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NO6 失格師匠與新城區
雖然只是碰運氣的嘗試,但是意識到一千倍大小的平板電腦,即使是人站上去也不會有觸碰反饋這一點還是讓自己略微產生了動搖。
自己的大小,已經連讓屏幕有反應都做不到了嗎?
和垂頭喪氣的小李慢慢往回程的方向走,思索著下一步自己應該做什麼。
如果說,萊茵的腿傷有恢復的可能的話,那麼保證營養就是很重要的一環。
畢竟只是大米碎片什麼的話,想要就此滿足口腹之欲還是太勉強了些。
那麼,看來只能去廚房那邊了嗎?
嗡!
這,這是!
不會錯的,雖然也只聽過一次,可就光是那一次就足以刻進靈魂的最深處。
在世界崩塌的前一瞬,也是同樣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過。
此時再度聽到的話,難不成!
回過身看向沙發對向的地面,玻璃碎裂的爆炸聲隨機撲面而來。
方才才和小李一同從沙發座面回到地面上的維克多,出現在他視野里的,是宛如海市蜃樓一般的幻影重疊,看不真切。
白色霧氣在眼前散盡,橫空出現在面前的景色,正是一座新的城市。
呼嘯著越過頭頂的黑影,那是一輛衝出軌道邊緣墜向大地的列車,在地板上擦出雷鳴般的巨響,悍然撞擊在身邊的金屬造物上。
凶悍的撞擊,鋼鐵的巨龍在強大的力道中只是幾秒中內就變作了一團猙獰的廢鐵,轟鳴著震撼人心。
推擠著撐起的鋼鐵結構,橫在頭頂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正好堆疊在了自己和小李的正上方。
不知道是死里逃生的後怕,還是看到事態變化轉機的興奮,此時的維克多,眼睛里閃動著堅定的光芒。
和尋常人不同,這個名叫維克多的男人總有著特立獨行的想法。
“小李,要跟我來嗎?”
“啊?來?去哪?”
“醫院。”
……
一前一後兩個男人,小李背著包裹,維克多在前面帶路,循著坍塌的城市邊緣慢慢走上了通往城市內部的道路。
身後的者默不作聲,維克多卻一直在喃喃著什麼。
是心里想的事物在高度的思考中無意間被嘴巴表述了出來。
像是神經病一樣的表現,不過,眼里滿是震驚的小李倒也沒有注意到就是了。
唐突出現的城市里,詫異於自己邁過路程周邊建築的毀壞程度。
本跟著維克多慢慢前進的小李,卻看到他突然跑向一旁的廢墟。
正疑惑的時候,卻看到他從倒坍的車庫里抱出一個面色蒼白的孩子。
心頭一緊,雖然被不久前的記憶糾纏了一瞬,可現在看到維克多已經對那人施以援手的樣子,倒也沒辦法再去阻止。
只能跑過去默默接下他手里孩子。
雖然沒有告訴其他人,但自己是知道他受過傷的,這種重活自然是不能讓他來做。
但是,不免的要說上幾句。
“為什麼又要救人啊。”
“到看到了不能就扔在這不管吧,要是不願意的話就我來背。”
“免了,我能搞定。”
“欸嘿,麻煩你了。”
身後的小李,背著那個不省人事的孩子,一步一步的艱難的爬著。
越過紛亂的人群,逆著人流擠進市中心,現在去管這些神情緊張的人群也沒意義。
即使是讓他們逃跑大多也不會理解是什麼意思,前面的幾個,居然還在對著彩色的天空拍照,真是有趣。
貿然進到城市里固然危險,但是,如果能拿到必須的藥品的話,接下來能活下去的幾率也會大些。
而且,最重要的是……
萊茵的腿傷,自己絕對要為其負責。
其實要帶著這個孩子的原因,也僅僅是確保能進到醫院里的保險措施罷了。
如果是發生了這種大型災難的話,醫院絕對會成為人滿為患的避難所,如果到了那時候,想要憑借裝病或者是游說就能接觸到醫生的可能性就不是這麼高了。
想要在並不熟識的城市里找到醫院或者藥店並非易事。
但是寬敞的馬路,眾多的人群,樓體上巨大的廣告牌。
如果這里是市中心的話,就一定會有大型醫院在,這是每個城市都會有的基本設施。
但是,讓維克多認定這里就是市中心的,還是在一眼就能看到的、那幾個高聳入雲的超高層建築。
如果是郊區的話,是絕對不會有人傻到投資建地標的。
向著那幾座交相照應的高樓走去,醫院應該就在那附近才對。
來往的人群,已經開始有了躁動不安的感覺。
傳播開的恐慌,發覺自己和外界無法取得聯系的不安,在人群間高速的擴散著。
維克多眉頭一皺,這可不是什麼好的信號。
看來,要盡快了。
拐過前面的路口,已經能看到醫院的標志。
步伐加快,向著身後招呼著。
“稍微快點吧,別耽誤太久讓家里的兩個擔心啊。”
……
失溫症,人體核心溫度低於三十五度即可認定為失溫。
而這孩子,現在被醫生判斷為輕型繼發型失溫,現需要留院觀察。
躺在病床上,裹上毯子學生模樣的那個孩子,眼睛閃動飛速左右旋轉,現在顯然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情報。
誆騙過醫生說這孩子的家長等下就會趕到的維克多,和依靠著門框的小李默默等待著接下來混亂的發生。
同樣的事已經經歷過一次,從人心惶惶到大規模精神崩潰,大概只需要十幾分鍾。
而手上的手表顯示,現在已經過了九分鍾。
摸清了藥品放置的房間,估算著從這里到那需要的時間,默默走過去,和現在閒到打哈欠的護士小姐打起趣來。
依著門框的小李,看著自然和護士搭起訕來的同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麼。
閉著眼,聽著樓梯間傳上來的躁動聲,讓他不由得開始活動筋骨。
看來等下就要准備跑路了。
要開始暴亂的話,這種公共設施是絕對不能待的。
數日前的混亂場景歷歷在目,只是還沒等發展到進一步的衝突之前那個女人就出現在了城市上空。
如果不是女主人踩進城市里的話……
其實光是人們之間的衝突估計也會死掉不少人吧。
怎麼還有種她其實是做了好事的錯覺?
不過,要是人類都經由那個女人統治的話,是不是也能解決不少問題呢?
右手邊病房內部,突然傳來了奇怪的聲響。
轉頭,是那個學生從床上翻了下來。
心頭一驚,連忙跑過去攙扶起來的小李,感受著他仍有著熱度的體溫,但顯然已經沒有那麼滾燙了。
“我的天我的天,沒事吧。”
“哈……哈……”
粗重的喘息,凝重的表情,抬起頭,是多少有些嚇人的眼神,“我現在……在哪……”
“額,醫院。”
“醫院?”推開扶住自己肩膀的手,深一腳淺一腳的繞過病床撲到窗邊,拉開窗戶將上半身探了出去。
“喂喂喂!你要干什麼!”覺得這孩子是要尋短見的小李,一下子撲了過去將他抱在懷里。
“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現在沒事了,等下我就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看清了天空的顏色、看到了某樣事物的男子,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瞬間凍結。
發了瘋似的轉身抓住了小李的衣領,將他和自己強行拉開了一個距離。
“聽著!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們絕對不能繼續待在這兒。”
“我知道。”
“你根本不懂!得趕緊走了,呆在這里等老師回來的話我們全部都會死!”
“我知道我知道……欸?那個女人是老師嗎?”
“什麼?”
“你不是說那個幾千米高的女人麼,我知道她,又不是沒見過……”
突然撞門進來的維克多,對著房間里大喊著打斷了他倆的對話。
“小李,從窗戶出去,暴民衝上來了!”
“窗戶?”/“窗戶?”
糾纏在一起的兩人面面相覷,偏過頭看著衝進房間里的維克多。
花了一秒鍾理解了房間內情況的某人,一下越到窗台上,幾腳就把外圍的欄杆踹了下去。
“沒時間解釋了,快走。”
不知道怎麼回事的兩人,也只能跟從著這個男人爬上了窗戶。
扶著外牆搖晃的欄杆,維克多將半個身體都掛在了高空中。
望著還在窗邊盯著地面恐高的兩人,維克多輕喊一聲,將兩人的注意力從地面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聽好了,記得把胳膊張開,不一頭栽下去就不會出事,空氣阻力完全足夠,別擔心會受傷。”
沒有給兩人思考的機會,先是把小李先從窗戶里拽了出來。
“准備好了?”
“啥?”
沒有回答,只是松開了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欸?”
摔在地上的小李,並沒有預想中摔成慘烈的模樣,咳嗽幾聲緩緩站起,好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一樣。
掛在欄杆上的維克多,轉過頭看著那個已經攀上了窗框的孩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不錯嘛,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被喚住的少年只是盯著地面,默默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楚維風。”
說罷便縱身落了下去,覺察到他動作的維克多,也松手和他一同向下墜落。
感受著高速墜落時的風壓,調整姿態,逐漸靠近了那個名叫的家伙。
遙遙伸出手,小影也側過頭盯住了這個跟自己一同跳下來的男人。
“你好。維克多。”
“維……”
淒厲的尖嘯,將少年嘴里剩下的咬字吹飛。
Ka……Da!
地面震顫,足以掩蓋一切的尖利巨響從房門口的位置傳來。
緊接著。
Hoooooooooooooong!!!
伴隨著緊貼地面奔涌而至的、幾乎目之可視的風壓碾過城市,那道幾千米高的沉重門扉豁然打開。
以固有印象里絕不應該是這麼快的行動速度,那個穿著包臀裙,腳下踩著高跟鞋的纖細身影從門後走出。
被黑色絲襪收束起來的長腿,兩只腳安穩的並攏了。
發紅的眼角,閉緊的雙唇,本想著彎下腰脫下高跟鞋的少女,眼神瞟到了客廳地面上出現的熟悉造物。
本就陰沉的眼神,瞬間顯得更加恐怖。
緊咬著牙,目光里有著悲傷和憤恨存在。
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對失去重要之人的懺悔。
只不過,那絕非會存有對被自己消耗掉的小人們的悔意。
——都是這些東西的錯,如果沒有這些垃圾般的東西一開始擅自出現在家里的話!
精神崩壞的少女,潛意識里認為這一切都是縮小城市的錯。
沒有這種東西出現在自己生活里,自己傾慕已久的那個大男孩就不會變成那種灰塵般的大小。
也就不會在自己被學生撞到的時候從耳朵里掉出去,也就不會飄散在學校里不知名的某處被無意間碾碎在某個學生鞋底的紋路里。
肩膀顫抖,手臂甩動,將手里抓著的提包隨手向了這座厭惡的小小城市。
張開的手指指尖,還能看到髒汙的痕跡。
黑色遮蔽了天空,還沒有落地的兩人,眼看著那帶著長長金屬拖尾的巨物砸向城市另一端的樣子。
沒有預想中的爆炸,只聽到炸雷般的悶響。
地面龜裂,在視线遠端的城市那邊,成片的建築在衝擊波的覆蓋下傾斜著破碎開來。
方才落地的、蜷縮起來的兩人,只能從手臂的縫隙里看到從城市上空越過的灰白色“城市碎塊”。
世界另一端的情況不必多言,他們所在的醫院這邊也是地獄般的情景。
零零碎碎,自天穹上搖曳著墜下的建築碎塊。
接連不斷的砸在街道上的人群里,沿著碎塊的切口綻放出淒慘的深紅色血花。
一顆碩大無朋的厚重玻璃傾斜著砸下,將絕望的人群連同堅硬的柏油路面一齊切開。
爆開的血液在極高的壓力下瞬間填充進玻璃崩裂的紋路,生長出了血腥尖銳的枝杈。
揚起的煙塵,強烈的衝擊,將才掙扎著爬起來的兩人擠在了醫院的外牆上。
衝擊散盡,從地上爬起來的維克多衝向了那塊巨大的玻璃。
碩大的人造物另一邊,隱約能看到一個看過來的的模糊影子。
看來小李沒事。
但是,在縫隙里延伸著生長出的、那足有一人高的血痕,和那在地面和玻璃之間被扯碎的殘肢。
即使已經意識到會有這樣的場面,身體還是不住的顫抖起來。
仰起頭咬牙喘息著,強行壓下了本能里那幾乎要把自己擊垮的恐懼。
恐懼起不到任何作用,現在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被隔開的自己和小李,現在想要匯合看起來困難重重。
那麼,只能想想自己這邊能做什麼了。
轉過頭看向那個低垂著腦袋的孩子。
不管怎樣,現在只能去擔心還活著的人的安危了。
把著他的頭看向自己,盯住了他的眼睛。
本想說幾句的漂亮話卡在嘴里,這孩子的臉上,和預想中被嚇呆了的空洞不同,那是極其激烈的情緒下才會有的堅定眼神。
顫抖著的肩膀,粗重的呼吸,眼神里的悲傷無法遮擋。
穿過周圍人們的哭號,穿過腦海里因充血而回響著的耳鳴聲,直達維克多的心靈深處。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