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十九)往事如風
第二天早上,推開門的人是月見里。昨天晚上月見里想了很多,她知道自己有必要再和漩渦西進行一次會面了。
門口的守衛沒有阻攔她,因為漩渦西早就吩咐過,如果月見里來她的辦公室,任何人都不得阻攔——從沒有人有如此特權,甚至包括賈霄紫與響子。
月見里進到辦公室,這里的空氣與平常沒有什麼兩樣,書架上的書仍舊整整齊齊的擺放,桌子上的文件,筆筒有條不紊。
房間里唯一缺少的就是那位永遠穿著厚厚鎧甲的將軍,漩渦西。
水流聲,從旁邊的浴室里傳來。
月見里從來沒有這麼早來過,漩渦西好像正在沐浴,畢竟他也是一個人,需要休息。
現在辦公室里沒有人,月見里完全可以走到辦公桌前,看看漩渦西是否有一些秘密在隱瞞自己,這樣做其實沒有什麼不妥,漩渦西允許她隨意進出辦公室,其實也就默認了她可以去看他的文件。
但她沒有這麼做,她不想。或者說她所受的教育不允許她這麼做。
盯著垃圾桶,里面的東西都已經被更早來的清潔工收走了。月見里想起了幾天前被漩渦西扔在里面的文件,W計劃。
這是他所說的“邪惡的事情”。
W計劃取的是water的首字母,這是在圍困東京的時候就有人提出的計劃,引來河水,水淹東京城。
“我絕不會做王賁!”
這是漩渦西的回應,堅決,干脆,沒有選擇的余地。
他沒有向那些人解釋,因為沒有用,作為軍人,是鮮有人懂得政治的。對他們來說,攻下一個城池,不擇手段,就可以了,後續的事情,不是他們考慮的。
他也沒有向她解釋,因為沒必要。她知道是為什麼,看到他成天手不釋卷的那部《孫子兵法》,她就知道為什麼。這也是為什麼她會追隨他。
“孫武為什麼一生都沒有非常出色的戰績?這才是《孫子兵法》的精髓,他表面上是一部兵書,但是實際上蘊含著政治,它是一部反戰的兵書。”
“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作戰》”
“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故不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也。——《作戰》”
“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謀攻》”
這些小時候她老師講給她的話語,她至今也銘記在心。
水流聲停下了,短暫的擦拭聲之後,浴室的門打開了。
迎面而來的不是一股熱浪,而是一陣寒氣。
兩個人四目相對。
那一瞬間,月見里的呼吸幾乎都停止了。
她畢竟也是一個女子,並非完全不食人間煙火。
這張臉可愛得過分,雖然他還太小。但是裸露的整個身軀已經有一種令人眼睛無法移開的魅力。
男子皆欲娶之以為妻,女子皆欲嫁之以為夫。
全身精赤的少年正在擦拭他那火紅色的頭發,比起月見里的驚訝,顯然他表現的更加自然,或許是因為他還過於年幼,不懂得何為廉恥之心。
“月見里先生?請問有事情嗎?”那種聲音非常符合他的年齡,十分稚嫩的正太音,極富有磁性。
月見里花了一段時間穩定自己的心神,她發覺現在最需要做的一件事,那就是立刻轉過身去。
“請你,先穿上衣服。”月見里覺得自己臉上燙得要命。
“哦,對不起。我害怕衣服掛到浴室里弄濕了。”少年十分悠然,顯然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好了,月見里先生,請您轉過身來吧。”
月見里輕輕吸了一口氣,調整好了自己的呼吸。她在轉身之後,看到少年已經穿上了一身金色的禮服。
月見里知道,這個少年是昨天乒乓球賽的主角,夢魂花男隊主力之一,賈西。
除了長相,他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那是因為他足夠低調,謙遜,彬彬有禮。
“我暫住在將軍的辦公室里。將軍現在應該還在休息。有事的話請等將軍醒來。我還有訓練的任務,抱歉不能相陪了。”少年向月見里鞠了一躬,朝著門的方向走去。
“請等一下!”
“月見里先生是有事要找我嗎?”
“並不是,但是我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可不可以暫留一步。”
“嗯。我並不著急。先生請問。”
“你剛剛在浴室里不是沐浴吧。”
“不是的,我是在用冷水敷身,這是我每天早上醒來的功課。是強身健體的第一項。”
“你叫做賈西。和賈霄紫有什麼關系嗎?”賈霄紫是夢幻花平民院院長,八大貴族之首也就是貴族族長漩渦釙的妻子,也就是漩渦西的母親。
“嗯。親戚。”
“那這麼說,你和漩渦西也是親屬了?”
“是的。”
“那麼,能幫我把他喊醒嗎?”
“好的。”
月見里顯然沒有想到這麼快這位美少年就答應了,她看到他走到了臥室的門前,輕輕敲了兩下門,過了幾分鍾,他把手伸向了門把手。
忽然間,月見里注意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場景。門輕輕地開了。它既是被賈西拉開的,又是被漩渦西推開的。整個過程很平穩,沒有絲毫的停頓,兩個人都沒有用力,卻也都在借助對方的力。
他們兩個身高差很多,漩渦西是全身被包裹在高大威猛的盔甲里的魁梧男子,而賈西則是穿著暴露的金色禮服短小精悍的美少年,但他們卻是一種奇妙的鏡像,相互點頭擊掌,相互意會。
漩渦西衝著辦公桌走去,賈西的目標則是大門,但是他們兩個步調卻出奇的一致,有一種驚人的默契。
刹那間,月見里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她正站在兩個人的中間,她感到有點可怕,如果接下來兩個人同時進攻的話,換做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站在她的位置都會必死無疑。
“月見里先生,漩渦將軍,你們慢聊。”
說完,賈西走出了辦公室,並且關上了大門。
“孝直醬,今天有什麼事麼?”
月見里凝視了漩渦西許久,點了點頭。
兩個人一直談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再一次的突發事件把他們打斷。
刑訊室又有人死了。這次是刑訊A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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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渦西看著眼前的紅花不斷地復讀,一個三十多歲的女性傻得像剛出生的小寶寶,顯然她是被嚇到了。
“她真的很強……”
“那她為什麼沒有殺你呢?”
“她真的很強…………”
在紅花走進刑訊室之後,她看到了她的兩個組員的屍體,辰星正坐在桌子上笑著削苹果。紅花被辰星嚇壞了,但是辰星並沒有選擇殺掉她,而只是用水果刀在她眼前比劃了幾下,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刑訊室。
等人們在刑訊室發現嚇傻了的紅花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當時的監控也全都沒了——辰星逃出刑訊室後去過監控室銷毀了錄像。然後辰星就杳無音信了,人間蒸發。
誰也無法知道辰星到底怎麼逃出的刑訊室,她又是怎麼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銷毀自己存在的證據又是如何脫離花會陣營的。
這些問題甚至讓漩渦西都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漩渦西至少知道一條,她還會回來找他的。
如果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已經學會收起了她心中唯一的憤怒,那麼以現在實力的他將毫無勝算。他必須再次提升自我,在她回來之前。
不過目前他要處理一下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沐琳。
又過了好幾個小時紅花的精神才恢復正常,漩渦西為她派了一項只有她能夠完成的任務。
“去最後勸降一次沐琳,因為明天如果沐琳再不發表加入花會的言論,那麼我們就只能把她放了。”
紅花想了想,問道:“那如果我無法讓她說出我們想要的話呢?”
“這正是為什麼我叫你去的原因。你知道該怎麼辦。事成之後我讓你升職。”
紅花擺了擺手:“不用了,我覺得自己活著就很開心。”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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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紅花再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休息室的床上躺了一陣子了,腦袋上也被包扎過了。
“感覺好些了嗎?” 說話的人是漩渦西。
紅花撐著床坐了起來:“回稟將軍——好多了。。”
“那就好——隨意殺害俘虜?這個罪名可不輕啊!”
“不……不是這樣的。當時我在和她談話,鑰匙掉在了地上,正在彎腰的時候她突然搬起椅子砸向我,然後搶走了鑰匙打開門打算逃跑。我當時還有意識,就拔出槍把她射倒了……然後我也昏過去了。”
“原來是這樣……正當防衛的話,那也不算殺害俘虜了……不過作為刑訊A組組長,玩忽職守,差點讓俘虜逃脫!這你可推不掉!好了,你現在先繼續休息吧,刑訊室的我已經派別人處理了,你給我好好反省,等傷好後提交一份檢查。”
“是。”
漩渦西又轉向旁邊的幾個人:“沐琳女士的屍身收拾好了嗎?”
“已經處理完了。”
“好,為沐先生建墳。”安排妥當之後,漩渦西走出了休息室,然而,眼前那個人的出現讓他停下了腳步——月見里孝直。
月見里冷冷地盯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漩渦西停頓了幾秒鍾,還是從月見里的身邊走了過去,就在兩人相錯的一瞬間,月見里說話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是陳述,還是疑問?月見里的話完全聽不出語氣。
又是片刻的安靜。
“否則還能怎麼辦。”漩渦西回應了一句,繼續走了過去。
後來有史料記載:
天眾大潰,沐琳不及還,為人所執。琳曰:“不降!”西厚待之。琳後謀南還,見殺。
後人有詩曰:
昨日亞蘭城下殤,今朝沐琳獄中亡。
貞節折斷傲骨碎,天會豈能不淪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