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她的話不置可否,接過她手中攥著的毛皮,抖開後將它披在自己肩背上,一把抱起她,坐那火盆邊的木墩子上,用毛皮將懷中的她與自己一同裹住。
他伸手拿起她濕答答的中衣、襖兒,一件件對著火盆烘烤起來。
他這般默不作聲,她亦不再說甚麼,只靜靜窩在他懷中看他烘衣服。
火盆中木柴畢剝作響,有零星的小火星子竄起。
她的中衣是件藕色杭綢小衫,料子輕柔地很,不多時便被烘干。
他拿了那中衣,她伸手去接,他並未遞到她手上。
他將那中衣披在她肩上,拎住衣襟,把她一只手放進衣袖中,另一只手亦然。
他低頭尋到腰側系帶,將系帶系住,動作雖不熟練,但卻似做過千百遍般坦然。
他道:待這場亂事了了,我便陪你回安源。
我想見見你母親。
我需同她好生商議,我恐不能將她女兒留在安源老宅陪她。
我要帶你回京城。
不過岑家婚約,必是要退,不宜再拖。
今後,你也莫要再抱著對岑公子的歉疚之心行事,難道你從來不曾想過我麼?
如鶯自然是想過他的,不過是不敢妄想,便干脆拋開他罷了。
她與他,原不該湊到一處,只是陰差陽錯有了那一回。
她道:阿驍,疊翠樓那一回,不過是陰差陽錯,你又何必執著於心。
你已知曉,今晚我我亦不是疊翠樓之時的我。
他道:疊翠樓有多少陰差陽錯,我自己心里明白,我若不願,沒人脅迫得了我。
我不至於為了阿驤收拾爛攤子,要送上我自己。
也不至於為了個無血親的表妹,要行那荒唐之事。
如鶯害怕他說出那句話,掩耳盜鈴地喚道:阿驍!
他知她意,伸手摸了摸她臉,道:回去後,還住在福安堂,幫我好好照顧祖母。
今夜她折騰不輕,你要好生孝順她。
如鶯被他將話頭帶到老太君身上,聽他讓她孝順老太君,忙道:你放心,我會好生伺候老太君。
就像待我親祖母一般。
她想到她的親祖母對她沒有個慈祥模樣,所有的慈祥都給了安賢良與安如芸,她對她也親近不起來,不由訕訕,聲若蚊呐道:不是,比待我親祖母還要親。
祁世驍眸中有了笑意,道:日後便也是你的祖母。
他烘干了自己的中衣、中褲,一一穿上,將她抱上床,兩人裹著毛皮半靠床頭。
他道:禁軍不久便能下來,尋到我們亦非難事,你先睡。
不必擔心。
火盆中火舌竄起,將狹窄的小木屋中照得亮堂堂。
她在他懷里暖且安心,擡頭偷偷看他一眼,見他也在看她,她忙閉了眼,眼睫顫顫,不多時,便氣息平順綿長。
祁世驍見她睡顏安然,有股不諳世事的美好,可她性子卻是極伶俐的,也有些潑辣,活得亦是少有得坦蕩。
他想到她頭一回撞見他,誤以為他是狸奴,伸手便要掌摑他。
後來因著他刻意隱瞞、相讓,她便也未再與他這個假狸奴針鋒相對。
方才她將今夜與岑家公子、狸奴之事道盡,他亦不是無動於衷、毫不介懷的。
他面前不過兩條路,放她回安源或留她在京城。
他替她烘干衣裳,又穿上衣裳,靜靜想了想,系上系帶之時,便已想明白,他要將她留在京城,留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