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NTR 揪心的玩笑與漫長的白日夢

第6章 揪心的玩笑與漫長的白日夢-6

  “請原諒,先生,我們無法在滿足您的要求的同時,不考慮其他顧客的感受。”\r

   酒保有些為難地左右四顧,店長來解圍恐怕是沒指望……這位顧客意外難纏,尤其是當他已經提出要請自己好好喝一杯——一個不太委婉的賄賂暗示——的時候。\r

   他的要求很簡單:把店里正轉播到足球賽中場間隙的電視調到ITV1,按照節目單的提示那邊即將播出某個周更的烹飪節目,對這幫坐等比賽結果以決定是滿街撒潑還是舉酒歡慶的本地球迷來說簡直是挑釁。\r

   “好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電視機有畫中畫的功能……但是您得保證,如果有任何店中客人對此表示抗議,我立即就會取消的。”\r

   固執的顧客忙不迭地點頭。\r

   “——真是意外,我原本以為亞瑟你沒有業余愛好的。”坐在他身邊的另一位顧客笑眯眯地總結了兩個人終於談妥的交易。他的聲线輕柔沉靜,水藍色雙眸配上低垂眼角與細框眼鏡更顯出溫良。\r

   被他稱作亞瑟的男人對這話有些困惑,“人又不是機器,怎麼會沒有愛好呢。”\r

   “可是我覺得你自從來到我這家事務所,四個月以來確實就像連軸轉的機器一樣,根本就沒有任何休閒,像這次來酒吧我也是提前幾周就敲定,才在案子之間的間隙逮住你。”\r

   “原來是說這個啊,馬修……干我們這行不就是這樣嗎,光要應付日常的工作就夠忙得團團轉了,各種偶然爆發的意外更是讓人頭疼……”\r

   停了停,他又說,“……畢竟我是剛來沒多久,多花些工夫去適應磨合也不奇怪吧——”\r

   “……你的意思是說,忙到把別人不願接的棘手案子都給攬下來,一日三餐搪塞了事,甚至長期靠睡袋在辦公室扎營,一周連那麼近的單身公寓都回不了幾次?我知道你業務能力很強,但是……”\r

   “……如果說因為我過分積極,給同事帶來了壓力,我很抱歉。”亞瑟注視著手中酒杯反射出的電視熒幕倒影。\r

   “我並不是在批評你,而是在擔心你。你現在的狀態已經不是一句‘過分積極’可以概括,亞瑟·柯克蘭——你在透支你的生命,你對於工作的狂熱是不正常的、難以為繼的。”\r

   亞瑟杯中威士忌的淡金色液面晃出明顯的漣漪。\r

   “我知道你的目標是想通過業績提升話語權,未來獲得所里其他幾位的認可,加入到事務所合伙人的行列……”\r

   亞瑟感覺酒力自他的胃里泛上來,馬修·威廉姆斯的聲音似乎在他周圍的空氣中縹緲地懸浮著,怎樣都傳不進他的耳朵。\r

   電視機一角的小屏幕上,弗朗西斯和耀的節目開始播片頭了,沒有聲音加上分辨率不夠看起來有點費勁,但是他覺察到了和往日少許的細節不同。\r

   “理論上應該觀察更久一點……不過他們幾位都已經沒有什麼意見,只是我作為拍板的那個人,依然無法接納你。”馬修繼續說著。\r

   綠色瞳仁猝然睜圓了一瞬。\r

   ——那個該死的意大利佬是怎麼回事?\r

   “——為、為什麼,是因為我勝訴率不夠高,還是給所里帶來的效益不夠好?”他感覺腦海里嗡嗡作響,舌頭有點抻不直。\r

   “其他的事務所如果遇上這樣自甘被壓榨的員工必定喜出望外……可惜我不是。——哦不,你不要理解錯了,我不是說要解雇你……”馬修啜飲著自己杯中的酒液,沒有注意到亞瑟直碌碌地盯著電視熒幕好像靈魂被抽走了一般,“你手上重要的案子正好都結得差不多,趁新的事情還沒找上你,最近幾天和手下的助手交接一下工作。你四個月干掉了別人半年也完不成的工作量,給自己放半個月的休假,生計也沒什麼問題吧?”\r

   “總而言之,我希望你用這段時間,把你的生活找回來……”\r

   亞瑟的座位什麼時候空了?馬修四處張望,酒保會意地指指電視機前面長沙發的方向。\r

   他要找的人呆呆地杵在那群時不時爆發出歡呼的球迷中間,像這吵鬧的畫面里唯一被暫停了時間的人。\r

   “——我太太第一次聽說這節目換主持人也是這個反應,他也不算太死忠嘛,千方百計讓我調這個台,連這都不知道。”\r

   酒保為他斟上新的酒。他似乎憋了很久,終於找到機會吐槽剛才那位了。\r

   [newpage]\r

   亞瑟沒有想到自己那麼快就踏上了返回K市的火車。\r

   不是因為他和耀的事情出現了轉機,而是因為事態正在往更加無可挽回的方向失速下墜。他實際上並未希冀過此事能有轉機,但是每周固定時間收看他的節目已經成了他近幾個月來的習慣——過去在一起的時候,他總以為來日方長,加上工作忙,所以只是在耀極力推薦的時候才偶爾看一看。現在這個作息導致節目的第一輪播出他永遠趕不上,深夜重播播出的時候幾乎都是他結束一天疲憊的工作快要入睡的時候,所以具體內容他基本上沒心思仔細咀嚼。他只是希望看到那張他熟悉的面孔帶著笑容出現在鏡頭前,聽見他一談到自己專注的話題就充滿活力的聲音。每當這個時候,他的理性思考好像就中斷了,整個人似乎忘卻了心底的隱痛,沉浸在一種連靈魂都輕快起來的喜悅與釋懷之中。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沒有注意到上一期節目里提到的、王耀不再擔任今後的主持工作的消息。婚姻的陰霾似乎並沒有讓耀流露出表面上的消沉,知道他離開他也過得不賴,就是對他的負疚感的最好安慰。\r

   可是現在連這個習慣也無法延續下去了。\r

   通常節目播出時間會比錄制時間滯後一個月,但是直到前幾天看到站在弗朗西斯身邊是一位名叫費里西安諾·瓦爾加斯的意大利主廚,下面的字幕介紹也說並不是短期頂班而是長期替換,他才徹底意識到,他與王耀最後一絲聯系也斷了。事情至少已經過去了一個月,而自己還在滿心期待中安然度過了三四周,這交錯的時間差帶給他一種極度的不真實感。網絡上爆炸般傳播開的消息刺破了他最後的幻想。很多人惋惜於耀的離開,但是也有人對新主持保持著樂觀期待。節目組特地為耀做了一個往期回顧合輯,這讓亞瑟不得不直面自己過去刻意無視的一個細節:即使是在耀出現的最後一期節目里,他也依然戴著結婚戒指。\r

   當然,他可以為此找到許多解釋。比如厭惡改變,比如不想激起無聊的八卦,比如可以在心情徹底轉換過來之前避免單身者的騷擾,畢竟即使沒摘下來騷擾也夠多了……然而,還有更容易的解釋。\r

   如果說是……和自己一樣的原因。\r

   窗外快速倒退的鄉村風景如同淡彩油畫般歷歷在目,他曾經以為自己再也不會乘坐這條返程路线了。亞瑟對著晦明變幻的天光端詳著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那個小小的金屬環好像變作了巨大沉重的枷鎖,壓在心頭。\r

   你真的覺得自己有資格去抱有一线期待嗎?那都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或許他正是因為看透了想開了,才想要離開節目組去尋找新的人生呢?\r

   不,不是抱有期待,而是想確認一下他究竟過得怎麼樣。只是遠遠地確認一下,絕不會介入他的生活。\r

   他知道有一個人那里有他要的答案。\r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某個過去幾個月打給他無數次他卻一直不敢去接聽的號碼。\r

   [newpage]\r

   亞瑟邁進了那家小型咖啡廳。和弗朗西斯約定8點見面,他提前二十分鍾就到了。知道自己觸怒弗朗西斯的事情已足夠多,他可不想再增添一項名為遲到的罪行。\r

   他看見貞德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看書,見自己來就遠遠地招著手,心里的緊張松懈了幾分。能夠避免與弗朗西斯直接碰面,哪怕只是緩刑十幾分鍾也是好的。\r

   貞德笑盈盈地招呼他坐下,說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有機會見到活的大律師您。這位於萬花叢中降服了當年幾乎是校園男神的弗朗西斯的大姐姐總是讓他感到深不可測,她的話說得亞瑟有些臉紅,他拘謹地坐在座位上像個怕被老師打手板心的小學生。\r

   貞德搬出一個沉甸甸的醫藥箱。\r

   “這個是碘酒,常用的消毒劑,用來處理輕微的傷口。紗布和繃帶就不用細說,具體方法需要演示才能明白。……這個是三角巾,用於固定受傷肢體。這個是止血帶,如果有大血管破裂,扎在傷口附近可以緩解失血狀況……”\r

   “——恕我冒昧,雖然我很樂意學到這些可備不時之需的知識。但是這些事情和我究竟有什麼聯系,必須要現在提……?”貞德的工作並不是醫護專業,亞瑟對於這個意外開啟的話題感到困惑不已。\r

   下一秒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一記老拳重重打在他腮幫子上,他感覺自己臼齒松脫了好幾顆,心想這次得去預約牙科診所了——或許不止牙科。他還沒來得及擦掉嘴邊的血跡,那個人就揪住了他的頭發,雨點一樣的拳頭劈頭蓋臉地落下來。\r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准確地說是單方面毆打,因為一方根本不敢還手——引來了店中其他客人的圍觀。貞德起身攔下試圖分開斗毆者的服務生,給他們隔出一個解決私人恩怨的二人空間。\r

   “別擔心,他們兩個人從小打到大,知道分寸的。”她說出這話時雖然帶著笑,卻讓周圍的人直打寒顫,原本打算報警的路人也被她一掃而過的目光盯得默默收起手機。\r

   半小時之後亞瑟已經癱在座位上,大氣不敢出地讓貞德幫他消毒包扎剛才打出的一系列傷口。\r

   “你看,這不就有聯系了嗎?”貞德眨眨眼,狠狠地用繃帶一勒他手臂上的破損處。其他客人的目光再次因為響徹大廳的哀叫聚焦過來。\r

   弗朗西斯活動了一下僵直的手腕,清了清嗓子,一轉眼又恢復了那隨時能迷倒主婦的微笑,“單身漢的生活過得挺愜意的吧,訟棍。”\r

   “……是啊,愜意得我都特地過來跟你們兩口子炫耀了。”他把了好幾塊創可貼的臉埋在手掌里。\r

   弗朗西斯半眯著眼打量著他的左手指關節,“你們兩個還真是一模一樣。”\r

   “……他現在在哪里?過得還好嗎?”聽到他開了話頭他連忙小心翼翼地順勢問道,生怕切入話題不自然又觸到他的引爆點。\r

   “我現在後悔一件事。不對,是一直以來都後悔一件事。”弗朗西斯沒接他的問題,“當初就不該介紹你們認識。”\r

   “因為我太了解你了,亞瑟·柯克蘭。自私,怯懦,狡猾,專斷,薄情寡義,尤其畏懼承擔責任,你從小就是個混蛋,直到現在亦是如此。”\r

   “——我,我以為我已經把所有能夠攬的責任都攬下來了。”盡管被弗朗西斯這樣毫不留情地譏諷他內心其實充滿了解脫感,但他還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r

   “你真的以為你是在承擔責任,而不是偽裝出一個灑脫帥氣的謝幕以逃避指責?我告訴你——你居然有膽量問他過得好不好——你現在有多痛苦,王耀只會比你痛苦十倍。你們之間的問題根本就沒有解決。”\r

   “……我知道剛剛分開會不習慣。但我相信,這是時間可以治愈的傷口……”他說著自己都無法說服的理由,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r

   弗朗西斯攥起他的衣領,“時間?如果彼此的不在場本來就是傷口,又怎麼能靠時間去治愈?他只會變得擅長在他人面前隱藏疼痛,那可和痊愈一點關系沒有。”\r

   “可是我為什麼沒有抵制住成全你們的誘惑,就是因為我看到你們都因為彼此而成為了更好的人,這太有欺騙性了,連我都被你們騙住了。看到你們在一起那樣幸福的表情,我都不由得相信,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希望你們就這麼順利地走下去。”\r

   “你們之間的隱憂,我從一開始就看得清楚。這不奇怪,每個人的婚姻都像一艘建造出來龍骨上就有裂紋的船,有的人能夠白頭到老,只是因為足夠幸運沒有遇到大風浪,所以小心翼翼也就抵達了目的地,有些內心深處的話一輩子沒對對方說出口,帶著遺憾一直走到墳墓,不代表隱患就消失了。你們正是因為遇到了讓這種裂隙暴露無遺的狂風暴雨——而你主動棄船逃生了。”\r

   弗朗西斯終於松手,把他擲回座位,亞瑟疼得直齜牙,貞德遞給他擦汗的手絹。\r

   “但是……我並不想一味地指責你,亞瑟。我並沒有充分盡到你們的共同朋友應盡的職責,有太多事情我是在事後才得知的,而那個時候事態已經無法彌補了。”\r

   “我想你也該清楚,男性是一種充滿了先天缺陷的生物,會為了無聊的自尊心做出很多旁人看來愚蠢之至的行為。你會這樣一步步地錯下去,其最初的原因只有一個。”\r

   “男人的自卑是無藥可醫的。”\r

   弗朗西斯出神地望著窗外,視线似乎延伸到極遠處。\r

   看他始終沒提亞瑟最關心的問題,貞德忍不住補充道,“……小耀他去了中國。他說希望去了解中餐的烹飪技藝,換個環境。他在走之前就一直在學中文——因為聽他說自己祖籍是南方的省份,母語和中國通行的官方語言不能互通。”\r

   “——喂,不是說好打死都不告訴他的嗎?”\r

   貞德皺了皺眉頭,拽過弗朗西斯的手,往他指關節破皮處摁下一團沾滿酒精的棉花,“你有膽子打死,就試試啊。”\r

   這次的慘叫比剛才還要引人注目。他幾乎是哀婉懇求加連聲表白才賺得貞德放手。\r

   弗朗西斯忽然意識到他們兩口子當著亞瑟的面那樣拉拉扯扯太過於閃瞎,連忙整整衣領,端正了神色。\r

   “咳咳——可不管怎麼說,那可是有十四億人口的國家。那麼多人和他有相似的文化背景。他過得究竟好不好?老實說我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作為歸國的僑民,條件又那樣優秀,要找到自己的幸福,機會比困在這個彈丸島國的小小欄目組大多了。”\r

   “——你想,男人有七億,這女人也有七億啊。”\r

   看見亞瑟被他的話刺激得攥緊了拳頭,弗朗西斯的神色中充滿了戲謔與得意。\r

   “而且——只是我猜測——即使是他還在這邊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機會的。”\r

   “耀從和你分開後,每天都在我們台體育部門的俱樂部練拳擊,有時候會練到大半夜。因為經常有比賽需要解說嘉賓的原因,那里可是經常有隱藏高手出沒的地方。節目組導演知道氣壞了,可他在那里練習從來沒傷到過臉——不知道是他特別擅長躲避,還是陪練特別留情。我們組的妹子從那以後就給他起外號叫pretty boy ……”\r

   亞瑟的表情僵住了。弗朗西斯發泄完畢就會恢復成平時那個弗朗西斯,他知道他只是想隨便添油加醋說些雜事惹他生氣,卻不想碰到了他心頭一直梗著的一根細刺。\r

   他掙扎著站起身,招呼侍者來付了賬單,又推開了試圖攙扶他的旁人。\r

   “弗朗西斯,你今天說的雖然不好聽,可都是實在話,我全盤接受,但是有一件事你大錯特錯。”\r

   他站在正門的逆光里回頭衝他大聲地說著,雙眸中有被激怒的火星。\r

   “我和他在你那次之前就認識了——即使不是因為你,我們也一定會因為別的原因而相遇。我和他會在一起,不是你的功勞,也不是你的過錯——你可別把你自己當成救世主了!”\r

   他話里的第三人稱男性代詞為他賺盡了今日這場咖啡廳大戲中最多的路人眼球。\r

   弗朗西斯望著他一瘸一拐地遠去的背影,肩膀釋懷地放松下來。\r

   “之前還一直擔心他意志消沉,現在看完全沒必要嘛……只是我給的都只是最初步的提示,修船的方法還得他自己去找。”\r

   “看來下次你意志消沉,也請人來揍揍比較有效果。特意為今天准備的醫藥箱,以後也不能老是閒置著。”貞德收拾著桌上鋪開的藥局,“——說不定可以拜托小亞瑟本人呢。”\r

   “行行行,只要別是您自己,誰都行。”\r

   她的笑容總能讓弗朗西斯感覺從頭到腳涼了個透。\r

   \r

   注:職業拳擊史上的確有一位綽號“boy”的運動員Floyd Mayweather, Jr,得名就是因為躲閃出色,很少被人擊中面部。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簡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