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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回 天表拿奸鳴枉法 學憲觀句判聯姻

鬧花叢 清·姑蘇痴情士 3654 2024-03-01 00:10

  卻說夫人留文英在家,過了旬餘,小姐病體全愈。

  一日,文英在花陰間步,忽見小姐仍是舊時打扮,秋香隨後,踱出中堂。文英在屏後看見,正欲近前相親,忽聽腳步響,見夫人出來,忙自退去。

  文英十分不悅,自己暗解道:“我住在此,自有機緣,何必介懷。”

  惟有李氏等了旬餘,不見文英回家,心下著忙,急喚家童探聽,恰好遇著余五,余五便把文英看病的事說了。

  家童將此信報與李氏,李氏又氣又惱道:“他不諳練醫書,怎敢大膽看病?倘惹出禍來,也叫他自受。”

  又喚家童道:“既是余五對你說,你可再去見他,問是誰指引?”

  家童便又去問余五,余五道:“前日劉府來喚我妻,卻值相公在我門首聽見劉小姐染病重,因說我有一個良方是先父遺下的,專治女科疑難諸症,因此老妻特去吹噓。夫人聞知,令老妻接去。”

  家童聽了,就央余五接文英回來。余五因記念老妻,就抽身來到劉宅。只因人聲杳然,徑造廚房去尋老妻。是時秋香捱到書舍,聽見笑聲吟吟,帳勾叮當。

  秋香驚異,便向板縫瞅了兩眼,看見小姐金蓮勾在文英腰里,文英緊緊抽送不住,秋香看到出神,不覺精水從陰門流出,與小便無異,就把手插入褲中摸那物,騷癢非常。

  抬頭一看,忽見余五趨至,秋香連忙閃避,急得余五雙膝跪下道:“我正高興在這里,萬乞姐姐垂憐,為我欲火。”

  秋香啐了一口,把他推倒,向前急急走入,余五一場沒趣,走到廚下往見其妻,把那話說了幾句不題。

  且說秋香推開余五,閃在一旁等得雨散雲收,悄向小姐耳邊,將余五勒他要奸的話說了。小姐驚得面如土色,連忙整衣捱進繡房去。

  你道他兩人何幸得此一會,只因小姐病痊,夫人欣幸熟睡房中,又因天表回莊上,所以無人礙眼,成此美事。文英端坐書房,忽聞窗前腳步響,趨出一看,見是余五。

  余五向文英道:“相公府上有事,特挽老身相請。”

  文英不肯回家,卻以他往為詞,托余五回覆母親。

  又過數日,值剖文新到科歲,相兼督學道坐在江陰發下牌來,吊孝江寧。文英探知,便與夫人告別。夫人再叁致謝,置酒作餞。飲畢回家,宿了一夜,次早約了天表一同赴試。

  到了江陰,幸喜宗師掛牌,明日就考上元幾縣。文英點進按號坐下,題目到手,把兩篇文字一揮而就。遠遠望見天表目定口呆,搜索枯腸。

  文英先去交卷,宗師面諭道:“諸生且回省城,待本道試畢回到江寧,方行發放。”

  文英第二日即同天表起程,迎著順風。不多時,就到天表家下。文英家下隔有一里遠,天表就留住文英。只見擺開椅桌,羅列珍饈,天表殷勤相勸。酒飯已畢,文英致謝,竟欲回家。不料夫人趨出,十分款留。文英過了一夜,明早回見母親。

  李氏正在愁悶,因他妹子嬌蓮忽染痢疾,服藥無效,過了數日,竟一病而亡,舉家悼傷。

  待諸事已畢,文英道:“今幸得有地主,正欲打點舉業。不意劉夫人感我醫功,諄諄款留,以致母親有失定省。”

  說罷,便又回到齋中。是晚,月影朦朧,文英正在花下盤旋,只見秋香走至,把個小東西遞與文英拆看,上有五言詩一首,道:

  天上有圓月,人間有至情;

  圓月或時缺,至情不可更。

  羨君安貌,愛郎至誠心;

  願為箕掃妾,終身奉侍君。

  文英看完,沉吟不語,秋香在旁,文英正去摟住親嘴,秋香雖則久曠,也只推辭不允,連忙要走。

  文英扯住道:“我有回詩一首,煩你帶去,可少坐片時。”

  便促筆立就五言詩一首,道:

  金屋貯嬋娟,富貴咸仰瞻;

  百計每攀援,媒妁不能纖。

  不惜千金軀,願結鸞鳳侶;

  鄉賢如孟光,裙布毋怏怏。

  寫畢,付與秋香帶去不題。再說夫人因願心未完,念念不忘,擇八月初一日往酬神願,接天表歸來。到這日備禮請神叫幾乘轎,帶幾個使婢一齊都出,惟有小姐在家。

  文英探知,鎖了自己房門,步入小姐臥室。一見小姐,百般哄誘,便與小姐解衣就榻。扳起腿來,急急插進,抽送百餘之外,正在極樂境界,肉肉心肝不絕於口。

  不想天表先回,看見文英書房靜鎖,又見內廂房門緊閉,兩人不見影響,惟秋香在面前。

  天表心疑,遂問小姐那里去了?

  秋香道:“方用過午膳進房去了。”

  天表道:“那龐生何時出去?”

  秋香道:“不知。”

  天表道:“必是二人有私情。”

  便令秋香看看守堂前,就勿勿走到小姐門首,尋條板縫去張,不是鋪床之處,看不明白。

  少頃,聞得男女音聲,只見文英與侄女攜手開門出來,天表大怒,喝道:“干得好事!”

  嚇得小姐掩面復進房中。天表把文英揮了幾拳,道:“汝是秀士,必知禮著。這不是賈氏私衙,突入內室在此何干?今我問汝,送官好否?”

  文英道:“惟願送官。”

  天表道:“依你說來,我怕送官麼?我同你就去。”

  忽夫人下轎,驚問何事?天表將丑事說了,又道:“聞得宗師考完已回省城,這光棍帶到宗師那里去,先除了名,再問一個大罪。”

  文英自揣有愧,並不分剖。天表拽了文英出門,一路“奸賊”二字罵個不歇。街市人詢問,天表便將此事細說。那余五也知了風聲,欲往劉家觀望,又想道:“前日原是我指引去的,若惹到自己身上,便不得清淨。”

  天表一到道前,央人寫了狀紙,將文英拉進道門叫屈。

  宗師正在堂上,聽得叫喊,著人喚進便問:“何事?”

  天表道:“為強奸室女的。”

  就把狀詞呈上。宗師展開一看,狀上寫道:

  具呈生員劉錦為強奸室女事:

  侄女玉蓉,宦室名姝。劣生龐國俊,色中餓鬼。東家牆

  樓其處,千不思隔牆有耳。章台柳已折他人,漫道無心插柳。

  繡房中強奸鸞鳳,孽鏡台前叩除裊獍。上告。

  宗師至廷頗大有才能,決斷如神。兼之清正慈祥,寬宏仁恕。

  將狀詞看了,見是宦家子女,先人體面,心中便有寬宥之意。遂喚過文英問道:“汝名龐國俊,是上元縣生員麼?”

  文英道:“是。”

  宗師道:“前日試卷我已超拔,看你堂堂儀表不像下品。當知禮法,何乃強奸宦家室女?當招律問罪。”

  文英哀告道:“劉宅牆高數仞。若不是開門延納,生員豈能飛入?此是私奸,實非強奸,況生員也是宦門舊商,可憐兩姓俱系宦家子女,尚未婚娶,與其打死案下,無寧筆下超生,望大宗師憐宥。”

  王宗師道:“強奸當拘劉氏執證,便見分明。”

  隨喚公差拘小姐到案前。

  公差拘到,宗師道:“你叔子看你奸情是真是假?”

  小姐跪著赧顏無話。宗師喝道:“奸情必有!想是和奸非強奸。”

  小姐把樓前相見,兩下傳詩後又喬作醫人探病的緣由告訴一番。

  宗師道:“你兩人該謹持理法,何為此非禮之事?”

  小姐道:“望老爺仁慈曲庇,雖死不忘恩!”

  天表跪在丹墀下,正欲上前強辯,被兩個皂隸依舊扯下去。

  宗師道:“你兩人既能作詩,就此面試。文英將檐前蛛網懸蝶為題,小姐將堂上竹為題,各面試一首。”

  文英遂信口吟道:

  只因賦性大顛狂,游遍花間覓采香;

  今日映投羅網內,翻身便作狀元郎。

  劉小姐亦遂吟道:

  緣筠劈破條條節,紅线輕開眼眼奇;

  只為愛花成格段,致令真節有參差。

  王宗師聽了贊嘆不輟。見其供稱俱未議婚,便道:“今日若據律法,通奸者杖八十。姑念天生一對才子佳人,孔子道:‘君子成人之美。’吾今當權,何惜一屈法不以成人美乎?”就當下判道:

  審得龐國俊青矜才子,劉玉蓉紅粉嬌娃。詩詠樓前,欲

  贅相思寸念。病捱閫丙,誰憐兒女私心。兼母民之酬願,遂

  締約於繡房邊。叔子之歸家,即遍訪於戶外,打散鴛鴦,不

  過直清理法,配成鸞鳳,無非曲就名門,欲開一面,直還假

  叁分法,從此兩家皆姻眷,不須逾牆錯穴隙。

  天表稟道:“大宗師如此壟斷,則蕭何法律何在?但非禮成婚,後人何以為訓?”

  王宗師道:“豈不聞,卓茂雲律設大法,理順人情死。他二人才貌雙全,正是天生仙種。就令今日歸家遂締良姻,成一場美事。”

  天表不敢再執,一齊叩謝出來。眾人見學道不問奸情反判為夫婦,皆以為異事,遂編成一個詞兒道:

  江南學憲王方便,首奸不把奸情斷;

  當堂幾句撮空詩,對面兩人供認案。

  判成夫妻成姻眷,這樣奇聞真罕見;

  悔殺無端劉天表,不做人情反招怨。

  《右調·鷓鴣天》

  當晚文英就與小姐成親,惟有天表十分受氣,對夫人道:“他兩個做了夫妻,有何榮辱?我與你卻臉面不光。連那門首狀元及第匾額,也玷辱了。我明早回莊去,永世不來。家中事體,讓與這光棍主持罷。”

  夫人道:“女婿是別姓,也不能代管事體。”

  天表道:“既拜你做岳母,便是半子。你的私蓄日後自然與女兒女婿,終不肯分些與我。”不題。

  且說文英甚感宗師之德,又聞試卷已經超拔,又得了嬌妻,心中大喜。次早家中聞知,命余婆家僮挑行李一同進來。有詩為證:

  昨是偷香侶,今為坦腹郎;

  行跡從此定,書劍盡收藏。

  家僮歇了擔,站在階前,余婆見夫人道:“特來賀喜。”

  天表聽見大怒道:“今後你這老潑賤再進門來,把腿來打拆。”

  家僮見他著惱,把舌伸出道:“新親新眷就裝出這副嘴臉。”

  夫人勸開天表,家僮趕到夫人面前叩頭,夫人起身把行李仔細一看,卻是:

  幾卷殘書,一方古硯。錦囊中叁尺瑤琴,銅鞘里七星寶劍,一柄玉壺,半箱殘簡,紫氈包裝幾件精致衣裳,紅絨毯裹一床半新鋪蓋。

  未知天表後來有甚話說?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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