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關於變成魔法少女那件事》#31-40【遙不可及的距離】
“我說了,我是‘使徒’……”
少女聲音沙啞,捂著腹部,惡狠狠地瞪著艾芙尼爾。
“‘使徒’是什麼?你們的組織?還是代號?”
“你們是‘代理人’,我是‘使徒’,就是這麼簡單的東西……懂了嗎?”
“那麼,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
“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那些家伙……可從來沒和我攤牌過。我啊,可是‘棄子’哦,我若是知道什麼,也不至於會只身一人來到這里,這代表著什麼你該不會不知道吧……嘛,雖說是用完就會丟掉的東西,但我也沒想到會這麼簡單栽在你手上……”
艾芙尼爾微微蹙眉。
少女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繼續說道。
“艾芙尼爾,不得不承認你比我所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強……但即便是你,在現在才做出挽救的話,也已經遲了吧……對那些家伙來說,如果能用我這種失敗品來交換其他東西,大概不管是得到什麼都是非常之劃算的交易吧?”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是被丟棄的廢品……那麼……艾芙尼爾,和我戰斗的你,又是什麼呢……”
少女粗重地喘息著。難聞的血腥味塞滿她的鼻腔,在喉頭散開。她執拗地抬起頭,看著艾芙尼爾。
“你和我很像呢,艾芙尼爾……”
艾芙尼爾看著少女,微微皺起眉。
“別把我和你這種敗類相提並論。還有,不要再說些無關的東西,還是說,你在拖延時間?”
艾芙尼爾倏地出手抓住少女的手腕,強硬地扭到少女的頭頂,死死扣住,巨大的力道令少女幾乎失去對手掌的知覺。
少女咬著牙痛呼,和艾芙尼爾的視线對上,嘗試地掙扎,但無濟於事。
“事到如今,你該不會以為我會放過你吧?”
艾芙尼爾面無表情,死死地鉗住少女的手腕,一寸寸地收緊,巨大的力道令少女臉色發白,發出淒厲的痛呼,但艾芙尼爾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冷冷地盯著少女。
風鈴詩音、芙蘭,還有青蘭她們,和無數喪命災害中的人。
艾芙尼爾仍記得那些人注視著自己時的目光。
“自稱‘使徒’……那個小鎮應該都是你們這些家伙做的好事吧?五天前的侵蝕災害,和今天的異變,都是你們的手筆吧?”
“既然知道,為什麼要問我……不過事先說明,人,不是我殺的,也和我無關。”
“和你無關?”
艾芙尼爾手掌再次用力,少女緊咬著牙關,但仍舊漏出了可怖的悲鳴。
“‘Fifina’的出現,也是你們搞的鬼吧?”
“如果你是說你妹妹,那麼的確如此……”
“承認了啊。”
艾芙尼爾甩開少女的手,站起身來,單手握住貫穿了少女右肩的長槍,咔地一聲抽出。
少女發出悲鳴,痛苦地垂下肩。
“為什麼要盯上我妹妹?”
艾芙尼爾單手提著槍,銀色鋒利的槍尖抵住少女的喉嚨。
“艾芙尼爾!請冷靜一下!”
耳麥里傳來四野見奈美的聲音。
“留她一命……從她的口中我們說不定可以知道很多我們調查所需要的重要信息,對我們現階段的調查來說是非常寶貴的情報源,所以……”
艾芙尼爾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注視著少女。
少女捂著肩膀,無力地抬起頭。
“如果我告訴你了,你能放我離開嗎?”
“你能不能離開我不知道,但,你若不說的話,我現在就會殺了你。”
“看來沒得選呢,那我就告訴你吧,不過……沒關系嗎?”
少女用盡力氣撐起身體,靠在身後斜斜地倒塌的牆上,意有所指地移開目光,看了艾芙尼爾的耳麥一眼。
艾芙尼爾微微蹙眉,將長槍換到左手,右手抬起,掐斷了通訊連线。
“現在可以說了。”
“真是果斷啊……不會被組織懷疑嗎?嘛算了,和我沒關系,總之,我就直說了吧,你的妹妹之所以被盯上,是因為她具有成為‘完美實驗體’的資質。”
“‘實驗’?”
“對哦,‘實驗’,那些家伙都是這麼說的,至於具體是什麼內容,以我的權限我可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如果是那些家伙,那麼他們的目的一定是為了創造‘那些東西’。”
“什麼‘那些東西’?”
“不知道。”
艾芙尼爾冷冷的注視著少女。少女看似知無不答,但事實上總是隱瞞了艾芙尼爾所需要的關鍵信息。
“反正那些家伙是這麼說的。”
“你嘴中的‘那些家伙’,他們是誰?”
“我不知道,也沒親眼見過,我們都以‘使徒’自稱。”
“你們據點在哪里?”
“‘堺外’區域,大致是從這里往北偏東十三度方向七十二公里,當然,據我所知那也只是一個臨時據點,我離開執行任務之後,大概就已經被拋棄了吧……但是……話又說回來,你的妹妹,那個叫汐見雪奈的小女孩兒,她能適應任何一個‘信標’,所謂‘絕對適格者’,是這個意思吧?”
艾芙尼爾微微蹙眉。
“你所了解的信息到底有多少?”
“如果說是我的話……全部哦。關於‘汐見雪奈’和‘絕對適格者’的一切資料,我全都記在了腦子里。”
“哪里來的資料?”
“當然是保存在你們‘秩序者’資料庫里的資料。”
“我們資料庫可沒有這種東西。”
“紙質檔案庫也看過了?”
“當然,全部都看過並且銷毀了。”
“那麼這個是什麼呢?”
少女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子彈大小的金屬膠囊。
她勉力地抬起手,將膠囊擰開,從里面抽出半截牙簽狀的什麼東西來。
她將那個交給艾芙尼爾。
艾芙尼爾警惕地看著少女,伸手接過。
那是一截被裁剪下來的紙,僅有兩指寬,巴掌長。艾芙尼爾將它攤開。
上面只有短短的幾行小字,“絕對適格者”和“汐見雪奈”的關鍵詞刺進艾芙尼爾的眼中,以及,除此之外還有半邊隱蔽性的文書公章,這是艾芙尼爾曾在機密檔案里見到過的樣式。
艾芙尼爾看著手心里的紙頁,目光變得僵硬。
少女卻是一聲鄙夷的嗤笑。
“艾芙尼爾你……明明是組織必不可缺的脊柱,卻一點都沒有被信任著呢……這是我特地裁下來的‘證據’,艾芙尼爾,既然是你不會看不明白吧?當然,這也有可能是我偽造的東西,你也可以不相信我,但那種自欺欺人的事情你該不會去做吧?”
“……”
艾芙尼爾捏著手中的紙片,沉默了半晌。
好一會兒,她才再次開口。
“五天前的襲擊,就是那時候吧?”
“沒錯,這份檔案是主要目標之一。”
“這份檔案還有誰知道?”
艾芙尼爾直直地盯著少女。
少女也回望著她。
二人間沉默了一瞬,少女忽然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艾芙尼爾小姐,你在想殺了我滅口對嗎?但是還請你稍微清醒一點,這種東西我既然拿到手了怎麼可能只會留下獨此一份?這份檔案已經傳回去了,你的想法已經太遲了。”
艾芙尼爾眼神微眯,提槍對准少女的心髒。
“請等一等!”
少女驚慌地抬起幾乎斷掉的左手,她有些後怕地看著眼前的槍尖,深吸口氣強作鎮靜,快速地開口說道。
“先不要殺我,艾芙尼爾小姐,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少女吃痛地傾著身子,仔細地注視著艾芙尼爾冰冷到極點的眼睛,抿著唇。
“我給你看的只是我留下的一部分而已,那份文件我偷偷留了幾分復件,傳到了網絡上設置了定時發送,所以你現在殺了我也沒用!”
少女頓了頓,補充到。
“那麼,交易就是——你放我安全地離開這里,作為交換,我會守口如瓶地保管著你的秘密。你大可以留在這里繼續和你的妹妹過家家,或者早點另尋他路離開這里,反正那些家伙的‘計劃’才剛剛開始也不會立刻就找上門來。而我會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城市,絕對不給你們添麻煩,你看怎麼樣?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相信,或者利用你的權職立刻封鎖全城的服務器終端一個個尋找线索然後刪除掉,選擇權在你手中。”
少女扯著嘴角和艾芙尼爾對視。
“我個人還是很希望你能接受這個條件的,我可不想以‘棄子’的身份結束我的生命,以及,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當然,這是秘密,你若是同意的話我才會告訴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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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芙尼爾向往的地方……不是未來,而是名為“過去”的地方。
小時候的夢想,在長大之後會變得冰冷又狹隘,艾芙尼爾喜歡向那時候一樣看著妹妹,守著簡簡單單卻幸福的一切。
但是……
在這個日漸崩壞的世界里,想要守護住一個人的難度比想象中還要大,即便一刻也不放松地注視著她,誓言也會很快出現裂痕。
艾芙尼爾很早就深刻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所以,她選擇了逃避……
看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艾芙尼爾在無盡的痛苦中也會慶幸——死去的不是雪奈真是太好了。
但……
這樣可恥的安心感會帶來苦痛。
艾芙尼爾無數次地想過,想要保護一個人究竟應該怎麼做。
到底什麼才是對的什麼又是錯的。
這個問題困擾她已久,一直沒有得到答案。
艾芙尼爾緊緊地握著長槍,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原來,你所謂的‘我和你很像’,就是這個意思嗎?”
“你終於明白了嗎?”
少女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從看到那份檔案的時候我就在想了,你這個人果然非常有意思……明明一邊當做代理人戰斗,另一邊又隱瞞了自己妹妹的身份,怎麼樣,想要‘保護’其他人,卻找不到平衡點吧?如果說毀掉這座城市能讓你的妹妹得救的話,你會去嘗試嗎?”
少女的眼底泛起一絲期待,她望著艾芙尼爾,勉力地撐起身子,徹骨的劇痛讓她渾身無力,即便是簡單的動作也令她氣喘吁吁。
“嘛、嘛……開玩笑的。總之,話歸正題——考慮得怎麼樣?如果你放了我我現在立刻就離開,絕對不會給你們添任何麻煩,也不會讓任何人看到我的存在,我會離開這個城市,我們再也不會相見……”
“我會想要嘗試。”
艾芙尼爾打斷了少女的話。
少女愣了愣,有些詫異地看著艾芙尼爾。
“你說什麼……”
“如果毀掉城市能救我妹妹,那我的確會想要去嘗試。但……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那樣做,因為我妹妹不會願意。如果可悲的你能理解這一點的話,就會發現我和你一點都不像。”
艾芙尼爾垂著視线,鋒芒已經從眼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決絕。
少女面露些許錯愕。
艾芙尼爾繼續說道。
“所以不行——我絕對不會放你離開這里。”
“哈?你認真的嗎!即便你的身份,你妹妹的秘密,就這樣公布也沒有關系?你不惜要做到這個程度也不放過我嗎?你該不會蠢到會認為你的秘密被曝光之後會受到祝福吧?”
少女緊緊地蹙緊眉頭,難以置信地仰起頭。
“你知道這個城市其他人會怎麼想嗎?他們只會認為你包庇了你妹妹,她逃避了本應屬於她的使命,然後輿論發酵,你的付出和努力都會被無視和詆毀,你所保護的那些人會詛咒著你所珍視的妹妹把她推上戰場,而像我們一樣的家伙會盯上她,無時無刻地不在想方設法得到她,利用她。”
少女大聲地質問著。
“你也差不多該感覺到了吧,在這個枯竭腐爛的世界里,什麼才是常態。”
“我如何選擇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別拿你那可悲一套理論去擅自揣測他人。”
艾芙尼爾收回了長槍,面無表情地看著少女。
“我所看到的世界和你不一樣,雖然有無數的絕望和黑暗,但希望和光明從未消失過——你這雙滿是汙濁的眼睛所看到的只有漆黑和渾濁,你不過是在逃避,以己度人,認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可悲,這種事情用你可憐的狹隘目光一定永遠也無法理解吧?”
少女直直地仰視著艾芙尼爾,有些詫異,沉默了良久,少女忽然開口。
“……那……你會殺了我?”
“現在不會。”
艾芙尼爾說道。
“但也絕對不會就這樣放過你。……你該不會以為,事到如今,身為唯一的线索的你能夠安然地離開吧?我也告訴你吧……”
艾芙尼爾冷冷地盯著少女,一字一頓。
“你和你身後的那些家伙們,在你們盯上我的妹妹時就應該做好被我趕盡殺絕的覺悟。我會通過你,找到你身後的那些家伙,刺穿他們的心髒……一個都不會放過!”
艾芙尼爾蹲下身,和少女平視,單手握在槍尖之下,寒芒倒映在少女的眸子深處。
“這是,宣戰布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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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是可恥又無奈的選擇。
因為沒有足夠的力量去反抗,因為擔心自己的莽撞會給雪奈帶去不幸,因為目睹了代理人的既定的命運而感到害怕。
對艾芙尼爾來說,大概就是如此。
說到底,逃避到底是對命運的反抗還是對命運的妥協,艾芙尼爾至今也沒有明白。
但唯一明確且絕對不會退讓的是,艾芙尼爾必須保護好自己的妹妹。
“如果有人盯上雪奈,那麼我就會將那個人殺死,絕無手軟。”
艾芙尼爾緊緊盯著“使徒”的少女,一字一句堅定而強硬。
少女愣了愣。
“是嘛……是這樣啊……真令人羨慕,竟然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種話來……嘛,請允許我收回前言。總之,你絕對不會放過我,這一點我深刻了解了……”
少女嘆了口氣,向後靠著。
“我的路到此為止了……真是令人感到悲傷……”
少女竭力地抬起手,銀芒閃爍間,身上的裙鎧化作星屑飄散,化作一枚白銀色的戒指出現在她手心。
像是一口氣被抽干了力氣一般,她整個人都在一瞬間委頓下去,臉色也變得慘白。
少女艱難地抬起頭,看著艾芙尼爾,虛弱地呼吸著。
“這……是我的‘聖遺物’,嘛,就是你們口中的‘信標’……總之,我投降了,這樣可以別一直拿那東西指著我了嗎?”
艾芙尼爾抽回長槍,槍尖微抖,刺出上挑,精准地從少女的手心將指環挑飛,落在手中。
她垂下視线,看著手心里的物件。
少女口中的“聖遺物”是一枚銀白色的指環,與“秩序者”所使用的“信標”不同,指環上沒有鐫刻任何字符標識,有些許磨損的痕跡,冰涼的,散發的波動給艾芙尼爾的感覺和“秩序者”的任何一個“信標”都有所區別。
“‘聖遺物’嗎……”
雖然艾芙尼爾對“遺跡”沒有太多了解,但這種東西顯然不是“秩序者”的產物。
如果按照四野見奈美的說法,“使徒”其實也是“代理人”,那麼這個所謂的“聖遺物”其實就是“信標”,不應該有任何區別。
到底是哪里不同……
“這是‘那些家伙’給你的嗎?”
“嗯。”
少女點頭。
“‘遺跡’產物?”
“就算……你問我……這種事情也不是我能接觸的范圍啊……”
“你真是一問三不知呢,腦袋里裝的水泥嗎?”
“哈!?你這家伙……”
少女用盡全力地撐起身子,可看著艾芙尼爾的眼神,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
“我勸你不要做奇怪的舉動,接下來,你會被關押並接受審訊,好自為之吧。”
艾芙尼爾將指環攥緊,看了虛弱的少女一眼,然後接通了通訊。
“這里是艾芙尼爾,能聽到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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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是沉重的如黑雲一般的“鯨”,黑煙像是水中的墨一般在空中洇開。
街道四處都傳來刺耳的警鳴聲。
會場外,兩個特災科行動小隊在此集結,作為應急行動部隊的他們留在災害區域內作為突發狀況下的響應部隊而待命。
相對於災害中心地區體育會場,這里是比較安全的位置。
幾輛裝甲車停靠在隱蔽的建築物旁,有隊員引導著幾名受傷而與撤離部隊脫節的滯留市民來到這里,登上了其中一輛車向著外圍離開了。
白燕單手提著武器,站在樓宇頂上向會場里眺望著。
雪奈緊緊地捏著手指,默默地坐在車內,探出頭望向會場的方向。
會場里和天空中都發生著戰斗,一邊是艾芙尼爾和使徒,另一邊是愛夏與另外兩名代理人和侵蝕體。
愛夏那邊的戰斗已經進入尾聲,在三名代理人的圍攻之下,現在只剩下似乎沒有與體格相符的攻擊手段的“鯨”正在被圍堵著無法立刻逃離。
而會場內艾芙尼爾和使徒的戰斗也已經沒了聲音。
從一開始席卷半個會場的爆炸到現在詭異的寂靜,雪奈的心一直被緊緊攥著。
“秩序者”總部調取的能量反應監控數據表明艾芙尼爾還活著,但因為她斷线已經超過了三分鍾之久,所以也無法判斷現狀。
嗙——
沉重的墜落聲,雪奈被嚇了一跳,她仰起頭,看到白燕正蹲在搖搖欲墜的路燈上,悶著臉一副相當憂郁的模樣。
雪奈推開門下車,有些擔憂地來到路燈下,向白燕問道:
“白燕小姐,艾芙尼爾小姐她……沒事吧?”
“咿?小雪奈你怎麼出來了……灰咻——”
白燕從路燈上跳下,來到雪奈身邊。
“快進去車里面吧,艾芙尼爾前輩可是叮囑過我一定要看好你。”
“誒?艾芙尼爾小姐她……”
白燕攤攤手,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很遺憾,看不清呢。”
“是這樣啊……”
雪奈垂下頭去。
白燕上下地反復打量著眼前的少女。
這就是艾芙尼爾的妹妹。
她移開視线,看向遠處的天空。
“說起來,小雪奈你的全名是‘汐見雪奈’吧?”
“是、是的……白燕小姐原來知道嗎?”
“哈哈,聽說過呢……說不定,我們有在SNS上聊過天哦。”
“誒?原來是這樣……是哪一位呢……”
雪奈有些驚訝地說道。
“那個呀……”
白燕手指壓著嘴唇,做出噤聲的動作,狡黠地一笑。
“我的ID,暫且保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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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白燕小姐,‘信標’……這種東西是什麼呢?”
“咿?為什麼你會知道這個?”
白燕似乎有些吃驚,雪奈則是有些躊躇地杵在原地。
“只是,聽到艾芙尼爾小姐說起過。”
“是這樣嘛……”
白燕皺著眉,望著雪奈有些猶豫。
她知道艾芙尼爾和雪奈的“兄妹”關系,在西京市的代理人之間,這不算是一個秘密。
但大家也都知道,艾芙尼爾沒有表明自己身份的打算。
所以,在立場上,雪奈仍舊是“一般民眾”,代理人不應該向“一般民眾”透露任何信息,這是“秩序者”組織內的規定。
“抱歉,這種事情我也沒辦法向你解釋。”
白燕湊到雪奈的身邊,小聲說道。
“不過既然艾芙尼爾前輩向你說起過,那麼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去問問她吧,我沒辦法擅自和你說明的啦。”
“這樣啊……”
雪奈點頭,沉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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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離開會場之後,雪奈一直在回憶著自己離開避難處來到這個體育會場尋找哥哥,並遭遇侵蝕體襲擊以及與艾芙尼爾再次見面時發生的一切。
如果說那時候的她因為失去哥哥和被艾芙尼爾拋棄的痛苦所包圍而失去了判斷力,那麼現在……她已經取回了冷靜,當時沒有在意的細節便立刻涌上心頭。
可是無論雪奈怎麼思索,她都無法理解當時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
那時的奇怪衝動幾乎剝奪了她的所有思考能力。
自艾芙尼爾離開之後,心底便升起一絲莫名的情緒……像是失去了什麼一般,沒由來地,雪奈想到了那一枚發卡。
從那枚發卡從出現在自己的口袋時起,似乎就充斥著令人無法不去在意的違和感。
“Fifina”,這枚發卡鐫刻著這樣的字符,艾芙尼爾好幾次念起過,當時艾芙尼爾和她說過的話,她有些記不清了,但雪奈知道那是艾芙尼爾的搭檔菲菲娜的代號。
以及,在面對那個巨大的粘稠侵蝕體時,那時候的白光是什麼,侵蝕體是如何消失的?那時候自己身體發生的變化是怎麼回事?那時候出現在手中的長弓又是什麼?
這樣那樣的疑惑困擾著她。
那個蝴蝶發卡,帶著她去了一個神秘的地方,後來她再次閉上眼睛試了好幾次,卻再也感受不到那樣的變化。
雪奈跟隨艾芙尼爾離開的時候,也再也沒有看到弓之類的東西,就像是隨著蝴蝶發卡一同離開了一般。
“說起來,也不知道艾芙尼爾前輩現在怎麼樣了,突然就斷线什麼的,到現在都沒個消息。”
白燕望著街道的盡頭,聲音輕輕的,聽起來有些泄氣。
“雖然啦,我也很想去會場里面,和艾芙尼爾前輩並肩作戰,只要能幫上忙都好……”
雪奈站在她身旁,視线越過白燕,注視著視线盡頭的會場。
心底的思緒在一次次猶豫和躊躇中變得紛亂。
雪奈默默地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心。
“但是呢,我們‘代理人’也是軍人,我必須遵從指揮,如果沒有得到命令就擅自行動,這是對指揮官的不信任,也是對戰友的不負責,無論如何我不能做出那樣的行為,所以呢,小雪奈,我現在的任務是保護你,並支援這一處臨時守備點,我們就在這里等待前輩和愛夏她們凱旋吧。”
白燕還在說著。
比起實在不擅長與人交流的雪奈,她很是健談,一邊執行警戒任務,一邊也會時不時聊起一些話題。
她看了雪奈一眼,忽然笑了笑。
“嘛,總之呢,小雪奈無論如何不用擔心啦,而且艾芙尼爾前輩那邊也是絕對不會輸的,絕——對——的喲!”
雪奈沉默著。
當然,艾芙尼爾很強,但是再厲害的人都會有一個人無法解決的事情。
如果能幫到她就好了。
但這里的人,正如白燕所說的一樣,如果貿然過去只會給艾芙尼爾添麻煩而已,就像是之前冒冒失失地跑進會場里的自己那樣。
“小雪奈,給你看看這個。”
白燕忽然唰的捏緊拳頭,擺出架勢。
“——哈!”
忽地低喝一聲,白燕弓步一拳轟出,拳頭與空氣刮出輕微的破空聲,地面的碎葉在一刹那間被卷起。
雪奈也被這突兀的風壓嚇了一跳。
“好厲害……”
雪奈回過神來,訝異地望著被吹飛的枯葉。
“嗯哼!”
白燕得意一笑,收起架勢。
“這就是艾芙尼爾前輩剛才所用的,哈呀!——地一下把‘使徒’一拳揍飛的那一招喲。不過明明是一模一樣的招式,結果不同的人打出來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可惡,真是帥炸了!我也好想學……什麼時候我也能把體術熟練到那種地步就好了……”
“白燕小姐的話,已經非常厲害了……完全是,不親眼看到都無法相信的力量呢。”
雪奈羨慕地夸贊道。
曾經有一段時間,雪奈也滋生過想要成為代理人的想法,但是她並沒有“資質”。
“但是還遠遠不夠啊!我的目標可是艾芙尼爾前輩,嘛……雖然在模擬戰中我甚至碰都碰不到她就是了……”
白燕忽然垮了肩,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雪奈靜靜地看著白燕,心底隱約傳來難抑的悸動。
每當聽到艾芙尼爾的名字,就像是羽毛在心底輕柔地拂過一般,輕輕的,瘙癢的感覺沿著血管傳遍全身。
無法忍耐住那樣的衝動,雪奈小心翼翼地開口。
“艾芙尼爾小姐她,有強到那個程度嗎……”
“是呢,要是我想要贏下她的話……”
白燕盤算了一番。
“果然,怎麼想都毫無希望呢,完全……跟你說啊,別看那家伙(艾芙尼爾)平時一副溫溫吞吞可可愛愛的樣子,訓練的時候可是魔鬼一般,大概是那種……會讓受訓的可憐蟲三天不想吃飯的程度吧!”
“艾芙尼爾小姐……原來是教官嗎?”
“關注點竟然在那邊嗎!!?可惡……嘛,算了……也算是吧……某種程度上的確可以這麼說……”
白燕設想了一下艾芙尼爾若是擔任教官會出現的場景,莫名地嘆了口氣。
“因為我們這些‘代理人’沒法適用於通常意義上的戰斗訓練內容啦,戰斗時面對的目標太過於多變暫且不論,再之,我們每個人所使用的武器也不一樣,要是集團訓練的話總是會漏掉或者弄錯什麼,反正我們人數也不多所以干脆和特務機關完全分開,我們平時除開必要的訓練項目之外做得最多的就是實戰練習啦……總之就是很累人的東西……”
雪奈聽得似懂非懂。
代理人相關的信息都是機密。即便這個城市有很多人都和代理人有過接觸,但是關於代理人的許許多多的情報都是嚴格保密的事項,流傳到網絡上的很少,一般人群所知道的就更少了。
所以白燕談起這些事情時,雪奈完全接不上話。
雖然想要知道更多艾芙尼爾的事情,但是對於完全不善於聊天的她來說,這也就是極限了。
“是……這樣嗎……”
雪奈干巴巴地笑著,眼角低垂,她抿著唇,忽然想起很多事情。
人與人之間的溫差會產生距離感。
“我……果然很不了解艾芙尼爾小姐呢……”
嘴角輕聲呢喃。
完全,是兩個世界。
“小雪奈有說什麼嗎?”
“我想知道更多,更多關於艾芙尼爾小姐的事情……”
“這樣?”
白燕狐疑地看著雪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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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是和艾芙尼爾有關系的話題,雪奈會感興趣倒也在情理之中。
白燕若點頭,並沒有在意。
“原來如此!……嘛,算了,沒關系。”
白燕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煞有介事地叉起腰。
“總之呢,和小雪奈聊天會讓我感覺到放松,你要是不討厭的話我就自顧自說了。那麼啊……你知道‘那個’吧?”
她一旦說起話來立刻就會變得健談,她掰著手指頭,若有所思地說道。
“代理人偶爾也會進行‘搭檔’。艾芙尼爾前輩的搭檔就是菲菲娜,在我們代理人中,初學者和一個經驗豐富的前輩組隊,在‘堺外’狩獵落單的侵蝕體或是處理城市里的侵蝕災害什麼的都有,其余的時間也會進行代理人之間的戰斗訓練和對人戰訓練,這也是為了偶爾能幫忙處理那些恐怖襲擊事件而做准備,當然咯,我們一般也不會被調去進行那種任務啦……”
代理人偶爾會對人類犯罪者出手,但那也只僅限於街頭斗毆或者是劫匪追擊之類的少數情況,如果遇到持有槍械的犯人,通常仍舊是警察和軍隊去處理。
畢竟代理人對戰擁有熱武器的士兵會處於劣勢,拋開對人戰的經驗不足和人道輿論的問題之外,更多在於熱武器對代理人的威脅——雖然一般的手槍之類的武器無法簡單傷到代理人,但若是遇上口徑大一點的熱武器,代理人也會感覺到吃力。
子彈對侵蝕體無效,但對代理人卻能發揮出100%的攻擊力,即便是手槍,代理人若是絲毫不進行規避,多挨幾發也會受傷,和持有槍械的犯罪分子戰斗時,代理人因為人數劣勢,很容易陷入被圍攻的境地,這對於代理人來說是非常危險的。
代理人是應對侵蝕災害的寶貴戰斗力,如果就這樣投入熱武器戰場而折損的話毫無疑問是巨大損失,所以“秩序者”組織在相關方面有過嚴格規定,不允許代理人隨意插手非職能內的任務。
“總之,這些練習也是訓練我們的臨場反應能力和持續戰斗能力以及力量控制能力的一環,畢竟侵蝕體太過於多變,我們也沒法知道下一次會面對什麼樣的敵人呢,要是因為一時懈怠而死掉可就不好了……”
“會死掉啊……”
雪奈呢喃著。
“死掉什麼的,感覺好殘忍……那樣在戰斗中死去的話,朋友和家人,都會傷心的吧……白燕小姐難道不會害怕嗎?”
“當然會怕……一開始的時候怕得不得了呢,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吧,因為這就是我們的命運啊……所以我才為了不要輕易死掉而努力到現在。不過呢,成為代理人之後的我慢慢懂得了,命運這種東西本就是自己掌握的東西,成為代理人之後的我才能取得反抗命運的力量,這種掌握自己的感覺,令我著迷……即便很可能會在戰斗中死掉,但是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選擇我仍舊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這條路。”
白燕笑了笑,攤開手心。
“而且……不論是我還是我這雙手所能拯救的人……我再努力一點的話,說不定就不會有人會感到悲傷。不論怎麼說,我也不會輕易放任自己死去的,我也一直以來都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畢竟我可是到現在都還沒交過男朋友耶,才不想這麼簡簡單單就結束我可愛的青春期呐。”
“白燕小姐……聽起來好厲害,而且很年輕的樣子……”
“哎呀……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呐。”
白燕笑嘻嘻地捂住嘴,擺擺手。
“據說我可是天賦很高的那一群人喲,雖然比不過你的偶像艾芙尼爾啦,但是啊!但是!我比前輩年輕,這可是一大優勢!我比小雪奈要稍微年長一點,但是怎麼說也絕對沒有到艾芙尼爾前輩那種高齡,誒嘿嘿~不過具體年齡我可不能說,這是女孩子的——秘、密、~”
“艾芙尼爾小姐果然比我們要年長嗎……”
“對哦,而且不是一星半點!”
“那個……”
忽然想起四野見奈美說過的話,雪奈猶猶豫豫地開口。
“那樣的話……艾芙尼爾小姐那麼成熟的人,莫非其實是已經……已經結婚了嗎?”
“哈?結婚?”
白燕聽得愣住,腦袋里浮現出艾芙尼爾和不認識的男人挽手前行的模樣,好一會兒才咯咯地笑出聲。
“很難想象前輩那樣的人婚禮會是什麼樣子呢……”
雪奈也下意識地設想了一下,艾芙尼爾穿著如雪般潔白的婚紗站在自己身前的模樣。
臉頰不由得有些發燙了。
“嘛,艾芙尼爾前輩雖然比我要年長,但是也還沒有到不結婚就會變剩女的程度,不如說其實她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都是‘絕對不會戀愛派’的呢……我記得,她去年才剛剛進大學生來著,那時候我也才剛剛升上高中,結果一年多過去了,艾芙尼爾前輩還是老樣子,那麼多追求她的人,她都拒絕掉了。”
“咿?”
雪奈驚訝地捂住嘴。
如此說來,艾芙尼爾豈不是和自己的哥哥差不多年紀?
這樣想的話,忽然就感覺距離接近了不少。
“嘛,其實比我年紀要小的同事還有好幾個人,大概都是你這個年紀的可愛後輩呢……哎……算了,不說這個。”
白燕深吸口氣,靠在車門上,望向天空。
見白燕似乎沒打算繼續說下去,雪奈也稍稍松了口氣,安靜地待在一邊。
這時,白燕忽然抬手抵住耳麥。
“是艾芙尼爾前輩嗎!這里是白燕,前輩您沒事吧?”
聽到在意的名字,雪奈下意識地抬起頭,望著白燕。
白燕似乎在和艾芙尼爾通訊,沒由來的緊張令雪奈屏住呼吸。
“是的……沒有什麼問題,嗯,特災科的人在我這邊留有人手。那麼後續的工作我會為您轉達,前輩就請去支援愛夏吧!”
說完白燕掐斷了通訊,她轉頭看向雪奈,臉色收斂,變得嚴肅。
“看來‘使徒’已經被制服了,小雪奈,接下來這一次的災害大概會很快迎來結束吧,在此之前我們還不能放松警惕。”
“艾芙尼爾小姐她沒事吧!?”
“沒事喲,她啊,可是很強的。”
雪奈終於安下心來。
“總之,稍微等等吧,戰斗結束後前輩會過來這邊的。”
……
————————————
在“使徒”的少女被艾芙尼爾擊敗之後,艾芙尼爾支援愛夏將“烏鴉”與“鯨”一口氣殲滅。
“這樣,就徹底結束了啊,結果‘鯨’那麼大個塊頭,反倒比‘烏鴉’還要被簡單解決呢。嘛,雖然還是很累就是了……”
因為“鯨”型侵蝕體本身並不具備與之體型相符的攻擊性,收尾戰斗並不算艱難。
“這一次多虧了你了,愛夏,因為你的努力,讓我們也更有余力去進行戰力調動,這一次的傷亡情況比以往要輕微,離不開你的功勞。”
艾芙尼爾說道。
“那、那是因為前輩和白燕厲害啦,我的話做不到的啦……”
愛夏有些羞赧地擺擺手。
“回去之後好好休息吧。”
艾芙尼爾看向愛夏的手臂,血跡已經干涸,那是被“使徒”突襲時負下的傷。
“我會的~”
愛夏偏著頭微笑,長長地舒了口氣,躬下身來坐在會場頂棚鋼架上,望著頭頂飛散的星屑。
“鯨”消失之後,毒辣的陽光又再次鋪灑下來。
“說起來……這麼看去,這個城市其實還是蠻好看的嘛,要是一直都能這樣該多好,沒有侵蝕體,不需要戰斗的世界,在侵蝕降臨之前的世界一定比現在要精彩許多吧……”
“是啊,大概很令人著迷吧……”
身旁,艾芙尼爾蹲身坐下,手中的長槍緩緩散做星芒。
“要是沒有這一切……或者說,一切都會結束的話,愛夏你想去做什麼呢?”
“想去做什麼?”
愛夏側過臉來,看向艾芙尼爾。
微風在臉頰拂過,帶來下午的風獨有的暖意。
艾芙尼爾望著遠處的什麼地方,銀色的發被陽光染成好看的橘色,午間的暖風吹拂,將發絲揚起。
星屑飛舞,雲彩斑斕,艾芙尼爾像是畫中嫻靜的仙子,愛夏沒由來地心底一陣騷動,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线。
“那個……前輩是指什麼呢?”
“夢想,之類的?”
“當然還是回去學校吧……大概?”
“愛夏很喜歡學校嗎?”
“倒也不是……雖然每天都能和同學見面讓我很開心,但是老師總是喜歡嘮叨,還有做不完的作業……嘛,學校也沒對我提出過什麼要求就是了……”
愛夏作思索狀,然後放棄似的嘆了口氣。
“總之,前輩這麼問了,可是這種事情我從來都沒有思考過啊,我只是覺得要是不用面對死亡和離別的話……那樣的世界真是太耀眼了……在那樣的世界里,即便是枯燥一點的生活,也一定會很迷人吧……”
她轉過頭來,小心翼翼地看向艾芙尼爾,猶豫地問。
“那……如果是前輩的話,會去做什麼呢?”
……
————————————
“我也不知道……”
艾芙尼爾若有所思地垂下視线。
“之前想過如果能學習糕點做一名甜點師就好了,後來覺得要是能找一份輕松的工作也不錯,要是有用不完的錢就更好了,至少能買到吃不完的甜點。”
“咿?竟然全是為了甜點嗎?”
“沒有甜點的話,我會變成枯死爛掉的樹枝的。”
愛夏微妙地眨眨眼。
艾芙尼爾喜歡吃甜點,這是四野見奈美告訴她的“小秘密”,但是愛夏也沒有機會去驗證過,也不承想艾芙尼爾到底對甜點鍾情到什麼地步。
現在看來,甜品控病得不輕。
而且……
“艾芙尼爾前輩,不繼續做偶像嗎?”
“不會哦,嘛……我其實不太能應付得來這種事情。”
艾芙尼爾展顏微笑,搖了搖頭。
“愛夏,你說……要是你非常敬重和憧憬的人,忽然哪一天你發現她其實並不如你想象中那麼美好,你會有什麼反應?”
“當然會很失望吧。”
“是嘛……”
“不過,說不定也不會怎麼樣。”
“為什麼?”
愛夏微微思索。
“理由很簡單啊,說到底我會憧憬她,到底是因為什麼呢?——我所在意的理應是這個才對,如果我被她的氣質吸引,那麼說不定就會忽略掉她的其他方面,比如成績不好或是其實是一個不良少女之類的……”
“不良少女啊……”
“不、不不不!當然啦、當然!也不一定是少女!我、我只是隨便打個比方啦!”
愛夏慌張地擺擺手。
“總之,因為每個人所站的角度不同,其實也不能隨隨便便下結論嘛,要是不實際試一試,當然是沒辦法知道的!”
“是這樣嘛。”
艾芙尼爾抬起手,遮住陽光,伸開五指。
灼熱感在手心蔓延開,光线從指縫間漏下,太陽消失之後,視野便被潔白的雲層和湛藍的天空所侵占。
這樣的景色,也只有在“堺內”能看到。
“愛夏,之後就拜托你和白燕回去向總部進行報告了。”
“咿?前輩不打算回去嗎?是因為交接工作嗎?”
“算是吧。”
會場下方,特災科的車輛和人員已經抵達。
“使徒”的少女已經交出“聖遺物”解除了武裝,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輕心,如果沒有經過掃描確認的話,不能排除她還有攜帶其他殺傷武器的可能,所以在艾芙尼爾接手“鯨”型侵蝕體討伐戰斗時便將少女交給其他兩名代理人看守著。
之後,按照總部的命令,艾芙尼爾將會把“使徒”少女交給特災科,作為對其所屬的未知勢力調查任務中的寶貴线索和情報源而關押,等候調查和審訊處理。
“但我也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非做不可。”
艾芙尼爾站起身,深吸口氣,目光向著遙遠的天際投去。
對愛夏來說,這邊的戰斗到此為止就算是結束了。
但對艾芙尼爾來說,很多事情才剛剛開始。
如果“使徒”少女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對艾芙尼爾來說現在還不是停下來休息的時間。
如果說自己一直以來保護著的秘密會被公開,雪奈會知道這一切的話。
那麼艾芙尼爾希望是自己親口對她坦白。
或許雪奈會感到失望,會無措,但無論如何艾芙尼爾會將她的一切好好接受。
唯獨她的手,艾芙尼爾絕對不會放開。
“是這樣啊……那麼前輩請放心,總部的作戰匯報就交給我和白燕吧!”
“那多謝你們了。”
……
————————————
聯合醫院,住院部,特殊監護區——
叮咚。
電梯門悠悠地向兩旁分開,明亮的燈光映入眼簾,雪奈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出電梯,輕輕地聳動鼻頭。
嗆鼻的藥水味撲面拂過,空氣中散溢的味道令她感到不適。
這里是特殊監護區,同時也是聯合醫院與軍方和市政府合作並協同使用的專門區域,在五天前的大災害之後,這里成為“秩序者”組織的醫療部門,這里管理嚴格,要是沒有白燕給她的通行卡片,她根本無法來到這里。
這里看不到多少人,和樓下喧鬧的大廳相比,這里給雪奈的第一印象就是安靜和冷清。
護士和醫生快步地走過,小聲地互相交談著什麼,手中還拿著書寫夾板和藥品,時不時有人會向她投來視线。
雪奈縮了縮脖子。
說實話,雪奈不太能習慣醫院的氛圍,那種壓抑的感覺令她無法適應。
“艾芙尼爾小姐為什麼要叫我來到這里呢……”
雪奈自言自語著,心底的憂慮揮之不去。
如果艾芙尼爾帶她過來是為了履行之前的諾言,那是不是說哥哥就在這里的某處病房?
可是……為什麼在這里……
之前也是。為什麼哥哥會走進員工通道,身邊的女孩子又是誰,這個總是負傷回家的哥哥,到底瞞著自己什麼事情……
比起埋怨,現在雪奈的心情更想見到哥哥。
只希望哥哥沒有事就好。
雪奈不敢繼續胡思亂想,快步來到護士站前。
她攥著屏幕碎掉的手機,四下望了一眼。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片區域甚至沒有設置窗戶,靠著空氣調節系統換氣,入眼的四周都是雪白的牆,牆磚潔白,透著醫院特有的冰冷。
雪奈抿著唇,躊躇地尋著路標。
“請問是汐見小姐嗎?”
身前忽然出現了一名護士,詢問道。
“誒?是、是的……”
雪奈小心翼翼地壓低了聲音,迎來對方的和藹一笑。
“是艾芙尼爾小姐讓您過來的吧?”
“唔……是、是的……!”
“那麼請隨我來。”
對方的態度非常友善和藹,令雪奈一時間有些緊張。
護士走在前面,徑直向著回廊的盡頭走去,領著雪奈來到一間病房前。
她抬起視线,看到病房門牌上工整地寫著“楓鈴詩音”的字樣。
並不是哥哥的名字……
很卑鄙地,雪奈感覺到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絲安心,但立刻又被彷徨所占滿——這個名字,難道是艾芙尼爾小姐的本名嗎?艾芙尼爾小姐受傷了嗎?
“艾芙尼爾小姐正在等您,快進去吧。”
“謝謝您為我帶路……”
說完,護士微微一笑便離開了。
雪奈猶豫地站在病房前,心情忽上忽下,消毒水的味道令她呼吸困難。
看著護士消失在轉角,雪奈偷偷摸摸地捻起衣角,在衣服上幾處汙漬擦了擦,然後又急急忙從頭發到衣領到褲腳好好地整理了一番,然後拉著衣袖聞了聞。
有淡淡的汗水的味道。
雪奈的臉色頓時變得難堪,心底也越發遲疑起來。
早知道,就應該准備一點香水帶在身上的。
雪奈喪氣一般地妥著肩,她抿抿唇,忐忑了好久才抬起手。
叩叩——
“請、請問……艾芙尼爾小姐在這里嗎?”
……
————————————
“是雪奈嗎?請進吧。”
里面傳來纖細好聽的聲音,雪奈頓了頓,輕輕地推開門。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和外面封閉壓抑的環境不一樣,病房里正對著一面巨大的落地全景窗,陽光從外灑下一角,從這里能看到西京市繁華的市區,潔白的房間里透著微微涼氣,空氣中充斥著淡淡的藥水味和不知名的花香。
從雪奈的角度,剛好能看到病床的一角雪白,和放在牆角的不知名白花。
雪奈移開視线,看著坐在病床前的女孩——艾芙尼爾。
艾芙尼爾此時正背對著雪奈,似乎正注視著病床上的人,銀白色的發披在肩頭,如月光,如瀑布,勾住雪奈的目光。
明明只是今天才突然拉進了距離。
只是如此。
但是就這樣看著她,仿佛心跳都被她牽引著,歡呼雀躍。
好想要衝過去抱住。
忽然涌上的衝動令雪奈的臉頰發燙。
“不用那麼拘謹,過來這里吧。”
“打、打擾了……”
回過神來,雪奈慌張地移開視线,關上身後的門,小心翼翼地走過玄關。
這間病房的全貌映入眼里。
全景的大窗占據了半個病房的區域,病床擺在正中央靠里的位置,兩旁是不認識的各種儀器,一旁的桌上擺著幾束花,有的已經有些萎靡,雪奈還注意到被花籃遮住了一半的小提琴的背箱。
這個病房的主人大概是小提琴的愛好者吧,朋友也不少,從花束的數量和新鮮度就能看出來。
雪奈移過視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那是一名清秀安靜的少女。
可是……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躺在病床上的少女緊閉著眼睛,右手袖管空蕩蕩的,她……失去了右手,就像是裹在慘白紗布里的人偶一般,安靜地沉睡著。
雪奈盯著少女看,捂著嘴,有些被嚇到。
“艾芙尼爾小姐,她……”
雪奈眼底閃爍著,也不知道此時心底那一涌而上的不安到底是什麼。
“她是楓鈴詩音。”
艾芙尼爾的聲音輕輕的,如秋日的枯葉,落在雪奈心底。
楓鈴詩音,門牌上的,是與女孩兒的外貌相配的很美麗的名字。
雪奈打量著楓鈴詩音,可艾芙尼爾的下一句卻讓她愣住。
“嘛,這樣說你可能不知道,但說起她的代號你應該就知道了,她就是‘Fifina(菲菲娜)’……五天前的那次戰斗,她身負重傷,最終失血過多而休克,到現在還沒有蘇醒的跡象,醫生說她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醒過來了……”
“誒?她是……菲菲娜小姐?”
雪奈對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毫無准備,睜大了眼睛,怔住。
五天前的那次特大侵蝕災害雪奈當然知道,網絡上傳得沸沸揚揚,但具體的信息卻一直沒有被公布,雪奈更不會想到這個名為楓鈴詩音的少女就是菲菲娜。
……
————————————
雪奈呆呆地站著,唇角動了動,卻忽然說不出話來。
她就是菲菲娜,是艾芙尼爾的搭檔。
到底是什麼時候……成了這個樣子了……
難怪……
難怪那時候的艾芙尼爾會露出那樣的眼神。
心底忽然像是被什麼揪緊,雪奈望著病床上沉睡的少女,下意識地移開視线。
雪奈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來到這里。
“不用露出那種悲傷的表情。只要是戰斗就會有傷亡,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艾芙尼爾垂著視线,輕輕地開口,平淡的話音卻令空氣壓抑而沉重。
“對詩音來說,或許很早之前她就已經做好迎接這一天的准備了吧,她的努力,換來了數千人的性命,我想她一定也是為了那一刻戰斗到最後的。現在,她作為‘菲菲娜’已經到了盡頭了,我想過要不要趁此機會讓她就此休息……我們代理人如果超過一定時間沒有與‘信標’共鳴,就會逐漸喪失自己,不論是記憶還是這一份力量,都會漸漸歸零,說不定,等到她醒來的時候,這一切都會變成夢境吧……”
艾芙尼爾的手心安靜地躺著一枚蝴蝶發卡,像是躲著什麼一般,雪奈無法從她垂下的銀發間看清她的表情。
“不過,果然啊……沒辦法釋懷的是我才對……詩音她早就失去了父母,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事情,對她來說,或許已經沒有可以回去和依靠的地方了吧。之前她一直有一個願望,想要繼續拉小提琴,靠著每天余下的時間練習,在學校里拿了獎,是非常努力的孩子。明明是這樣……”
艾芙尼爾以雪奈完全無法理解的平淡的語氣訴說著,安靜地垂著頭。
“艾芙尼爾小姐……”
看著這樣的艾芙尼爾,雪奈有些無所適從,抬起的手又放下。
艾芙尼爾……看起來很寂寞……心髒像是被緊緊捏住。
但是這個時候要是突然將她抱住的話大概也會很令人反感吧……她和艾芙尼爾的關系大概還沒有到可以得寸進尺到這種地步的程度。
到最後,蠢蠢欲動的內心沉寂下來。
“那個……艾芙尼爾小姐……您沒事吧?”
“我沒事,然後……直接叫我艾芙尼爾就好,我們之間其實不需要這麼見外的。”
“唔……好的……”
雪奈的雙手無處安放,有些不是滋味地望著病床上的少女。
在電視和網絡上,偶爾也會聽到代理人負傷或者殉職的訊息,每每和受災信息一同播報,那時候那些傷亡只是數字,從心底劃過……這樣近距離地接觸到,對雪奈來說還是第一次。
她抿著唇,不禁會想。
是不是有一天,躺在這里的人會變成艾芙尼爾呢……
這種心緒在胸口盤旋,像是棉花一樣堵著喉嚨,令雪奈感覺到窒息。
“這種事情……經常會有嗎?”
“或許吧,作為代理人大概就是這樣。”
艾芙尼爾深深地緩了口氣,緩緩地開口。
“我們代理人的平均服役時間只有一年零八個月。這個數據來自於對人類聯合里所有已經退役或是殉職的代理人服役時長的統計,其提供的樣本中,結束服役的原因百分之四十九為殉職,百分之三十三為失蹤,剩下的則是因為精神或肉體方面受到重大挫傷而被迫退役。”
雪奈睜大了眼睛,一言不發。
她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說話,說話的話又應該說什麼,這些話題若是由她一個外人來提起的話就會顯得過於沉重了。
說到底,為什麼艾芙尼爾會突然和她說起這些,即便雪奈再怎麼遲鈍,也差不多意識到了艾芙尼爾的話語中涉及到的機密信息,不論是哪一條,都絕對不是能隨隨便便和別人說的事情。
雪奈自認為不是特別的人。
是因為那一個擁抱嗎?
還是說……
那枚發卡。
艾芙尼爾究竟想和她說什麼?
疑問徘徊在心頭,縈繞不去,二人間誰也沒有說話,空氣陷入沉默。
房間里回蕩著監護記錄儀單調冷漠的嘀嗒聲,輸液瓶連著長長的軟管,針頭扎在楓鈴詩音的左手臂上。
“其實……這樣看著詩音,我偶爾也會想,‘我們代理人到底是為了什麼戰斗呢’……這樣的事情。起初的時候,我成為代理人的初衷只是‘想要活下去’這種簡單的心願,後來我意識到這樣的想法其實是一種自私又傲慢的罪行,於是我再也沒和人提起過了。”
話音落下,空氣再次安靜下來。
雪奈沉默著。
“對了,其實你大概也注意到了吧,那時候的事情。”
艾芙尼爾忽然起身,來到雪奈的面前。
她的手中躺著發卡。
“這是被稱作‘信標’的東西,我們依靠它才能成為‘代理人’,而它,只會對能夠使用它的‘適格者’做出響應,但是……‘適格者’萬中無一。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雪奈抬起視线,和艾芙尼爾的緋瞳對視了。
“意味著……‘代理人’是獨特的,是被命運所‘選中’的,成為代理人,是她們的‘宿命’,擁有力量的人只有她們,於是不論是何種理由她們都必須為了人類的未來而戰斗,在‘默默無聞,作為一個普通人迎接這個世界的末日而死去’和‘作為代理人,得到反抗一切的力量,作為最後的燈火燃燒而死去’,這個世界看似給了她們兩種選項,但對於這個殘酷的現實來說,其實她們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雪奈,如果你面臨著這樣的抉擇,現在給你一次選擇的權力,你會如何回答?”
雪奈沉默了。
半晌,她輕聲開口。
“艾芙尼爾小姐……您說了這麼多,果然,那時候的我也……”
雪奈沒有勇氣說下去,艾芙尼爾看著她,接過話。
“是的,你擁有著成為‘代理人’的潛質,那個時候……其實你已經是‘Fifina(菲菲娜)’了。”
這樣一來,一切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那時候發生的一切……和為什麼艾芙尼爾忽然做出那樣的舉動。
對艾芙尼爾來說,那時候奪走“菲菲娜”的自己一定非常可恨吧。
雪奈沉默地低下頭。
不知道為何,她並沒有太多驚訝,而是陷入了茫然。
“可是……‘資質’這種東西……難道不是出生時就決定好的東西嗎……為什麼我現在才……”
一直到去年為止,對“資質”的篩查已經進行完畢,所有人都會得到一份檢測報告,雪奈分明記得那時候的自己根本沒有作為“代理人”的“資質”才對。
是哪里漏掉了嗎……
“想要知道答案嗎?”
艾芙尼爾看著雪奈,眸光閃爍,無法忽略的存在感令雪奈無法移開視线。
在雪奈的注視下,她緩緩地抬起手。
銀芒閃爍,銀發的女孩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黑發的少女。
雪奈看著眼前的少女,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
————————————
雪奈細細地打量著少女的臉。
少女的五官柔和而端莊,幽然安靜,濺灩的眸光倒映著微芒,睫毛很長,微微卷著,輕輕盈盈地勾住稀薄的陽光。
非常引人注目,美麗得讓人望而生怯。
這大概是艾芙尼爾本來的模樣,雖然身高只比自己要稍稍高上一點點,但卻給人一種可靠的直覺,正如白燕所說,能帶來這樣的壓迫感,少女毫無疑問是要比自己年長的人。
雪奈看著眼前的少女,在吃驚於艾芙尼爾本人的美麗之外,還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絲奇怪的錯覺。
“覺得我眼熟嗎?”
雪奈下意識點頭。
看著少女的眼眸,雪奈沒由來地覺得,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說到底,少女這樣漂亮的人只要是見過一次便會留下印象,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說不定自己什麼時候和這樣的艾芙尼爾見面過,那麼當然會覺得眼熟。
但艾芙尼爾顯然不是這個意思。
“那我再稍微……”
少女將耳釘取下,熟練地綰起頭發,然後用手遮住發角,刻意留出五官和一抹劉海。
漆黑的眸子直視著雪奈。
“雪奈,這樣呢,能認出我嗎。”
少女這樣呼喚著,聲音忽然從清亮變得低沉。
無比熟悉的臉,和絕對不會忘記的聲音,眼前的少女,就這樣變成了少年。
“哥……哥哥?”
雪奈一瞬間呆住,立刻回過神來。
“不、不是……非常抱歉!對不起!因為剛才艾芙尼爾小姐和兄長有些相像,不知道為什麼就不小心認錯了……那、那個……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
一時的緊張令她連話都說不清楚。
眼前的少女是艾芙尼爾,明明是這樣才對,可是為什麼會突然生出那樣的錯覺。
剛才一瞬間,仿佛真的看見哥哥一樣。
“嘛……其實你沒認錯。”
又來了,那個聲音。
雪奈呆呆地看著,艾芙尼爾則是一字一句地認真地說著。
“我是柳瀨直人,你的‘哥哥’。”
雪奈愣了半晌,大大地後退一步,慌亂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誒——??哥、哥哥?那種事情……”
騙人的吧?
眼前的人,清秀中帶著一絲嫵媚,頂著一張令人意動的臉,但偏偏,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哥哥的模樣。
這個人,這樣的聲音,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認錯。
可是她的哥哥……和艾芙尼爾……
“哥哥什麼的……絕對是不可能的吧?身、身材什麼的也當然不一樣的吧……”
“是嘛……那種事情只需要換一身衣服,用裹胸布纏上就可以了,只有身高是不會變的吧。”
“可、可是……”
“如果你想要確認的話,任何的證據我都可以向你提供。”
話說到這個地步,雪奈也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反駁了。她對眼前的一幕毫無心理准備,腦袋忽然短路一般,思緒亂成了麻,直直呆住。
“之前說過的事情……其實也就是這樣了。”
似乎對雪奈的反應早有預料,艾芙尼爾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就好像說著一件毫不相關的事情一樣。
她垂著眼角,移開視线,挽著發的手松開,鴉羽般的黑發向下垂落,披在肩上,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場合看見少女,雪奈大概會在心底稱贊一句“大小姐”。
可現在,她根本就完完全全已經被驚愕塞滿,說不出話來。
“很驚訝對吧……但這就是我必須要向你坦白的事情。你的‘資質’檢查報告與實際情況不符也是同樣的原因。”
“讓我來到這里……莫非就是因為這個嗎……”
“嗯。”
艾芙尼爾垂著眼角。
“我必須向你道歉,瞞了你那麼久,是我不好……”
這也就是承認了。
雪奈睜大了眼睛,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幾乎忘記呼吸。
空氣中泛著淡淡的藥水味和不知名的花香,還有縈繞不去的芒果香味,和陌生的涼意。眼前的這個“大小姐”一般的少女,雪奈怎麼都沒辦法將她和自己的哥哥重合起來。
“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你的感受,自顧自地做著很過分的事情,事到如今我也沒打算請求你的原諒,也沒打算得到你的同情……總之……對不起……但是今天看到了作為‘菲菲娜’的你,你的掙扎和眼淚讓我重新拾起了很久以前弄掉的東西……雪奈,我果然還是沒辦法不去直視這一切,我還是希望能得到你的諒解,雖然我還是第一次當姐姐,但還是希望和你以‘姐姐和妹妹’的關系繼續相處下去。”
不是這樣的。
雪奈低著頭,咬著唇。
忽然間,似乎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全部串起來了。
為什麼哥哥會出現在會場,為什麼哥哥的手機會在那個房間,為什麼那時候的艾芙尼爾會露出那樣的表情,為什麼能毫不猶豫地篤定“你的哥哥沒事”。
艾芙尼爾那時候對她說的話,聽起來不知所指意味不明,現在回憶起來就忽然變得清晰明了。
原來艾芙尼爾在對自己說著那樣的話。
一直以來哥哥總是不打一聲招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不時帶著傷回家,雖然藏得很好,但那淡淡的藥的味道是藏不住的,就像此時病房里的味道一樣。
她的哥哥,也從來不會陪她參加艾芙尼爾的演出。
在她害怕得不得了的時候,哥哥不在身邊,取而代之的艾芙尼爾。
不知不覺間,雪奈以為哥哥的位置被艾芙尼爾奪走了。
但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哥哥和艾芙尼爾,一直都在她所察覺不到的地方看著她。
“雪奈……”
明明是哥哥的臉,卻發出了陌生的少女的聲音。
心底亂糟糟的,雪奈垂著頭,下意識地移開視线,看著病床。
事到如今,已經完全——無法和少女對視了。
雖然很想插科打諢地一笑而過,當作一個惡劣的玩笑話,但果然,做不到。
“或許這件事情對你來說不是那麼容易接受吧……其實一開始沒有打算這麼嚴肅地和你說起這些事情,我想用平常的方式來告訴你,結果見到你的時候心里卻亂了……到頭來所有的心理建設全都成了泡沫。”
艾芙尼爾低聲說著,忽然展顏笑了笑。
“不過說出來之後,卻像是放下了什麼一樣,比想象中要輕松啊……”
雪奈愣愣地看著。
這還是雪奈來到這里之後,第一次看見艾芙尼爾的笑,那樣的笑容,泛著苦澀和慶幸,以及似有若無的悲戚。
大概……
對艾芙尼爾來說也沒辦法做到完全坦然地面對這一切吧。
心底在動搖,她們大概其實都一樣吧。
是自己一直以來都弄錯了。
雪奈望著潔白的地板,抬起手,將少女推開,自己後退一步。
“那個……能……給我一點時間嗎……”
艾芙尼爾微微愣住,隨即苦澀地笑笑。
“沒關系,如果你需要時間的話……總之是我太突然了。以及,關於這枚發卡的事情,也請考慮之後給我一個答復吧,不論你會怎麼選擇,請無論如何不要勉強自己,在此之前,我會一直等著你的……”
……
————————————
護士站前,雪奈呆坐在休息座椅上,垂著視线,手心捧著她的手機。
手機的屏幕已經碎掉,裂紋從下而上,像是蛛網般散開,指腹在屏幕上摩挲而過,隱約能感到一絲尖銳的觸感。雖然還能正常點亮屏幕,但裂紋覆蓋的區域已經完全無法識別觸壓了。
這是她的哥哥送給她的十三歲生日禮物,到現在已經使用了兩年,一直沒有換過,現在看來算是差不多快要被淘汰掉的機型。
受到這樣的損傷,要是不拿去修理一下大概就得徹底退休了吧。
雪奈木然地望著地面,復又抬起頭,向艾芙尼爾投去視线。
艾芙尼爾正在和一名醫生交談著什麼,側臉隱約可見的恬淡微笑一點也沒浪費那張臉的柔美,明明是與銀發的少女相去甚遠的黑發少女的模樣,醫生卻並沒有對此表露出意外和驚奇的表情。
雪奈抿抿嘴,移開視线。
或許對這里的工作者來說,艾芙尼爾對自己所隱瞞的事情並不算是秘密吧……只有自己不知道,只有自己一直被拋開,明明想要抱怨,卻什麼都無法說出口。
因為艾芙尼爾只是想要保護自己而已,而自己也只是一味地單方面地要求而已,明明艾芙尼爾付出了無法想象的努力,結果自己一直以來都誤會著她,事到如今還要恬不知恥地去苛求什麼都會顯得過分。
可越是這樣,心底越不是滋味。
雪奈所期望的並非這種單方面的關系,而是需要與被需要、依靠與被依靠,是。
“哥哥……”
輕聲呢喃著,雪奈屈下身子,將臉埋在臂彎里。
其實在艾芙尼爾向她坦白那一切的時候,她無措而慌亂,差一點就那樣逃跑掉。
因為她無法面對那個令人討厭的自己。
但她更不願意留下艾芙尼爾獨自一人,所以最終沒有邁開腳步。
還是說……潛意識里,自己已經接受了這一切了也說不定,如果拋開其他不談,僅論“哥哥變成美少女偶像”這件事情,她其實並沒覺得可怕,甚至有些古怪的興奮在心底掀起。
這樣想來,自己還真是沒骨氣。
雪奈沒由來地這樣悲嘆著,將臉埋得更深了。
空氣依舊安靜地令人不適,泛著淡淡的涼意,藥水的味道並不好聞。
好餓,好累。
從早晨開始就一直緊繃著,忙著後援團的事情,好不容易和艾芙尼爾見面,緊接著又是侵蝕災害降臨,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而只進食了一片吐司,到現在身體早就到了極限,不斷悲鳴著。
好想回家猛吃一頓,大睡一覺,然後醒來發現自己做了一場夢。
雪奈輕嘆一口氣,斜斜地窩在臂彎里,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了。
……
————————————
雪奈做了一個夢。
夢里,只有她和艾芙尼爾兩個人。
“艾芙尼爾小姐……那個……其實我、我對你……”
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呢……
但雪奈知道,自己小心翼翼地表露出了重要的心意,鬼使神差地,她就這樣向艾芙尼爾告白了。
微風涌動,揚起艾芙尼爾銀色的發,側過臉來,望不見底的目光和雪奈對視。雪奈緊張期待地等待著回答,卻看到艾芙尼爾垂下了眼角,露出了悲傷又失望的目光……
不、不要這樣……
討厭的預感突然蔓延開,心底被用力地揪緊。
“對不起……”
艾芙尼爾輕輕地說道。
“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兄妹才對……”
話音落下的瞬間,銀發的少女,和哥哥的模樣重合了。
……
“咿!?”
雪奈被嚇得猛地驚醒,她睜開眼,刺目的燈光晃著眼睛,一涌而上的哭泣的衝動讓她難以呼吸,她下意識地想要坐起身,蜷縮著腰,卻忽然發現近在咫尺的艾芙尼爾的側臉。
“做噩夢了……嗎?”
艾芙尼爾擔憂地看著雪奈,抿著唇,猶豫著伸出手,輕輕地用袖角拭去雪奈眼前的淚痕。
雪奈睜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艾芙尼爾的動作,感受著從艾芙尼爾光潔的大腿上傳遞而來的溫熱軟糯的觸感,腦袋嗡——地卡殼了。
現在的艾芙尼爾是黑發的模樣,目光深邃,自帶著猶豫深沉的氣質,和印象中那個活躍在舞台上的銀發的少女相去甚遠,卻一如既往地吸引著雪奈的視线。
——而現在的雪奈,正蜷縮著身體,斜斜地側躺在休息長椅上,頭枕艾芙尼爾的大腿上。
臉頰漸漸變得發燙,雪奈定定地眨了眨眼。
眼前的艾芙尼爾,那樣的目光……與夢境中的少女緩緩重合。
討厭……
好討厭。
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呢……
一直以來,自己對哥哥,對艾芙尼爾,本該是完全不一樣的兩份感情突然被強行扭在一起,像是一團胡亂卷在一起的线團,令人分辨不清,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應該去怎麼面對這兩個完全一樣的人了。
壓抑的空氣堵住呼吸,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再次溢出了淚水。
“雪奈,你不要緊嗎?”
“我沒事……”
雪奈推開艾芙尼爾的手臂,慌張地坐起身來。
視线瞥到艾芙尼爾的大腿上,穿著短裙和過膝襪,漂亮的大腿露出一小截,被枕得發紅。
明明是這樣。
“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就和我說吧。”
艾芙尼爾的語氣很溫柔,目光藏著對雪奈深深的擔憂與關切。
雪奈微微抬起視线,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女——艾芙尼爾,柳瀨直人,這個少女將雪奈生命中非常之重要的、毫無相關的兩個人粗魯地糅在了一起,也把雪奈的心捏得變了形狀。
夢里的那一切浮現心頭,惹得雪奈心煩意亂。
雪奈垂下視线,不敢再去看著艾芙尼爾,她擔心自己真的就像夢里的那樣,將自己積郁在心底的心意一股腦地吐出來。
她向旁側挪開一步,離開了艾芙尼爾伸手可以觸及的范圍。
“為什麼……突然又對我這麼好了……?”
“雪奈……”
“為什麼啊……明明一直以來都對我不冷不熱的,為什麼事到如今又突然露出那樣的表情……明明一直離我那麼遠,為什麼要突然做出一副溫柔的樣子對我……”
雪奈的聲音低低的,像是盤旋落下的羽毛,輕輕地融化在心底。
路過的醫護人員的腳步聲嗑噠嗑噠地留在空氣里,艾芙尼爾和雪奈相顧沉默。
“抱歉……一直以來都是我不好。”
艾芙尼爾輕輕開口,垂著視线。
因為雪奈並非是親生的妹妹,這樣那樣的原因,一直以來艾芙尼爾都沒辦法好好正視自己和妹妹之間的關系。
艾芙尼爾沒有資格站在一個兄長的角度去對妹妹的生活苛責或要求什麼,一直刻意保持著距離。
而在那一次之後,她們的關系徹底地走向了一段無法回頭的遠路。
不知不覺的,艾芙尼爾和雪奈的關系變得不明不白了。
事到如今,一手導致這樣的情況的自己也沒法抱怨什麼,因為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導致的罷了……
……
————————————
醫院很安靜,甚至於令人覺得冷清,探入鼻腔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腳下傳來微弱的震動。
下行的電梯里,只有艾芙尼爾和雪奈兩人。
她們一前一後地站著,站得很遠,艾芙尼爾垂著視线落在手機屏幕上,雪奈則是縮在角落里,那刻意留出的距離比起兄妹更像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之間的相處模式。
艾芙尼爾沉默地望著鏡面的顯示屏,從那里倒映出了自己妹妹雪奈那沉郁的臉龐,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將雪奈的臉映出她發絲的顏色。
其實,可以再近一點的。
但一直以來她們之間都保持著距離,事到如今再次想要回到很久以前的時光,到底要近到什麼程度才恰好合適,又不會令人討厭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連家人之間心與心的距離都變得無法估量了。
這大概都是自己的錯吧,因為無法讀懂自己的心意,所以站在左右分岔的路口無法邁步,或者說,選擇了一條沒有結果的道路,最終傷害的是等待著自己的人。
……
雪奈從視线的角落將艾芙尼爾的影子映在眼眸。
她攥著手心,空氣沉悶,當冷靜下來之後,她忽然感到了一絲迷茫。
剛才……
她一不小心就說出了那樣的話……
可自己為什麼沒有控制住情緒,到底是因為被夢境里的情緒影響到,還是因為借著夢境里告白的勇氣一口氣“告白”了呢?
雪奈自己都分不清原因。
直到冷靜下來之後,雪奈才後知後覺地知道自己說了多麼過分的話。
艾芙尼爾,或者說——她的哥哥,柳瀨直人,一直以來在自己所看不到的地方守護著自己,用哥哥她自己的方式在為了雪奈和這個城市而戰斗,每天都面對著可能死去的危險,但即便如此她也總是會勇敢地邁步向前,一直沒有放棄,不論是作為最強的代理人“艾芙尼爾”還是作為這個城市的精神支柱“魔法少女·艾芙尼爾”,她不斷地努力著。
結果,自己卻對她說出了那樣令人心寒的話。
不可原諒的人是自己才對。
雪奈咬著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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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
這樣下去一直到最後都不會有任何進展,所以雪奈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鉚足了力氣,抬起頭,艾芙尼爾的背影與腳下的影子交織,她小聲地說道:
“剛才的事情……抱歉了……”
“嗯?”
艾芙尼爾收起手機,回過頭來,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到波動。
雪奈喉嚨動了動,到嘴邊的話卻卡了殼。
看到眼前這個頂著自己的哥哥的臉的黑發少女,雪奈就覺得一陣恍惚,心里亂糟糟的,完全冷靜不下來。
“雪奈?”
“啊?”
雪奈從發愣中回過神,和艾芙尼爾直勾勾的視线對上。
她倉皇地埋下頭。
“雪奈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道歉呢……”
“突、突然就對你說了那樣過分的話……對不起……”
雪奈抿著唇,斟酌著語氣。
“一直以來哥、哥哥你都默默地守護著我和這個城市,結果我卻只顧著自己一個人的感受,憑著一點點不知所措而滋生的迷茫就對你指責,對你生氣,實在是非常對不起……”
艾芙尼爾再次笑了,雪奈卻不敢抬頭去看她。
腳步聲靠近了,雪奈透過灑下的劉海,看到艾芙尼爾的腳出現在自己的視野里,那雪奈的衣角來到自己的身前。
緊張得不敢呼吸。
“沒關系,我沒在意的……而且應該道歉的是我才對,一直以來任由著自己的任性,對你隱瞞了太多的事情。”
腦袋微沉,一只手覆在了自己的頭上,輕輕地摩挲著。
“對於‘哥哥’來說,我這樣的人是不合格的,希望你能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作為‘姐姐’。”
“……”
姐姐,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人,竟然能這樣坦然自若地說出這種話。
雪奈垂著頭,望著腳下被燈光拉扯開的二人的影子,這時候就應該好好反駁回去——不是這樣的!
結果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碎成了一片。
她還是無法坦率地面對艾芙尼爾,夢里的場景已經記不太清,但朦朧的夢境里,艾芙尼爾那深邃的目光仍在眼前揮之不去,艾芙尼爾就是哥哥,那個本不再注視著她、關心她的哥哥。其實哥哥一直都沒有變,擅自誤解的人猜疑的人是自己。
事到如今,雪奈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可是……
對哥哥的感情,和對艾芙尼爾的感情,這本應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絕對無法混為一談。
不知何時開始雪奈卻有些分不清了。
一年前的那一天,慌不擇路地逃跑失足落水的自己,被艾芙尼爾救起。
那時艾芙尼爾的眼神仍舊深深地刻在雪奈的心底,還未理解戀愛為何物,卻無法自拔地被那樣的目光所深深吸引。
那天的景色對雪奈來說是特別的,可現在,這一份特別已經無處安放了。逃避這種事情,艾芙尼爾邁出一步,自己又退開一步,一切就似乎回到了原樣。
無法窺探內心的那一隅。
電梯在緩緩停下,“1L”的字樣出現在干淨的液晶屏上。
雪奈忽然開口。
“那個……”
“嗯?”
艾芙尼爾轉過身來,柔和的視线包裹著雪奈。
這時候,電梯門向兩側打開了,像是從海底一口氣浮出水面一般,駁雜的聲浪唰地灌進耳朵里。
“姐、姐姐……”
雪奈的聲音又低又細,若是不仔細聽大概都會漏掉。
終於,嘗試著叫出口了。
比想象中輕松。
“我該這樣叫你嗎?”
“沒關系,你想怎麼叫都行,稱呼並不是最重要的形式。”
艾芙尼爾莞爾地展顏,那軟綿綿的微笑像是甜膩的糖水,想要把雪奈泡軟,溺死。
“反正對我來說不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
明明氣氛是自己討厭的沉重,雪奈卻沒由來地想起了那個深深相融的唇瓣的交纏。
視线被艾芙尼爾白玉般的脖頸所吸引,那幼嫩的肌膚仿佛在向她招手。
正因為是艾芙尼爾,那一份若即若離才恰到好處,一旦明白自己原來和艾芙尼爾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度過了這麼長的同居生活之後,這一份心情便無法淺嘗輒止。
洶涌地從心底翻騰出來,抑制不住。
雪奈捂著嘴,倉皇地埋下頭,無措的目光從那溫柔的陷阱里逃開。
“那個……姐姐……”
陌生的稱呼。
“你不需要回去總部那邊嗎?白燕小姐之前送我來到這里之後就立刻離開了。”
“不需要吧,大概……具體的事情我已經交給白燕和愛夏了,嘛,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其實也可以去看看,恰好我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做。”
原來哥哥有這麼擅長微笑嗎?
但這樣的語氣,卻像是二人即將要離別一樣。到底自己的哥哥,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變成了這樣的模樣。
“我要去……”
雪奈抬起眼睫,說道。
如果是艾芙尼爾交付了全部的地方,雪奈無論如何也想要去看看。
“我……還想知道姐姐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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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辦好手續之後,時間已經沉入夜晚,艾芙尼爾帶著雪奈開車前往總部。
“‘代理人’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使命就是與侵蝕體的戰斗……不過話雖這麼說,事實上真正做起來卻不是一件簡簡單單就能概括的事情。”
艾芙尼爾單手握著方向盤,目光飄忽地注視著路口的行止燈,又望向後視鏡里。
夜空的星光掛在視野的盡頭,後車的燈光有些晃眼。
頓了頓,艾芙尼爾又緩緩說道。
“不論是為了更有效率地完成對抗侵蝕體的襲擊這一項任務,還是說為了盡力避免不必要的損失,‘代理人’都需要在任務之余的其他時間里進行大量的戰斗訓練和一些相關課程的學習,戰斗是我們的使命和歸宿……”
現在,艾芙尼爾不再是雪奈的哥哥,而是雪奈的姐姐,這座城市的首席代理人。
如果說作為柳瀨直人的艾芙尼爾還有很多秘密,會與雪奈保持距離,那麼事到如今艾芙尼爾已經不會再選擇那樣繼續走在漆黑的道路上了。
她將很多事情都一一告訴了雪奈。
“但是正如你所見到的那樣,即便是經過無數次苛刻的訓練之後,即便是詩音那樣的優秀代理人,也會面臨重傷甚至死亡的結局,這樣的情況不在少數。所以,我對雪奈……也因此有著類似的擔憂,老實說我絕對不想要讓你成為代理人,不願意將你的事情告訴你也是這樣的原因……”
代理人需要做的事情,代理人存在的理由,即便是這些眾所周知的事情艾芙尼爾也絲毫沒有省略,全部抱著“絕對沒有隱瞞”的氣勢一口氣對汐見雪奈進行了詳細說明。
雪奈只是安靜地點頭,幾乎沒怎麼答話。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答話,聽著艾芙尼爾那簡單的解說,即便是艾芙尼爾有意無意地避重就輕,雪奈也從中觸摸到了那掩埋在話語之下的殘酷。
艾芙尼爾是代理人。
而自己是普通人。
雪奈擔心自己一旦開口,心底的不安就會傾漏出來。
“嘛,不過呢,偶爾的時候代理人其實還會參與研究部的部分實驗課題或是出席一些活動場合,比如我就會定期舉行演出,還有一個青蘭前輩則是經常會出席新聞發布會……而總部里的人,四野見奈美你應該還記得她,她是我的經紀人同時也是作戰員……總之呢,我現在所做的這一切的事情,大概也能算是‘工作’吧,只不過是沒法簡單翹班的工作就是了。待會兒我們到了總部,我帶你參觀一下,你大概也會稍微更了解一點,除此之外你如果還有什麼疑問的話盡管問也可以,我會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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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者”總部與市聯合醫院間有一段不短的車程,行止燈閃爍著,艾芙尼爾踩下油門,車窗外的風景再次開始倒退。
雪奈坐在副駕駛席,目光望著窗外。
這個城市的風景還是一如既往,燈光集中在遠處的高樓,而某些區域則是整片整片的漆黑。
在兩次大規模侵蝕襲擊事件之後,部分城區似乎已經開始實行限時供電了。
因為城市的復建和受災地區的救援工作需要大量的電力支援,這個時代的電力供應本就緊缺,這種特別條例的推行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雪奈收回視线,她坐在副駕駛席,目光落在艾芙尼爾身上。
老實說,她對“姐姐”這個稱呼還很不習慣。
她的哥哥,柳瀨直人。
她戀慕的少女,艾芙尼爾。
這兩個在雪奈的生命力都占據著非常重要位置的兩個人,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在今天全都同時被塞進了少女這副好看的皮囊里。
然後成為了自己的“姐姐”。
“姐……”
雪奈生澀地咬出這個陌生的詞,少女的眼眸望向了她。
“怎麼了雪奈?”
陌生的嗓音,卻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口吻,看著這樣的艾芙尼爾,雪奈才稍微感覺能從艾芙尼爾的身上找到一絲曾經屬於柳瀨直人的痕跡。
雪奈沒有繼續挑著代理人的話題繼續講下去,那樣的話題對她來說太沉重了,她現在想要在這突如其來的巨大現實的衝擊之下,在姐姐與自己之間找到平衡感,所以將目光放在了閒聊上。
她深吸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沒那麼生硬。
“剛才就有些在意了……姐……你什麼時候已經把駕照拿到手了嗎?”
如果是閒聊的話,大概會稍微讓她們的距離拉近一些吧?
雪奈這樣想著。
“這個啊……”
艾芙尼爾一邊開車,一邊回應雪奈的話。
“嗯,大概算是駕照吧。總之因為工作的原因,為了行事能方便一些,所以在去年就拿到手了……除此之外摩托駕照和持槍許可證之類的也一樣。”
艾芙尼爾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輕敲儲物格。
儲物格輕巧地彈開,露出里面的物品——一把銀晃晃的手槍,那冰冷烏黑的槍口像是黑洞一般吸住雪奈的視线。
“這是槍……?”
“如果你下定決心要成為代理人的話,你終究也會接觸到這一切。”
雪奈目光微動,心底被什麼撥動。
“槍,是殺人用的吧?”
“沒錯,就是殺人用的。”
艾芙尼爾毫不忌諱地回答。
“不過雪奈安心啦,這把槍只是為了應對特殊情況時的保險,再怎麼說,這種專為殺人而存在的東西我也沒打算輕易將它拿出來。”
艾芙尼爾意味不明地瞥了銀色手槍一眼,將儲物格關上,雪奈這才注意到那個小小的指紋識別的識別鈕。
“還有這台車,也是那時候買下來的。”
雪奈沒有說話,只是在心底稍微估量了一遍。
她不太懂車。
但這輛車,不論外形如何,僅看車內飾和幾近靜音一般的舒適感就給人一種“絕對不便宜”的感覺。
有足夠的能力購買車輛的人都算得上是有一定支付能力的屬於精英的“少數人”,因為車輛的制造占用不低的成本,以及,支持車輛運行的能源產出有限,價格也理所當然的比較高昂,而這輛車更是在各個方面都透露著“昂貴”的感覺。
姐姐竟然能獨力支持起這樣一台車的消耗。
“代理人的收入都很高,千萬別小看了,以及,我作為代言人也從很多地方都收取到了支持,把捐出去的那一部分除開,剩下的仍舊是很大一筆錢。”
似乎意識到了雪奈心底的所想,艾芙尼爾有些尷尬地笑笑。
“至於這輛車……因為考慮到擔心你會懷疑,所以一直沒能告訴你,抱歉……現在已經不會再對你隱瞞什麼了。”
“我相信姐姐……”
雪奈輕聲說道,移開視线,艾芙尼爾則是莞爾一笑。
其實……事到如今,雪奈也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這個被稱作哥哥的姐姐……不知道如何面對,也越發覺得自己對她一點都不了解。
艾芙尼爾一層層剝開身上的面紗,每一層都是雪奈所陌生的那個她,自從艾芙尼爾向她坦白身份之後,“柳瀨直人”這一個形象在雪奈的心底就充滿了強烈的違和感,就好像第一次認識這個姐姐一樣,雪奈有這樣的錯覺。
所以,她才想要去姐姐身為艾芙尼爾時所生活的地方。
“秩序者”總部。
咔噠——
車忽然顛簸了幾下,雪奈猝不及防地前傾了身體,她稍微挪了挪大腿。
“抱歉,有些顛簸,你沒事吧?”
艾芙尼爾投來關切的視线,雪奈埋著頭,抓著胸前的安全帶。
“沒事……”
“這里的路有一段不是很平坦,那里在上個月遭受到侵蝕襲擊,路面和旁邊的超市都因此損毀,因為並非是主要路段所以在把倒塌的磚瓦清理干淨之後也一直沒有派人維護,所以就成這樣子了……”
艾芙尼爾解釋著,忽然停頓了一下,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她瞥過視线,看了雪奈一眼。
“這里的路段……已經被拋棄了……”
雪奈沉默著沒有回答。
艾芙尼爾抿抿唇,再次開口。
“這種事情也很常見。雖然資金和人手都還很充裕,但是靠著這個城市和周邊城鎮里搜集來的資源,也快要走到盡頭了,所以不得已放棄一些不那麼重要的區域不再進行維修。現在什麼東西都緊缺起來,干淨的水、必不可少的石油,維持‘堺碑’的運作需要持續不斷地消耗大量電力,但是從‘那個時代’所遺留下來的輸電設施也已經老化,慢慢已經呈現供給不足的趨勢了。”
自那個從舊世代遺留的核電站壽命結束從電力系統網絡里退出之後,這座城市的能源危機就越發嚴重,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以現在西京市能夠取得的各項資源情況來看,就算想要將核電站重新投入運行也成為了一件難題。
“除此之外,我們的武器和物資儲備也出現了告急的情況,這座城市並沒有從‘那個時代’繼承到足以對直升機和戰斗機進行裝配的能力,庫存可用的裝備也已經越來越少。雪奈,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
艾芙尼爾望向道路的盡頭,那里一片漆黑,只有車燈執拗地向著那邊照射著。
“一切都在被壓縮,終有一天,會成為不安的火種而爆發……如果我們沒辦法盡快在‘堺外’調查和收復工作中取得進展,在侵蝕體一次次的進攻中這個城市終有一天會迎來完全無法自我修復的那一天,無法抑制地走向潰爛的深淵,那就是這座城市從地圖上消失的時候了。”
……
————————————
車一路前行,在秩序者總部大樓前停下。
“啊,到了,果然從那邊過來有些遠啊……”
艾芙尼爾示意道。
“這里就是‘秩序者’組織總部,嘛,雖然因為上次的襲擊而損毀了一部分區域,但這樣看過去還是頗為壯觀啊……雪奈的學校應該也有組織過在這邊的活動吧?”
每個學校都有類似的師生活動,主要是圍繞著“秩序者”組織和“白洞侵蝕”相關的話題進行參考學習,同時也會邀請代理人親身為學生們講授一些短課程。
對學生來說,這種類型的活動幾乎每一個學期都會有一兩次,這也是學校為了增強學生對此相關知識的認知而開設的“課程”。
“嗯……老師有帶我們來過一次……那時候你貌似剛好不在。”
“哎?是嘛……”
“反正姐姐都從來不和我說起自己的事情。”
“啊……那個……”
艾芙尼爾忽然卡了殼,對於雪奈意有所指的話不知道如何作答。
“抱歉啊雪奈,其實一開始並沒有想一直瞞著你的,但是那時候我還沒有能保護你的能力,也沒有足夠的勇氣,猶豫了很久之後就漸漸地會去顧忌其他的事情了,所以請原諒我……”
“姐姐沒做錯什麼,我才不要你道歉。”
雪奈癟著唇,也不說話,將視线瞥向一邊。
那是初次遇見艾芙尼爾之後不久的事情,那一次講授的代理人是誰雪奈已經記不清了,雪奈只記得在參觀活動時間里她獨自一人小心翼翼地在總部大樓提供的開放區域里轉來轉去,想要找到能遠遠地看上艾芙尼爾一眼的機會,結果……到最後都沒能如願,後來才從那時負責講授的代理人口中得知艾芙尼爾剛好在外執行任務。
那時候的記憶平淡無趣,後來偶爾想起來的時候也只有些微的遺憾在心中縈繞不去。
追隨的身影總是很遠很遠,從來沒有靠近的機會,雖然感到了不甘但也沒有想過“如果能靠近她,留在她身邊”的模樣。
那時的艾芙尼爾對雪奈來說遙不可及。
而現在,卻成了自己的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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