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少女並沒有什麼所謂的追隨者。
她和妹妹兩個人逃離了已無法再容身的小鎮,帶上了家里所有的積蓄。
兩名遠遠算不上成熟的少女大步邁進了凶險的大地。
她們遭遇了很多,很多。
好人。
壞人。
願意為她們施舍一些剩飯的老婦人。
貪圖她們的姿色心生歹意的強盜。
在她們路過時招手微笑的貧民窟孩童。
看見她們就捂住口鼻的貴族。
很多,很多。
少女用自己的頭腦,用自己的法術,用自己與生俱來的強健體魄,帶著懵懂無知的妹妹艱難地在惡意與善意的夾縫中苟且偷生。
連她自己都沒能發覺,內心早已在紫色火焰的一次次燃燒中悄然變質。
自己看向妹妹的眼神越來越淡薄,內心那份與家人的寶貴回憶在火焰的炙烤下千瘡百孔。
終於有一天,一位大人物找上了她。
鐵公爵,這個所有維多利亞人都耳熟能詳的英雄人物。
他與少女單獨會面,兩人分別坐在一張桌子的兩端,單從這一點看,他將自己和少女的立場放在平等的地方。
年邁的英雄單刀直入地說出了少女的真實身份,她苦苦隱藏的,導致她家破人亡的血脈被毫無遮掩地放在了談判桌上。
出乎男人的意料,少女並沒有表現出恐懼或是憤怒,於是他也不再賣關子。
他說,我和你的父親是舊識,對於你父親的選擇和結局,我很遺憾。
他問,想不想把一切推翻,把那些迫害你的人反過來踩在腳下。
他說,只要你想,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就從現在開始。
少女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年邁的英雄不會憑借著與父親的交情就幫助她進行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他肯定看到了屬於他的利益。
但是無所謂,少女知道自己等待的機會到來了。
就算是互相利用,這也是實現自己目的的最好機會。
少女笑了,那不是她這個年齡能夠露出的笑容。
從那天起,最初的深池就成立了,少女和她的妹妹,就是唯二的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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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5】
【米諾斯 雅賽努斯城外荒野】
“領袖,好久不見。”
壓抑無比的氛圍被這樣一句輕飄飄的話語攪亂,高高在上的龍將視线投向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向前一步的黑色菲林身上。
紫紺色和琥珀色的瞳孔靜靜地對撞,兩雙眼睛里皆是古井無波,不同的是,一方是淡漠,一方是冷靜。
凝視許久,領袖微微挑起眉毛——這是她自現身以來表情變化最大的一次,她終於認出了菲林少女的身份,她略顯驚訝地開口:
“………居然是你?你能從倫蒂尼姆活著出來?”
蔓德拉歪了歪頭,眼睛彎成淺淺的月牙,看似在笑,但是嘴角卻一點也沒有揚起:
“領袖難道連我的名字都忘記了嗎?”
“一只聽話的貓而已,不值得我記住名字,”紫色的龍少女表情重新恢復淡漠,她抬起一只手,頓時紫色的火蛇從她的掌心噴發而出,在空中張牙舞爪,“要是你活下來之後繼續乖乖聽話,說不定我會記住你是誰————”
“————不過看來,現在的你,已經找到新的主人了。”
隨著領袖手臂的下揮,紫色的巨蛇張開巨口對著菲林少女俯衝過來,炙熱的氣流將黑色的發絲吹的紛亂,紫色的光在視野中不斷放大。
“聽到你這番話,我更加確定自己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了!”菲林少女揮動法杖,蓄力已久的法術開始顯形,她兩側的大地震動著隆起,巨大的岩石手臂破土而出,帶著勢不可擋的趨勢直挺挺地迎向火蛇。
衝擊在岩手和火蛇碰撞的一瞬間爆散開來,碎石和火星在半空中攪成一團,火蛇俯衝的勢頭被遏制,但相應地,岩石聚成的手掌也肉眼可見地開始融化,鮮紅的岩漿從殘缺不全的手指縫隙中間流下,宛若鮮血一般。
繼續這樣下去,可想而知岩石巨手必定會先一步潰散,但是蔓德拉臉上並沒有顯示出驚慌之色;她的眼眸里凝聚起淡淡的黃色光暈,隨之而來的,菲林少女身旁的地面上也漸漸出現了很多黃色的线條。
這些线條順著巨手的根部攀爬而上,直至最前端破損的手掌,隨後——被火焰融燒的千瘡百孔的手掌開始一點點地復原,深藏在地面之下的岩石被源石技藝催動,不斷補充修復著被消耗在最前线的部分。
融燒與修復交替進行著,手掌上的岩石在一次次摧毀與重鑄中漸漸變成焦黑色,但是失去原有形狀的巨手沒有後退一步,依舊死死地扼住巨蛇的脖頸,將凶物牢牢固定在空中。
紫色的德拉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記得一年多前面前的菲林少女根本不具備跟她抗衡的實力,就算只是自己的隨手一擊,也應該能夠輕易將她化為灰燼。
而現在,雖然沒能壓制住自己的攻勢,但是對方居然能做到與之相持不下,要知道,這可是德拉科的火。
有意思,當初毫不起眼的棄子居然能夠成長到與自己短暫抗衡。
可惜,一只強壯的,但是需要時間調教的老虎,遠遠沒有一只孱弱但是言聽計從的貓更有價值。
況且現在自己最缺的,就是時間。
領袖握緊左手的拳頭,額頭上,一側的龍角隱隱發出紫色的光芒,整個人的氣勢再度拔高了一個台階,伴隨著氣勢的提高,紫色炎蛇也發生了變化:巨蛇的頭頂生長出一對巨大的犄角,鐵桶般的身軀再度膨大了一圈,火焰構成的雙眼中凶戾之氣更甚。
勉強維持的平衡頃刻間被打破,巨手修復的速度完全跟不上炎蛇的肆虐,只支撐了幾秒鍾,兩個手掌就在火焰的翻涌下化為烏有。
掙脫束縛的炎蛇發出暴虐的吼叫,擰轉著巨軀再度對著蔓德拉俯衝而來。
紫色的火焰咆哮著將失去手掌的岩石巨臂徹底粉碎,裹挾著碎石和熱浪直撲再無防備的菲林少女;在火焰的襯托下,蔓德拉顯得無比渺小,菲林少女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血盆大口,額頭上流下一滴汗水。
但是她的眼神沒有一絲慌亂與絕望。
就在菲林少女的發絲被熱浪微微烤焦的瞬間,蔓德拉展開了行動,伴隨著一道刺耳的破風聲,少女的身形極快地向後回避,只在原地留下一道黑色的殘影。
這個速度已經遠遠超過了菲林種族的體能上限,正因如此,就連紫色的龍少女都沒能反應過來,紫色的巨蛇順著前衝的勢頭狠狠撞擊在前一秒蔓德拉屹立的地方,將大地撕裂,爆發出巨大的熱量。
但是此時菲林少女已經撤退到爆炸的安全距離,停止回避的蔓德拉單膝跪地,沒拿法杖的那只手五指伸開,按在地面上,瞳孔里爆發出至今為止最耀眼的光芒,地面上的法術紋路仿佛呼應著少女力量的爆發一般,變得愈發清晰且細密。。
“就是現在,動手!”
伴隨著蔓德拉的這一聲傳遍整片戰場的號令,幾乎在同一瞬間,所有人都開始了行動。
仿佛植物破土而出一般,無數的岩槍從蔓德拉身體周圍的地面中“生長”了出來;這些武器剛一離開地表,就毫無征兆地自轉並加速,如同雨點一般對著高高在上的深池領袖疾射而去。
號角架起武器,借著蔓德拉攻擊的掩護,對著深池領袖射出炮彈。
風笛狂奔到意志渙散的葦草身旁,抓住她沒能做出反應的時機一記手刀將她擊昏,隨後單手抱住失去意識的德拉科少女開始向著撤退路线狂奔。
只不過,這些密集的攻擊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就如同毛毛雨一般,岩槍在距離深池領袖5米的地方就被融化殆盡,炮彈更是在8米開外就被高溫引爆,只在空中留下大塊的煙霧,沒能對紫色的德拉科造成一點傷害。
但是,伴隨著胸腔里心髒的一次抽動,紫紺色的眼睛穿過混亂戰場,鎖定了逃跑的風笛,准確的說,是被風笛抱著的失去意識的葦草。
深池領袖渾身的氛圍頓時一變,如果說剛剛她一直是在以虐殺螻蟻的態度對待眾人的話,那麼現在她的表情中蘊含著明確的憤怒,眉毛高高挑起,牙齒緊咬,秀麗的臉孔猙獰地皺成一團。
“拉芙希妮——!你想跑到哪去!?”紫色的龍發出憤怒的咆哮,她周身纏繞的火焰狂亂地舞動,將襲來的一大片岩槍瞬間掃落,“你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領袖舉起雙手,伴隨著法術凝聚的巨大轟鳴,紫色的火球在雙手之間慢慢膨脹;無論是肉眼可見的法力濃縮,還是周圍溫度的急劇升高,都昭示著這一記攻擊擁有著毀滅性的威力,與方才試探性的攻擊不同,這一次紫色的龍動了真格。
紫紺色的瞳孔中閃過瘋狂的光芒,她將手中的火球高高舉起,對准了正在努力拉開距離的風笛和葦草。
她無所謂葦草的生死,反正就算是一具屍體,也能讓自己得到想要的一切;剛剛沒有立即動手是因為內心里殘存的那一點無用的情感在作祟,而現在,看著背對自己逃跑的妹妹,心中最後一絲惻隱也被燃燒殆盡。
乖乖變成我的力量吧,拉芙希妮!那樣的話,我就能實現一直以來的夙願。
紫色的龍將積蓄完成的攻擊釋放,誓要一擊奪走血親的生命。
然而,就在攻擊即將被投擲而出的一瞬間,德拉科腳下的立足點崩塌了。
換作平時,憑借少女的冷靜頭腦,就算突然失去立足點也能反應過來,甚至在立足點崩壞的前一刻她就能夠及時做出應對,避免陷入窘境。
但是,鎖定逃跑的妹妹讓她的視野變得狹隘,血親逃跑的事實讓她的頭腦因憤怒而混亂,炮彈爆炸產生的濃霧遮蔽了她的視线,連綿不斷的岩槍攻擊干擾了她的判斷。
這一切的一切造成的結果就是,她沒能在這個瞬間做出合理的應對。
腳下的岩石在這個恰到好處的時機碎開,深池領袖的體態瞬間崩潰,隨之而來的是體內法術流動的一瞬間紊亂。而在進行高密度法術凝聚時發生法術紊亂,後果可想而知。
作為天賦極高的源石技藝使用者,深池的領袖是有能力在這種情況下迅速穩定體內的法力流動,從而規避法術暴走的結局。
但是,在這片戰場上有著另一個天賦異稟的術士,而她是不會放過這個千辛萬苦制造出來的機會的;蔓德拉手中的法杖爆發出劇烈的波動,隱藏在她身後地面之下的青黑色岩槍破土而出。
刺耳的尖嘯幾乎在深池領袖體態崩潰的瞬間響起,早已蓄力完成的青黑色流星如同雷光一般射出,旋轉的青黑色岩槍只用了半個呼吸的時間就將自己與紫色龍女之間的距離縮短到零。
這一刹那,紫色德拉科的時間仿佛靜止了,呼吸,動作,法術流動,思維,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安靜下來,只有紫色的瞳孔,倒映出眼前的景色:在火焰肆虐的半空中,青黑色的死神穿透了自己周圍無形的溫度場,尖銳的矛頭反射著紫色的火光,旋轉的槍身卷起灰燼與火焰。
旋轉著的尖銳矛頭直插自己的心髒,肌膚甚至能感覺到一絲刺痛感;而自己手中的火球已經開始暴走,如果自己不加以抑制,下一秒就會爆炸開來。
看來,自己還是小看了這群螻蟻,小看了這個曾經被自己當作棄子的菲林。
眼睛緩緩閉上的下一秒,靜止的時間重新流動。
尖銳的嘶鳴戛然而止,手中的火球一瞬間爆開,巨大的火焰將岩山的頂端削平,劇烈的衝擊和熱浪向著四面八方逸散,裹挾著火焰的碎石如同火山噴發一般向著地面噴射,紫色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空。
衝擊的波及范圍異常廣泛,就連已經逃開一段距離的風笛和葦草都被波及到:從身體後方爆發的風壓讓兩名少女不受控制地飛離地面,隨後重重摔下;不過風笛憑借瓦伊凡的健壯軀體,硬是在護住昏迷的葦草的前提下,穩穩地做出了受身動作。
爆炸的另一端,號角和蔓德拉都用各自的方式承受住了這第一波衝擊;在裹挾著塵土的風壓過去之後,號角將固定在地面上的盾牌取出,迎著還沒完全消散的爆炸氣流緩緩向著視野中的蔓德拉走去。
蔓德拉在身前生成了幾層岩壁作為阻擋,完好無損地撐過了爆炸的余波,她從跪坐的姿勢站起來,握著法杖的手並沒有就此放松,視线緊緊盯著爆炸的中心——已經被火焰籠罩著的岩山頂端,現在那里被濃煙遮蔽,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況。
“威脅排除了嗎?”號角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魯珀少女在蔓德拉右側重新架好盾炮,炮口對准那片濃密的黑煙,“保險起見,我認為需要補充攻擊一輪。”
“我……不知道。”出乎意料,蔓德拉並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這讓號角有些驚疑地瞥向菲林少女,然而後者依然眼神嚴肅地看著方才敵人存在的地方。
“從她最初現身開始,我的感應就沒能捕捉到她,”菲林少女很快做出了解釋,在訴說原因的同時,她依舊催動著源石技藝試圖感應濃煙中的一切,“我有幾個猜測……但是不管怎麼說,我的索敵手段對她沒有效果,所以我無法判斷威脅是否消失……”
“那就再轟一輪。”蔓德拉話音剛落,號角就轉過頭進行瞄准,炮彈的清脆上膛聲消失在風里。
“等等,你的彈藥經不起這樣的消耗,我們必須保證回程的時候依然具有足夠的戰斗能力,”蔓德拉揮手制止了號角的炮擊,同時在二人腳下生成了一塊石板,托著她們懸浮起來,“我們並不確定深池是否有後手,當務之急是盡快撤退,只有與羅德島的救援隊伍會和我們才算真正安全。”
魯珀少女點了點頭,認可了蔓德拉的判斷,收起了武器。石板載著兩名少女以高出載具的速度向著風笛和葦草的方向飛去。
風笛握緊手中的破城矛,另一只手托著昏迷的葦草,對著蔓德拉露出一絲略顯疲憊的笑容。
號角松開抓著盾炮的手臂,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微不可察地吐了一口氣。
葦草垂著頭陷入昏迷,但是身上已經不再泛起紫色的火,這樣下去最起碼可以搬運。
蔓德拉操縱著石板進行近地懸浮,揉了揉眉心,腦子里開始思考下一步的計劃。
就在四名少女之間的距離只剩下幾十米的時候,蔓德拉唐突地感覺到有一絲涼意順著她的脊柱攀了上來,這並不是來自於她的感知,是完全憑借多次戰斗養成的直覺。
危險信號一下子衝進了她的腦海里,如同鋼針一般一下一下刺痛她的思考神經。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菲林少女猛地揮手,朝著危險信號最濃郁的地方發動了源石技藝。
足足五層的護盾在半空中生成,青黑色且粗糙的外表標示著它們是蔓德拉能夠使用的最高級別的防御手段。
然後,下一秒,紫色的火球破空而來,帶著龐大的熱量與護盾相撞。
絲毫不遜色於方才的爆炸,這次在極近的距離發生,猛烈的火力瞬間融化了前四層護盾,衝擊力穿透層層防護,將石板上的蔓德拉和號角猛地擊飛。
菲林單薄的身體被這一道衝擊震傷,蔓德拉感覺到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哀嚎,內髒也被這股霸道的力量損傷;菲林少女不受控制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同斷了线的風箏一般向著大地墜去。
就在即將與地面碰撞的前一瞬,蔓德拉感覺到自己被人一把拉住了——在被擊飛之後迅速反應過來的號角扭轉身體,一把攬過了失去抵抗能力的菲林少女,隨後在艱難落地之後馬上架起盾牌將自己與蔓德拉一起覆蓋。
在她做完這一切之後,爆炸終於突破了最後一層石盾,熱浪與衝撞如同奔流一般傾瀉在渺小的盾牌上;足以灼傷肌膚的溫度,足以敲碎骨骼的衝擊只間隔著一層盾牌向著魯珀少女襲來,號角死死咬住牙關,喉嚨里發出嘶啞的咆哮。
蔓德拉蜷縮在號角身後的一小塊地面上,受到直接攻擊的菲林少女此時還沒能緩過神來,她只能努力抬起頭看著努力抵擋著爆炸的魯珀少女,看著對方的盾牌一點點在熱流中融化,看著對方的毛發一點點變成白色,看著對方的鮮血一滴一滴落到地面上。
菲林少女咳出喉嚨里的淤血,拼命調動體內的法力,但是眩暈混亂的頭腦完全無法順利地編織法力,她只能徒勞地望著號角那愈發淒慘但又紋絲不動的背影,視野中的光芒越來越亮,最後達到刺眼的最高點。
風笛從地上爬起來,她先是迅速檢查了一下身旁的葦草有無大礙;萬幸的是爆炸距離她們有一定的距離,所以除了一些被吹飛之後落地的擦傷之外,兩名少女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
但是,幾乎零距離被擊中的隊長她們呢?風笛毫不猶豫地拾起武器,拖動著隱隱作痛的身體朝著前方爆炸之後的殘余的煙霧走去。
不要啊……這種事情不要啊……明明才剛剛適應了羅德島的生活……隊長……你千萬不要先我而去啊……
一陣風恰好吹過,帶走了籠罩視野的煙塵,風笛瞪大了眼睛,淚水靜靜地從瓦伊凡少女的臉龐劃過。
號角的武器已經看不出原有的形狀,幾乎被爆炸的火焰燒熔殆盡,只剩下焦黑的輪廓。
魯珀少女依然維持著伸手架盾的姿勢,一動不動地跪坐在地面上,兩只手臂的表面被嚴重燒傷,肌膚皸裂地深可見骨;漂亮的白色毛發被燒的焦黑,腦袋無力地耷拉下去,不知死活。
她的努力並不是沒有回報,號角身後的一小塊地面在爆炸中奇跡般的保持了完好,就算只有一點,勇敢的重裝干員也成功地阻擋了爆炸,將要守護的人牢牢保護在身後。
在號角的背後,蔓德拉顫抖著趴在地面上,努力著用手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但是每次都重新摔倒。菲林少女的眼睛里流下了大顆的淚水,但是依然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啪啪啪”刺耳的拍手聲再次在這片沉默的氛圍中響起。
蔓德拉和風笛同時將帶淚的視线投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剛剛被炸毀的岩山。
伴隨著濃煙的散去,岩山頂端的視线也逐漸清晰起來。
紫色的德拉科腳底踩著燃燒的烈焰,就這麼漂浮在半空中;她渾身纏繞著火焰,身上毫發無傷,仿佛剛剛的爆炸沒能對她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除了一個地方以外——青黑色的岩槍深深扎進了她的胸膛,從她的背後透出,刺穿了心髒所在的地方,但是她似乎對此毫不在意,只是在半空中一步步走向狼狽的少女們。
“能做到這一步,真該夸獎一下你們,幾個螻蟻居然能夠傷到我的身體,真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深池領袖的視线無情地掃過地面上的幾人:昏迷躺倒的葦草,擺開架勢的風笛,生死不知的號角,還有靠著岩石造物強行站起來,怒視著她的蔓德拉。
“不過你們可能並不清楚,德拉科的火是無法傷到自己的——所以,想用我的火焰來傷到我,只能說你們太無知了。”紫色的德拉科炫耀一般地伸出手臂,火焰聽話地在她白皙的胳膊上舞動,劃過肌膚卻沒留下一點傷痕。
“不過,這個,確實是威脅到了我,看來你的成長還是超出了我的預計,”領袖用右手緩緩握住了刺穿心髒的岩槍,但是語氣卻雲淡風輕,“這一記攻擊是能夠殺掉我的——前提是,我還活著的話。”
紫色的德拉科一點點將插進自己身體里的岩槍拔了出來,伴隨著肉體摩擦的聲音,岩槍被完全拔出,但是留下的傷口里沒有流出一滴血液——被岩槍戳穿的洞口被紫色的火焰覆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復原。
可惡!竟然是這樣!蔓德拉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發,死死地鎖定著腦海中的那個答案。
深池領袖的紫色火焰,是能夠灼燒靈魂的火,蔓德拉在深池的時候就見過領袖用源石技藝操控死後的士兵重新站起來戰斗,而現在,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讓領袖陷入了死亡的境地,但很顯然她將這個源石技藝應用在了本應死去的自己身上。
雖然這是一個很矛盾的過程,但是就結果而言,領袖成功了:她用源石技藝使得死去的自己保持著活動,並且用活動的身軀繼續激發源石技藝維持著自己的靈魂不滅,強行建立了這樣一個扭曲的生命循環。
所以,感知沒能對她發揮作用,因為她根本就是一個死人!在感知的范圍里她跟土壤岩石沒有區別!也正因如此自己千辛萬苦營造出的致命一擊根本沒有起效——我該如何殺死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蔓德拉感到一陣窒息,漆黑的絕望幾乎要將她吞沒,自己的一切計策在絕對的力量碾壓之下都化為空談;無力回天的現實幾乎要將少女擊垮,她感覺到力量正在一點一點流出自己的身體,呼吸越來越微弱,腦海中有無數的聲音大喊著要自己放棄。
就在琥珀色的眼睛即將絕望地閉合的時候,她看見了背對自己跪坐的,生死不明的號角。
如同一道炸雷一般,白色的背影驚醒了即將屈服於絕望的大腦。
不久前的那一瞬間,面對著爆炸的烈焰依舊紋絲不動的背影再次映入菲林少女的腦海里。
自己無從得知那一刻號角的想法,但是她確確實實地將自己的仇敵庇護在了身後,或許是條件反射地保護傷者,或許是為了防止隊伍中最大戰力的喪失,或許是她終於接納了自己——這些可能性,自己已經無從知曉,但是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被守護,被支撐的事實。
是啊……在那麼多人的幫助和支持下,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這里,站在了這個戰場上;那我又怎麼能夠這麼輕易地放棄………!
希望的種子已經埋下,就算救援趕不上,就算注定的死亡正在一分一秒地接近,我也不能放棄抵抗,就這麼接受這個結局!
就算再狼狽,就算再淒慘,就算遍體鱗傷,就算滿身汙泥,我也要難看地掙扎到最後一刻!
這是為了不辜負那些幫助我的人,不辜負信任我的隊友,不辜負我喜愛的他,更重要的是——不辜負那個選擇了光明未來,挺身償還罪孽的我自己!!!
蔓德拉按下了手腕上護腕的按鈕,伴隨著又一個指示燈的熄滅,一股法術能量涌入了她的身體,強行驅動著支離破碎的身軀挺立起來。
菲林少女擦去嘴角的血跡,深呼吸著,將手中的法杖指向高高在上的紫色的龍。
眼中的動搖轉瞬即逝,只余下決死的意志。
看著從絕望中重新振作起來的菲林少女,紫色的德拉科眯細了眼睛,她無法理解面前螻蟻的選擇,明明是無法避免的死亡結局,為什麼還要抵抗下去?
“放棄吧,你們的結局已經注定了,”少女揚起手中的火焰,又一顆火球在她的掌間形成,“與其掙扎半天之後再死,不如就乖乖引頸受戮,這樣也節省了大家的時間。”
紫紺色的眼睛殘忍地掃視著面前地面上的螻蟻們,翹起的嘴角昭示著巨龍正在選擇著下一個虐殺的對象,是選擇自己那愚蠢的妹妹?還是那個還有掙扎能力的瓦伊凡?或者是那個已經如同一團破布一樣的魯珀?還是干脆一點就先殺死這一只麻煩的菲林,讓她先自己的隊員一步上路?
嗯?
不對。
等一下。
“為什麼……少·了·一·個·人?”
聽見這句話的同時,蔓德拉吐出嘴里的血塊,扯出一個鮮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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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分鍾前】
在蔓德拉召喚的岩石巨手與領袖的紫色炎蛇第一次衝突的同時,菲林少女就用通訊器呼叫了自己的隊員們。
被巨大威壓震懾的幾名少女在蔓德拉挺身而出之後就逐漸緩過神來,看見隊長獨自應戰的她們本想抽身而上與蔓德拉並肩作戰,但是菲林少女通過通訊器發表的指示讓她們停下了腳步。
“我們與她的力量差距過於懸殊了,想要獲勝就必須一擊必殺,為此需要制造出足夠的破綻,這需要我們每一個人的配合才行!”
“我現在接著僵持的機會暫時拖住她,趁現在聽好我的每一句話,我們取勝的機會只有一次!”
“風笛,你要趁著葦草失去抵抗意識的現在控制住她並且帶著她遠離,敵人的目標毫無疑問是她,這個行動一定可以最大程度上吸引她的注意力,為後續行動創造空間。”
“號角,跟我一起對敵人進行火力壓制,主要負責遮蔽她的視线,讓她無法觀察我們的具體動作,進一步分散她的注意力。”
“決勝的一擊由我來負責,我會讓她露出破綻,並且在這個瞬間殺死她!”
“最後,琴柳,你的任務跟我們不一樣,我需要你逃走。”
聽到耳朵上通訊器里傳來的聲音,瓦伊凡少女瞪大了眼睛,立馬想要開口反駁,但是蔓德拉平靜的聲音緊跟著傳來,將琴柳的異議堵在喉嚨里:
“你是最後的保險,也是希望的種子;我們必須保證最少有一個人能夠逃脫,並且把消息送回羅德島,你是最好的人選。”
“我會分出一份意識操縱石板送你出去,趁著其他人發動攻擊的同時,你的撤退不會引起敵人的注意。我全力以赴的近地懸浮速度很快,但是范圍有限,大概能讓你在10分鍾內離開10公里,剩下的路程只能靠你自己了。”
“你必須將距離縮短到可以跟羅德島本艦通信的程度,然後報告情況,請求救援……”
“那不是就等於叫我拋下你們去死嗎!?我才不要那樣——”蔓德拉的話被琴柳的喊叫打斷,瓦伊凡少女深知,要自己僅靠雙腳回到羅德島需要花費多少時間,而剩下的人根本不可能支撐住那麼久。
說實話,這就相當於讓她作為唯一逃離的人,作為能夠送出情報的唯一幸存者。她不可能及時請求援軍,她的摯友一定會死,而自己將背負著這個事實獨自活下去。
她無法接受這種事情,無法接受拋棄好友獨自苟活的未來。
“——琴柳干員,這是命令!”蔓德拉嚴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冷淡的話語帶有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們必須把消息送出去,不然一切都是白費;你必須承擔這個責任。”
琴柳的話語梗住了,她張了張嘴,但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最後只能慢慢咬緊牙關,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回答:“我明白了………”
“……好的,沒有異議的話,等我的行動信號。”
…………
……………
………………
“就是現在,動手!”
聽到通訊器里傳來的,蔓德拉的號令,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展開了行動。
風笛奔向癱倒在地的葦草。
號角對著德拉科架起盾炮。
蔓德拉從地底召喚出無數岩槍發起猛攻。
然後,在紫色的德拉科將視线移開的一瞬,琴柳展開了行動。
她腳下的石板在這一刻猛地懸浮起來,隨後以極快的速度,朝著深池領袖的視线死角飛去。
琴柳壓低身體,死死抓住高速移動的石板,盡最大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瓦伊凡少女知道,自己被分派這個任務,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自己的弱小。
自己沒有風笛那樣的體質和機動力。
自己沒有號角那樣的軍事素養和炮擊水平。
自己沒有蔓德拉那樣高超的源石技藝天賦,和精准的指揮能力。
自己甚至也沒有葦草那樣精妙的法術和近身格斗水平。
平時一直負責戰場支援和信息通訊的自己,在這個時間點,無疑是最適合獨自“逃離”的。
因為這樣會讓戰斗力的損失減少到最低,保證了剩下的人還有一戰之力。
所以,瓦伊凡少女一邊痛斥著自己的弱小,一邊拼命忍住眼淚,就這麼被石板帶向遠方。
真狼狽啊……就連這撤退的移動,都要仰仗隊長的源石技藝,都要麻煩她專門分出一份意識來將自己送出戰場。
她能夠明白蔓德拉的言外之意,自己這一去,基本上就是生離死別了,自己的任務從來就不是什麼請求救援,僅僅只是活下去,然後把消息傳遞出去而已。
剩余的所有人,都選擇了用她們的生命,換來自己的生還。
但是,沒有時間悲傷,沒有時間沮喪,就算生死已成定局,自己也要完成最後一個任務。
所有的不甘和淚水,所有的抱歉和痛苦,都要留到這之後。
瓦伊凡少女咬緊牙關,握緊雙拳,指甲幾乎插進手心里。
她要用這種疼痛死死記住現在的感受,死死記住自己的弱小,一輩子也不能忘記。
在飛行了大約10分鍾後,琴柳感覺到腳下石板的速度越來越慢,距離地面也越來越近。
她知道,這大概就是蔓德拉能夠操縱的極限范圍了,她能給自己提供的幫助就到此為止了。
瓦伊凡少女深吸一口氣,縱身躍下石板,穩穩的受身在地面上。
琴柳將自己旗幟深深插進地面,解下身上所有非必要的裝備,放在旗幟的腳下。
隨後,少女深吸一口氣,擦干臉上的淚水,開始向前狂奔。
她一次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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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當下】
蔓德拉靜靜地看著高高在上的深池領袖,對方的眼睛里是顯而易見的焦躁和憤怒,她為她的疏忽大意而氣惱,居然讓一個螻蟻在眼皮底下溜走。紫色的眼睛帶著明確的殺意投向了自己,仿佛僅憑視线就要將自己燒成灰燼。
蔓德拉收起嘲諷的笑容,自己已經做到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已經沒有什麼可後悔的;剩下的,無非就是賭上自己剩下的一切,堂堂正正地面對自己的結局。
菲林少女顫抖著用手撫摸著碧綠色的手鐲,感受著這個來自心上人的禮物的每一個細節;然後,蔓德拉第三次按下了法力充能的按鈕,伴隨著手鐲上最後一個指示燈的熄滅,最後一份法術能量涌泉般流入少女的身體。
血液在沸騰,骨骼在顫抖,肌肉在撕扯,大腦在震動。超出身體容量上限的法術能量對少女的身體造成了無法承受的負荷,但是蔓德拉咬緊牙關忍受住仿佛被撐破一般的疼痛,努力引導著衝刷全身的法力匯聚到身體周圍,在外界和體內之間不斷循環交互。
過充能,這是一種讓能量超出身體容納極限,從而短時間內爆發性提高法術威力的施法技巧,它在迅速拔升自身實力的同時,也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就連萬全狀況下的術士也不會輕易動用這種技巧,更別提本就已經傷勢嚴重的蔓德拉。
但是菲林少女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既然決定奮戰到底,那就要將自己的底牌全部亮出。依靠著博士制造的施法輔助裝置,少女吸納了超出自身容量一倍的法力,成功進入了過充能狀態,溢出的黃色能量在她身體周圍漂浮,轉動,沉穩又厚重地改寫著四周的事像。
抱歉啊,簡妮,把這麼殘忍的任務強加到你的身上。
蔓德拉在心中對自己的好友說了一聲抱歉,在當時的情況下,想要不影響戰斗能力,又送出消息,只有琴柳能夠勝任這個位置,但這也意味著瓦伊凡少女很有可能帶著巨大的壓力和負罪感走完自己的後半生。
辛苦你們了,號角,風笛,接下來就交給我吧;拉芙希妮,我一定會守在你身前,直到最後一刻。
看著身旁面色凝重的風笛,和身前不省人事的號角,感受著後方遠處昏迷的葦草的氣息,蔓德拉緩緩閉上眼睛,法術能量的游走愈發迅速,菲林少女渾身的氣勢不斷攀升。四周的地面開始微微顫抖,沉悶的轟鳴聲從地底隱隱傳來。
啊……雖然已經下定決心,雖然已經沒有後悔,但是………
遺憾的事情……還是有的啊………
好想……再見你一面啊,博士………
明明還……沒能對你表達我的心意呀……
深池領袖惡狠狠地瞪著地面上的菲林少女,紫色的火球從她手中飛出,在飛行過程中不斷膨大,最終化為半徑5米的巨大太陽,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勢碾壓過來。
蔓德拉睜開眼睛,環繞在身體周圍的法術能量猛地一滯,隨後整齊劃一地向下衝入少女左側空曠的地面,在法力與大地相融的這一瞬間,大地獲得了生命。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龐大的軀體破土而出,由岩石和土壤組成的青黑色的巨獸從大地中掙扎著爬出,對著天空中的火球發出無畏的咆哮。
巨獸豪邁地揮動巨大的前爪,與襲來的火球撞在一起,劇烈的爆炸點燃了荒野的空氣,標志著最後死斗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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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段記憶中的對話Ⅱ】
“您……您好!Dr.葉,打……打擾了!”在簡短的敲門聲後,信使女孩從門後探出頭來,棕色頭發上的一對狐耳悄悄抽動著。
“那個……請問Dr.葉今天叫我過來……是…是為了什麼呢?”在你招呼安潔莉娜坐下後,沃爾柏少女顯然還是沒能緩解緊張感,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沙發上,大尾巴也不安分地左右甩動。
“唉……?是……關於我的源石技藝?這……這樣啊……”聽了你的話語,眼前的少女肉眼可見的失望起來,耳朵耷拉了下來,尾巴也不再搖動。
………
花費了一會功夫,你才讓少女成功打起精神來,你們的對話也終於繼續了下去。
“我的源石技藝……其實我自己也很難明白它的運作方式,就連那些指導我的術士前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似乎是因為之前從來沒有出現過同類型的源石技藝,所以沒有可供參考的樣本,沃爾柏少女有些尷尬的解釋著。
“但是就表現來說,我能夠降低物體的重量,就仿佛用無形的手將物體托舉起來一樣……不管是有機物還是無機物都可以……”聽到你想要直接觀察源石技藝的請求,安潔莉娜隨手拿起茶幾上的咖啡杯,操縱著它在空中漂浮起來,在白色的法術光芒纏繞下,杯子仿佛失去重量一樣,一動不動地停在半空中。
“但是我的源石技藝上限是將重量降低到零……所以並不能繼續產生向上的推力;具體的法術原理到底是‘托舉‘,還是對重量的’消除‘,至今還在通過訓練和實驗確定……”沃爾柏少女解除了法術,杯子取回了它的重量,落到了少女的手上;安潔將杯子重新放回茶幾,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玩著自己的頭發,手指纏繞著發絲一圈又一圈,看來少女認為自己的源石技藝還不成熟;看見她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你笑著安慰了她,並且表達了對她源石技藝的贊美。
“唉!沒有沒有!沒有Dr.葉說的那麼厲害啦!我的源石技藝操控也不是很熟練,能夠操縱的重量也有上限,范圍也有限制,我……我還需要更加努力才行!”聽到你的表揚,少女的臉龐一下子漲紅了,她用雙手遮住自己通紅的臉,不斷說著斷斷續續的話。
你看見過少女在空中自由自在翱翔的身姿,所以你能確定她的汗水已經結出了果實,你為她的成長感到驕傲,同時認為她也應該為自己感到驕傲,所以你並沒有吝嗇你的贊美,但是就結果而言你的表揚似乎讓少女愈發害臊。
……
花了些時間,再一次恢復平靜的少女清了清嗓子,臉上的緋色還有些許殘留。她將你准備的飲料一飲而盡,最後平復了一下紊亂的心情,就起身准備告辭,看來你真心實意的表揚還是超過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以至於少女想要盡快離開這個讓她臉紅心跳的空間,一個人好好冷靜一下。
出於禮貌,你把少女一路送到了宿舍區門口,為了緩解略顯尷尬的氣氛,你搜腸刮肚找了許多她感興趣的話題;一路上邊走邊聊,伴隨著一個個話題的打開,你能感覺到少女重新放松下來,剛剛談話帶來的些許僵硬已經蕩然無存。
你在女性干員宿舍區門口停步,與安潔道別之後,目送著少女的背影越走越遠。
少女走到了她的宿舍門口,打開了感應門,就在你打算離去的時候,突然聽見她叫了你一聲。
安潔莉娜將頭轉向你,臉上活潑可愛的表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人偶一般的漠然;少女一動不動地盯著你的眼睛,她張開嘴唇,無機質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這·就·夠·了·嗎?■·■·■?”
不,不對。
安潔莉娜絕對不會用這種表情,用這種語氣說話。
這跟記憶不一樣,記憶里這段對話沒有發生過。
你感到一陣眩暈,與記憶出現割裂的話語讓你的頭腦隱隱作痛。
你感覺到自己張開嘴巴,似乎要做出什麼回答。
但是自己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傳入你的耳朵,刺痛與暈眩先一步奪走了你的意識。
感官沉入黑暗,嘈雜逐漸遠去,宛如老舊的電影戛然而止一般,模糊的記憶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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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5】
【米諾斯荒野】
一輛荒地越野摩托在干枯皸裂的荒原上全速前進,駕駛車輛的高大薩卡茲男性一邊反復確認方向,一邊留心著後座上乘客的狀態。
就算是在以最高速度前進,劃過臉龐的風也沒能驅散那股濃烈的血腥味,Misery第八次開口請求終止這個荒唐的行動,就算他知道這一定是徒勞:
“博士,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必須終止行動——或者退一步講,你不能再繼續使用源石技藝了。”
薩卡茲精英干員知道自己的話語肯定傳到了博士的耳朵里,但是對方的沉默不語就已經昭示了他的態度。身後傳來的咽下血液的動靜和隱忍的咳嗽聲音讓Misery皺緊了眉頭,一貫冷靜淡漠的他在這一刻也不可避免地感覺到焦躁正在盤踞自己的內心。
他知道,身後的男人正在一點點消磨他的生命。
他也知道,是有著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東西,驅動著男人義無反顧地這麼做。
但是他只能作為旁觀者,甚至作為幫凶,見證著著淒慘的一切。
就在10分鍾之前,薩卡茲精英干員收到了博士的召集令,他根據訊息,來到了羅德島的底層車庫待命,在那里見到了整裝待發的博士,和一輛最新款的荒地越野摩托車。
“博士,恕我直言,您提出的計劃過於荒唐,就算她們的小隊遭遇了意外,我們也應該組織完整的救援隊伍出發,而不是由我和你二人獨自前往——說到底,您根本不具備在荒野中進行作戰任務的能力。”
Misery一反常態地說了很多話,試圖動搖面前黑發男人的想法。這不單單是因為博士發出的命令——或者說是請求——過於荒唐:這個被干員們譽為“無所不能”的指揮官,這個跟任何人都能談笑風生,甚至可以跟精英干員打成一片的男人,破天荒地,頭一次,對自己低下頭,用近乎懇求的語氣,訴說著自己的計劃。
博士判斷蔓德拉的小隊遭遇了無法處理的危險,所以要求自己和他兩人作為先頭部隊實施救援,後續的救援部隊會在這之後跟進。之所以選擇自己是因為源石技藝——空間轉移的源石技藝能夠極大程度縮短趕路的時間,因此博士判斷目前在羅德島上的精英干員中,自己是最適合這個任務的。
如果只是因為計劃的荒唐,那Misery大可對凱爾希醫生提出異議,然後讓更高層的人來決定任務的實施與否;但是當他看清博士的眼神之後,他知道不管做什麼都無法阻止這個男人,就算自己拒絕,他也會憑借自己的力量前往那個地方。
這種仿佛放下一切,又仿佛能將一切背負起來的眼神,Misery只在一個人的臉上看到過——那個笑著與他告別,獨自前往小丘郡的樂天派薩科塔精英干員。
聽完了Misery近乎懇切的勸阻,黑發男人只是一邊對摩托車進行最終檢查,一邊頭也不抬地回答到:“大規模的救援部隊是絕對無法趕上的,他們的行動速度受到負重和地形的影響太大了,我不想到時候趕到事發地點的時候只能看見我的干員的屍體。”
“還有你說的,我不具備作戰的力量,別忘了是誰在倫蒂尼姆逼退了血魔大君。”
“那是——”薩卡茲精英干員砸了咂舌,關於博士的源石技藝,在維多利亞事件落幕之後,作為目擊者的他也從凱爾希那里知道了一鱗半爪,它的代價沉重到不能輕易放上天平,“拋開這個不談,我的源石技藝也會產生負荷,連續的使用會導致還沒到達目的地就喪失戰斗能力,這樣就喪失了救援的意義了不是嗎?”
“Misery,你的源石技藝產生負擔取決於什麼?”
精英干員被博士這個突然拋出的問題整懵了,但是愣了一秒之後,他還是老實地回答了博士的疑問:
“重量和速度,移動的物體重量越大,速度越慢,產生的負荷越強烈。“
“那你就放心吧,聽我的指令使用你的源石技藝,我會幫你把負荷降低到最少。“
語畢,黑發男人騎上那輛龐大的荒野摩托,側過臉看著精英干員的眼睛:
“Misery,我再重申一次,這是我的請求,不是命令,你有拒絕的權利,但是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去,所以至少不要擋在我面前。“
薩卡茲握緊手中的匕首,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個行動,您告知凱爾希醫生了嗎?“
“當然沒有,她要是知道了,非弄死我不可。“
“咳哈,“精英干員露出一絲苦笑,隨後搖了搖頭,坐到了摩托車的前排,”算你欠我一次,博士。“
…………
……………
………………
簡短的回憶被耳邊呼嘯的風聲打斷,身後男人的呼吸已經漸漸平穩,Misery將精神集中到道路上,握緊了摩托車的握把。
“Misery,移動。”
在沙啞的聲音傳來的同一瞬間,精英干員就催動了自己的源石技藝,他們兩人連同摩托車先是被白色的法術光芒包圍,隨後就像是融入了虛空之中一樣,消失在空間的波動中。
下一秒,距離他們消失的坐標的2公里外,伴隨著又一陣空間的波動,二人重新出現,在白色法術光芒消失的瞬間,摩托車重重落在地上,Misery快速地穩定住車身,隨後繼續開足馬力前行。
伴隨著壓抑的咳嗽聲,薩卡茲男性聞到了更濃烈的血腥味,他不用回頭都能知道後座上的博士正捂著自己的胸口,吐出大量的血塊。
Misery甚至感覺到溫熱的血液噴濺到自己背上,博士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正在微微顫抖。但是精英干員什麼也沒說,他知道這是博士自己的選擇,男人也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准備。
剛剛的白色光芒,就是博士復制的源石技藝,這個法術自己曾經在訓練場上看見過,一個年輕的信使運用這個法術消除了自身的重量,在訓練場半空翱翔。
博士犧牲了法術的持續時間,換來了爆發式的威力,在幾秒鍾之內將包含摩托車在內的整體重量削減到零,再結合自己的空間移動進行位移。
毫無疑問,這項組合讓空間法術對自己的負擔縮減到幾乎沒有,移動一個速度極快,又沒有重量的物體,就如同呼吸一樣容易,正因如此,這種移動已經施展了5次,而自己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異常。
但是身後的男人,情況就沒有那麼樂觀。每使用一次源石技藝,都會伴隨著劇烈的痛苦,他顫抖的雙手和嘔出的鮮血都不足以形容這種痛苦的恐怖。但是博士依然堅持著,在這鑽心剮骨的痛苦之中,男人仍然堅持催動這源石技藝,保持著固定的頻率,配合自己的位移。
博士的呼吸聲再一次平穩下來,Misery知道這是因為源石技藝帶來的痛苦漸漸消退,但是疼痛對精神的磨損和血液的消耗卻在不斷積累,當這種積累到達臨界的時候——想必也就是支付“代價”的時候了。
幾乎是在呼吸平復的下一瞬間,指令就傳到了精英干員的耳邊。
看著周身泛起的白色光芒,感受著全身失去重量的那一瞬間,Misery催動了自己的源石技藝;視野陷入模糊,伴隨著四面八方傳來的空間波動,二人的身形再次遁入虛空。
再一次的位移結束之後,伴隨著巨大的轟鳴,摩托車從失重狀態中脫出,重重落在地面上。
博士再次吐出一口鮮血,心髒的劇痛達到了最高值,大腦仿佛要被擠壓揉碎一般,劇烈的疼痛占據了他精神的每一個角落,他感覺仿佛有無數把刀細細地切割著自己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又仿佛從心髒中伸出了無數根鋼針,順著血管從內而外刺穿了自己全身每一個角落。
然後,在下一瞬間,伴隨著心髒的一次不尋常的搏動,所有的疼痛都煙消雲散,腦海中的疲憊也如同烈日下的雪花一般,消融的無影無蹤,仿佛一開始就不存在一樣。
博士心有余悸地喘著氣,他知道,自己已經渡過了臨界點,“代價”已經被支付了。
“又少了……一年嗎………”黑發男人低語著,聲音只有自己聽得見。
下一刻,他將這股淡淡的迷惘盡數吞下,抬起頭,眼睛里重新燃燒起了火焰。
他的視线穿過了薩卡茲精英干員,穿過了摩托車的擋風玻璃,一直望向極遠處的荒野。
蔓德拉,等著我。
男人閉上眼睛,催動起身體里的法術能量,感受著奔涌的法力從心髒逐漸擴散至全身。
“Misery,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