷的看著那飽受折磨的男孩,“我想,神一定會喜歡上現在的你吧。”
白幻燿不由得顫抖了起來,他沒想到這一切竟然和主教有關,但現在他也顧及不得這麼多了。他必須趕快離開,否則他會遭受更殘酷的對待。
“我花了半生創作了二十四首聖歌,我畫出了無數的畫作來歌頌神的平和,沒想到啊,現在的我才是離「救世主」最近的人!”塔金主教痴狂的樣子讓白幻燿感覺到無比恐懼,他還是拼命的向後退去。
但他還沒退兩步,塔金主教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塔金主教拿起他的右手,仿佛邀請一般。白幻燿這才發現,原來那串他送給姜旭的手鏈,此刻正戴在塔金主教的手腕上。
他驚慌失措的掙扎著。即便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逃脫塔金主教的魔爪,但他的求生本能還在支撐著他。他拼命的扭動著手臂,企圖擺脫塔金主教的控制,但卻毫無作用。
“既然你有幸能看到我創作的場景,那不如就在一旁好好看著這幅神聖的畫面。”
他把白幻燿拉到萊特面前,讓他能夠近距離的看著這個可憐男孩。
看著萊特的臉,白幻燿顫抖的叫出了他的名字,男孩吃力的睜開眼睛,他的臉上滿是鮮血,他的嘴巴微張,似乎想說些什麼。白幻燿湊上前去,他聽到了萊特虛弱的聲音:“快逃......”
一邊的塔金主教顯然對白幻燿過於靠近自己的「藝術品」有些不滿,他將白幻燿一把拉開,而後者也因此摔在了地上。
“我曾經想要在紙上,用筆畫出神的崇高,而如今,我會在這張「畫布」上,用這些「畫筆」畫出神的殘暴!”
他拿起地上的鞭子,對著奄奄一息的萊特狠狠抽一鞭,一條瘮人的傷痕便出現在他的屁股上,讓這個可憐男孩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但塔金主教明顯不夠滿意,他又對著萊特抽了幾下。萊特痛苦的哀嚎著,而他也不管萊特痛苦的叫聲,一下又一下的揮動著手中的長鞭,在萊特的前胸、後背、大腿、臀瓣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滲血的印記。
“我曾譜寫無數歌頌神之偉業的歌曲,但沒有一首能夠比得上你這樣的處子受刑的慘叫聲,叫吧,撕心裂肺的叫吧!這才是神想要聽到的!”塔金主教瘋狂地笑著,他的眼睛充斥著血紅的光芒。
白幻燿的內心已經被無邊的恐懼擊碎,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思考這一切的始末了。他唯一清楚的一件事情就是要逃走,逃得越遠越好,越遠越好。但是他剛從地上爬起來,一直在施暴的塔金主教猛地看向他,臉上帶著笑容,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的笑容。
“我說過,侍神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所以,我們也要從這里開始。”他掰開白幻燿緊握的拳頭,把那根沾滿鮮血的鞭子塞到白幻燿的手中。
“來吧,向我展示你和他們的不同之處,這塊「畫布」將任由你來塗抹!”
看著眼前的萊特,根本壓制不住自己不停顫抖的身體,鞭子從手中滑落,白幻燿一下跪在了地上,他崩潰了。
他想要逃走,他想要離開,他沒法逃走,他沒法離開。在這里,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看著白幻燿的模樣,塔金主教相當不悅,他用手抓住白幻燿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口口聲聲說著能接受侍神的挑戰,但你也不過是一塊成不了器的朽木而已。”
說完,他正准備把白幻燿扔在地上,卻看見了白幻燿左手上的手鏈。
“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麼會到這里來了。”他的臉上出現一絲嘲諷的笑容,“我本以為姜旭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啊,但沒想到他居然還給我安排了續集。”
他輕輕的把白幻燿的手鏈摘下,放入自己的口袋中,隨後把白幻燿重重的摔在地上。
白幻燿一下覺得眼冒金星,在他暈過去之前,他隱約看到了塔金主教手里拿著什麼東西,緩緩走向了吊起的萊特。
他做了一個夢。夢里他被塔金主教帶著走進了藝術館,但藝術館里原有的陳列都不見了。塔金強行拉著他的手,進入了創作大堂,同樣的,一個男孩被吊在大堂里,還在不停的掙扎,但白幻燿看不清男孩的面容。
塔金主教松開了他的手,但一股力量讓白幻燿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塔金拿起一把雕刻刀走向被吊起的男孩。
白幻燿感覺到一陣恍惚,等他看清眼前的事物的時候,一個人拿起刻刀,在男孩身上刻下一道又一道猩紅的弧线,但卻是另一張陌生的面孔,而不是塔金主教。創作大堂四周圍著許多陌生人,帶著殘暴的笑容。他抬頭看向被吊起的男孩,男孩的臉龐無比清晰,熟悉,而又陌生。是三年前離開他的姜旭。
即便身上無數的傷口不斷的滲血,但姜旭看向他的眼神卻充滿著愧疚,他張開嘴像是要說什麼,但白幻燿感覺到了一股拉力,將自己從什麼地方拉了出來。
他醒了,窗外的晨光才出現在地平线。自己正躺在洋樓的床上,仿佛那些可怕的經歷就是一場夢。
但左手上的手鏈的確消失了,萊特也不在床上,即便薩耶奇和巴克在床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這也讓他不寒而栗。
“這里...到底發生過什麼...將來會發生什麼.....”他的腦子里一團漿糊,塔金主教,萊特,姜旭......
他想要去問塔金主教,但他不知道自己再見到他時,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不知道塔金主教會讓他變成什麼樣子。
......
最近的幾天,塔金主教不見了。雖然神職人員依舊如同往常一樣來為他們三個男孩授課,但對於巴克和薩耶奇對教材差別的疑問,他們都避而不答。
白幻燿也變得沉默,晚上男孩們的游戲時間他也不再參加,而是早早上床睡覺去了。他時不時也會在夜里突然驚醒,渾身發抖,但他也對兩個男孩的發問保持著沉默。
直到塔金主教現身在莊園里。
他要把男孩們帶去泰拉納斯聖所,有一個相當重要的儀式要舉行。
男孩們坐在馬車里,車廂里只有他們三個人,巴克和薩耶奇都對這個儀式很好奇,他們興高采烈的幻想那宏大的盛會,但卻被白幻燿打斷了談話。
他們看見白幻燿一把推開車門,一下跳了出去。他在地上滾了幾圈,在車隊里的人反應過來之前便在行人中消失不見了。
“白幻燿他...他做什麼啊?”兩個男孩被白幻燿的舉動嚇壞了,但車隊依舊在前進,看起來他們並沒有注意到白幻燿消失了。
車隊到了泰拉納斯聖所,這里已經聚集了相當多的人,這些信徒紛讓出了一條通往聖所新搭起的高台的路,讓車隊通過。神職人員把男孩們接下了車,整個流程並沒有因為白幻燿的離開而出現紕漏。
站在高台側翼,看著高台下數不清的信徒,巴克壞人薩耶奇都很興奮,畢竟之前塔金只帶著萊特和白幻燿來過這里。
高台之下是一個盛放著液體的巨大石盆,信徒們圍在離石盆約莫五米遠的地方,靜靜的看著高台之上。
塔金主教一改之前白色華袍的打扮,他穿了一身赤紅的長袍,帶著他的主教冠冕走到了高台。場下的信徒一見到他便激動起來,一個個朝他揮舞著雙手,他則一步一步走上了高台,走向了高台的中間。揮手向信徒們致意。神職人員點燃了高台四角的火盆。巴克和薩耶奇也被這樣的氣氛帶動了起來,他們也跟著一起鼓掌。
塔金主教揮手示意信徒們安靜,他看了一眼下面的信徒們:“日光暗淡,黑星升起。神權國的公民們,太陽神最忠實的信徒們,我們的神已經被我們背棄太久了,但新的時代將會在今日,在這里開啟。”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日冕教對神的朝聖已經停滯了至少五十年,任由那褻瀆的黑星冉冉升起。但在聖子博得神之一瞥時,我已參悟到神真正的旨意。腐朽的舊神權國將會成為歷史,而新的神權國將在舊神權國的殘軀之上永恒不朽!”
他雙手高舉,面朝著太陽,“繼承了帕佩丁意志的已經不再是如今的教皇,正如參透了帕佩丁的泰拉納斯一樣,如今的我,才是你們的彌賽亞!”
高台之下的信徒們歡呼聲一陣接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卻沒法讓男孩們從震驚中緩和下來。如果塔金自稱救世主,那他就是公開和日冕教的教皇宣戰了,這在神權國歷史上確實是頭一回。
但接下來的事讓他們更加難以置信。萊特帶著手銬腳鐐,被幾個穿著紅衣的神職人員推著走上了高台,即便是在四季都是冬天的這里,他也渾身赤裸。在他身上遍布著猙獰的傷痕,鮮血淋漓,看起來觸目驚心,巴克和薩耶奇都被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萊特臉上除了干涸的血跡,只剩下了絕望的表情,鐐銬上尖銳的釘刺在他每次邁腿時都會將他的肌膚磨破,流出鮮紅的血液。
等走到塔金的身邊,神職人員一腳讓萊特跪倒在地上。塔金露出輕蔑的眼神,他拿起自己的手杖,用手杖的尾端抬起了萊特垂下的頭,讓萊特看著自己。
塔金用尖銳的語調說道:“政廳和議會里的那些異端們將神定義為平和而仁慈,妄圖抹除我們對神本質的理解,可他們沒有想到,聖子博得的那神之一瞥,令他們的邪惡計劃落空了,就算變成這樣了,你也還是要相信他們為你塑造的偽神嗎?異端。”
說完,他手杖一轉,如同一根鋼鞭一樣抽在了萊特赤裸的脊背上,萊特疼得大叫起來。
“就讓我來告訴你什麼才是神真正的旨意吧,異端之人,當萬劍穿身!”
說完,兩個神職人員把萊特拉了起來,其余幾個神職人員拿起幾把鋼劍,刺穿了萊特。在男孩淒厲的慘叫聲中,信徒們高呼著塔金的名字,高呼著救世主。
“殘忍,暴虐,這才是我們的太陽神要教會我們的東西!”塔金拔出一旁的儀式劍,一劍刺起一塊燃燒的炭火,走到萊特面前,連著炭火一劍刺穿男孩的胸膛,隨後將男孩踢下高台,墜入石盆里。
“忤逆之人,應烈火焚身!”
烈火隨即便在石盆中劇烈燃起,男孩的身影在烈火中如同垂死的螞蚱一般劇烈扭動著,隨著慘叫聲漸漸微弱,烈火中已經不見那個可憐男孩的身影。
只剩下高台上一襲紅袍的塔金,還有高台之下狂熱的信徒。
皮肉燒焦的味道讓薩耶奇沒有忍住,他吐了出來,巴克則捂著嘴拼命搖頭,兩個男孩渾身發抖,連滾帶爬的離開了高台,他們一頭扎進泰拉納斯聖所結冰的水渠里。他們宛如虛脫了一般,癱軟在水渠里,泡在冰涼的水中,不敢相信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害怕的大哭起來,哭訴著自己的恐懼,直到神職人員找到他們。
下午,血紅的殘陽照亮整座泰拉納斯聖所,在天際的盡頭,太陽的光輝越來越強烈,照耀教堂的玫瑰窗上,在教堂里留下赤紅的顏色。
空無一人的教堂里,塔金主教穿著那身紅袍,坐在了管風琴前,當他敲下琴鍵時,管風琴中並沒有飄出以往的柔美與平和。樂曲風格變得激昂而熾烈,宛如戰歌一般,激蕩在整個教堂之內。
突然,塔金暫停了演奏,一把匕首已經抵在他的後腰。但塔金並沒有慌張,反而眯著眼睛問道:“你沒有在現場看到那樣宏大的場面,你不覺得可惜嗎?”
白幻燿手里緊握著匕首,他看向塔金的眼神充滿了寒光。“塔金主教,我想你也知道白天你在這里舉行的儀式,已經可以被定性為叛國異端,宗教裁判庭的人已經在路上了,但我更願意在這里就把你送去見帕佩丁,讓你去和他談談你做了什麼。”
塔金笑了:“好啊,那你快動手啊,殺了我,我想帕佩丁教皇一定會贊賞我的義舉。”
白幻燿咬了咬牙,“那好啊,去和帕佩丁問好吧!”他拿著匕首的手已經在過度緊張中顫抖,他想要將匕首刺進這個惡魔的身體里,但他的身體卻一直都不受控制。
“怎麼?做不到嗎?還是沒法下手殺人對嗎?”塔金又是一笑,“你太嫩了,你做不到的,我卻一點負擔都不會有。”
說完,他一記肘擊打在白幻燿小腹上,白幻燿被打得退了幾步,摔在了遠處的地板上。手里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塔金撿起落在地上的匕首,他看著吃痛的白幻燿,露出了那慈祥的笑容,“你知道嗎,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敢拿武器指著我的人,但你和我一樣,是聖子選中的人,所以我不會殺了你,但既然你已經觸碰到我的底线了,那我也不會對你客氣了。”
塔金走到白幻燿面前蹲下,抬起了白幻燿的右手,用匕首一下刺穿了他的手掌,鮮血飛濺,濺在了塔金的臉上。塔金用手抹了抹臉上的血,將沾血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著。
“宗教裁判庭是嗎?為了推翻現有的腐朽神權國,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准備。”
他看著疼得直冒冷汗的白幻燿,揉了揉他的頭,“哦對,還有一件事,你想知道聖子姜旭是吧,他一直在我門下學習,一天他說他窺見了神之一角,但沒人信他,他也因為這件事被裁判庭抓去動刑。你知道嗎,一個才十五歲的男孩是怎麼抗住裁判庭那些瘋子的折磨的嗎?”
白幻燿只覺得塔金的笑容越發瘮人。
“不過沒關系,我答應了他的請求,在他的引導下,我真真切切的窺見了神之一角,我這才明白他是真正的聖者。但在我回稟給裁判庭之前,他已經被裁判庭的那些假神棍們折磨死了,諷刺嗎?一群神棍瘋子把一個真正的聖子折磨死在了牢獄里。”
塔金的笑容越發癲狂,但在他的眼角卻滑出了兩行淚。“鐵一般的事實都已經擺在面前了,那群混蛋為了自己的名聲,居然將那樣的神跡視而不見,反而指責我被蒙蔽了真理之路。”
“到最後我只能請求裁判庭把姜旭的遺骸交給我處理,畢竟他是我門下的學生。他們答應了。我自己賜給了他聖子的名號,讓他回鄉安息。但你知道嗎,為什麼只有心髒能回到他的家鄉?是因為他身上就沒有一塊地方能看得下去啊!”
“在那之後,我徹底參透了神為我留下的指示。用不了多久,那群異端就會被以他們對待聖子那樣還要殘忍百倍的方式回敬,萊特作為大裁判官之子,他只不過是個開始!”
過多的信息量讓白幻燿一時沒有回過神,塔金揮了揮手,兩個身穿紅衣的神職人員把他拉走了,而塔金又坐在管風琴前,繼續演奏著他那激昂而熾烈的曲調,但在其中卻還能聽出一絲悲傷。
......
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永久雪线之上,一場政變引發的慘烈的神學戰爭打響了。身穿白衣的舊派和身穿紅衣的新派展開了一場慘烈的廝殺,而在這場慘烈的戰斗中,舊派損失慘重。不少在教會里掛著名譽主教的政客和商人都在見勢不妙時迅速倒戈,背叛了教皇,而新派也抓住了機會,將舊派的最後一點勢力瓦解。
新派贏得了最後的勝利,但一場更為血腥的異端審判又在新派教皇塔金的主持下,在奧德朗帕佩丁掀開了序幕。無數舊派的教眾被送入監獄,等待他們的是在刑場上被長矛穿刺,再被烈火燒成灰燼。平和與仁慈的教義被更改為殘忍與暴虐,新的神權國開始召回流落在外的異能者教士,開始將他們組編成為神權國的軍隊,不僅用於鎮壓異端,組建的遠征軍也頭一次開始以神權國的名義前往戰斗前线抵抗魔物狂潮。
......
巴克和薩耶奇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在神學戰爭爆發後,他們便被送回到他們的家鄉,雖然兩個男孩受到了不少驚嚇,但也算是平安無事。
神學戰爭期間,白幻燿被塔金關押在他私人的密室里。塔金已經喜歡上了向他施以暴力,每當塔金需要釋放壓力時,他便會向這個男孩施以最原始的暴虐,直到一次針對塔金的暗殺行動,白幻燿救下了塔金,但卻失去了一條胳膊,才讓塔金赦免了他,在離開前,他帶走了那兩串手鏈,並把屬於姜旭的那串掛在了他的墓碑上。
在受到了塔金兩年的折磨後,這個男孩已經變得和兩年前截然不同。等他回到故鄉時,只知道原來的村落已經被摧毀,父母因為他是塔金的學生而逃過一劫,但依舊不知去向。神學戰爭結束後,他決定游歷整個神權國,走遍所有的國土,來尋找他的父母。在一年以後,他成功見到了自己的父母,但他並沒有放棄遍歷國土的這一想法,在說服了巴克和薩耶奇後,三個男孩逐漸向著那些高聳入雲的聖地山峰攀登。
姜旭一家因為姜旭聖子的身份,被教皇塔金晉升為貴族,把家搬到了首都奧德朗帕佩丁。他們欣然接受了那殘酷的真相,將姜旭的心髒葬在了泰拉納斯聖所後的墓地里。即便已經身居高位,他們家也依舊向那些因為戰爭流離失所的人們伸出援手。
......
“喂,幻燿,只從這座山形成之後就沒有人能爬上去再下來的,傳說神就住在這上邊,如果是真的話,你會和神聊什麼嗎。”
“如果神真的在這里的話,我會問...他過得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