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五章「蘇維埃篇」人吃人
新西伯利亞
雷聲轟鳴天上,暴雨傾盆而下。
一位蘇維埃民事警察打著傘與抱著一個小男孩走到東正教堂里面躲雨,一位老教士與一位賣西瓜的老婦人也走進了教堂坐下躲雨,老婦人在教堂前面有一輛小金屬手推車,她大聲喊道:
“西瓜!買西瓜!”
教士拿出一本小冊子,用單調的聲音開始念一段對聖母的祈禱。老婦人推著她的獨輪車走上教堂的台階,她的看台幾乎空無一人。
“買西瓜!”
教士讀完祈禱文,把書放回口袋。
警察收起傘幫小男孩擦干淨臉,老婦人盯著小男孩笑著說:“小朋友,你怎麼被警察在一起?是不是偷了東西?”
那孩子正在擦眼淚,搖搖頭,低聲說:“我偷了一支鉛筆。”
“好吧,小朋友,你為什麼這麼做?”
拿著雨傘的警察轉過身來,皺著眉頭。
女人笑了。
“哦,我明白了。你媽媽生了你,你偷了一支鉛筆。”
警察把雨傘放在教堂的長椅旁,插嘴道:“事情很復雜,從一起強奸案開始……”
老婦人看著警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別擔心,親愛的,”她說,“說吧,教士與我都想聽聽你聽到的故事,暴雨還要下很久很久。”
警察緊張地笑了,老婦人向男孩眨了眨眼。
23歲的奧列格是新西伯利亞卡瑪茲一號工廠的工廠負責人,負責制造輕型卡車與公共汽車。他身高6英尺2英寸,體重190磅,棕色短發,瘦臉。
1986年4月17號,工廠工人們將他逮捕送到了警察局,車間主任波波夫與工廠工人們指控他強暴了波波夫妻子加利娜。
在警察局,工人們毆打了他,其中一些人把他放進卡車,開車帶他在城里轉了一個半小時。他們說他最好坦白否則。他被拘留了兩個月,然後他被迫接受工廠安全部門的測謊測試。測試證實了他的罪行。
“既然證實了罪行,又有什麼要說的呢?直接審判啊!”聽到了的老婦人插嘴說。
“我們沒有把他送去受審,”警察說,“我們也沒有放他走。整件事就是這樣開始的。”
***
警察把波波夫、奧列格與加利娜都帶到了警局,並做筆錄。
奧列格情緒低落。他開始做關於深藍色天空和黃色太陽的噩夢。他開始考慮自殺。日子一天天過去,人們開始交談。他的前途未卜。他甚至無法在另一家工廠找到工作。
他恐懼祖拉知道這件事情,盡管他與祖拉才不久前搬進新的小別墅與照顧她的弟弟艾哈邁德。
同時,加利娜在警察局里的另一邊房間里面接受筆錄;她很害怕。她擔心如果她說這是自願的性行為會發生什麼。她會被相信嗎?她的一生會毀滅嗎?
她驚恐地坐在那里。
當警察詢問她時,加利娜說:“一開始,我和奧列格在會議室里喝茶。”
“事情發生時,你們倆在做什麼?”
“嗯,我們開始……嗯……”
“你知道他的陰莖放在哪里嗎?”
“我想是的,”加利娜說,“我想它就在我體內。”
“你能告訴我們這是在哪里發生的嗎?”
“我想是的,”加利娜說,“我想是……在我的陰道里。”
“工廠工人們與你丈夫逮捕了奧列格並送他到了警局報案,你丈夫聲稱是奧列格強迫了你,這是真的嗎?事情經過是怎麼樣?”
“我告訴過你,他只是在我坐在茶具旁時襲擊了我。”
“這是真的嗎?”
“我需要一支煙,我需要一支煙。”
警察遞給了她一支香煙說:“冷靜點,仔細描述案發過程。”
加利娜看著警察局里的其他女人,開始冷靜下來。她筆直地坐在椅子上。她吸了幾口煙。然後她說:“今天一早,奧列格就進了會議室後就讓叫我到了二樓會議室,他說了幾句汙言穢語調戲我,我很討厭這樣但他畢竟是新來的年輕廠長,我以為是他喝醉了。然後,他叫我關上會議室門窗。”
“然後他做了什麼?”
“他拿走了我的外套,脫下了我的上衣。然後他把手放在我的裙子和內褲下面。然後他開始騷擾我,他沒有停下來。然後我開始大叫。他用手捂住我的嘴,低聲對我說,如果我報警,他會責怪我,毀掉我的事業。我再也見不到我的朋友了。他說他會做得更糟。然後他說他是一名高級政府官員,我永遠不能告訴任何人他對我做了什麼。”加利娜說,“我想我被撕裂了。”
“他猥褻你時你尖叫了嗎?”
“是的!”
“你是怎麼逃跑的?”
“是我丈夫瓦西里·伊萬諾維奇·波波夫當時來見奧列格聽到了我的尖叫聲,闖進來救了我。抱歉,我需要冷靜一下,我不能繼續說了。”
加利娜崩潰了,哭了起來。
“你丈夫想在警察局接受你的陳述嗎?”警察問她。
“是的,”加利娜回答。“他想記下我的陳述。對不起,我不能繼續了。求你了,我需要冷靜下來。”
“好吧,我們會讓女警察陪著你。”蘇維埃民事警察合上筆記本說。
***
暴雨中的教堂
“案件已經結案了,”聽到這個故事的神職人員對警察說,“結果很清楚:奧列格強奸了波波夫的妻子加利娜。如果我們在一個更腐敗、不道德、不虔誠的國家,他就不會受到審判。現在的問題是,對波波夫該怎麼辦?你會對他怎麼辦?”
“我們正在進行徹底調查,”警察說。“但重要的是,這段故事中加利娜撒謊了。”
“我知道,但她喝醉了,需要有人照顧她。即使是奧列格,她也需要有人照顧她。”
教士考慮了各種選擇。
“讓警察同志繼續說吧,我還想接著聽。”老婦人不滿地說。
***
奧列格獨自坐在警察局里。他不在乎警察坐在他對面。他打算講他的故事。
“我想說話,明白嗎?我會告訴你發生了什麼,然後你可以問我任何問題。我將從一開始就告訴你我的故事。我是成年人了。我不怕。我不會逃跑的。我想洗清罪名。我想回家。那麼,讓我們開始吧。”
奧列格的眼睛是紅色的。他流鼻涕。他累了。他前一天晚上哭著睡著了。
“好的,告訴我從哪里開始。你強暴了波波夫的妻子加利娜,然後被逮捕了送到了警察局?你作為強奸犯真該馬上被槍斃!”警察盯著奧列格說:“工人們說在會議室發現了你與加利娜,而且警察得到了你的安全套。”
“那不是我的安全套!是她給我的。”
“人證、物證都在,你還在撒謊!”警察起身拍桌子說。
奧列格揉了揉前額。他筋疲力盡了。事件發生後他一直沒睡過覺。他羞於告訴任何人。他對她告訴波波夫感到憤怒。他一直試圖忘記。
“你是什麼樣的男人?你是個強奸犯!”
“不!他們在撒謊!明明事情是這樣的!我被陷害了!我被陷害了!為了什麼?因為我沒做的事?是你陷害了我!不是我干的!”奧列格突然抽泣起來。“那天是加利娜自己過來推開會議室的門,然後她給我倒伏特加。然後她讓我坐在她旁邊和她做愛。她想和我在一起,她喝得酩酊大醉。她說如果我不告訴她,她會告訴波波夫發生了什麼。然後她去告訴他,現在他們想陷害我!他們是騙子!他們都是騙子!不是我干的!他們想毀掉我的生活!很明顯!”奧列格喊道。
“你第一次見到加麗娜時她在哪里?她對你說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她坐在我旁邊,喝著伏特加。我想讓她離我遠點。我起身准備離開。我喝醉了,所以我想離開。我想回家。我無法應付她。我喝醉了!我甚至不記得她說了什麼。我不理解她。她聞起來像廉價伏特加!當我離開房間時,我有點暈眩。我想她是要我留下,然後她說她會告訴波波夫。我很害怕!”
“你是說她是自願且主動勾引你,而不是你強迫的?”警察停下手寫盯著奧列格問。
“我不是這麼說的。不。我喝醉了。我想讓她離我遠點。我想回家。我想她是要我留下來。她喝得太醉了!她不可能有控制感。如果我不害怕的話,我們當然會上床睡覺的。”
***
“我要讓那個女人的丈夫講他的故事。”老婦人打斷了警察的話。“你是說波波夫先生?”
“是的,波波夫的口供跟加利娜的口供很不同。”警察停頓了一下回想說:“據波波夫說,當他從倉庫回來時,發現會議室一片混亂。門上有碎玻璃和血跡斑斑的手印。他發現奧列格跪在床邊,褲子敞開,雙手插在受害者的上衣里。波波夫迅速做出反應,抓住奧列格的手腕,把他從女人身上拉下來。有一場斗爭。當警察趕到時,他幾乎無法解釋發生了什麼。他認出奧列格就是他在房間里找到的那個人。然後,當他們追問他的動機時,他告訴他們,他認為他們兩人剛剛發生了性關系。至於避孕套,他不記得它在哪里。但他說的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倆剛剛發生了性關系。”
老婦人看著警察說:“那麼,如果他沒有,他為什麼會在那里?”
警察回頭看著她說:“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女士。這很奇怪。”
“你是怎麼想的?”
“這些口供都是謊言或者是這些人以為的事實,”警察又看了看教士與小男孩說。
“我想問你一件事,”老婦人說。
“是嗎?”
“這個人說他們喝醉了。如果他們清醒了會發生什麼?”
“我認為他們或多或少能夠達成共識。”警察嚴肅地說:“但最可怕不是這些人在口供中撒謊或者因為涉及利益而永遠說不出真相,而是之後的事情。”
“你什麼意思?”
“後來,他們開始相信自己的故事。他們開始認為自己是受害者。我們在這些案例中看到的是異常的正常化。”
“所以,你是說這些人不是瘋子。”
“我的意思是,這些案例與人們需要的恰恰相反。人們需要的是正常化。”警察揉了揉眼睛說:“我都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正義的與對的但所有人都撒謊。而且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老婦人看著警察說:“你沒有孩子,是嗎?”
“不,”警察說,低頭看著他的桌子,眨著眼睛,好像他不相信似的。
“你沒有伴侶嗎?”
他又點了點頭。
“那你到底怎麼解釋剛才發生的事?”
他看著老婦人說:“我說不出話來。”
“這是對的,你無法接受人本來就是惡的這一點所以說不出話來,人本來就是動物,高級一點的動物;所以,人只有顯性或者隱性的獸性沒有人性,只是,人接受不了自己居然不比其他動物高貴!”
老婦人怒視著警察。
“但這是你需要接受的,這是你需要理解的,”老婦人說,她的聲音降低到耳語,“這是正常人需要理解的。”
“但是老婦人,我以為你說這些人不是瘋子!”
“這些人當然不是瘋子,因為這些人做了任何正常人的事情,那就是逐利與人吃人,只有這樣他們才是真正的、物化的‘正常人’。”
“那麼這些人只是在理性行事?”
“理性只是理性地行動。”
“那麼,人們怎樣才能阻止他們呢?”
教士走過來說:“只有善良與道義,我相信人本來是善的,只是被逐利環境與缺乏教化導致了惡與獸性。”
“讓我直說吧,如果人類沒有被引導到黑暗的道路上,他就不會是邪惡的,如果你消除了黑暗,那麼人類就會是善良的。是這樣嗎?”
老婦人走出房間,自言自語。
“她說的‘逐利和吃人’是什麼意思?”警察對神職人員說,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懷疑。
“她說的是任何關注這個世界的人,哪怕是受過一點點教育的人都知道的。她說的是資本主義制度。所有人都不是生而邪惡的,為什麼人們能接受為了利益而無視別人的痛苦而施加痛苦?並非所有人生來都是食人族,但更多的人出生在一個利潤驅動、食人的社會,當他們出生在這樣一個社會中,並且是他們所知道的唯一的社會中,那麼,如果他們生來就是食人族,又有什麼關系呢?重要的是,他們出生和成長在一個食人和營利行為正常化的社會,這是人們需要理解的!”
警察看了看地面,然後他看了看教士說:“對不起,我現在很困惑。她為什麼要這麼說?事情不是這樣的。”
“不是嗎?想一想,一個人為什麼會作惡?首先,當他為了私利而作惡時,他理性頭腦和理性心靈讓他相信這是可以接受的。因此,他繼續從事更大的罪惡,他能夠這樣做,因為只有這樣,他的理性和理性頭腦才能確信他的行為的合法性。”
“所以,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她說的是制度制造了邪惡,而不是人?”
“是的,人們不會做出邪惡的決定,人們出生和成長在一個追求利潤、自相殘殺的社會,這就是為什麼人們會這麼做!這個體制產生邪惡,在這樣一個體制被摧毀之前,人們將繼續作惡。”
“嗯,我不確定我是否同意你的看法,但我確實理解你的意思。”
這時,老婦人又回到教堂里走過來說:“你們都誤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說人們天生就是邪惡的,所以必須出現邪惡的制度,無論是什麼意識形態的社會形態都會偏離最初的理想而變成追求利益與現實的惡!”
“那麼,你是說資本主義是邪惡的?”警察問道,聲音里充滿了懷疑。
“不,我是說資本主義恰恰是符合人性本惡,所以整個社會個人只追求個人利益互相殘害與見死不救的資本主義社會才是最成功的世界!”老婦人大笑著說。
“這是謊言!這樣完全沒有感情的理性世界只會是地獄!”教士憤怒地說。
“我不是這麼說的,你知道的!”老婦人說。
警察轉向教士說:“我不知道該相信什麼,我不知道該怎麼想……這太荒謬了!”
“那麼你應該問自己,為什麼你相信這個體制?你為什麼這麼快就為它辯護?如果你相信這個體制,為什麼你這麼快就相信老婦人是瘋子和邪惡的?世界大部分時間是和平與善良的嗎?這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如果你不相信這個體制,那麼你相信老婦人關於世界的理論,相信她是對的。你之所以相信它,是因為你被體制洗腦了。也許你甚至是它的支持者!”
“那不是真的!我是個好人!我是個好人!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該相信什麼!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警察說,充滿了猶豫不決和懷疑。
“嗯,因為涉及利益就永遠沒有真相或者真相不止一個,你真的能確定真實的歷史與歷史教科書是一樣的嗎?歷史教科書不是完全偽造的,而是歷史教科書與犯罪口供一樣有多少是真實的情況?有多少是誤解或者扭曲的觀點?有多少故意的虛假!
這不是一個歷史是真是假的問題,因為它根本不可能是真的,所以唯一合乎邏輯的答案是,歷史不是真實歷史的反映,而是人們需要相信什麼,才能在一個利潤驅動的體系中證明自己的生活是正當的。
同志,你站在戰場的中央。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命而戰。問題不是‘真相是什麼?’問題是‘生存的最佳方式是什麼?’答案掌握在領導手中。每個人都期待著領導者來決定什麼是最好的行動方案。”
“這就是我來這里的原因,因為我想聽!因為這正是我需要聽到的!謝謝你告訴我!我現在感覺好多了!”警官離開教堂時說。
***
在家里,加利娜精疲力竭地坐在沙發上。她的丈夫瓦西里·伊萬諾維奇·波波夫站在門口,雙手插在上衣口袋里。
他說:“我想說出我自己的觀點。”
“請說吧,”加利娜說,“我需要坐下。”
“我只想說,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多困難。”
“別說廢話,想想這次怎麼把奧列格弄進監獄?”
“我會的,”波波夫說。
“嗯,”加利娜說,“我沒有尖叫,也沒有反抗。”
“我知道,”波波夫說,“我聽說你沒有反抗。”
“當他們把他抓回來時,我將是第一個被審問的人,”加利娜說。
波波夫說:“我一定會把你的話轉達給你的。你打算對審訊人員說什麼?”
“我會說實話。他試圖猥褻我,我還擊了。你闖入我們,救了我。”
“我不想讓你這麼做。我想保護你。我想在他的審判中作證,你沒有反擊。我想澄清你的名字。他只會說我也被猥褻了,我對你隱瞞了。我覺得你最好跟警察談談。”
“這有什麼必要?這可是男人摸了女人,難不成是女人摸了男人?他只會說我在撒謊,我試圖掩蓋事實。”
“我不想讓你這麼做。我在努力保護你。我在努力保護我們的婚姻。你不知道我坐在旁邊看著你經歷這一切有多難。我向你保證,我向你保證,作為一個丈夫,你會安全的。我不想讓你經歷這些。我很抱歉發生在你身上。”
“我需要考慮一下。”
“我沒有時間考慮這個問題。”波波夫說:“我需要想一想如何讓你擺脫困境。我不會讓他逍遙法外。我向你保證。”
“好吧,快點。我快凍僵了。”
***
因為奧列格要求與加利娜談話,加利娜又被傳喚到警察局,她忐忑不安地走到會面窗口。
她拿起了電話。
“他已經來了嗎?”她問道。
“加利娜,”另一端的聲音回答,“這是真的嗎?”
“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她說。
“加利娜,拜托,我需要知道,這是真的嗎?”
“不,”她說。
“我什麼都沒做!”奧列格說,“你必須相信我!”
“我相信你,”加利娜說,“但你也必須相信我。我沒有反抗,也沒有尖叫。一切都是掙扎。”
“但你告訴警察你反抗了!”
“我很害怕。”
“明明是你自願的!你丈夫波波夫不能用強奸罪名起訴我!”
“抱歉,波波夫逼迫我在口供說奧列格你強迫了我。我不想談這個,好嗎?”加利娜用悲泣的語氣說,但她臉上卻是一臉嘲諷。
“很抱歉,這對我不起作用,”奧列格說。
“別再打電話來了。”
“但是……”奧列格說。
“我得走了,”加利娜掛斷電話時說。
“加利娜,等等,”奧列格說。
“奧列格,我不想和你說話,”加利娜說。
“這不是真的,他們指責我的,不是真的!”
“但測謊儀、物證、證言、所有證人都指控你強暴了我,這是無解的。我也無能為力。”
“這不是真的,我絕不會那樣做,”奧列格堅持說。
“我不想聽。我很抱歉,奧列格,我很抱歉。”
“不,還有辦法,我們把波波夫參與走私的事情舉報出來,他聽從了你的命令,在他的位置上,他背叛黨是毫無疑問的。如果你在庭審中提起他的過去,看起來會更有說服力。”
“如果我那樣做,他就會否認。他會說我對他進行了錯誤的指控。如果我跟警察說話,我就完蛋了。”
“報警對你沒有什麼損失。除掉這個罪犯的唯一辦法就是把他繩之以法。”
“我會考慮的,”加利娜說。
“不,”奧列格說:“你會幫我指控波波夫!你是會計與他妻子有他與工人們參與走私的賬目證據,如果你丈夫與所有工人被起訴了,整個工廠就是你的了!”
“我會考慮的,”加利娜說,她的聲音比以前更冷了。
“你什麼時候考慮?”
“我會告訴你的。”
“好吧,”奧列格說,“你幫我聯系一個人,以前我們都在阿富汗戰爭服役,他們會幫我的。”
“沒有承諾,”加利娜說,“但我會看看我能做些什麼。”
“太好了,這就是我所能要求的,”奧列格說。
“但是當你和他們談話時,要准備好告訴我一切。”
“我會的,”奧列格說,“但如果我拒絕,你可以告訴警察我在反抗你。”
“我不想那樣做。”
“如果你告訴他們,我就沒有機會為自己辯護。”
“我也不想那樣做,”加利娜說,“但我會看看我能做些什麼。”
“我非常感謝你為我所做的努力。”
“我們是朋友,”加利娜說。“但我不認為你的裙帶關系能強過波波夫的裙帶關系,他背後有區委書記支持。”
“我明白。”
“我會告訴你我能做什麼。”
“好的,太好了,”奧列格說,“我真的很感激。”
“別客氣。”
她轉過身,離開了大樓,快步走到了積雪的街道上。
第二天,她下定決心。
她將向警方舉報丈夫參與走私,並同意作證指控他。
這並不是為了奧列格,她對奧列格說的話都是順應他說他想聽的話,而是加利娜認為比起把奧列格送進監獄,弄死丈夫波波夫與他的走狗工人們能得到更多利益。
她是個懦夫,但她不是傻瓜。
她想幫助奧列格擺脫目前的處境,這樣他就可以繼續他的職業生涯,而不是作為一名黨的執政官,而是作為一名成功的經濟學家和官僚。
加利娜理解奧列格的處境。
她不像百貨公司的一些高層管理人員那樣頭腦簡單,容易被操縱。
她明白奧列格的要求。
奧列格要求加麗娜為他背叛她的丈夫,他要求加麗娜幫她一個超出她目前權力范圍的忙。
她是一位勤奮、敬業、聰明的女性,身價超過幾千盧布。
她會打個電話。
蘇聯女性在工作場所受到尊重和恐懼是有原因的,這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加利娜不怕她的丈夫。
她不怕背叛他。
她會竭盡所能去救奧列格。
她的工作,她的未來,她的生活都取決於此。
***
下個月,對工廠反黨組織22名成員的審判開始。
這不是一場公開審判,沒有聳人聽聞的指控,沒有“夸大供詞”或“當局的殘酷對待”
辯護律師們准備充分,充分利用了他們的時間。
主要罪名是走私和反革命活動。
“我檢舉!我揭發!波波夫常年走私的生意來威脅我們,否則我們不會參與其中!”一名工人舉手發言,力圖跟波波夫脫離關系。
“你是從哪里想到走私貨物的?”
“從報紙上。報紙上到處都是。”
“你為什麼幫助被告走私?你得到了報酬。”
正當警察們在工廠詢問時,波波夫躲在會議室里持獵槍跟警察對峙,他瘋狂地拿座機電話不斷撥打區委書記的電話。
當警察闖入會議室時,他開槍擊中了其中一名警察的膝蓋骨。
警察還擊,殺死了他。
加利娜沒有告訴他們她和奧列格的談話。
她不想危及奧列格獲得公平審判的機會。
直到審判結束,她才有時間和勇氣告訴警方。
奧列格被判走私罪,判處九年監禁。
而強奸案的判決結果是:對該案的調查發現,這些工人編造了一個該案,將奧列格送進監獄,並為他們遭受的虐待進行報復。
他們都被工廠解雇了。
奧列格還年輕,但這並不能保證他九年後就能獲釋。
他回想著之前波波夫生前警告他的話:
瓦西里·伊萬諾維奇說:‘如果你把發生的事告訴任何人,我就殺了你。’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你太年輕了,真以為憑著自己的服役經歷與軍隊的推薦就能爬上來當好廠長?’
‘我想在這里過上美好的生活。’
‘也許你真的相信這一點。但是,我會成為你的雇主,如果你成為黨和國家的叛徒,你就沒有資格勒索我過上好日子。聰明點。不要告訴任何人發生了什麼事。你獲得成功的最好辦法是保住你的皮。’
有傳言稱,對奧列格罪行的調查沒有結果,他的刑期將延長。
如果他保持沉默並服刑,他可能會在三年內出獄。
審判結束後在波波夫家,加利娜做了一大鍋羅宋湯,並邀請奧列格與祖拉過來。
她給他們端上了一些,然後往湯里倒了一杯伏特加,說:“我想警告你。”
奧列格笑著說:“謝謝你提醒我。”
加利娜問祖拉她會怎麼做。
祖拉看著她,想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會沒事的。我會想辦法的。”
“聽我說,奧列格。我們不要做任何魯莽的事。讓我們上訴判決。讓我們上訴。如果我們上訴,他們可能會撤銷指控。即使我們得不到重審,他們可能至少會減輕你的刑期。我們仍然可以一起度假。”加利娜笑著說:“現在,打擊走私和腐敗的罪行比我們的更嚴重。所以,波波夫死了,我們還活著。我們不使用長刀,我們只會用權力、金錢和花言巧語殺死他。就罪行的深度而言,波波夫更壞還是我們更壞,這真的不可說!”
“我認為你是對的,加利娜。”
“那麼,你會上訴嗎?”
“是的,我會上訴。我會上訴。”
“然後我們一起度假,”加利娜說。
奧列格點點頭。
祖拉說,“沒有波波夫與原來的工人們,走私還會繼續嗎?”
“我想會的。我們不能馬上更換。這需要一些時間。”
“那我也會繼續走私。我會幫你的。”加利娜笑著說:“我們已經在一條船上了,我們國家的傳統就是,不管什麼政策,都能鑽空子。”
奧列格說:“我不是一個好人,我不是一個好人,但我認為我是一個好共產主義者。”
加利娜笑了。“我也是。”
“我想過了,必須趁緩刑逃過刑期。”奧列格揉揉頭說:“幫我解決這個問題,我絕對會回報你的。”
“當然。我和你的所作所為無關,但我就是不能讓你進監獄。”
“我明白,”奧列格說。“我無法報答你。我只需要確保我不會像你一樣結束。”
“你不會的。你會沒事的。”加利娜想了想說:“你需要有一些重大功勞表現或者花錢假釋。”
“如果我沒有呢?”
“那就去坐牢。”
“我明白。”
“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們做了什麼。”
“我不會。我不能。”
“保證。”
“我保證。”
“就這樣,親愛的。你現在是家里人了。波波夫的遺產就在你肩上。”
祖拉看了奧列格一眼,說:“好吧,我加入了。”
他們三個人笑了又笑。
然後他們的笑聲變成了歡呼。
奧列格說:“我有一點預感,事情會變成這樣。”
祖拉回答:“你真的以為你能永遠這樣生活嗎?”
“沒有。但我想我能活到65歲。”
“對了,等你躲過監獄,第二年可以參選這里的村書記,然後去團委搞副書記、書記。滿兩年整個功勞提拔為正處級干部,接著再調到省團委,不出三年再想辦法整到副廳級干部,再過兩到三年轉為市委書記。”
“我知道,”奧列格說,“我讀過規章制度。我記住了。我會努力的。”
“你保證嗎?”祖拉問道。
“我保證。”奧列格點點頭說。“但我想再提一件事。如果我們這樣做,如果我不進監獄,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會的。”
“真的嗎?”
“真的。”
加利娜看了看祖拉說:“那你怎麼看待奧列格與我?”
祖拉說:“我認為你是一位優秀的岳母,我認為奧列格是一位出色的女婿。”
“我們能做到的,祖拉。”加利娜笑了笑說:“我想跟奧列格保持情人關系,你介意嗎?”
“我一點也不介意,”祖拉說。“我為你們倆感到高興。”
加利娜和奧列格笑了。
三個人擁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太陽落山了,在雪地上灑下了金色和玫瑰色的光芒。
“深切地感受到,人性並不滿足於人人平等,只有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迫使不同的群體,讓一些人踩在其他人的頭上,人為地制造不平等,才會讓這些人滿意。”加利娜漫不經心地說:“順便說一句,有一筆新的走私生意,你們想知道嗎?”
“這是什麼?”奧列格問道。
加利娜從身上拿過一大袋白色藥丸,然後又打開一瓶伏特加說:“不需要我介紹吧?阿富汗中情局的東西。”
“是的,你認識誰?”
“嗯,這是一條新的管道,所以我不認識管道上的任何人;我在現實生活中永遠也見不到他們。當然,我聽過謠言。”
奧列格揚起眉毛說:“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把我拖進這件事。我從哪里認識你?”
“我不是說過我在現實生活中從未見過他們嗎?”加利娜笑了笑說:“這些東西販賣出去可是暴利。”
“我明白。”
“嘗嘗嗎?這能讓你上天堂。”加利娜把幾枚白藥丸碾碎放進伏特加里說:“這會讓你做愛時會更好。”
“它們是春藥嗎?”
“如果他們是,那麼羅曼諾夫愛你。”
“我明白了。那它們不是春藥嗎?”
“阿富汗中情局的東西。這是一個新產品。”加利娜笑了。“但不管怎樣,我還是在你的飲料里放了一些。我想讓你知道讓你感覺良好的最佳方法,不管怎樣。”
“我明白。”
“很好。”
藥片和伏特加的顏色一樣。奧列格說:“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這就是重點。”
奧列格喝了,它嘗起來和看起來一樣,有點像洗碗水。他把瓶子遞給祖拉,祖拉很快就喝完了。
“現在我們需要確定方向,”加利娜說。
“是的。我們要去哪里?”奧列格問道。
“天堂,祖拉與我會讓你上癮的。”加利娜脫掉上衣說:“你後悔嗎?”
奧列格感到公寓的牆壁開始向他靠攏,這是藥丸的幻覺。
“不,”他說。
“很好,我喜歡你。”
她做到了。
他們脫光了衣服,一絲不掛。裸體的
加利娜說:“現在奧列格,吮吸我腳趾的皮膚。”
奧列格躺在地板上,加麗娜躺在他身上,他用她的腳趾吮吸,直到她們滿意為止。
祖拉搖晃晃地說:“這到底是什麼?我覺得很怪。”
“不,這很有趣。我們必須這樣做。”加利娜說:“我不會讓你走的,除非你把我的腳趾吸了,至少一次。”
“這是毒品?我們會成癮並死去的!”祖拉把桌上的藥丸扔進垃圾桶里說。
“得了吧,”加利娜說,“我們明天又不會死。”
奧列格顫抖地說:“我們好像被下藥了。我覺得很奇怪。”
“是的。來吧,”加利娜說,“我想給你看些東西。”
“是這樣嗎?我們到天堂了嗎?”
加利娜笑著說:“不,我們快到了。”
“太好了。”
奧列格跨坐在加利娜身上,感受到了她身體的溫暖。
“法…克!”他低聲說。
加利娜覺得他對她態度強硬,笑了起來。
“我們現在不必這麼做,”她說。“如果你們不需要毒品,我們可以從中國走私春藥或者煙酒到蘇聯,只是利潤少點。”
“我害怕。”
“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出事的,奧列格。我發誓。”
奧列格閉上了眼睛。
“別害怕。”加利娜說。“放松點,不要思考。想象一下,沒有別的存在。只有我。”
唯一存在的就是加利娜。
她給了他一生中最好的一次。
比賽結束後,奧列格想永遠躺在床上。
“我們應該穿好衣服,”祖拉說。
“別管了,過來祖拉,讓我們抱在一起。”奧列格平躺床上喘息說。祖拉爬上床,蜷縮在奧列格身邊。她把頭靠在他的胸前。她感覺到奧列格的心跳。
“這比我想象的要好,”奧列格說。
“但依然是有害的,你應該想起痛苦而不是毒品給你的快樂。我不想你死。”祖拉哭泣說。
“我愛你,祖拉。”
“我知道,奧列格。”
“我一直很孤獨。現在我有了你,我再也不孤獨了。”
“永遠不會,奧列格。”
奧列格仰面躺著,喘著粗氣。他沉浸在幸福的雲彩中,想著當他們回到蘇聯時,他會怎樣向加利娜求婚。
“我不想你死,奧列格。我不想失去你。”
“別擔心,祖拉,我不會的。我發誓。”
加利娜打哈欠說:“那麼要走私毒品嗎?奧列格。”
“加利娜,你該被槍斃。”祖拉厭惡地說。
“你錯了,我沒有。”
然後奧列格注意到公寓的牆壁再次向他逼近。
然後它們消失了。
他發現自己躺在自己房間里的床上,在他自己的小公寓里,在蘇聯的一座城市中間。
他頭暈目眩,感覺自己被下藥了。他站起來時,腳下的地毯上有皺紋。他的臉和手上粘著他不在乎檢查的東西。
他赤身裸體。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卻認不出那個回頭看他的人。有人走了,把他臉上的每一寸善良都擠了出來,只剩下他曾經的面容。
他的生活不再有任何意義或歡樂。
他死了又活了,他回頭對加利娜說:“我很好奇為什麼你能走私毒品?蘇聯不是美國,販毒可是死罪。”
“我賄賂了某人。”
他茫然地望著她。
“除了莫斯科城市里的一些墮落的青年男女躲在暗處需要毒品外,一些大人物與大人物的女孩也需要這些東西。就像中情局需要販毒利潤而來的經費一樣。”
“你瘋了。”
“你需要了解這些才能在這個社會中生存,奧列格。”
“你怎麼能做這種事?”
“那你呢?你就沒有從精神上吃人嗎?你怎麼把祖拉這個阿富汗女孩帶在身邊卻不讓她上學的?你剛剛享受天堂的表情呢?我們是一類人,不要偽善了,上床睡覺吧享用祖拉與我。”加利娜大笑起來說。
“我……不知道。”
“是的,你很擅長。你知道我的意思嗎?你是一個怪物。你是一個很棒的怪物,但你仍然是一個怪物。”
“我什麼都不是。”
“什麼都沒有?”加利娜問道。
“沒什麼。”
“別撒謊了,你不是聖人,你的人生只有三條追求的事物:更多的錢、更美的女孩、更強的權力!”
“你瘋了。”
“我說得對。”
“我是個怪物。”
奧列格大笑起來,對啊,既然純粹就是為了錢、女人、權力,為什麼尊守道德?所有人都是利己與逐利的!道德是不存在的!
賺錢是可以的,走私、毒品是可以的,人口販賣與人體器官也是可以的,人吃人也是可以的!
奧列格撲到加利娜吻著她的脖子說:“我想要錢!我想要你!我要吃人!資本主義萬歲!”
“我想讓我們住一套公寓,”加利娜說。
“我們可以得到我們想要的。”
毒品是通往‘自由’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