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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警官

鑽石與鏽鐵 浩之逸峰 5326 2023-11-20 11:47

  第二天清晨。

  

   盛夏的日出很早。

  

   金色的陽光斜斜地射入窗子,熱浪還沒滾滾而來的這短暫時間里,外面的小鳥在叫。

  

   小別後重逢的第一頓早餐,應當是相對笨拙,但充滿熱情和愛意的。悠把餐桌上的東西遞給穹,讓仍然睡眼朦朧的她清醒一點。

  

   “穹,昨天晚上我查了一下郵箱,發現有給我們的信。”

  

   “給我們的?——和我應該沒什麼關系吧。”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道。確實,她的信一般直接寄到學校了。

  

   “收件人確實是我們兩人啊。……喏,你看一下,三天前寄出的,那時候我們還在東京。”

  

   “我看看。”穹接過信拆開,“是警察局寄來的。你犯什麼事了嗎?”

  

   “啊?沒有啊,你可不要亂說,警察局?”悠想把信抓來自己看看,但是穹靈活地一躲。

  

   “不要碰我,你的手上都是水。”穹上上下下把這封短信看完,然後說:“是警局讓我們去做戶籍登記。”

  

   “戶籍登記?日本好像沒有這東西吧。你看一下是真是假,別被騙了。”悠系著圍裙,一邊洗碗一邊朝穹說道。昨天晚上回家後草草吃了一點東西,然後兩個人就迫不及待開始辦正事了,幾個碗在水池子里放了一宿。

  

   “落款有警局公章,應該是真的。我看看……這個好像是新警長的特殊要求。他有解釋,說日本法律並沒有要求必須進行戶籍登記,但這是他自己對轄區的要求。——他說的轄區是?奧木染?”

  

   “那個新警長我知道,是兩個多月前上任的。我還沒見到過他,只知道他姓渡邊。”

  

   “渡邊太郎。他叫這個名字。”穹向悠揚一揚手中的信函。

  

   “那麼咱們今天就去一趟警局吧?話說他這信送的還真是時候,如果早一周送,你就不在家了。”

  

   “好好,吃完早飯就去吧。”穹也走進廚房,從冰箱里拿出牛奶和昨夜剩下的半袋面包,然後翻了翻冷藏室。

  

   “悠。”

  

   “嗯?”

  

   “你沒好好照顧你自己哦。”

  

   “為什麼?怎麼看出來的?”

  

   “冰箱里放了那麼多速食拉面,我記得你上高中時最不喜歡吃這些東西了。你到底在哪里工作啊?”

  

   “到處打打零工唄……農忙時也去幫著干農活,按天結錢。有時候確實忙,很少有安穩坐下來吃飯的時間。不

   過,別擔心啦,我不是每天都吃這些東西的。”

  

   “嗯……都扔掉吧。”

  

   “誒誒——?為什麼呀?”

  

   “全過期了。”穹無可奈何地指著包裝袋。“我現在相信你只是偶爾吃這些東西了,但你這節儉的有點過分了吧?”

  

   “真的沒有……我只是沒工夫打理這些東西而已啦……”悠把手擦干淨,然後把穹拿出來的快餐食品檢查一遍,果然全過期了,他通通丟進垃圾桶。

  

   最後他們還是簡單吃了昨晚剩下的牛奶面包,還有一些罐頭食品。穹的食量仍然像小鳥一樣少,悠這幾年來因為工作和身體的成長,食量比之前大了不少,身體也壯實了不少。

  

   他們順著大路來到警局。說是警局,實際上只是一間裝潢還算可以的平房,本來應該是民用的,被改裝後就是警局了。門開著,春日野兄妹帶著信走進去,被改造成大堂的客廳里有一套辦公用桌椅,一位身穿警服的男人正在桌前埋頭寫著什麼。

  

   那男人抬起頭來。

  

   “你們好。”

  

   看上去完全不像一個警官。

  

   微胖,圓臉,低著頭的時候能看出來雙下巴,小眼睛,大尺碼的警服在他身上居然很緊繃,而且胡子拉碴。與其說是一個警察,還不如說更像一個家里蹲的老兒子。

  

   兩人短暫地疑惑了一下,但這個男人身上的警察制服不會說謊。

  

   悠試探著問道:“請問您是渡邊警官嗎?我是春日野悠,這是我妹妹。我們收到您的通知,來進行戶籍登記。”

  

   “噢,這樣啊……”渡邊起身,把兩人召入會議室,從桌子的抽屜里拿出兩張空白表格。

  

   “填一下表格就可以了。”

  

   “哦,好的好的。”

  

   幾分鍾後他們填好了表格,交給渡邊太郎。他審視著兩張表格,一邊沉吟道:

  

   “春日野悠,春日野穹……你們是春日野醫生的子女嗎?”

  

   “是的。”

  

   “嗯……很好,那麼,是故人了。我們可以聊幾句嗎?”渡邊收好兄妹二人的文檔,然後抬起眼睛,從上到下看他

   們。

  

   “聊——幾句?”兩人感到很奇怪。

  

   這要求實在是太奇怪了。警官像一個家訪的老師一樣,坐在桌前,要求和來登記戶籍的轄區內居民聊天。

  

   “你們不知道我當年也住在奧木染吧?”

  

   兩人搖了搖頭。

  

   “那你們應該也不知道我和你們家的關系了……其實奧木染幾乎每一家人都和你們家或多或少有關系。你們家當年是醫院啊,救死扶傷的地方,村子里所有人都在你家人手下治過病的。我當年也是。你們應該是對我完全沒有印象了——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我比你們大十歲,我十二歲之後就不常住在奧木染了,那時候你們還小,不記事呢。但每年夏天我會回來,和各家鄰居相互走動,偶爾也見到過你們幾面,所以我認得你們。不過……我最後一次看見你們也是在……十三四年之前了吧?這我是真的真的記不清了。然後你妹妹離開家鄉治病,我去上大學,基本就是這樣。”

  

   “唔。”兩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這個警察長得不像警察,做出的事情也不像是警察。婆婆媽媽的,忘我地回憶起兄妹倆孩提時發生的、和他們毫無關聯的故事。他們也完全不認識這個人。

  

   “其實好遺憾,我沒能見到你們父母和祖母最後一面……唉,這之後你們的生活我也能想象出來,夠不容易的了。——不過機緣巧合之下,你們回到這兒,我也回到這兒,當年對你們家人沒有報答的,我盡量在你們身上報答,盡量!——

  

   “你和你媽媽好像,”渡邊對穹略微頷首,“而你的涵養,為人處世的作風,和你爸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又把頭轉向悠。

  

   “謝謝……”悠抿了抿嘴唇,他也不知道說什麼了。哪怕把親人算在內,第一次見面就有如此熱烈態度的人,他還沒見過。這種熱烈是從內而外自然散發的一種親切感,像攔不住的氣味,是人與人交流的真誠的體現。那些與自閉症患者只差認識生僻字多少的芬蘭親戚自不必說,日本朋友們,一葉,瑛,亮平,奈緒,還有兄妹二人,日常交流中,也幾乎沒有這種熱烈——說幾乎,是因為穹也有獨屬於悠的難以啟齒的熱烈,在每晚的榻榻米上,或者在午飯後穹的兔子抱枕旁邊。

  

   “啊……”渡邊察覺到這份尷尬,收斂起來,“對不起,我……失態了。但是,還請理解我,你們祖母,還有……父母,是我媽媽和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你父母當年有沒有向你們講過在這里行醫的故事?”

  

   二人搖了搖頭。不過猜也能猜出來,這應該是一個很老套的,白衣天使救死扶傷的故事。

  

   “我今年三十一歲,那是三十一年前的事情了。我母親生我的時候,難產,你奶奶當時還在行醫,她親手為我媽媽接生,救了我們母子倆的命。我五歲那年得了重感冒,是你爸爸從一百多公里之外買來藥物,你媽媽給我注射,把我這條命又一次救回來。所以說,春日野家的人救了我兩次,還不算我母親的那一次。”渡邊太郎伸出兩個手指,笑著說。

  

   “今後准備子承父業嗎?”他又突兀地問了一句。

  

   “嗯……”悠盤算著是否應該和渡邊說。

  

   穹先發話了:“我在讀醫科大學。”

  

   “你哥哥呢?——他也是很不容易的啊,要支撐起這個家,要供你上大學的費用。”

  

   一切盡在不言中。

  

   春日野悠越看這個渡邊太郎越覺得不對勁,不論是他微胖的、不符合警官的身材,還是胡子拉碴的油膩的臉,還是他相比其他公務人員過於熱情的態度,都讓他感到懷疑。

  

   “渡邊先生。請問您之前住在奧木染,卻為什麼又沒有住在奧木染呢?”

  

   “因為我十二歲之後就到城里上中學去了。中學畢業後考大學被警校錄取,幾年後就當了警察,現在也算是在做我的老本行。”渡邊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他說:

  

   “你們應該是覺得我的性格比一般人要過於外向了吧!我小時候和外公度過的時間很長,他直到去世前都在照顧

   我,我受到他的影響非常大。你們的祖母可是救了我外公的女兒和外孫啊,他對我的遺言,就是今後要好好報答醫生一家人。”渡邊點著頭說。

  

   “嗯……”悠點了點頭,“所以,我能從您的身上感覺到一股……特殊的熱情。”

  

   “我們家是一個相當重情義的家族。這樣救命的恩情,不是單單說一句‘謝謝’就能報答的。你們的父母已經離世,這個救命之恩,我是沒有機會向他們報答了,但是我好幸運,遇見了你們……”那股熱情又一次從渡邊身上散發出來,他起身,走到另一個前,數出一沓鈔票:“喏,拿著,如果不夠,盡管朝我開口。”

  

   “額……渡邊先生,家人給我們留了遺產,而且也有親戚的接濟,我們是不缺錢的……”

  

   “我知道。——這錢啊,既是給你們的,也是給我的。給我的心,明白嗎?”

  

   “啊?”

  

   “不明白的話,就拿去花吧!花光了,就明白了。”

  

   “渡邊先生?”

  

   “別尷尬,也別有心理負擔!盡管拿去買你們喜歡的零食和唱片,給你們的朋友買禮物,今後遇到自己處理不了的事情,隨時聯系我,別忘了,我是警察。”

  

   兩人面面相覷。

  

   這錢到底能不能要?

  

   “收下。”渡邊半是命令半是請求地對他們說,“請,收下。”

  

   悠和穹互相交換了個眼神,然後把鈔票揣進兜里。

  

   “謝謝。”

  

   三人站了起來。

  

   渡邊一直把他們送出大門口。

  

   二人走在回家的大路上,比起來時尚有道旁草葉尚沾有露水,現在已經是日上三竿,陽光毒辣起來了。悠倒是無所謂,穹忘了帶遮陽傘,曬得很難受。所以,他們不得不加快腳步。

  

   “穹,你說,這個渡邊太郎,是個什麼人呢?”

  

   “是個很奇怪的人。”

  

   “很奇怪,但也是個好人。”

  

   “好人嗎?誰知道呢,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爸媽從來沒和咱們說過他們行醫的故事啊……但是,他給了咱們錢,這算怎麼一回事呢。”

  

   “給了好處就是好人嗎?無緣無故就給我們好處的人一定另有謀求。——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的。”穹難得在悠面前說出成熟的話來。

  

   “在學校肯定有很多人給過你‘好處’吧?”悠早聽出話里有話,他微笑著對穹說道。

  

   穹低下頭,有些尷尬:“你想到哪里去了……但是話說回來,你上高中的時候不也是有那麼多女生追求過你嗎?我還沒說什麼呢。”

  

   “嘛,能理解能理解,畢竟咱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啊。只是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一點。”

  

   “那是肯定的啦。我說,悠,我總覺得那個警察的話不太可信。而且他的所謂‘報答’……很有可能給我們帶來麻煩。“

  

   “嗯。我也這麼覺得,不過你也不用太敏感了,我們不會和警察有太多交集的。渡邊的前任警官和我們可是一點交流都沒有過啊。不要擔心,這些事情,由我來解決吧,你只管享受假期就好。對了,你不是說這幾天要拜訪一下朋友們嗎?今天就開始怎麼樣?”

  

   “……你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

  

   “啊……啊?有嗎?”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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