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卷 第2章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任憑的腿傷才過了一二十天,看來離痊愈還得一段時間,他真的急了,沒事就坐起來躺下,然後再坐起來。
後來醫生告訴他需要靜養,這樣劇烈活動上身對傷情沒好處,為此他還和醫生拌了兩次嘴。
喬靜實在招呼不了,就又打電話讓粟粟的姥姥來,這樣粟粟可以有個人照看。
徐風已經把車修好了,還好,機器沒怎麼損壞,花了幾千元就修好了,但是徐風上次來的時候說,現在車基本上歸張亮使用,說是裴京安排的。
任憑聽後頓時有一種失落。
但自己也不好說什麼,自己又沒上班,怎麼一直占住一輛車呢?
這天上午黃素麗來看任憑,聊了一會兒工作上的情況。
臨走的時候趁喬靜扭臉的時候,偷偷塞到任憑手里一個信封,然後就告辭了。
任憑順勢把信封壓到了身子底下,趁喬靜出去方便的時候就掏出來看,只見上兩張信紙上面寫著:
任憑學兄:
我走了,正好我的實習也該結束了。
本來我不想告訴你,害怕影響你的情緒,但是不告訴你我心里又不安,畢竟我們還朋友一場,是你幫了我,使我人生的第一站度過得很順利,在這里感激的話就不多說了。
畢竟不辭而別是不禮貌的。
昨天張亮找我談話,說咱們這個處不需要這麼多人了,意思是要我走。
我說我來的時候是經過你同意才來的,是不是要跟你打個招呼?
他說不用了,這是局長定的,不需要跟你說了。
有個信息需要告訴你,據我觀察,有人想把你從現在的處長位上擠掉。
張亮和裴京天天泡在一起,肯定在搞什麼名堂。
前幾天全局有一次機構改革前的民主測評,你的不合格票很多,不知怎麼搞的。
反正你今後要小心,我看機關里表面上你好我好,實際上暗地里卻在勾心斗角。
我在不知不覺中就做了你的情人,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後悔。
我們相識相戀是不符合現實道德的,但是我們兩情相悅,又是符合大道的。
你是上天賜予我的,我也是上天賜予你的,我們相互擁有。
你也許還不了解我的愛情觀,我的觀點是:“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愛情就像春天的花朵,風和日暖時開得很燦爛,一旦秋風乍起,就會飄零憔悴,漫天大雪到來時連一個花掰也找不到了。
世界上沒有永恒不變的愛情,所謂的“海枯石爛心不變”只是古老的神話或者是蒼白的誓言,暫時安慰一下自己可以,如果真的相信那才是傻瓜。
我從來不對愛情抱過高的期望,愛情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覺得我們已經過了擁有愛情的階段,再交往下去只能是商業交易,假如你仍然願意和我交往的話。
從你對我的態度看,你的感情已經變了,既然這樣,我就知趣地離開,省得再落得個受傷者的下場。
我對那些沒有了愛情仍然纏著人家的女人非常反感,覺得那樣的人有點像賴皮,好時如膠似漆,散了各奔東西,我覺得這才是大智者應該達到的境界。
盡管如此,我還是有一種深深的失望,就像是猴子撈月亮時一樣,看著有一只漂亮的月亮在水里,用手一抓,它卻碎了。
理智可以控制思想,但是控制不了感覺。
臨別無以相贈,把我們去黃山時填的一首《蝶戀花》詞抄在這里相送,也不愧念了幾年中文系,全當是附庸風雅,讓你見笑了:
天下黃山知何處?
煙雨迷朦,
群峰無蹤跡。
千回百轉路益奇,
萬千氣象皆蒙蔽。
夜闌漫議鴛鴦事。
涼意如水,
西裝作我衣。
雙雁無情單飛去,
孤女淚灑露草地。
祝你早日康復!
*
黃素麗
7月20日
信寫在兩張城建局的稿紙上,信封也是城建局的,信封上沒有寫任何字。
任憑正在看信,忽聽門口有腳步聲,他趕緊將信壓在床下。
這幾天他有一種預感,自己的處境將會不妙。
俗話說:國家將興,必有征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冶。
一個人的命運也一樣。
現在的種種征兆對自己都不利。
中午喬靜給他下的餃子他吃到一半就不想再吃了。
這幾天他一直沒胃口,可能是臥病在床的生活催垮了他的味覺系統。
他把碗放到那張小方凳上,讓喬靜打開電視。
現在電視是他了解外界信息的唯一渠道,離了這個媒體任憑就成了瞎子聾子,什麼也不會知道。
電視上演的是一部無聊的古裝電視劇,一些動作和道具都假得讓人可笑。
他讓喬靜換成中州市電視台的節目,因為現在正是地方新聞的播出時間。
會議,領導參加的會議,沒有意思。
領導調研、視察,還是沒意思。
領導參加開業剪彩,更沒意思。
全是領導的鏡頭,天天新聞開篇都是這個模式,況且領導出場的順序全是按職務的排序。
先書記,後市長,再副書記,再常務副市長,這個不能錯,錯了那就是犯方向性的錯誤,可不得了。
這樣十幾分鍾任憑忍耐過去了,經驗告訴他,真正有價值的新聞往往在最後幾分鍾。
因為剛開始時的新聞都是歌功頌德的,只有最後才羞羞答答猶抱琵琶半遮面地暴露一點問題。
任憑期待的新聞終於來了,但是這個新聞卻給他致命的一擊。
播音員報道說,昨天晚上本市重點工程東方大廈建築工地發生坍塌事故,睡在工地的兩名民工一死一傷,傷者已送往醫院進行搶救,事故原因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電視上播出了現場畫面,只見已建到三層的大廈的一個角坍塌下來,形成一堆瓦礫。
大廈就像神話故事里描寫的共工怒觸不周之山,天傾西北、地斜東南一般失去了一角。
周圍圍了很多看熱鬧的民工,一名血肉模糊的民工半裸的屍體橫臥在瓦礫堆旁。
任憑驚得目瞪口呆,張著的嘴半天沒有合上,喬靜也發現了異常,但她沒有注意到是什麼讓任憑震驚。
只是隨便地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任憑這才合上了嘴,焦急地對喬靜說:“快,把我的手機和商務通拿過來,快!”
喬靜去掛著的小包里去找任憑要的東西,嘴里仍然問:“啥事這麼急?”
任憑說:“東方大廈塌了!”
“啥?你再說一遍!”喬靜好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喬躍干活的那個大廈塌了!”人憑提高了聲音說。
“怎麼可能呢?好好的大樓怎麼會塌了呢?喬躍怎麼樣了?”喬靜顯然受到了震動,說話竟然變了調。
“別羅嗦了,快點吧你!”任憑有點急了。
喬靜從那個小黑提包里掏出任憑的手機和商務通遞了過去。
任憑很快就找到了東方建築公司公關部長郎建設的電話,然後撥過去。
手機占线,顯然郎建設沒在家閒著。
任憑找他主要是想問一下喬躍的安全情況。
“情況怎麼樣?喬躍有事沒有?”喬靜靠近任憑的手機聽著,希望能聽到哪怕一絲信息。
“電話占线。估計沒事,喬躍住的那個地方有空調,他不會到工地上去睡的。”任憑判斷說。
“那也不放心啊!你快點打電話唄!這個喬躍,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過來說一聲呢?讓人掛念得慌!”喬靜急得團團轉。
“不行你去看看吧。我剛吃過飯,也不解手,你去吧。”任憑對她說,任憑心里也犯嘀咕了,要是安然無恙,為什麼不來說一聲呢?
打個電話也行啊。
“那好,我打個的去吧。”喬靜說著,就穿好了衣服。
“有什麼事,你可以叫護士。”
“沒事,我是個大活人,除了腿不能動別的都好好的,沒什麼大不了的。”任憑說。
喬靜出了門走了。
任憑突然想起了什麼,拿出手機給李南山撥了個電話,讓他趕快過來一趟。
李南山已經來看望任憑兩次,他現在無論是上班時間還是業余時間都很清閒的。
再說任憑除了李南山之外幾乎沒有很知心的朋友,現在任憑遇到了麻煩,只有和他商量了。
十幾分鍾後,李南山來了。
“今天的本市新聞看了嗎?”任憑問。
“看了,我和郎建設還通了電話。”李南山坐到那張小方凳上說,“我認為不會牽涉到你。話又說回來,即使調查到了你,也不會有你什麼責任。”
“怎麼見得?他們的施工許可證可是不應該發的啊。”任憑不以為然地說。
“你想啊,他當時辦證的時候提供的手續不是齊全嗎?你的檔案里存的東西一點不差,你就說當時都審查過了,他們能拿你怎麼樣?”李南山繼續說。
“關鍵是他們的建設資質復印件是假的,一查就能查出來。”任憑擔心地說。
“要是想保險一點,”李南山思考著,“那就讓他們花錢找假證販子做個假證,就說當時辦施工許可證的時候拿的是這個假證,這樣可以開脫你的責任。”
“也只能這樣了。”任憑嘆息說。
他讓李南山把自己的包遞過來,然後掏出那張神通卡遞給李南山。
“你這是干什麼?”李南山不解。
“那就拜托你了。我現在是個廢人,哪兒也去不了,就勞駕你跑一跑,該送禮送禮,該花錢花錢,這上面有五萬多塊錢,你看著處理吧。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擺平這件事,隨時關注事態的發展。”任憑說完又告訴了李南山卡的密碼。
這時喬靜在東方大廈工地打來電話。
“沒有見喬躍的影啊,工地上的民工都走了,問別人都說不知道,怎麼辦哪?”電話里喬靜很著急。
“房間里沒人嗎?”任憑問。
“沒有。從門縫里看,他的鋪蓋都好好的。”喬靜說。
“那就證明沒事。他們的經理呢,見著了沒有?”任憑又問道。
“沒有見著,辦公室一個人都沒有。”喬靜回答說。
“那你就到醫院看看,只有這一個渠道了。”任憑說。
“萬一他要是有點事可咋辦呢?”喬靜幾乎是哭著說。
“沒事的,你去吧。”任憑盡量說得輕松些。
任憑忽然想起李南山說的昨天還和郎建設通過電話,就讓李南山和郎建設聯系,結果一打電話就通了,李南山把電話遞給任憑。
任憑問了他喬躍的情況,老郎說,他們經理派他到醫院陪護那名受傷的民工了。
任憑這才松了口氣,又問了一下事故的其他情況,老郎說市里已經成立了調查組調查這件事。
其他情況就不知道了。
通話後任憑稍安定了些,他把電話交給李南山時問,他怎麼一打就通,李南山說老郎的手機號換了。
這年頭變化真快,怪不得聯系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