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辦公室死氣沉沉的。剛泡好的咖啡正在桌子上升騰著它的熱氣,空氣中彌漫著咖啡豆的獨特香氣,但除了好聞並沒有別的什麼功,終端播放的早間新聞也沒有什麼營養,只是創造了熱鬧的假象,讓你稍微好受一點。你皺著眉頭用力揉搓了一下眼眶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但終於還是架不住困意,只得閉上黑著眼圈的雙眼尋找聲音的蹤跡,自你再度醒來每天都是如此。
起碼今天的天氣不錯,初春陽光也還帶著些許暖意。
一陣刺耳的鈴聲打破了平靜的如湖水般的早晨,身體本能的激靈把你的神智從溫暖的湖底拖回了現實。是凱爾希的消息,你特地給她設置的,至於為什麼……那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拿起終端確認了是凱爾希的來電,你覺得你的黑眼圈又厚重了一圈,喝了一口咖啡,極不情願地接起了通話。
“早上好凱爾希醫生。”
“早上好博士,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勉勉強強,至少這周的工作做完了。所以我下午能回去補覺嗎,還是說你正准備讓我加班。”
“下午會有新干員入職,我有別的事要做,請你去接待一下他們。”凱爾希頓了頓:“明後天給你放兩天的假。”
“好。”你話音還沒落下,終端中便傳來嘟嘟的聲音。凱爾希沒有等你的回答,通訊就這麼被她中止了。她是一個忙碌的人,就像永不停歇的風,留下些許話語轉頭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你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很快三人的資料便傳到了你的終端里。你又喝了一口咖啡勉強打起精神翻了翻她們的資料,明白了為什麼她會讓你去接待她們了。
三人都隸屬於使徒……甚至其中有一個赦罪師和卡西米爾的耀騎士。至於最後那名為麗茲的薩卡茲女孩,無論是經歷還是能力都寫得十分模糊,評價也只有源石記憶十分強大寥寥幾筆。
失憶,檔案末端的這兩個字讓你感覺有些刺眼,你不由得挪開了視线。照片中的麗茲一頭淡金色的長發,臉上的曲线分外的柔和,眼瞳如天空般蔚藍。你突然有些迫切地想見見她,想知道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孩。
來自使徒的三人在下午如約而至。當她們敲開招待室的門時,你正在仔細翻看她們的資料。為首的薩卡茲帶著兜帽,手上拿著不同尋常的法杖,想過去也不可能只是醫療法杖。名叫麗茲少女坐在輪椅上,被身後的耀騎士緩緩推進招待室,她比照片上看起來還要好看得多,尤其是她的眼睛,寶石般的眼瞳美得不像活物,讓你想到
曾在伊比利亞海邊見過的那片藍天,同樣的純粹。她發現了你正盯著她,想象中少女的害羞沒有出現,她反而還好奇地打量你起來,倒是你覺得自己有些心虛,撇開了視线。
很明顯她們的主事人是那位白發白角的薩卡茲赦罪師,入職的事情都是她和你協商的。麗茲就這麼一直待在一邊安靜地看著窗外的風景,那是一個不算太大的庭院,直連著你的辦公室。庭中養著些許草木,很常見,也算是你為數不多的愛好。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一棵半大的樹,一個成年人將將能將其環抱,樹上居然還住著不少的鳥兒,嘰嘰喳喳的,更為庭中多添了一份生機。她就這麼看著入了神,直到你喊了她的名字。
夜鶯,這是她給自己起的代號。
你很少從其他干員那里聽到麗茲的名字,比起赦罪師和耀騎士,她似乎是那麼的不起眼。當助理輪班輪到她的時候,她也只是一個人待在那兒,或是幫你打理資料,或是自己推著輪椅去往庭院,靜靜地聽著鳥兒的歌聲。
——
麗茲其實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安靜,她只是不善於主動開口。你總是慶幸自己足夠幸運才能得知這一點。
那是一個明媚的下午,躲在陰暗處的辦公室顯得有些幽暗,是你很喜歡的氛圍。空氣中依舊飄蕩著烘焙過後的咖啡豆的香味,咖啡是麗茲給你泡的,剛開始她顯然是不太熟悉咖啡機的用法,總是手忙腳亂的,時間長了也變得有模有樣起來。正想著她,你放下筆,揉了揉眼睛,抬頭卻沒有找到那抹白色的身影,便起身徑直朝院子走去。
午後的陽光帶著慵懶的氣息,穿過茂密的樹冠零星地散落在院子里,隨著風的輕撫而微微的擺動著,映出了少女窈窕的身段。她呆在樹下,長長的睫毛和眼簾一起微微低垂著,蔥白的手指輕輕撫摸著什麼。
那是一只藍色的鳥兒,它的翅膀雖然看起來並無大礙,但很明顯是麗茲剛剛給它治好的。小家伙就這麼躺在麗茲的手心里,探著小腦袋好似在打量你們兩個,安靜得出奇。換作是其他小鳥可能早就撲扇著翅膀試圖逃離了,又或者是她有別樣的魔力也說不定。
“它把自己的翅膀摔斷了嗎?”你的聲音驚醒了麗茲,你的腳步微不可查,她才注意到你已經走到了院中。
“嗯,我聽到了它的哀鳴。”
“你能聽出是來?”
“能的哦,院子里的孩子們都有自己獨特聲音。小藍的聲音尤其好認,清脆而悅耳……”
她就好像是被你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停地說了許久,你這才驚覺她不是一件美麗的器物,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女孩。
“那你要養它嗎,它傷還沒好,而且看起來它很喜歡你。”
“唉,可以嗎?”
“可以的。”
“雖然有些得寸進尺,請問我能帶它來上班嗎?”
“可以的,我不介意。”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她笑了,淺淺的。或許沒有那麼熱情,但是純粹的令人驚嘆,眼中好像有光在流轉。
從此早上的辦公室多了鳥的歌聲。
你也不記得你們的關系是什麼時候變得親密起來的,是一起讀書的時候,抑或是一起打理花園的時候?這些都不重要了,麗茲喜歡在你疲憊的時候給你講最近她讀到的故事,大多你都有些碎片般的印象,但經由她口說出又有不一樣的味道。你的知識也算是派上了用場,她也樂於聽你闡述那些不為人知的秘聞,湊得很近,近的都能聞到她身上的幽香。
“好像和你一起出去舟游泰拉呢。”這是麗茲曾和你說過的話,她坐在輪椅上,望著你。歸功於麗茲超高的醫學天賦,小藍的傷很快就好了,成天在你的辦公室里飛來飛去,麗茲常常會看著它在空中飛舞。
直到有一天她坐不住了。
“博士,我想和閃靈和臨光一起行動。”
“哪怕我同意了,凱爾希也不會同意的。”
麗茲是病人,下肢幾乎完全喪失了機能。就連日常的生活都需臨光和閃靈的幫助,她們不在的時候就得你來承擔這份職責。
“可是我也想為大家出一份力,而不只是被保護在羅德島而已。”
“那至少也要等你的身體好轉了一些再說,好嗎?到時候我也會幫你和凱爾希醫生說的。”
麗茲不說話了,只是看著重新恢復忙碌的你。她想起了你們曾經的對話。
“博士你不累嗎。”
“當然累啊。”
“那為什麼不休息一下呢。”
“因為不敢停下來。”你眯著眼揉了揉微微發脹的太陽穴,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別看這只是些報告,有的時候能決定一支小隊的生死。我是羅德島的博士,我有這份能力,他們也信任我,那我就必須做好,這是我的責任。”
麗茲也想替你承擔一部分。
——
現在已經是早上十點,陽光都變得有些許刺眼了,麗茲還沒有來,辦公室里又恢復了最初的冷清。失去了小藍鳥鳴你都感覺到些許不適,你有些不安地踱著步,反復地看著終端上不斷行走的時間,最後決定翹班去尋找她。剛打開門就看到了麗茲的身影正待在你的辦公室門口。
“對不起,我來晚了。”她的頭低著,眼角還有沒擦干的眼淚。
一只手緊緊攥著裙子遮住左邊的大腿,沒能被遮住的地方泛著青色。你問她發生了什麼,她只是一直低著頭說:“沒事的,沒事的。”你一句話沒說,飛速地將她帶往醫療部,路上遇到的干員都有些驚訝,他們從沒見過你這麼慌亂的樣子。
你甚至一不小心走過了頭,但最終還是順利抵達了醫療部。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的,我只是想……至少要能夠站起來。”她終究是沒藏住,眼淚不斷地從臉上滑落,你每在這里浪費一秒她就多一分愧疚。
“沒關系。”你摟著她重復著這三個字,輕輕地為她順著氣,她的淚水在你的肩膀匯聚,你只覺得滾燙。
那是麗茲第一次嘗試從輪椅上站起來,很不幸的是她把自己腿摔斷了。傷筋動骨的事情不是治愈魔法能解決的,她還是在床上老老實實地躺了兩個月,有你時不時地陪伴,或許也不算無聊。
“她的生理缺陷是後天造成的,幾乎不可恢復。”這是凱爾希醫生的原話。
你撿起了許久不用的醫學知識,陪在她的身邊默默地輔助她進行康復訓練。你一直想為她做些什麼,哪怕這些可能都是無用功,至少能讓你和她都好受一些,她一直渴望以自己的行為證明生存的價值,你就在她身後支持著她。
——
這世界上一定有奇跡的,但奇跡絕不是憑空出現的,你對此深信不疑。
秋日已經到來這片大地已經褪去了燥熱,舒爽的讓人和動物都有些懶得動彈。小藍正站在它的鳥架上打著瞌睡,陽光照亮了你右手無名指上帶著的戒指。你打了一個哈欠,慢慢梳理著今天的工作內容。
麗茲已經出任務好幾天了,這段時間每個人都很忙,甚至都沒有人能空閒出來做你的助理。想起她你就不免得有些擔心,你望向桌面上的一個相框,看著相框中的女孩,那是麗茲好轉後第一次出任務時你給她拍的。女孩就這麼端莊地站立在鏡頭中央,陪伴了她許久的輪椅不見了蹤影,她的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不知是在看鏡頭還是在看你,交疊在身前的雙手上,一枚銀色的戒指閃閃的發著光。
你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麗茲對你來說就是有這麼一股魔力。桌子上還散落著幾份干員寫給麗茲的感謝信,感謝她在危急時刻伸出的援手,這些只是還沒收起來的,在不遠處的角落已經堆滿了一箱。或許是她清冷的外表和神秘的源石技藝,才讓干員們選擇了較為委婉的感謝方式,干員們偶爾也能收到她的回信,不少人因此和她成為了朋友。
麗茲經常和你一起讀信,輕描淡寫地向你描述著危機四伏的戰場。她的語氣輕松且愉快,有許多藏不住的喜悅想要和你分享。
你認真地收起了這幾封信,這是對她的勇敢和付出的肯定,值得你們珍藏一生。
從她決定陪在你身邊的那天起,世界就開始漸漸改變,試著藏起脆弱,表現出堅強。
——溫柔的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