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茹雲私藏槍支、故意傷人當場被捕,莊亦晴半年前雇人行凶致人死亡的消息也順勢被人在網上扒了出來,這件事,許家不得不重視,畢竟兩家從前有太多牽扯。
或許從一開始選擇與莊家聯姻就是錯的,也或許一切的根源在於許承言衝動悔婚,直接導致莊家敗到如今這個地步,總之,有了追責這個借口,許家也半點不太平。
外面的爭吵聲還在繼續,許承言揉了揉太陽穴,左手依舊握著手機,靜靜等著那邊的回應。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打這個電話,只是看到崔嵐的案子被扒出來時他便明白,這背後絕對有趙虞的推動。
她知道這個案子與許家有關,如今這麼做,不僅是要報復莊亦晴,也是要對付他的吧?
他問:“趙虞,你希望我去坐牢,是嗎?”
他還想問,你當真就這麼恨我?
不過第一句剛問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有多可笑了。那天在醫院她已經把話說得那麼清楚,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只是莫名的,心底又總存了那麼一絲希望,覺得她在醫院說的可能只是氣話。
他們也算是在一起那麼久了,她也從來都沒表現出真的惡心他,他不相信她的演技會那麼好。
電話那邊沒有聲音,他又鬼使神差地補了句:“我收……”
“我希望你去,你就會去麼?”
冷淡的女聲打斷了他的話,就算語氣中聽不出什麼情緒,他卻似乎已經看到她又露出了那種譏諷的眼神。
對他的嘲笑,對他的不屑,甚至是對他的……惡心。
許承言一時語塞,不知是該繼續把上一句說完,還是該回答她的問題。
說他收購了斕璽4%的股權,如果她需要,他也不介意幫她?
可是這件事,他已經不經意地透露給薛湛了,她應該早知道,但卻半點也沒提及。
如果她說希望他去坐牢,他就會去麼?
沉思片刻,他又搖了搖頭。
幾乎就在同時,那邊傳來一道冷笑聲,很輕很輕,但還是清晰地進入他的耳朵,像是帶了刺一樣。
猛然掛了電話,將手機重重往桌上一拍,許承言又忍不住低咒了一句。
他就是有病,不然干嘛總要給自己不痛快?
他身邊從來就不缺女人,也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這樣欺騙利用他,利用完了還要這般輕視他諷刺他惡心他,既然如此,他們橋歸橋路歸路總行了吧?
“大哥,不是我說,承言這孩子就是太傲了,年紀輕輕就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現在栽大跟頭了吧?我可是聽說他悔婚是為了個女人,你說說他剛當家就捅了這麼大個簍子……”
門“嘩”一下被拉開,西裝革履的許承言從書房走出,站在樓上看著下面客廳里的男人:“三叔都這麼大把年紀了,嗓門還這麼大,身體吃得消麼?”
樓下的男人住了嘴,抬頭往上看。
許承言慢條斯理地整理著領帶,悠悠地走下樓梯,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承和你上次欠的賭債一共多少來著?我這整天事情太忙,都給忘了,是不是還沒給你還上?”
許承和嚇得臉色發白,只能一個勁干笑:“還……還上了,謝謝大哥,我以後再也不碰那玩意了。”
“那還有上個禮拜……”
許承言話未說完,男人已經一腳踢向許承和:“你個兔崽子,說了要戒說了要戒,你都說過多少次了你……”
眼見著男人還要繼續動手,走到樓下的許承言趕緊伸手攔住,笑得一臉溫柔:“三叔何必動這麼大火?小孩子嘛,愛玩很正常,他現在就是沒錢才欠這麼多賭債,等他當了家,整個許家的財產都是他的,到時候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絕對不會有人追債上門的。”
男人被他譏諷得臉青一陣白一陣的,只能又狠狠踢了自家兒子一腳,拎著他衣領便往外走。
“你三叔好對付,你二叔可不會這麼三言兩語就被你打發走。”老頭子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你三叔有句話是對的,你就是太傲了。”
許承言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兒子隨爹。”
又被他一句話堵了回去,老頭子憋了好幾秒才輕笑了聲:“你這是早把前浪拍死在沙灘上了。”
許承言走到玄關換了鞋,拿著車鑰匙便往外走,老頭子看了看外面明亮的路燈:“不急在這一時。”
雖說崔嵐的案子被扒出的有點突然,但許家也不是沒有准備,他們做事向來謹慎,尤其與莊家的關系破裂後,更是花了很多功夫善後。
崔嵐那個案子水太深,涉及到很多人,就算要徹查,也不太可能真把幕後的人全扯出來,棄車保帥從來都是這類事件的常規操作。
許承言道:“睡不著,出去走走。”
老頭子好奇地瞅著他:“你當場悔婚,真是為了個女人?把你養這麼大,就沒見你這麼衝動過。”
許承言輕嗤:“不就是莊亦晴?婚還沒結手就伸這麼長干涉我的事,那是給她的教訓。”
這不是信口胡謅應付老頭子的話,而是事實,趙虞肯定也是深知這一點,才會嫁禍給莊亦晴。
許承言甚至一直都在想,就算當時受傷的不是趙虞,而是其他任何一個女人,只要成功嫁禍給莊亦晴,他也會做出棄婚這種事,算不得多衝動。
只是一想到那天在醫院親眼看著趙虞換藥,看到她那個猙獰的傷口,他又覺得心里堵得慌。
天氣已經轉涼,許承言自己開著車,也沒關窗,任憑夜風肆無忌憚地灌進來,但卻依舊吹不滅心中那股沒由來的煩躁感。
等他兜了幾個圈又莫名把車開進一條小巷子時,才意識到這是崔嵐的家。
他沒來過,但這個地址他記得。雖然當初整件事都是他二叔處理的,但涉及到他的未婚妻,一些具體的情況他也了解過。
當初莊家給了崔嵐的母親很大一筆錢,還為崔嵐的弟弟安排了份體面的工作,崔母也答應守口如瓶,堅持自己女兒是術後沒休養好不小心感染身亡的。
不過崔嵐的奶奶好像不樂意,非要找出凶手,最後還是崔母配合莊家的人威逼利誘後,才逼得老太太封了口。
崔嵐的母親和弟弟拿了那麼大筆錢,應該是沒住在這種老房子里了,但許承言下車後順著門牌號隨意走過去,卻看到大敞的院子里坐著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那老人和他奶奶應該差不多年紀,但比起他那位每天有人伺候、看著雍容華貴的奶奶,院子里的這位,明顯淒涼得多。
“你和莊亦晴,是一丘之貉,都可以用金錢解決一切,都是高高在上的上等人,我們這些下等人的賤命在你們眼里,一文不值。”
“許承言,你這樣的上等人,讓我惡心。”
趙虞的話又猝不及防地在耳邊響起,許承言猛地搖了搖頭,倏然轉身往回走。
“嵐嵐?”院里的老人發現外面的人影,一下子從地上撲了過來,緊緊抓住他的衣角,“嵐嵐你回來了,你來看奶奶了,嵐嵐……”
她的一身衣服又髒又亂,皺巴巴的手也髒兮兮的,剛在許承言平整的淺色西服上一抓,便留下一個明顯的手印。
許承言向來愛干淨,下意識就往旁邊躲了一下,老人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他又趕緊伸手去扶,誰知老人動作比他還要利落,快速地往旁邊避開。
“我就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你肯定恨死奶奶了,奶奶沒用,不能為你申冤報仇,不能把那些壞人抓進去,讓你死不瞑目,奶奶對不起你啊……”
安靜的巷子里,老人淒厲的哭聲響徹夜空,許承言愣愣地看著,眼前一會兒浮現出自己養尊處優的奶奶,一會兒又變成了同樣哭得撕心裂肺的趙虞。
四年前,經歷了比崔家更慘痛的遭遇,她又是如何走過來的?
隔壁鄰居被吵醒,有人出聲咒罵,有人出聲安慰,聽動靜似乎還有人要往這邊來。
許承言猛然從愣怔中驚醒,轉了身落荒而逃。
他這輩子大概再也不會有比這還狼狽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